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打铁花的表演结束了。
万缕流光消逝在地面与明煌的夜空。
宁如深视线从下方收回来, 才发觉李无廷的手还搭在他肩头,揽得很紧。
他扭头端详,“陛下很激动”
李无廷注视他两秒, “不算平静。”
宁如深略一思索看到自己的社稷是这样一副繁华和乐的景象,是不太能平静下来。
正想着,揽在他肩头的手就滑落下来。
那只手替他系上了绳扣, 修长的手指穿过绳结, 指尖轻轻擦过他的脖颈。
宁如深被碰得一痒,“陛下”
李无廷低眼问,“还冷吗”
宁如深张了张嘴, “不冷了。”
不但不冷, 身上反而莫名热了起来。
李无廷微垂的眼睫落下细碎的阴影, 挺直的鼻梁将五官塑得深邃而清俊。
这样的神色,有种专注在里面。
宁如深呼吸缓了点, “陛下待臣真好。”
跟前的人动作停了,眼睫一抬,“宁卿知道就好。”
他心率微快,没反应过来啥
“表演好看吗”李无廷问。
宁如深思绪又被拉回, “好看。”
衣襟前的绳扣已经系好,李无廷收回手, 似随口道, “那以后还来看。”
宁如深惊喜, “还能有以后”
这个皇家观景位是包年续订的
李无廷低声, “取决于宁卿。”
宁如深想了想,懂了,“臣一定继续办好督典市。”
话落,跟前陷入了一阵沉默。
随后他脑袋被一只手扒了扒。
宁如深抬头, “怎么了吗,陛下”
李无廷细细端详,“看看宁卿忽隐忽现的脑子。”
宁如深几个意思
城楼上风渐渐大了,两人便下了城楼。
城楼下,德全和一众侍卫都静候着。
宁如深跟着李无廷下来,德全一眼就看他身上披着陛下的披风绳结还是陛下一贯的系法,严整的,结扣反朝在外面。
德全嘴角疯狂上扬诶哟
回到有人的地方,宁如深看了眼李无廷腰间露出的天子剑
“臣还是把披风还给陛下吧。”
“不用。”李无廷转头找守城的侍卫要了件披风随意系上,面色如常地说,“走了,回府。”
宁如深往舒服的披风里缩了下那行吧。
这也不是李无廷第一次送他回府。
上一次送到府门外时,正撞上组队爬墙的轩王和耿犬。这次一路祥和,李无廷进府后,将人送到了主院中。
他踏入院门,下意识朝院墙那头看了眼,就看银光自夜色中一晃
一排锐利的长枪寒光毕现。
李无廷默了几秒。
宁如深心虚地润了下唇。
他望向那排自轩王回京后新添的防盗墙,正想轻轻狡辩,就听人开口
“不错,早该插上了。”
宁如深
李无廷又追加了几条改进方案,待人一一记下,这才转头离开,“记得明天着人去办。”
挺拔如墨玉般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
宁如深感慨天家兄弟终究还是避免不了手足相残。
第一天,宁如深没出门。
他让拾一把防盗墙照李无廷的建议改良了点,随后搬了把躺椅在院中悠闲躺平。
节庆还未过,下人们都被他打发出去过节了。
府中难得清闲安静。
宁如深正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突然听院墙边传来一声闷响夹杂着碎瓦落地的声音,以及紧随其后的
“呃啊”
他惊了一跳起身不会真扎到轩王了吧
拾一应该会把人兜住才对啊。
他目光落去,却看一名陌生男子卧倒在院墙下面,胳膊被卸了扭在身后。
旁边立着神出鬼没的拾一。
宁如深的嘴张开了,“怎么回事”
拾一面无表情地将人拎起来,往宁如深跟前噗通一扔“不是大承人,可疑。”
那男子又啊啊哀嚎。
他身上还扎了两根长枪,呲呲飙血。
“”不是大承人
宁如深起身站到人跟前,细细端详被制服的男子虽说穿着大承百姓的衣服,但相貌身形更像北边来的
“北狄人”
那男子不啊啊了,摇头不承认。
想到居心叵测的贺库王,宁如深双眼微眯,“把他的嘴撬开。”
拾一随手抄了养花的铁铲往人嘴里一撬。
男子“啊”
不,不是字面意义的。
宁如深解释,“我是指”
拾一又狠狠撬了一下,“说。”
宁如深闭嘴了好吧,原来锦衣卫是这么问话的。
两刻钟后。
拾一手握长枪,扎着奄奄一息的北狄探子,将撬来的情报禀给宁如深
“承天宴那日,贺库王送去的乐姬被退回去了。听乐姬说当天暖阁里似乎还有别人,贺库王私下查过,说那天最晚离宫的是大人”
拾一顿了顿问,“所以你”
宁如深本来都在刻意淡化那天的尴尬,现在一下被提起,他和李无廷之间的那些画面瞬间又浮了出来。
“”
他喉头轻咽了下,勉强定了定神
“不清楚,我只是去禀事。”
“喔。”拾一没多追问,又顺手扎了扎扑腾的北狄探子,“贺库王派人来你这儿,就是想打探那天的事,没想到动静太大被我发现了。”
话音一落,那北狄探子目眦欲裂“呜呜呜”
他哪里动静大
他可是贺库王身边数一数一的探子
谁能知道这么普普通通一个朝臣,府里的护院身手跟鬼似的院墙下还插满了长枪
简直恐怖如斯
宁如深琢磨了片刻。
随后他摸着下巴打量那探子,“既然是探子,应该还知道不少别的情报吧”
北狄探子猛地一僵。
拾一懂了,“我们寨子里还有更厉害的家伙事。”
“”宁如深,“那就先带回你们的寨子里去。”他给人重返御前的机会,“记得去禀报你们匪首。”
至于之后那些情报,就不是他该插手的了。
拾一点了点头,抓着人走了。
防盗墙意外扎了个北狄探子。
宁如深现在待在院里安全感爆棚。
拾一从昨天离开后到现在都还没回来。这两天承天节又不用上朝,也不知道北狄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他正躺在椅子上望着头顶天空出神。
院墙边传来一阵响动,就看拾一回来了。
宁如深坐起来,“怎么样”
久违面圣的拾一神采飞扬,“妥了。陛匪首夸我这次办得不错,有长进了。”
宁如深打听,“还说什么了吗”
大概是从御前到锦衣卫所逛了一圈,拾一还真听到了一些消息
“前几天贺库王被治了,有苦说不出。”
“怎么说不出”
“哑了。”
原来是生理意义上的说不出
宁如深感叹了下,“那他哑了没关系吗,贺库王应该是北狄的亲王吧”
拾一,“哑了三天,又好了。他拿不出证据,也可以说他是装的况且有乐姬的事在先,真要摊开了追究,他理亏说不清楚。”
哑了三天说不出话,好了又没处说。
宁如深心想那不得憋一肚子火。
思索间,又听拾一若有所思道,“不过匪首这次,行事风格同往常不太一样。”
他心头微跳,“怎么不一样”
拾一,“像是故意折腾人出气似的。”
宁如深就想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些苦头应该不至于是给自己出气的但
他舒服道,“还挺粗暴,爽了。”
拾一
宁如深飞快补充,“我是说解决这件事。”
拾一,“我还什么都没说。”
宁如深沉默地看了他会儿,摆手挥散了那副让人堵心的嘴脸,“下去吧。”
待人离开小院,他望了眼皇宫的方向。
还有两天才回宫上朝。
他算着时间,心头有点按捺不住干脆这两天,找个时间去宫里一趟。
宫中,德全正给御前换上新茶。
李无廷端坐在御案后,一身银边刻丝玄裳将人衬得矜贵又沉稳。批好的折子都堆在一边,他指尖在案头搭了搭。
德全看他出神,眼珠子一转,“陛下可是在想宁大人”
他说完就做好了滚出去的准备。
然而御案后静了片刻,随后听帝王哑声,“你说”
德全一个机灵竖起耳朵,“是”
李无廷面上神色淡淡,薄唇却轻抿了下。像是迟疑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除了朕先前做过的那些,还有什么能做的”
德全一回想“做过的那些”吃也吃了、抱也抱了、礼也送了欸这不就水到渠成了嘛
他一拍手,“就差送进殿里”
李无廷声音一冷,“德全。”
德全立马缩着脑袋不说话了。
李无廷看他这模样一阵头疼,揉了揉额角,“罢了,朕问你做什么。”
正说着话,内侍忽而来报,说是轩王和尹指挥使来了,两人都在门口。
李无廷重敛神色,“都宣进来吧。”
很快,李应棠和尹照便齐齐走进御书房。
李应棠摇着他那把折扇晃进来。尹照则身着金红飞鱼服,手握一柄绣春刀
“参见陛下”
李无廷先看向尹照,“贺库王的事直接说。”
尹照便点点头,将事情回禀了一通
从贺库王如何气得摔盏砸桌,到人双目憋得通红他描述得相当绘声绘色,仿佛人就在现场发癫了。
李无廷静静听完他的汇报,轻哂了声
“还是轻了。”
李应棠不嫌事大,“喔,看来那贺库王是真惹怒了陛下。”
李无廷看向他,“你又是来做什么的”
李应棠,“臣也是来问这事,现在知道了,没事了。”
李无廷刚想说什么,话又一顿。
他思绪回到先前的心事上,将轩王打量一番后,想到了对方那堆情情爱爱的话本子。
他默了半晌,“你那堆话本里”
那句“有没有正常一点的”还没说出口,就看李应棠瞬间精神压着疯狂上扬的嘴角,一下涌了过来
“怎么什么我那话本怎么了”
他说完又意味深长,按不住得意,“喔陛下,口是心非了”
李无廷,“”
他将询问的话咽了回去,目光沉沉地将人看了几息。
算了,直接全拿。
他转头淡淡吩咐,“抄轩王府。”
尹照熟练地握刀,“是”
李应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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