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一时无人出声。
宁如深咽了下, 轻轻,“合同就是书契的意思。”
文阆和李无廷同时看向他。
李无廷若有所觉,指节动了下。
宁如深继续, “对方应该是觉得空口无凭, 想要签字画押。”
文阆恍然大悟,敬佩地拱手,“原来如此宁大人果真博学多才”他同李无廷请示, “那微臣这就派人去”
“稍等”宁如深没忍住出声。
他一想到这个世界可能还有他的“老乡”,就忐忑又激动,实在有点坐不住。
他看向李无廷, “陛下, 臣想去一趟。”
文阆惊讶,“那可都是一群山匪啊,不过宁大人连北狄大王子都”
都说了他没有
御案后默了好半晌。
李无廷终于开口, 对文阆道, “你先下去, 朕再作安排。”
文阆便应了声退下,“是。”
待人离开,李无廷看去, “你想去”
宁如深蹭过去,眼含期待, “陛下,臣想去康康。说不定是臣的虞川老乡。”
“”
“虞川”老乡。果然
李无廷薄唇抿了下,也不知在想什么。在对上宁如深眼底的期待时,终是沉下口气,抬手将人牵住,“好。”
“朕让亲卫跟着你, 再带上拾一和陆伍。”
牵住他的手不易察觉地握紧。
宁如深自激动中抽出神,觑向李无廷的神色怎么了
是怕他有危险
还是怕他被老乡拐走了
他就安定地捏了把龙爪子,“等着臣招安回来,陛下。”
尧津距离京城有两日车程。
宁如深收拾了一番,带着两只漏勺和一队亲卫启程去往了尧津。
盤韧山位于尧津城以西的郊外。
一行人到了山脚下,拾一掀开车帘
“大人,到了。就是这里。”
宁如深下了马车,抬头一望,只见熟悉的横幅大喇喇挂在林间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他吸了口气对味儿了。
随即他叫上亲卫上山,“我们走。”
山路蜿蜒曲折,林间草木茂盛。
寨子就建在山腰以上的密林里,地势倒是易守难攻。
真要打起来恐怕殃及四周村落。
好在对方有所消停,能招安最好。
一行人到了寨子门口。
整座山寨规模严整,守门的山匪早知晓他们上山,这会儿都手持长矛
“朝廷的人来做什么的”
宁如深镇定,“来签合同。”
山匪似得了什么令,转头往里汇报。
很快,里面便传来一阵动静。
宁如深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心跳怦怦的,忐忑又激动
会是他的老乡吗也不知道人怎么样。
在他思绪万千间,前方来人了。
为首的男子生得高大俊朗,皮肤呈健康的深麦色,穿着一身精干的短衣,眉目舒朗应该就是寨中的大当家。
他身后呼啦跟着一帮山匪。
在宁如深打量时,几步走到人跟前,“你就是来签合同的朝官”
宁如深瞅着他,点点头。
还没等他再多说两句,对方突然手一抬哗啦一群山匪便持刀分立两侧,气势汹汹地看着他们。
“进来说吧。”
刀光雪亮,宁如深惊得毛发一炸。
怎么回事这老乡好凶啊
那大当家已经转头往里走去。
随行的亲卫见状也纷纷亮刀,戒备十足地护送在宁如深周围,“大人,走吧。”
宁如深认亲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在这剑拔弩张的阵仗中,缓缓压下激动,一边小心地往里走,一边思考
老乡是天生就这么有气势吗
还是说因为不信任他们或者根本就另有所图,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他按了按心口,决定先按兵不动,瞅着情况再试探一下。
一路跟着大当家到了寨落里面。
周围都是土砖谷草搭的屋子,用具也是原生态的木板石桌,刀戟箭矢随处悬挂。
中央有一处平坦的空地。
空地间摆了张干净的大木桌。
大当家走过去往桌边大马金刀地一坐,同宁如深拍拍桌边,“坐吧。”
宁如深定了下神,坐过去。
等离得近了,对方的面容更为清晰。
乍一看,五官英气十足。
但细细看去,那炯炯有神的眼神十分熟悉,透出了一股清澈的愚蠢
宁如深轻叹该不会和自己一样,也是个大学生吧。
吭吭。跟前清了下嗓子,“我是这里的大当家,你就是来签合同的朝官”
宁如深点头,“嗯。”
对方将信将疑,“你们是真心招安不会把我们骗下山抓起来吧”
“不会,我们可是良心官。”
他说着将自证身份的鱼符递过去。
“你还挺爽快的。”大当家接过来,“之前朝廷一直不回应,我还以为你们不愿意呢。”
宁如深
那是因为没人知道“合同”是什么。
想到这里,他心头又蠢蠢欲动起来。
他趁着对方接过鱼符确认的空档,小心地觑着人神色,“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
“衬衫的价格是”
对方一愣,刷地脱口,“九磅十五便士。”
卧槽宁如深对上暗号,一个激动老乡啊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目光就落在了鱼符上,忽而顿住接过鱼符的手一抖,接着倏然抬头
对方眸光闪动,同样试探而隐晦
“你帮我带碗五谷鱼粉回来”
“”
宁如深思绪一滞,睁大了眼草
桌间安静了好片刻,两人目光相对间卸下伪装,他终于绷不住起身,“尔康啊”
孙少永激动的神色一顿,怒而拍桌
“谁是尔康啊”
一声怒吼响彻山林。
孙少永欲骂又止,最终还是抵不过认亲的激荡,攥住他的胳膊哗哗摇了两下,“诶如深,如深啊”
不知想到什么,他眼泪都要下来了。
宁如深也激动巴巴,“孙康”
两人泪汪汪地攥手对望了会儿,才意识到周围有点安静。山匪和亲卫都望着他俩,不明所以。
孙少永赶紧挥手,“都散了吧。”
宁如深也转头吩咐,“你们先下去吧,我和大当家单独聊一聊。”
拾一眨了下眼,若有所思地将亲卫带走。
待其他人都离开。
两人终于松懈下来,齐齐往座位里一瘫。
宁如深,“你还是那么爱嗦鱼粉。”
孙少永,“毕竟便宜又大碗。”
宁如深感慨地望了会儿天,突然又想起刚才他气势汹汹的模样,顿时朝人一踹,“你搞那么大阵仗干嘛想吓暴富我吗”
孙少永也很崩溃,“你带那么多官兵,我也很害怕啊”
“”
“”
两人难言地对视片刻,同时放过这茬。
宁如深问,“你是怎么回事,来这里多久了”
“两个多月吧。”
那也就是李无廷御驾亲征的时候。
难怪说尧津山匪在那时候消停了,原来是社会主义接班人来了。
宁如深感叹,“你怎么说服这一窝人接受招安的”
孙少永,“上了俩月思想品德课。”
宁如深,“”不愧是校委会的。
他敬畏地朝人看去,又听孙少永问道,“你来多久了,怎么穿来的”
“差不多十个月了。”
宁如深揣起袖子回想,“我就是下楼的时候一脚踩空,醒来就到这里了。你呢”
“这不就巧了”孙少永一拍手,“你摔了之后我背着你去医务室,结果没看清楼梯,也一脚踩空了”
宁如深,“”
这一毛一样的摔法
等会儿,那他岂不是又被磕了一下
他润了下唇,默然看向孙少永。
孙少永眉飞色舞地说完,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同样沉默了下来。
半晌,他尴尬地转移话题,“总之都是摔了。”
宁如深叹了口气,正想再问点别的,思绪忽而一顿,“你摔下来大概是在我之后多久”
“嗯半分多钟”
半分多钟,差不多比自己晚来半年多。
宁如深心头动了下是巧合吗
还是说这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成比例的
但现在只有他和孙少永两个人,估计是无法佐证了。
思索间,跟前突然一拍打断了他。
“诶对了,你不是来招安的吗”
孙少永感慨地四下一望,“是你我就放心了,赶紧吧。这小破房子,我实在是”
宁如深思绪拉回,望了眼委婉,“是挺诗情画意的。”
“哪里诗情画意了”
“像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
有点委婉,但不多。孙少永心酸落泪,看向他说,“你过得应该还不错吧,当朝官都干了些啥”
宁如深回想,“就是上朝下朝,去礼部、内阁、御前轮番当值。之前去边关出了趟差,从敌营里溜达了一圈回来。得了座大宅子当赏赐,现在”
他话头一下顿住。
李无廷的面容忽而浮出他的脑海。
宁如深心跳怦怦快了起来现在,他正在和皇帝谈恋爱
“嗯”孙少永本来听得惊心动魄,骤然看人话音停下,目光飘忽,面色泛了点春意薄红,他雷达瞬间竖起
“你该不会谈恋爱了吧”
宁如深被他的敏锐吓了一跳,抿唇目移,耳朵也红了起来。
孙少永目瞪口呆,“草”
他把人扒拉回来,“你真恋爱了等会儿,你这年纪在古代不会已经成家了吧”
宁如深捂着耳朵脸红红,“嗯”
他都改口叫过“母妃”了,也算是成家了吧
“卧槽,你英年早婚啊”
孙少永震惊了片刻,又兴高采烈地八卦,“啥样的让我康康啊”
宁如深瞅去,“你真的要康康吗”
孙少永兴奋地点头,“嗯嗯”
宁如深甜滋滋,“那你收拾收拾,我带你去见见吧。”,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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