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带着补汤进来的时候, 沈清悠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在发呆。
自打被救回来以后,她就一直是这个状态。
对外界呈厌恶搭理的态度。
林父早已习惯。他将手里的保温桶放在桌上, 打开, 一边弄一边和她说“等你身体恢复一点,我带你去改名。”
沈清悠只希望他安安静静的,并不想听见他说话, 尤其是这些事情。听完这句话后,她抗拒地翻过了身, 背对着他。
林父看了她一眼, 倒也没有因此住口。主要是她躲了太久,现在所有的事情都紧逼而来,已经不容她再喘息。
“是沈家的意思。咱们也占用挺久了,就还给人家吧。你看看,想叫什么有什么想法吗”
他以为沈清悠还是不会搭理他, 没想到, 过了一会儿后,她忽然出了声,咬着牙, 一字一字,吐字清晰“还叫清悠。”
在林父看不见的背面, 她几乎要将唇瓣咬出血。
他们现在, 连“沈清悠”这个名字都不肯留给她了是吗
不就是要她改吗那她就改姓, 把姓还给他们。
可是她还是清悠。
这辈子都变不了的。
林父只是拧了下眉,对于她的决定, 倒也不是很意外。
想叫就叫吧,起码能把姓先还给人家。
他原先是做好了她连名带姓都不肯改的准备的,现在好歹愿意改个姓。
“起来喝点汤吧, 流了那么多血,你妈说给你补一补。”
子女流的血,父母会心疼。可是子女自己,却根本无所谓。
沈清悠依然神色淡淡,嘲讽道“补了有什么用,不是马上要送我上法庭,去坐牢了吗”
林父动作一顿,他叹了口气“清悠,做错事情,我们就接受惩罚。你把逢夕害得不轻啊,她到现在都躺在医院里呢。”
她是没有看见,沈家和宋卿时,恨不得将她给活剐了。
说她聪明她倒也是聪明,直接躲起来,什么都看不见。只是,说她傻她也是傻,他们怎么可能会允许她躲
闻言,刚才还什么都不想理的沈清悠一下子坐了起来,朝他喊着“我把她害得不轻她难道就没有害我吗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根本就不敢上我的微博,我不敢看从前喜欢我的人现在是怎么骂我的。我以后再也不可能演出了,我才是真的什么没有了,可是为什么都没有人心疼我呢”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失血过多,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你不该救我的,你为什么要来呢让我就这么死了不好吗那我就真的解脱了。”
她就不用再面对这个世界了。
不管失去什么,失去多少,她死了之后,就都没有感觉了。
林父脸色黑下去,“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你对得起你的父母吗把你带到这个世界,治好你的心脏病,你以为都是很简单的事情是吗别人拼了命的让你像正常人一样活着,结果只是出了一点事情,你就想着去死”
面对他的指责,沈清悠更加崩溃,“你们根本不想让我活着的,不然你们怎么会这么逼我”
“是谁在逼你你知道给你治病有多贵吗你从小到大看病的那些钱,如果不是沈家,我们就算倾家荡产也给你治不起。是沈家给你这颗健康的心脏。逢夕害你她害你什么了你如果对逢夕好一点,不去欺负她,推她,害她受伤,现在你难道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被林父吼得有些怔神,下意识地说“可是,可是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我们难道不是你爸妈吗他们本来就是逢夕的啊。逢夕跟你一起分享了这么多年,你要跟她说谢谢的。”
沈清悠又难过又委屈地瘪起嘴,她转开头,“你知道什么呢我的节目也被她抢走了。”
“清悠,你在乎的是不是太多了你想想,你现在在乎的只是喜欢你的人还喜不喜欢你,只是你还能不能演出。如果你之前在乎的也只是这些,然后你什么都没做,那你现在也依然还拥有着这些。越大,野心越大,当能力匹配不上野心,就是你痛苦的根源。”林父将汤端到她手边,“喝吧,你妈为了你的事情,好几个晚上没睡好,非要爬起来给你炖汤。”
他这样一个长篇大论下来,沈清悠彻底失去言语。她的整个世界都被扒空了,被塞进了新的东西。
“遇到事情就想死,清悠,你该有一点担当的。”林父真的是很失望。
沈清悠的眼眶又红了。可是她担当不起。代价太大了,大到她无法承受。
她有多绝望,根本没有人知道。
她从小到大都在为营造一个世界而努力,为奔往一个山巅而努力,可现在,那个世界崩塌了。
她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忽然屈起膝来,抱住膝盖痛哭出声,哭声凄厉,听得人心口发凉。
可是她没有勇气再自杀了。
有些时候,勇气只有一次。
她现在只能被迫去面对这个世界。即使等待她的前路,下满了刀子。
林父站在一旁,只能旁观她的痛苦。
今天他对她再没有了任何慈爱温和,只有劈头盖脸的指责,指责多到她都反应不过来。
温柔没有用的,他现在只想骂醒她。
若是早知如此,当年他会不会将她带走即使心脏治不好,也好过现在这般
突然有人敲响病房门,他赶紧去打开门。看到来人后,他却是一愣。这个人他认得,是宋卿时的助理。
“您来有什么事吗”他有些无措地问。
沈清悠听见声音,也抬起头来。在看见他时,她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慌张地想让林父过来将人赶走。她之前并没有觉得他有多重要,这是第一次,对他产生了依赖。
可是林父那么老实憨厚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去赶人家
柏助面无表情地走到她旁边,“给您看一些东西。”
他拿出一沓文件,足足有一厘米厚。
沈清悠满眼防备,“这是什么”
“您可以看一下。这些是最近和您有关的舆论。”
只是听见一句话,沈清悠就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刚才还能和林父平静对话沟通,而现在,重新陷入崩溃。
她的平静冷静尽数消失,现在情绪敏感易怒。
可是柏助的出现,无疑是为她加上一注刺激。
“我不看,你滚──”
“林小姐,这是宋总的交代,您看看吧。”柏助微微一笑,将文件摊开,“您不看的话,我也不介意念给您听。”
他如一个恶魔一样扯起唇。
她拒绝面对的世界,被手动搬到了她的面前。
沈清悠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他改口竟然这么快,而且,如果连他都已经那外面的人,是不是也都
她神色痛苦地捂住耳朵,脸色看起来苍白无力,却还在用最后的这点力气在进行疯狂的挣扎,“你疯了吗你滚,你滚啊”
柏助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宋卿时还在陪逢夕用晚餐。
他对这个处理结果尚算满意,示意柏助可以下班。
“我晚上在这里陪你好不好”他抬眸,与她商量。
“我不需要人陪我。”逢夕依然拒绝。
除了第一天和第二天,之后她可以自己睡觉,不必劳累他们。
但是她也没有想到,这一晚竟然确实没有以往的平静。
深夜里。
她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梦境。
梦境重合交叠,她被困在里面,走了一重又一重,却迟迟走不出来。
梦中有一棵晴日里盛放的粉山茶,一转眼,却又在暴雨中被打得落花遍地。
她梦见溪水潺潺,溪边突然出现一个人,而她蹲在地上,刚要抬起头,梦境又转换。
重重梦境,将她困住锁住,令她脱不得身。
惊醒一次以后,她的额间满是碎汗。
──也不算全醒,只能算是半睡半醒。
逢夕缓了缓,很快又睡了过去。
而这一次,梦境平和多了。
出现的场景很正常,都是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她梦见她和宋卿时一起去参加宴会,她果真是穿着一条红裙子这点她记得的。
她这次受伤以后,这场宴会的具体情境被她忘了一部分,记忆有些斑驳。而在今夜的这个梦里,所有的记忆为她演练重现了一遍。
他们在无人之处肆意接吻,她被他推到墙边,连站都站不住。没多久,她就被他带去了车上,紧接着,有人发出声响,打断了他们的继续。那一晚,情况最为失控。
接下来的记忆也都如此,飞快地为她重现了一遍。
等到这样一场梦结束,被人叫醒的时候,她只觉得疲惫至极,好像被人带着走了一遍梦里所有的事情一般,极耗心力与心神。
护士问她说“您还好吗您看起来好疲倦,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缓缓摇了摇头。
顿了下,她又说“最近这段时间,被我忘掉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
护士愣了愣,惊喜道“是吗那太好了医生说过,是短暂的意识缺失,您肯定能想起来的,瞧,果然是这样──”
逢夕同她一起弯了弯唇。
没有记忆是一种很彷徨的体验。这次想起了这么多事情,虽然看似没什么变化,但她莫名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好像,终于站在了实地。
“您别着急,慢慢来,之前的记忆肯定也能想起来的。”护士宽慰着她,“说不定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嗯,不急。”
说了会话,她头又开始晕,便只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护士为她盖好被子,看着她有些虚弱却难掩精致与漂亮的小脸,不由得心疼。真是可怜,白白遭了这回罪。好在,听说凶手找到了,正在接受法律的制裁,也算大快人心。
逢夕在医院里住了小半个月,就跟着宋卿时出院了。
绷带已拆,剧烈的眩晕感也已经褪去,现在只是偶尔眩晕。她觉得待在医院不太舒服,也不自在,就想回家。
沈家不太放心,担心宋卿时那边人少,照顾不好她,想接她回沈家,但是被她婉拒。她对沈家不太熟悉,回沈家恐怕会不太习惯。
至于宋卿时,他并不觉得他照顾不好她。
出院后,他没有带她去玺悦壹号,宋宅自然也不可能,他带她去了他另外的一套别墅静养。
车子停在别墅门口。
逢夕穿得很严实,密不透风。她推开车门,走下车。
不知道是不是起得太急了,她微微晃了下。她穿着一件长款的风衣,迎风站立,衣角翩飞。
而他已经绕过来,牵住她的手。见风吹过来时,她闭了闭眼,他直接将她抱起,大步往里走去。
面上微冷,动作却柔。
司机还有过来迎接的阿姨都是一惊。
愣愣地看着先生将未来太太就这样抱了进去。
他的身形比她要高大得多,从背面看过去,她完全被遮住。他的黑色大衣挺括冷硬,加上明显的体型差,反衬得她更加柔弱不堪折。
真的很般配。
不管是从哪个角度看起来。
宋卿时派人去请了一位很有名气的老中医,请他过来给她调理调理身体,待会就到。
她身体太虚弱,上次喂她吃药时他想起了中医,这次也就动了这个心思。按长期来说,中医的调理对身体是有好处的。
如果也能治下她到现在都还未彻底痊愈的眩晕,那自然是更好。
他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里养着的这朵娇花。
就是,哄她吃药,可能会令他很是头痛。,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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