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明进门之前, 陈玉和梁安默默挪动位置,不计前嫌的挨在同处,让出视野仅次于太子所在的位置。
唐臻见状, 似笑非笑的看向两人。
奈何陈玉和梁安怂的同时, 脸皮也登峰造极。察觉到太子的目光,立刻低下头, 从源头杜绝任何被太子嘲笑的可能。
最近发生的种种事,足够他们醒悟,太子已经不是他们印象中那个胆小、懦弱,稍有疏忽就会面临危险的太子。
如今稍有疏忽就会面临危险的人分明是被太子盯上的人。
梁安虽然没有陈玉得太子的信任, 无法从太子口中听闻鲜为人知的内情。但是他有两广总兵的消息渠道, 不小心察觉到一些奇怪的事。
比如破秋日,莫名其妙从东宫彻底消失的异族奴隶。
他那日惊闻太子的急召却姗姗来迟, 就是因为生出好奇心,亲自去追疑似从东宫逃走的黎秋鸣。
直到终于下定决心与岑威交换消息之前, 梁安都理所当然的以为, 东宫的异族奴隶是趁乱逃跑。
虽然他依旧不知道太子突然遣散异族奴隶的原因, 但是仅从太子轻而易举的抬举异族奴隶, 令他们在短短的时间内成为京都炙手可热存在, 又突然翻脸无情, 抓住最佳时机,悄无声息的遣散他们的果决。
梁安已经意识到太子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无害,他看太子懦弱无助的模样可怜可爱, 偶尔心生怜悯, 说不定太子看他更可爱。
这个念头令梁安夜不能寐, 梦里总是浮现太子突然从可爱, 变成看他可爱的画面。
要不是太子口中的赚钱方式委实令家中心动, 除去能赚到的钱的之前,梁安的祖父更看重此举会对周边小国的影响,曾在信中反复嘱咐梁安抱紧太子的大腿。起码要在按照太子教授的方式,从周边小国赚到钱之前,保证太子的安危。梁安早就收拾行李,连夜跑路。
孟长明如同因疾风裹挟,快速漂浮的云朵般轻飘飘的落座,开门见山的问道,“殿下可曾听闻宫外的热闹”
唐臻若有所思的打量孟长明,表情逐渐微妙,缓缓点头。
他以为孟长明喜欢穿红色,可是每次红云飘荡,孟长明都格外暴躁。今天换了身绿衣,反而容光焕发,脸色极佳。
“我那日见施乘德非同寻常的稳重,还以为是个乌龟性子。想来总督大人见施承善在京都吃了个大亏,特意派个与施承善的性格截然相反的人来收拾烂摊子。”孟长明抚掌而笑,“没想到会咬人的狗不叫,施乘德比施承善,岂止强百倍”
唐臻懒洋洋的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不答反问,“依你之见,今日该如何收场”
孟长明闻言,脸上的笑意陡然收敛,“殿下考我”
“不敢。”唐臻轻笑,抬起双手,敷衍的做礼,“请老师解惑。”
孟长明冷笑,忽然转头看向特意放缓呼吸,假装自己不存在的陈玉和梁安。
两人移开视线的同时下意识的挺直胸膛,忽然生出年幼时面对老师的错觉。
“主忧臣辱,殿下正为此忧心,你们身为太子伴读,竟然在看热闹”孟长明似笑非笑的凝视两人,懒洋洋的靠着软枕,虽然不如在软塌上的唐臻惬意,但是眉宇间的骄矜却远胜唐臻。
涉及太子,容不得陈玉和梁安装傻,他们求助的看向太子却见唐臻眉眼含笑,表情似乎与他们刚才看太子和首辅的模样差不多
陈玉轻咳了声,抢在梁安前面开口。
“施承善只是失踪,大将军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施乘德妄下定论,在京都作威作福。”
哪怕施乘德能将依旧在京郊徘徊的数千护卫带进京都,也只是对燕翎、岑威等人造成威胁,想要动摇李晓朝还差得远。
孟长明意味不明的应声,没对陈玉的结论表达看法,目光转到肉眼可见,非常着急的梁安身上。
梁安单手在背后抓住高高束起的发尾,表情从尴尬到平静,隐约透着视死如归的味道,“我要是施乘德,别说李晓朝,哪怕殿下亲自去总督府求情,我也不会同时放走齐黎和胡柳生,让燕翎二选一”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施乘德全靠出其不意才能掌握主动权,如果什么都没得到就莫名其妙的放弃现在的优势,回家绝对会被军法处置。
“呦”孟长明笑着看向唐臻,语气难掩嫌弃,“武将就是脾气大。”
唐臻也笑,好心提醒道,“也有脾气好的武将。”
比如李晓朝,再比如岑威。
他能肯定,孟长明更不愿意与脾气好的武将打交道。
众人正说着话,程诚又突然出现,带来宫外的最新消息。
“陈国公世子带护卫围住总督府,要求施乘德立刻放人道歉。”
“岑大人离开总督府之后,携沈大人去京都岑府做客,骠骑大将军已经派人去岑府请他们。”
唐臻看向孟长明,问道,“老师可曾后悔,没亲自去总督府,送施承善最后一程”
连早早离开的岑威和沈风君都逃不过,孟长明如果在宫外,肯定也会被李晓朝派人请去京都总督府看热闹。
孟长明端起茶盏,意味不明的道,“我怕三言两语得罪施乘德也被扣在总督府,世子恐怕巴不得我死在那里。”
唐臻大笑,“老师也有怕的事”
梁安和陈玉好奇的看向孟长明。
孟长明莞尔,“我要是不怕死,你们怎么会有机会见到我”
因为孟长明的话,原本还算热闹的氛围陡然冷寂。
除了唐臻依旧是懒洋洋的模样,陈玉和梁安都难掩眉宇间的惊骇,总觉得孟长明在不经意间透露鲜为人知的秘事。
可惜孟长明没给他们深究的机会,他像是突然想到不久前太子的请教,慢条斯理的道,“今日骠骑大将军恐怕要吃个闷亏,殿下以为如何”
唐臻表情淡淡,看不出有没有将这番话听进心里,奉承之语,张嘴就来,“老师真知灼见。”
梁安和陈玉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底看到茫然。
施乘德对陈国公府发难,吃亏的人为什么会是李晓朝
他们究竟是漏听了重要的细节,还是傻
直到宫门按时落钥,突如其来的闹剧暂时平息,梁安和陈玉也没想到,他们漏听过哪句话。只知道太子殿下说的没错,孟首辅确实真知灼见。
施乘德扣下胡柳生和齐黎之后,燕翎大怒,立刻清点护卫,包围京都总督府,要求施乘德马上放人,当众赔礼道歉。
与此同时,收到消息的李晓朝派人去请岑威和沈风君,匆匆赶到总督府主持大局。
施乘德不仅当燕翎的要求是个笑话,还在门内频频挑衅,称胡柳生早就被燕翎收买,有意谋害施承善,意图将破秋日的种种罪行嫁祸给施承善。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胡柳生是早就被燕翎收买,有意谋害施承善,那么胡柳生是怎么提前预知破秋日的罪行
胡柳生是贵州巡抚的儿子、最先令京都陷入混乱的原因是红莲、红莲来自于贵州。
破秋日的第二个混乱来自后宫,沈贵妃、陈端妃和施敬妃之中,至少有一个人参与其中。
这个人可以是燕翎口中的施敬妃,当然也可以是施乘德口中的陈端妃。
李晓朝匆匆赶到,面对燕翎和施乘德各有道理的辩解,唯一能够确定的事,只有一件。
无论是相信燕翎的话,还是相信施乘德的话,胡柳生和红莲贼子都有密切联系。
然而被五花大绑、压在施承善棺前的胡柳生,终于得到开口的机会。第一件事就是喊冤,竭尽全力的撇清自己与红莲之间的关系。
为了证明这件事,他什么都肯说。
从施承善失踪,李晓朝想要牺牲他平息三省总督的怒火。
再到他想活命,走投无路的去求太子,然后太子为他牵线燕翎。
燕翎对他的唯一要求,只有咬死施承善是罪魁祸首,后宫的施敬妃亲自挑动后宫的动乱。
总结下来,但凡是在他口中出现的人,竟然没有一个全然无辜的好人。
胡柳生说出这些话的前提条件,是因为失踪的施承善令人给他送信,约他后宫相见。导致他被打晕,扔在失火的东宫,险些被活活烧死。
有关破秋日的种种疑点,猝不及防的被摊开。在场嫌疑最小的人,居然是从未在胡柳生的口中出现的岑威。
胡柳生再次反水的行为,导致胸有成竹的燕翎从道德制高点跌落,猝不及防的面对与施乘德狗咬狗的画面。因为尽失先机,难免显得狼狈。
李晓朝也因为燕翎的指责,背负试图糊弄三省总督的罪名,面对施乘德时理亏半截,无法再端着骠骑大将军的架子。
无法武力解决问题的情况下,只能通过友好协商的方式,各退半步。
燕翎要求施乘德放人。
施乘德不肯白白放人。
双方无所顾虑,张嘴闭嘴都是狠话。
“既然你不肯放人,休怪我不客气。”
“世子不必呈口舌之快,久闻北地儿郎凶猛,我今日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东南三省的儿郎,同样没有孬种”
湖广平静已久,沈风君哪里见过这等剑拔弩张的氛围
他只能躲在岑威身后没话找话,听着一声声表弟得到回应,疯狂跳动的心才能缓和。
沈风君默默告诉自己:
没关系,龙虎军的儿郎也很猛,他亲眼见识过。
如果非要在总督府的门前,找个比沈风君更忧心忡忡,难以平静的人,只有骠骑大将军,李晓朝。
燕翎和施乘德当然无所顾忌,他们只要不死在这,随时都能拍拍屁股走人,留下的烂摊子谁收拾
反正宫中的昌泰帝和太子不会管,程守忠只管给昌泰帝守门。
李晓朝狠狠咬牙,久违的感受到进退两难的憋屈,不得不在燕翎和施乘德彻底谈崩的时候出言劝架。
只要燕翎和施乘德各退半步,他就同意将依旧被软禁的三妃,放回她们原本居住的宫殿,允许燕翎、施乘德和沈风君亲自进宫探望。
此话一出,剑拔弩张的氛围顿时缓和。
破秋日发生的乱象虽多,影响最恶劣的事却毫无疑问。
后宫突如其来的动乱,不仅险些酿成大错,还威胁到陈国公、三省总督和湖广布政史的地位。
最后,施乘德同意放走齐黎,但是要求齐黎为误伤他的行为,当众给他赔礼道歉。胡柳生依旧在总督府做客,施乘德希望从胡柳生口中得知更多与堂弟有关的消息。
燕翎冷着脸带齐黎回国公府,接连写下五封八百里加急,令人即刻送往北地。
沈风君见燕翎和施乘德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去后宫面见三妃的机会,暗自皱眉,心疼此前许给李晓朝的好处。表面却不得不做出占便宜的模样,心中委实腻歪的厉害。,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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