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上缠着布条的"盲人"阿褪被刻晴暂时收入了这个幸存者营地。
不过刻晴作为营地首领的工作很忙,她要负责处理农耕、开采、探索等不同队伍的工作,因此照顾新人的活儿就交给助手采芳去处理。
由于营地很大,如何甄别、收容乃至安置外来流浪者早已有了一套较为成熟的初步筛查机制。
在这末世里,源自世界树的怪物们是无法进行沟通,也没有任何交流的可能性,谁投降谁就被怪物们扔进黑泥沼泽里所以自然不存在“投敌”这种行为存在。
然而在这几年,大陆各地的人类幸存者里也有一些牛鬼蛇神到处作怪他们崇拜已经腐朽崩坏的树,一心要当黑泥怪的带路党,或者成为毁灭世界的急先锋,简直是鞋教入脑了。
所以守卫营地的防卫力量不仅要应付外界的各种危机,还要小心地筛查甄别这些来自各地的幸存者是好是坏。
然而褪色者这幅可怜兮兮,拄着拐杖,是个瞎子的柔弱形象还是挺能让人心生同情的,因此在经过简单的筛查盘问后,负责收容外来者的营地工作人员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人脑子恐怕有伤。”工作人员对等候在一旁的采芳姑娘说道,“记忆缺失,身份不明,眼睛又瞎我们营地里没几份工作适合她。”
蹲在一旁偷偷摘帐篷边缘长出来的几颗野生蘑菇的褪色者听到这里,开始小声嘀咕自己其实很擅长击杀猎物这种事不过工作人员和采芳都没有相信这个瞎子姑娘的胡言乱语。
您走路别摔跤都算是万事大吉了。
采芳想了想“开凿队不是永远都缺人吗不妨让阿褪去试试。刻晴大人说了,只要来的不是那种会危害到营地的鞋教分子,我们都该团结起来。”
工作人员挠挠头“如果你觉得一个盲人可以胜任那种敲敲打打的工作,那就去试试吧。”
两人二言两语就将阿褪的工作给暂时敲定了。
让一个盲人去搞什么“开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如今身处末世,每一分资源都非常珍贵粮食,淡水,矿产,燃料所以当前刻晴的最主要工作之一就是掌控有限的资源,然后去救助更多的人。
基于以上原则,想要留在营地,个体就必须为集体做出自己的贡献。不管是技能、知识、智慧、武力还是别的什么,只要有利于大家在末世里更好地存活下去,就有团结起来的意义。
如果实在不想贡献自己的力量也没关系,但营地不欢迎这种人,只能请这些人出门右拐,去别的幸存者营地讨生活了。
褪色者跟着采芳离开了帐篷,前往工作地点,后者敏锐地注意到阿褪的腮帮子鼓鼓的,牙齿还在不着痕迹地上下移动和咀嚼,顿时惊了“你在吃什么”
“唔唔唔”阿褪假装没听懂,然后一用力,将嘴里的蘑菇渣给咽下去了。
她已经好久没吃过一顿正常的饭了
,奇怪,她记得自己以前过的日子不该是这样的。
好像有一只黄色的熊会给自己煮饭
啊,开什么玩笑,熊这种恐怖的野兽怎么会煮饭呢。
此时采芳担心她的安危,怀疑褪色者偷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连忙试图伸手扒拉她的嘴巴。
“张嘴,别乱吃奇奇怪怪的东西,说不定有毒快吐出来”
然而褪色者死死闭着嘴,脸都绷紧了,鼻孔里喷出两道粗气。要不是眼睛蒙着布条,这个时候大概会怒视采芳。
一副死都要护食的模样。
争斗片刻,采芳放弃了催吐对方的打算,也终于意识到先前那位收容人员认为阿褪“脑子有伤”恐怕是个客观的陈述。
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生死有命,因此采芳最后只能对她说“你要是身体哪里不舒服,赶紧告诉我或者营地里的其他工作人员我们也有医者。”
“嗯嗯好的”
两人继续往工作地点走去,沿路上,褪色者看见不少来来往往的营地幸存者居民。他们大部分行色匆匆,忙碌无比。
嗯你说褪色者不是“盲人”吗
事实上,她只是眼睛上蒙着布,眼眶里藏着火焰,但不是真的瞎了呀虽然她看人看物都是隔着一层“火焰屏幕”来看个影影绰绰的程度而已。
两人很快经过了一座奇特的耸立神像,那那底座顶部所端坐在的兜帽青年神像正手持一个立方体,坐姿狂放不羁,面目五官却早已模糊一片。
褪色者“扫”了一眼,发现留在神像面孔上的那些划痕和摧毁五官雕刻的痕迹是近年来才添加的。
“那个神像是”她好奇地询问采芳。
“你看得到”采芳惊讶,不过很快她也反应过来,真正的盲人要怎么跋涉穿过末世土地呢
“模模糊糊的,看到一点吧”褪色者含糊解释,“那是谁啊。”
采芳的脸上涌现出一抹毫不掩饰的悲怆之色,她停下脚步,双手交叠着捂住心口,以一种郑重又肃然的口吻说道“祂是岩王帝君,在过去一直庇护我们的神明。”
褪色者歪了歪脑袋,她觉得这个名讳似乎在哪儿听过,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可是我听别的国家的人好像都管他们的神叫x神”
“哦,那是曾经官方的七神说法,提瓦特七国各有一位神明统治者,我们璃月的统治者便是岩神他老人家。”
采芳知道她脑子不好还疑似失忆,因此耐心解释。
褪色者倔强地仰着脖子又看了好几秒那神像,忽然问“为什么毁掉祂的容貌”
其实她在别国的营地也看到了类似毁掉神像容貌的做法,一直很疑惑,今天终于有机会问出来了。
“因为,如果想要让神明在大灾祸的浪潮中继续庇护我们,就不能让如今的岩王爷看见我们。”
采芳叹息着回答,像是在说一个规则怪
谈的某种内容,却又像是在惋惜着那回不来的美好时光。
“我们希望祂在,但又不希望祂在。”
当两人终于抵达工作现场时,褪色者看着面前这座自地表凹陷下去的巨大深坑,以及来来往往搬运各类矿石的开凿人员,顿时惊呆了
那是一个露天的大矿坑,奇怪的是各种五花八门的矿种都能在里面找到踪影,这一点也不符合自然矿坑的分布厂里。然而这如同螺旋般一层层往下打出来的巨大矿洞仿佛蚂蚁的巢穴,又好似传说中的“地下城”。
“你们为什么要花那么多人力物力在挖这个坑”
阿褪很不解,如果这个营地有那么多的资源,拿去抵御黑泥怪物或者种粮食不好吗。
对此,采芳苦笑一声“灾变来临当日,先前诈死的岩王爷在璃月现身了”
那日,“复活”的岩王帝君组织了千岩军和几乎所有能抵抗黑泥浪潮的武装力量,试图保卫自己的国家。
但这件事最终被证明是无效的挣扎。
随着前线噩耗不断传来,战线不断被突破,传说中那些古老仙神们陨落的消息也被伤员一并被带回来。眼看黑泥怪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城市居民的视野里,几乎所有人都绝望了,但在这个最后的紧要时候,岩王帝君仍然选择降下了自身最后的神力。
祂将璃月港的万千生灵在刹那间全部融入矿石之中,藏入地下,最后从地脉里分散送走。
祂自己则是选择孤单地留下来,留在那座不再热闹繁华的寂静城市里,选择去完成最后的职责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璃月的几个营地都散落在不同地方,忙着开凿这些层层叠叠的“地下城”,不辞辛劳地挖掘里面的矿石。
这样做的唯一目的就是拯救自己被封印在石头中的同胞们
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凿矿石的幸存者发现那些被封印沉睡的同胞身体已经开始大面积地出现了衰弱的征兆,不少人被救出来后也要休养一段时间,而不像最初那些从石头里被挖出来的人那般活蹦乱跳、精力充沛。
残酷的事实摆在面前,也就是说,留给他们救人的所剩时间不多了。
“早一天开凿出一块石头,就有可能多救出一个人。”
“我们并不怨恨岩王爷如今无法继续庇护矿石里的大家,毕竟他老人家已经为我们争取了那么多的时间远比别的国家,更多的生存时间和生存几率。”
说到这里,采芳染上了再显眼不过的疲惫之色,这是如今这个年代的幸存者们脸上最常见的表情之一。
“我们都知道,所有人都已经尽力了。”
“这样啊。”
褪色者透过火焰所“看”见的那个笑容,只觉得内心颇为酸涩。
尽管她也不太理解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但是她希望以自己微末的力量也能帮上他们一点忙。
“那我现在该做什么呢”她难得乖巧地询问。
采芳让她站在原地不要走动,她替盲眼姑娘领取一套开凿石头的工具回来。
“考虑到你眼睛不好,你就不用下去挖矿了,直接在这边的开凿场里开石头吧。”
不远处的开凿场里的石头堆积如山,数百人正拼了老命地用手中钉锤敲敲打打石头,可惜往往平均五块石头里才能“开”出一个被封印的沉睡同胞。有的石头里什么都没有,有的有的封印着一些诸如鸡鸭牛羊或者粮食种子等有利于生存下去的宝贵物资看来那位施展救人神力的岩神直到最后一刻,都还怀抱着子民们能够在这末世里艰难活下去的微渺希望而动手。
眼看采芳去领取工具,褪色者呆呆地站在路边观察着这一切,忽然有一个小伙子推着车从她身边的路上跑过去。
那满载矿石的独轮车上不小心掉了一块体积较小的金色石珀下来,甚至掉在了距离褪色者不远的地方,但因为周围的开凿噪声惊人,那又累又乏的小伙子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褪色者抬头想叫住那人,却见小伙子已经拖着摇摇晃晃的独轮车跑向开凿场的方向。
她左右张望,发现没人搭理自己,因此便好奇地凑到那块石珀边上,伸手摸了摸矿石的表面。
她感觉到了,里面有属于有机质的心跳声。
虽然很缓慢,但的确存在。
当采芳带着开凿小组的某位匠人赶过来时,恰好看见蹲在路边的褪色者高高抬起手掌,以一记“强手裂颅”的技法,直接一巴掌拍在石珀表面的某个地方。
“不要”那匠人惊呼起来,因为他们见过太多开凿失败的案例不仅仅是开凿者的时间和体力被浪费,更重要的是这样来往往会给石头里的人造成难以挽回的重伤
在如今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重伤很多时候就意味着可以准备后事了。
可惜,那人与采芳还是慢了一步石头裂成了五六块,露出里面一个抱着膝盖、蜷缩身子的男孩幼童。
采芳冲过去查看孩子身上有无伤势,惊讶地发现竟然毫发无损。
孩童发出一声沙哑的声响,缓缓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
“你是小文”
匠人大叔认出了这是自己以前一位邻居家的小儿子,但这孩子的母亲至今没有找到,而他的父亲是一位早已牺牲在前线的千岩军将士。
当时战事不利,整个璃月港可谓家家素缟、满城戴孝连往生堂都麻了,没有时间为人们举行体面的葬礼,只能大规模的火化和超度法事。
但后来连这份身后事都办不到了
如今,这个苦命的孩子很快也想起了一些事情,他开始寻找自己那不知所踪的娘亲与兄长,同时放声大哭,足以令闻者落泪,完全听不进匠人与采芳的安慰。
直到褪色者轻描淡写的一手刀打晕了小孩儿,匠人才把这个伤心过度的小孩抱走去找医生。
“苏醒在这样的年代里,对那个孩子而言,也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采芳叹息着自言自语。
褪色者面无表情地蹲在一边抠脚,同样看着那两人的背影,幽幽地说“被挖出来,总比闷死在石头里要好吧。”
“对了你”采芳忽然回过神来,她激动地抓着褪色者刚才拍开石珀的那只手,询问道,“阿褪你是不是很擅长开凿石头”
“还、还行吧,有点经验”
褪色者没好意思说自己是以前给人打耳光打出来的手感。
尽管她也不记得自己都打过什么人那么多耳光了难道她在失忆前是个残暴的耳光狂魔吗
“那接下来就要麻烦你了”
像是抓住了某根救命稻草那样,采芳那双因为长期疲惫和失望的眼睛在这一刻闪闪发亮。
就这样,褪色者今天一个人就拍开了开凿场至少四分之一的堆积石头,救出了超过二位数的封印人口,鸡鸭粮食药物等物资若干。
两只手都拍肿了。
她再也不想扇人耳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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