康阿爷和阿蚌走了, 殿内又安静下来。
天色不早了,但珠珠没有一点困意, 她看了看窗外半落的天光。准备去静室打坐一会儿。
她这么想着, 但刚一起身,就感觉肺腑又开始躁动起来。
“”
日的。
她体内这妖火一烧起来,比一日三餐的点都准时。
珠珠不由心烦意乱, 打坐也不想打了,跑回内殿爬到床上, 把自己的小被子翻出来蒙住脸,然后平摊在那里躺尸。
珠珠躺在那里, 肚子在烧,肺脏在烧,喉咙也在烧。
她平躺不住, 就开始左右翻身,这下好了, 她又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张煎饼,被摊在油锅上烙来烙去。
珠珠心情一下糟糕透顶。
就在她暴躁地想毁灭世界的时候, 心口突然传来一股微微的清凉,伴随着柔和的声音“怎么了,不舒服”
“”珠珠心里突然升起一股细微的情绪,那种感觉就像她小时候手欠玩蝎子却被蝎子夹到、爪子被夹成小胖猪蹄,她仰头哇哇大哭的时候,娘亲闻声赶来,会把她抱起来温柔哄。
珠珠说“我好热。”
少女的声音凶巴巴,但又憋不住透出一点委屈。
“大概是妖火烧的。”符玉说“忘川之水在你体内,你身体里的力量太不稳定了。”
珠珠说“我试过拿冰块来啃,一点用都没有。”
“那点冰太少了, 不管用,等将来想想办法,寻一块万年玄冰来,雕成张床塌,你在上面睡一阵,大约能好些。”符玉想了想,轻声说“我先放些凉气给你,你捂着我,我给你冰一冰,解解急。”
珠珠把心口衣领外垂着的红玉拿起来,握在手心,果然感受到一股更清晰的凉爽之气。
珠珠满足地呻吟一声,双手抱着玉,像发烧时候敷凉贴一样把它贴在脸颊蹭一蹭,弯眯起眼睛,双腿不自觉蜷缩起来,足丫自然放松,更像一头撒娇的小兽。
符玉心里不知有多怜爱,摸了摸她的头。
珠珠感觉有种无形的风似的力量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她勉强睁开一点眼睛,软趴趴问“是你吗你可以化成实体了吗”
符玉温柔说“不能化成实体,只是玉裂开了,我的力量能放出来一些,透透气。”
少女没再说话,把它捧起来,自己翻了个身,像只翻壳的小乌龟趴在那里,鲜明澄亮的目光望着它。
她的脸蛋白皙莹润,像某种饱满甜滋滋的水果,一抿起嘴巴来,嘴角外的两腮就会自然陷出小小的酒窝。
符玉戳了戳她的小酒窝,珠珠鼓起腮帮子,酒窝就消失了,而等它把手一收回去,她又把嘴里那口气放掉,小小的酒窝又显现出来,让它再去戳。
这么来回玩了几下,符玉忍不住笑了,拍拍她的发顶。
头发被轻柔拍拍着,一点都不痛,还觉得像爹娘拍襁褓哄小宝宝睡觉,有点犯困。
珠珠突然想,它要是能变成人就好了。
“”
这实在是个前所未有的念头,珠珠想到这里自己都愣了一下。
九重天万物有灵,但不是所有的生灵都能化出人形的,当年混沌开天地,传说捏出来的第一个生灵就是“人”,既有实际意义、又很有象征意义,因此无论什么种族,如果修为有成,总会先化出人形毕竟大家原型千奇百怪,碰面总免不了一些麻烦误会,后来大家就干脆习惯全化成人形,大家表面上都是人模人样,说话办事也方便。
器物无心,本就是最不好化形的,甚至比小花小草成精化形都难,符玉活过那么多,要能化形早化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化形,说明已经不是单纯时间修为不足的问题了。
珠珠抱着玉,正想开口,就听见脚步声,内室殿外传来容宁低低有些怪异的声音“小姐魔族的飞镰王求见。”
嗯大半夜的,来求见她干嘛
珠珠本想说的话被打断了。
符玉体贴说“是不是有事,去看一看吧。”
珠珠不高兴地挠了挠头发,把符玉抓回手里。掀开她的小被子一下坐起来。
她站起身,扯过旁边衣架的外袍随意披在身上,才往外走去“叫他进来。”
暖阁里,飞镰王低头跪在地上,听见门口珠帘响动,他余光就见少女身披宽大的红黑外衫,像一道冰冷的风掠过他,拂袖斜坐在罗汉榻上,懒洋洋说“怎么了”
她的姿态是极散漫、懒怠的,像一头趴在那里懒散晃尾巴打盹的凶兽,但你很清楚地知道,只要她想,她随时都可以暴起轻易将你撕得粉碎。
“你最好有大事,否则大半夜打扰我,我”
少女冷漠的目光下落,当落在他受伤的左臂上,声音突然顿住。
飞镰王心里一阵紧张。
修为高深的强者大多有那么些怪癖,尤其是妖魔两族,性情更为暴烈残酷,飞镰王不敢说自己是个和善人,但他发誓自己真是那一群疯子同僚里寥寥的正常魔了,他性格正常、魔品正常、爱好正常,在封地收的赋税都如实上缴,兢兢业业为魔帝陛下征战办差,收的美人侍妾也都该给吃给喝从没搓磨过所以这这种事,他也实在是第一次干啊。
刚才跪在这里,他心里就打起退堂鼓,暗暗后悔自己只听魅女一面之词太冲动了;等小妖王走进来,他更是后背寒毛疯狂倒竖
可当他一抬头,就看见她澄戾含波光一样的眼睛
他的心又突然砰砰跳了。
飞镰王来之前故意拿镰刀在自己左臂割了一记,匆匆包扎一番就赶紧赶来求见,此刻伤口已经浸红白布,血水滴答滴答渗下来,在地上的绒毯洇开一小片。
飞镰王注意到,少女的目光落在他手臂被洇得血湿的白布处,就定定盯着,不动了。
“”
飞镰王大喜过望。
就在这时,站在博古架边那霞丘国的世子突然开口“小姐,飞镰王负伤请见,形容狼狈,不如请您开恩先叫他回去处理伤口。”
飞镰王“”崽种尔敢
飞镰王立刻说“这不过是小伤,小的无碍,小的”他一咬牙,单刀直入“小的确有要事求见大王,恳请大王屏退外人。”
珠珠闻到新鲜的血味。
她是妖,以前这种血腥味对她无关痛痒,不觉得香也不觉得臭,但现在不一样,这种气味在她闻起来变得非常有吸引力,就像饿了好几天的乞丐看见一盆喷香四溢的烤猪蹄。
为了减少这种影响,珠珠现在都不怎么亲自动手,就算要杀人也是一气儿干脆利落烧掉,尽量不见血但这个魔族青年居然淌着血不知死活跑来她面前,她就很难把自己的眼神拔开。
珠珠直勾勾盯着那片血布,想象着里面伤口血水淋漓的情状,耳朵里飘过容宁和飞镰王的话。
她脑子反应了一会儿,才漫不经心说“哦,什么事就这么说吧。”
“这”飞镰王结巴“也不是什么事,是是小的新得了一件宝物想私下献给大王”
珠珠根本没当回事。
到了她这个修为,除非是拿把荒古神器出来,寻常的奇珍异宝对她和磨牙棒没什么差别,她耐性不好,直接说“不用,你直接拿出来。”
珠珠说完,却没见飞镰王动,她乜眼瞧去,就见这魔族青年额角渗出汗珠,脸涨红,还在那里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这是搞什么
珠珠彻底失去耐心,想拍桌子,才发现自己手里握着符玉,赶紧把手收回来,骂道“不拿就滚,再废话嘎了你”
符玉忍俊不禁。
飞镰王瞟一眼那边的容宁,一狠心,从袖子里把东西取出来。
珠珠抬眼看了一下,才发现是一条长鞭,灵气平平,这算什么宝物不过这个鞭子有点奇怪,鞭子上像长着无数根软刺。
“此物愿献给大王。”那魔界青年窘红了脸,双手发颤高高把鞭子捧起,又突然大声喊道“小的仰慕大王,愿侍奉大王身边,为奴为仆,为大王陪趣逗闷,为大王解忧。”
珠珠“”
她隐约好像有点懂了,但又没确定。
她把鞭子拿起来,鞭子通体玄黑,内筋是硬的,外面却覆着一层厚而软韧的兽类皮质,尾端还垂着一段马尾巴似的细密鬃毛,她用指腹稍微用力拨弄一下那些软刺,刺纷纷往旁边歪倒。
哦。
她这下是真的懂了。
珠珠“”
珠珠“”
符玉噗哧笑出来。
“”珠珠脑后瞬间一热,篷地要冒出火来。
她森森低头望去,那魔族青年还跪在那里,抬头小心翼翼望她,眼目含情,几如脉脉。
珠珠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当场杀人分尸的冲动,轻轻拍着鞭子。
“真是个好东西。”她皮笑肉不笑说“没想到居然能有这么懂事的人,这叫我怎么好意思呢。”
小暴君可难得这么温和的语气。
飞镰王心喜,立刻道“大王不必客气,小的心慕大王已久,能为大王分忧,是小的福气。”
珠珠含笑不笑的样子,问“是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飞镰王想都不想把魅女出卖了“是魅女,她说大王最近身心不愉,小的怕大王憋坏了,赶紧来求见想想侍奉大王。”
珠珠这下是真的好奇了,托腮问“我这样你们不觉得很可怕吗
飞镰王大着胆子膝行往前,更近距离望着少年妖王神异美丽的面孔,几乎目眩神晕,嘴巴不着五六就开始突突“大王万不要妄自菲薄,您为北荒大君、又为妖王,自然想做什么做什么,小的们沐浴大王荣恩,当然要想办法叫大王舒心。”他甚至已经顾不上站在那边的容宁,恨不得把心肠刨出来“大王高兴,小的就高兴为博大王一乐,小的死了都甘愿”
容宁冷冷看着他,这俊秀瑰丽的青年世子眼神不知何时变得可怕起来。
容宁以为小妖王会直接把人打杀了,却听见旁边一道骤起的大笑。
“哈哈哈”
容宁和飞镰王都错愕望去,看见少女仰头大笑,抱肚笑得东倒西歪。
飞镰王有点懵,赶紧随着一起笑,又忍不住问“大王何以发笑。”
“没什么,只是你的话,忽然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些事。”
珠珠真的挺感慨。
珠珠拍了拍自己笑酸了的脸蛋,边回忆着边说“那时候我还没有涅槃,还只是北荒少君,嫁给南域太上元苍为妻,他看不惯我嚣张跋扈,总训饬我,每当这时候,所有人都会赶紧劝我压一压脾气、体贴一点,说太上对我已经多么多么好,求我别惹太上他老人家生气。”
“我那时候不爽,觉得不快活,但我也说不清我真正不快活的点在哪里、又究竟想得到什么,我只本能觉得我需要力量,强大的力量。”珠珠看着手里的鞭子,拍了拍“直到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拥有强权是这种感觉,原来我一直渴望的是这种随心所欲的自由和权力。”
珠珠伸出鞭子,抬起飞镰王的下巴,看见这个有几分英俊的魔族青年瞬间激动得颤抖泛红的脸。
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哪怕她让这个男人趴在地上摇尾巴,他也一定愿意乖乖冲她摇尾乞怜
这就是强权。
她苏珍珠原来已经成为这样的大王,拥有这样动辄掌握别人命运和荣辱的权力。
这个终于迟来的认知,像一记重钟敲在她心头。
少女的手攥紧,手心浸出无数热汗,紧紧攥着清凉的赤玉,几乎像要把玉璧浸染成和她一样的温度。
符玉并未出声,它始终用一种十分宽容的目光温柔望着少女。
它看她真如看爱极了的孩儿。
她这样年少,偏偏又拥有了这样的力量和地位,权欲是最好的养料,会日益将她滋养得更峥嵘而美丽。
可她在它眼中是这样的可爱,以至于连她的贪婪和欲望都只让它觉得怜爱,没有一点不心软纵容。
珠珠的目光盯在飞镰王脸上。
她的眼底渐渐染上一点发红的血丝,看起来残酷又亢奋,甚至看着像要杀人。
妖的爱欲和食欲从来都是如此鲜明又外露,交错纠缠,让人一目了然。
殿内两个男人的神色都是一变,飞镰王是狂喜,容宁却是一下攥紧手,只觉得自己脸颊被抠掉鳞片的伤口又开始撕痛。
容宁的心几乎也抽疼起来,他觉得不应该这么想,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她为什么没有杀了这个男人。
明明是他先来的
是他先侍奉在这年少暴戾的妖王身边的。
这魔族人能愿意做的事,他又有什么不可以。
这个声音在脑海喋喋不休,几乎到无法忍受的地步,容宁甚至冲动地要走出来,但就在那一刻,却见榻上的少女突然闭眼
等少女再睁开眼,眼底的欲色就都收敛起来,她的神情很快重新变得乖戾而冷漠,低头对飞镰王说“你想得不错,我的确有点兴趣了,不过我现在刚苏醒不久,还没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力量,我暂且还不打算让自己失控。”
“你挺有胆量,也挺有想法,所以这次我不杀你。”
少女并不看飞镰王从喜变惊又变成恐惧的表情,自顾自说“但你敢把主意打在我身上,作为一个该一心干活赎命的工具,很不老实,我必然得给你一些教训。”
话音未落,不等谁反应过来,她一脚踹在飞镰王胸口,这魔族青年瞬间满口喷血,整个人横飞出去。
刚迈出一步的容宁“”
刚兴冲冲跑进来的阿蚌“”
阿蚌捂脸尖叫“小姐”
珠珠充耳不闻,拿着手里的软皮鞭颠了颠,往旁边一抽,抽出一道劲风,鞭声凌厉,又有与寻常武器不大一样的滞闷感。
珠珠不由想象这鞭子要是抽在人的皮肉上会是什么触感。
一定要是男人白皙的、光华的、又柔软细润的皮肤,包裹着温软的肌理,被抽中一下,瞬间勒泛出青筋,红肿的痕迹微微破开肉皮,在雪白的皮肤轻颤起伏,鲜得像血和花汁浓杂的颜色。
“”
她嘴巴里唾液不自觉开始分泌,好像连虎牙都不自觉挤尖了一些。
一个清柔定容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是符玉在有点嗔地柔和笑言“你也未免太凶了,人家讨好你,你反倒把人踢出去。”
珠珠心念一动,说不清怎么想的,突然把玉挂去鞭子尾端。
鞭尾瞬间被坠得往下沉,不断嗡晃。
那一截冷酷的玄黑穿过剔透明洁的赤色玉璧,支撑起玉所有的重量,玉璧半身悬空,不免轻轻颤晃,随着晃动起伏,在昏暗的烛影中,璧身逐渐洇晕开一团不洁的深色。
“”
珠珠紧紧凝视着。
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珠珠突然感觉嘴巴里泌出的唾液更多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