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五十六章 快点,爷要露馅了!

    将王玄之记到自己母亲名下这件事, 王姝不是说说而已。

    一直没动静确实是家中事儿太多,她暂时忙不过来。如今又忌讳毛氏尸骨未寒,她此时开宗祠将王玄之寄到母亲名下, 与伦理上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不管如何,今日王玄之自己提了,王姝自然要将这件事提上日程。毛氏已经被休弃, 时下的礼法上属于出母。

    中法上, 出母丧。其子于出母之死, 服齐衰杖期为一年。

    “明年,你出了孝期, 便立即为你开宗祠。”

    王玄之抹了眼泪,自然也知晓如今的情况开宗祠不合规矩。只是对自己的母亲太过失望了。

    他这回痛快地哭了一通后, 烦躁的心绪反而渐渐稳定下来。为毛氏守孝的这段时日他并非没思考过,相反, 整日整夜都在想, 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毛氏的死大大地刺激了他想要变强的心。王家的现状,王家的未来,他和王以后要怎么办

    思考得越多,王玄之越清楚自己必须要站起来。

    王家的重担, 姐姐如今可以替他顶。但他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人, 不可能永远缩在姐姐的背后。若他学不会站起来, 王家迟早还要迎来一次欺凌。

    王玄之其实知晓王姝在背后帮那个不知该不该称呼为姐夫的姐夫。他不清楚这个姐夫的身份, 也不知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更不清楚王姝往家里安置的这些人是谁。不过姐姐虽没有告知他, 却也没避讳。王玄之不瞎, 能感觉出不同的。

    这份不同给了他极强的的紧迫感。越发的让他感觉到弱小。因为他太小,所以这些事都只能王姝顶。

    “姐姐,我省的。”

    赌咒发誓的话多说无益, 王玄之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在姐姐跟前哭,“我会站起来的。”

    王姝盯着他哭到红肿的眼,即便如此,他一双熠熠生辉的凤眸。王玄之骨子里的一些东西还是很像父亲王程锦的。勉励的话她便也没多说,看天色便好,王姝又回了清河镇。

    王家要找的人,镖局那边有动静了。

    目前有人打听到,王家有一批人被卖到了岭南以南。

    毛氏对这些王家的老人骨子里是恨的,恨他们不将她放在眼里,更恨他们把控着王家各个重要位置。尤其对忤逆她的下人,处置起来都十分狠心。王春贵胖叔这一批人特意寻了关系往流放之地卖,就是打着让人有去无回的主意。其他的王家忠仆也是卖到了天南海北去。

    既然当初卖的时候就是打着把人弄死的主意,自然不会找好人。毛氏找的这一批人牙子要么是不拿人命当命的黑心鬼,要么就是没有门路只能手段下作的人贩子。兼之这些奴婢被卖的时候年岁都不小了,性子和脾气早已定型,根本就没去处。

    一般讲究些的人家不大愿意用。换言之,这些人其实不大好卖。

    其实只要王家钱给的够,买回来还是很容易的。就是他们在外这段时日估摸着遭了不少罪。一些年纪大的老仆从,或者身子骨本就不够强健的,经不住路途上的折腾,人在路上就没了。

    “先把能找回来的人找回来。”

    王姝默了默,淡声道,“后头的事情再说。”

    除了这些人,派出去查账的人终于有消息反馈回来。

    除了凉州、雍州、雍州这附近一带的商铺账目大差不差,没出现大问题。离的远些的,脱离了主家控制的,都存在或多或少的贪墨问题。贪墨的数目有大有小,其中有一部分人甚至打着王家的旗号,在当地做了些欺男霸女的勾当。

    这些事,桩桩件件,对王家的名誉和信誉产生了部分不良的影响。

    萧衍行给的那些账房先生,在王姝跟前时不显,离了主子出去外面,做事的效率和才能就展现出来。

    这些单独被派出去的账房查账的效率非常之高。在争得王姝同意后,不仅让贪墨的人将吃进嘴里的吐出来,还雷厉风行地处置了一些不好处置的人。

    王姝看着信件里一五一十的描述,不由感慨果然被太子纳入麾下的人没一个简单的。

    料理这些人没那么简单。

    这些掌柜当初能被王程锦选中并委以重任,自然有一定能力在身上。那么多掌柜,忠义之人不是少数,但也不乏私心过重的人。尤其是旧主一去,新主羸弱,姐弟两人没立起来。当这些人意识到新主压不住他们的时候,难免不会生出异心。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的本性是自私的。何况人的品行操守并非一成不变,人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转变。坚持操守到老正是因为少见,才会被人歌颂和赞扬。

    但对于一些曾经做过贡献,如今犯错不触碰底线的。王姝还是愿意给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她的意思传达下去,拿捏分寸该怎么做还是下面做实事的人。

    这些并不需要王姝事必躬亲。她作为家主,只需要看最终的结果便可。倒是京城那边,至今还是处处受限。柳账房的信件这段时间断断续续到了,资产盘点并不是很顺利。王姝要查的事情也还没有个头绪。明摆着陈良生背后之人出手护着他,不让王家将商铺的管理权拿回去。

    思来想去,王姝做了个决定暂时断掉对京城商铺的货物供给。并让京城的王家镖局做关门整顿。她则利用家主的印鉴快准狠地切断了资金,并发了一道召回的命令。

    且不说这件事激怒了京城的王家镖局的镖头,为此特意来信叱骂王姝闺中小儿不知轻重,滥用职权。就说这件事也引起了多方的不满。

    头一个闹起来的,便是京城的大掌柜陈良生。紧接着是跟京城往来密切的港口驻点管事。

    都在叱骂无知妇孺,难当大任,王姝这么做是在毁王家的前程。

    他们这么叫嚣,自认是有理有据,在为王家考虑的。

    盖因王家的产业铺得很大,王程锦在世时,京城的镖局生意东至海外,北起长城以北。不仅与威海的海货商人有密切的往来,京城以北不少皮货商人也十分依赖王家镖队。这里头牵扯了多少富商权贵,事关多少关系往来。商人在世道上想要走得远走得顺,必然脱不开这些达官贵人的扶持。这也是为何当初王程锦如此看中京城这一块区域,哪怕入不敷出也要维持的原因。

    可王姝这无知妇孺,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眷,一拍脑袋就敢切断货物的供给,还要关停京城的镖局分部。她知晓其中利害么她分得清轻重

    当真是不知所谓

    然而他们叫嚣的再厉害,看着入不敷出的账簿,王姝也丝毫不为所动。

    做生意讲究的是一个以物生财,不管它会牵扯多少利益,是否会触怒达官贵人。一旦商铺入不敷出,需要不停地往里面砸钱还捞不回本时。那这就是个烂掉的部分。

    烂掉的部分,从最根本的初衷上来说就是没有存在的必要。切掉最好。

    那些咒骂她鼠目寸光,说她不懂人情世故的人,无论如何唾骂。王姝只认准了一点,她王家不是京城那帮贵人的下人,没必要吃力不讨好地砸钱替他们做事。至于那些自认对王家有功的掌柜来信要挟,说什么若王姝一意孤行,他们便干不下去,只能卷铺盖走人什么的王姝也没有刻意挽留。

    只不过在他们在卷铺盖走人之前,每个人先过了内部审计一关。

    此次被派到各地的账房先生,王姝私心里将这次的查账称之为内部审计。后世大企业是非常普遍的一种管理手段,王姝将模式借鉴到了如今的王家。

    不得不说,万事都是有利有弊的。

    先前帮萧衍行安置韩家军算是惹上了麻烦,但韩家军的融入也并非完全是不好。至少先前王姝缺乏人手,做事捉襟见肘的局面在此时发生了改变。

    萧衍行这方面还算是大方,占了王家的便宜,也会给王姝一部分便利。他将那么多人寄放在她这,在王姝需要的时候也会给她一定的支配的权利。

    一封一封来自京城和江南的书信,无论是账房先生的,还是大掌柜们寄来咒骂说教王姝的。王姝都逐字逐句地看了。这些管事旁的先不多说,疾言厉色的气焰倒是挺嚣张。正好王家新佃户安顿下来也有好些天儿。领头的人最近还在问王姝有没有什么事情安排他们做。

    王姝冷冷一笑,现在刚刚好就可以给他们安排点儿事情。

    内部审计需要人,王姝就给他们安排一些能镇得住场子的人支援。王家的这些管事脾气大不要紧,不服管教也不要紧,绝对的武力跟前,任何耍狠都是无用的。

    王姝的想法其实十分简单,王家的本部在凉州,京城和江南如何,都影响不了本家。

    再来,王家也没有要走仕途的人。不管这些管事出于真心为王家着想,还是借此给自己的谋些私利作掩饰。与京城达官贵人方便,某种程度上可能有助于王家更进一步。但结果就是树大招风。王家如今的产业发展到如今,再进一步并不会带来好处,只会招来觊觎。

    没有权势但腰包太鼓的王家在上位者眼中,就是一块谁都可以咬一口的肥肉。尤其王家只剩年幼的姐弟二人,更好欺凌。

    适当的收拢势力,对现在的王家未必不是一桩好事儿。

    几乎本家这边的拍了板,脾气爆的大掌柜就炸了。

    有那恩本没把主家姐弟俩看在眼里的,甚至派了人过来凉州这边,以长辈的姿态教训起了王姝。例如扬州的陈俊生,泰州的陈长贵。在接到凉州这边的发出的指令后,立即就派了身边人过来找主家人理论。

    两人派人赶得还挺急的,指令才发出去四五日,就已经有人赶到了王家来。

    那几个人到的时候刚好是傍晚。先去了清河镇,然而没在清河镇见到王姝的人,就又打听着跑去了临安县。后来几经辗转,在王家镖局堵到了王姝。

    当时为首的两人一高一矮两个小管事模样的男子,两人约莫都是三十上下。

    一个圆脸,个头不高。一个方脸,中等个头。两人都不瘦,看得出平日里伙食不错。抱着个肥肚腩,见着王姝张口便开始指教。

    许是见王姝脸嫩,圆脸的说话十分不客气“大姑娘,你女儿家不晓得男子在外的事。不能光听旁人说两句,你就要把门给关了,生意不做了。你可晓得这些买卖关系多大当真撒手了可是要触怒官老爷的届时官老爷怪罪下来,大姑娘你能承担得起么”

    王姝彼时人在马车里,正准备回萧家。听他一张口,倒是被他给逗笑了。

    这兴师问罪的口气,还挺不拿自己当外人的。

    “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呢”

    “自然是赶紧将断掉的供给给补上,那镖局关停整顿的命令是随便乱发的么大姑娘可晓得下面有多少人就跟着王家的生意吃饭,你这一关,要饿死多少人”

    那圆脸说话的时候还有几分规劝的意思,方脸的开口就彻底撕扯了遮羞布。那咄咄逼人的口气和黑着脸训诫的模样,不知晓内情的,还以为是哪家长辈再教训不懂事的孩子。

    王姝缓缓地坐直了身体,昂起了下巴“若我非要关呢,你们又待如何”

    她不仅没被吓住,反而冷下了脸,方脸的脸上的神色僵硬了。

    抬起头,细细看向了王姝。

    王姝生的一张面若桃花的脸,纤细的身子与清澈如水的双眸更显天真与单纯。但周身的气度却没那么软糯,静静瞧着人的时候平和又沉静“我倒是想问一句,到底你们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一句话轻飘飘的落地,两人不仅神情,身子也跟着僵硬了。

    “听你们这口气,像是来教训我的”王姝问话时语速不紧不慢,一字一句也仿佛在跟人闲聊,“芍药,你说说,我王家花钱养的难不成不是奴才而是祖宗”

    一瞬间,气氛僵硬了。鸦雀无声。

    两人恍惚之间,意识到他们好似错估了王家姐弟。

    原本来之前,他们都打听过。知晓王家这个姑娘打小养在深闺,等闲不出来见人。他们还听了些传言,说是王姝幼年时曾被王程锦带在身边时似乎是个哑巴,坐半天不说一句话。也是因此便以为,王家这个姑娘是个软弱好欺的性子。即便不是,也能被他们疾言厉色给吓住的。

    但如今看来,好似是个硬脾气。

    两人嗫嚅了半天,说不上话。高昂的头颅倒是低垂了下来,脸涨得通红。

    “来质问我”王姝却不会放过他们,今日这件事若不给出严厉的惩处,其他掌柜怕是以为她是个软柿子了,“谁给你们的底气”

    王姝的惩处也非常迅速,下手堪称狠辣。左右她的佃户也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自然不留给他们逃脱的机会。

    王姝声称怀疑了江南掌柜居心叵测,妄图奴大欺主。借此机会快准狠地切断对京城的供给,火速彻查。

    不仅如此,还对江南的商铺也加强了管控。虽不曾中断生意或切断供货,却火速冻结了江南三州所有商铺的账面资金。换掉了如今江南三州的大掌柜,并将管事一家子全部控制起来。

    这一番举动,前后不过几天。

    且不说王姝这般惊吓了不少人,惹得各地观望的管事们态度各异。尤其是被撸下来的掌柜在大惊失色之后,扬言势必要王姝这小儿好看。就说因为查账这事儿,王姝也才发现江南近来的情况似乎不好。

    自打十月初起,江南便开始接连的大雨。

    江南素来多雨,但一般梅雨季节在五六月份。不会出现在深秋。

    季节上就不对,何况此时的降雨量已远远超出了历年来的正常雨量。即便江南本身河流发达,根系庞杂。这么大的降雨量还是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影响。堤坝崩溃,河床变高,已经几次决堤冲毁了不少下属村庄。听说已经有一个州的百姓糟了灾,已经有不少百姓流离失所。

    王姝在查江南商铺账目情况的同时,也密切关注着江南灾情的变化。

    王家在江南是有不少产业的,大部分的水田都集中在江南地区。清河镇的肥田用来种麦子、油麻、苞谷等作物,王家稻米的大本营其实是江南。

    眼看着灾情有蔓延的趋势,王姝琢磨着在附近设置粮仓。

    左右,王家在清河镇下属村落的粮仓全部找出来了,大约有三十处。每个粮仓都是有百个平方大小,且全都是堆满了粮食。

    托了王姝这些年埋头优选优育的福,有了良种,产量一直有保证。

    王程锦是个未雨绸缪的性子,早早囤积了足够多的粮食。王家粮仓的粮食多到够阖府上下吃几辈子吃不完。便是供到粮店里卖,也能供上三年。王家的下人严格按规矩,每年都出陈换新。里头放置最久的作物也是去岁收上来。兼之看防潮措施做的不错,品质堪称优良。

    不得不说,粮食就是定海神针。

    有了粮食,不管外头雨势如何大,王姝的这颗心都稳稳地放在肚子里。

    粮仓不贫瘠,胆子就大。王姝料理起这些杂事颇有底气,也给了下面人手段强硬了支撑。

    汪进飞和林师傅等人全程听王姝的吩咐做事。估摸着安置韩家军的妥帖,让他们对王姝产生了一种特殊的信赖。他们打心底认为,王姝的脑筋比一般人清醒的多。

    且不说这些,这些管事没那么容易就范,即便王姝采取了强硬手段,制服他们还需要一段时间。

    王姝将该吩咐的事情吩咐下去,之后便专心关注起种植的事。

    出于一个农学生对田地里活计的执着,王姝非常介意有肥田却荒着不重这件事。趁着一天清闲,她特意吩咐管家将下属村子的庄头给请到了家中来。

    说起来,自从王姝掌家,她还没有见过祖产上的这些老庄头。往日王程锦还在世,这些人是不可能会凑到王姝跟前的。

    换言之,这些庄头哪怕是王家老人,也不一定清楚谁是他们的主子。

    把人叫过来,一是为了来年种植做安排。千亩良田绝对不能荒废;二也是为了让老庄头认新主。如今不说要立威,至少要让这些老人知晓,谁是他们要听令的人。

    事实上,第二点才是重中之重。

    毕竟所有人都知晓王家子嗣单薄,就知道有个才十岁的男嗣,没把王姝放眼里。

    见面之事早打过招呼,倒也十分简单。这些庄头长久在地里泡着,远比人精似的掌柜们好打交道。大多数人都是沉默寡言埋头干实事的性子。稍稍有些脾气的已经被毛氏给卖了。王姝的这一次出面十分顺利。庄头们认了新主,最关心的是良种的事儿。

    “大家伙儿放心,良种还有。”王姝给了保证,安抚他们道,“这些种儿不会因为我爹去了就断了货,明年只管春耕前来跟官家领了便是。”

    有了王姝的保证,他们才放了心。

    有些将田地里遇上的事儿给王姝汇报一二,看时辰差不多才告退了。

    等王姝把王家这些事儿全部料理清楚,已经是十一月初了。这江南的大雨还真断断续续地下到了十一月。凉州还好,前几日第一场雪降下来,天儿开始冷。

    江南俨然有了发洪水的架势,据说已经有不少百姓流离失所。

    按理说情况这么严重,朝廷不该坐视不管。但这回不知怎么回事,久久不见缓解。不仅没解决问题,反而听说有官员贪墨,灾情有越来越糟。

    王姝早早就设了粮仓,这段时间没少往粮仓填补。等到如今还不见官府出面赈灾。她最终下了命令,开仓放粮,开设粥棚布施。

    这么做倒也不是什么救国救民的心,王家不仅在江南是有产业,还有大片的农田。王姝没办法看着给王家干活的人饿死,在家里粮食富裕的情况下。何况这么多年,王家一直秉持着遇灾年慷慨解囊的传统,王姝自然不想落了家风。

    王姝悄无声息地在往江南运粮食之事,告诉任何人,有心人自然能看在眼里。

    穆老先生原本就因王姝聪慧喜爱她,此时更是连连称赞“主子爷这个妾纳的好,纳得好啊若非王家身份太低,王小君有主母之德。这个王程锦确实是个会教孩子的。商贾出身也不碍事,小君的性情心胸都胜出世家子弟多矣”

    萧衍行心里一动,握着笔的手抬起头来。

    果不然,穆老先生的下一句话就是“若殿下长子出自这位主子的肚子,不知该有多好”

    若是以往,部下在商议重要事情时又提及子嗣问题,必定会引起萧衍行的反感。此时他却握着笔停顿了许久,只一句话“她年岁还小。”

    穆先生本身说这一句,已经做好了被萧衍行冷眼的准备,没想到得到了回应。

    他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惊喜“年岁小不是事儿,如今正是时候。”

    萧衍行没说话,瞥了穆先生一眼,又低下头去。

    若是没记错,王姝今年才虚岁十六岁,翻过年三月份才实岁十六。

    这个年纪确实到了嫁人的年纪,但生子确实有些早的。萧衍行与时下男子的认知不同,他向来并不认为幼女生子是一桩好事。女子自个儿的身子骨都没长好,哪里经得住子嗣的折腾他的认知告诉他,生子太早的女子不长寿。

    王姝身子骨那般纤细,少不得还得再长两年。

    心中所想,却不妨碍萧衍行在梦境里越来越孟浪的行径。从一开始耻于面对自己内心的龌龊,到如今习以为常。甚至有些期待王姝能入梦,萧衍行只耗费了两个半月。

    原以为至少要到来年后才能再见,萧衍行没想到意外来的猝不及防。

    十一月底的某日,临水寺被一批官兵围了。

    梁氏被赐死前,估摸着人之将死,拉下一个是一个的心态。

    在饮下鸩毒之前,她特意留下一封遗书。遗书里字字泣血,痛诉这些年的不易。且毫不避讳地透露了一个萧衍行的的丑闻。

    前太子如今的废太子萧衍行之所以多年来膝下无子,是因患有严重的厌女之症,那物什儿起不了。多年来不曾近过任何一个女子的身,后院的所有妻妾娶进来都是摆设。她们这般苦守空闺,碍于皇家颜面不敢往外说,白白遭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此遗书一出,流言蜚语满城飞。

    这事儿在普通人家都算是个大丑闻,何况威严大于天的皇家

    老皇帝便是再不在乎萧衍行这个已经被贬为庶人的长子,碍于父亲的颜面也必须要治好他这个毛病。所以他治病的法子也简单粗暴,命人给萧衍行用药。

    老皇帝命人用药都毫不避讳,特派了钦差亲自赶来临安县,众目睽睽的将药用到了萧衍行的饭食之中。

    便是他能装疯卖傻,却没办法在此时此刻躲掉。那钦差手段极其粗暴,眼睁睁看着萧衍行吃下去,往屋子里扔了几个光溜溜的女子便锁住了门

    王姝被人从榻上挖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小君,”莫遂都快急疯了,顾不上其他冲到了王姝的跟前,“你快去寺庙救救爷。”

    王姝浑浑噩噩地套着鞋子,脑袋里嗡嗡的“啥”

    “快快点”要不是这是女主子,莫遂恨不得伸手去抗,“爷被人灌了药,如今情况很危急。晚一步,爷怕是要撑不住露馅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莫遂这幅模样,必然很紧急。王姝也顾不上穿戴整齐了。头发用跟丝带一绑,裹一层大麾便跟上来。

    出了门,外头一个女护卫高坐在马上,拉住王姝便拽上了马。

    她也是头一次知晓萧衍行是有女护卫的,抱住女护卫的腰,那马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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