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主任家没什么人。
儿女各自成家立业, 并不在身边。
刘主任的爱人在农业部门工作,如今正是春耕追肥时节,下乡去做调研, 大概得忙活上十天半月才能着家。
家里头除了他就是南雁下午见到的那个秘书。
陈秘书帮忙打下手, 倒是让南雁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吃辣子吗”
南雁点头。
“那行,多放点。”
刘主任亲自下厨, 剁椒鱼放了不少辣子, 然后就是两个小菜。
主食是烙的葱花饼, 这会儿还是小葱苗,青青翠的小葱苗也变了色。
送到嘴里,味道还真不赖。
“您这手艺真不错,除了食堂大师傅, 我好几年没吃到这手艺了。”
刘主任吃饭颇是豪放派, “不找对象自己也不学,不活该饿着”
秘书在一旁沉默的吃饭,听到这话头也不抬, 只是眼皮微微跳了下。
这话说的, 还以为要给人介绍对象呢。
南雁笑呵呵,“我不挑嘴, 有的吃就行, 吃食堂还节约呢。”
剁椒鱼里面的辣子有点多,南雁忍不住多咬了几口饼压一压味道。
这顿晚饭吃的她直喝水,活脱脱的一水桶。
偏生做饭的人半点不觉得辣椒放多了, 因为做的菜不够吃,在那里直接把辣椒酱涂抹在葱花饼上。
大口大口的吃着,犹如天底下第一美味。
“你工作做的挺好,继续保持。”
涉及到工作的事情, 刘主任只说了那么一句。
南雁离开这边大院时还有些恍惚,这不符合常理。
这种级别的领导,离任前即便不做点什么给自己留后手,但喊她来吃饭,不至于就交代一句你继续好好工作吧
即便是没这交代,南雁也会好好工作啊。
虽说请自己吃饭就代表着一种态度,但谁都知道这位领导对自己的观感就那么回事。
新来的领导也不傻,不太可能因为一顿饭就把自己划到刘主任的阵营。
所以,这到底是在干啥
南雁没想明白。
脑子疼,嘴更疼。
辣椒吃多了,嘴肿成了香肠。
她原本还以为是今年蚊子出来的早,等刷牙时发现嘴巴的异样,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还是不喜欢自己,所以用辣椒“毒害”她对吗
南雁忍着疼痛漱口,然后敲响了孙时景的房门。
“你这饭吃的可真赔本买卖。”孙时景觉得南雁特别“识时务”,虽然对自己十分警惕,但遇到麻烦还是先来找自己这个军医帮忙。
半点忌讳都没有。
孙时景给人去卫生室拿了点药,中午头的时候已经消了肿。
“这两天饮食清淡些,不能吃就少吃那些辛辣食物。”
南雁可算是被坑了个彻底,“不吃了不吃了还不成”
瞧她赌气模样,孙时景忍不住问了句,“你跟他有过节”
“也没有。”
实际上要不是因为大化肥厂的建设,南雁压根不会来沧城工作。
她怎么可能跟刘主任有过节
只不过对方当初主持的工程劳民伤财,虽说这也不怪他。
但南雁省钱又省时的完成沧城化肥厂的建设,的确是把他这个前浪狠狠拍死在沙滩上。
大概也会被人调侃两句吧。
“人跟人之间可能有缘分,也可能死活瞧不上眼,我又不是外汇,哪能人人都喜欢”
孙时景听到这话眼底含笑,“那是他们没眼光。”
南雁觉得这话听着有些别扭,一眼看去对方正看着自己,都不带躲闪的。
这让南雁心慌了下,“又肿了吗”
她都麻了。
“没有。”孙时景从兜里拿出来一个橙子,慢条斯理的剥掉皮递给南雁,“吃点这个也有利于消肿。”
“谢了。”南雁本来上午要去一趟制药厂,结果自己这模样也出不去。
说什么不能再拖延了,她遵医嘱慢慢吃橙子,权当做午饭。
制药厂那边的人倒是留意到南雁的异样,忍不住多看了眼跟在一旁的孙时景。
那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跑,南雁要是再没察觉那就是傻子。
你不觉得你想多了吗
南雁正想要解释,但想了想又觉得挺没意思的。
爱咋想咋想,她还能管得住别人不成
正想着,忽然间听到王厂长忽然开口,“南雁同志这是怎么了,今天没怎么听到你说话身体不舒服”
“是有点,昨晚上去刘主任家吃饭,估摸着是那剁椒鱼太好吃了,忍不住多吃几口就把辣椒当饭吃,搞得自己上火又肿了嘴巴,折腾了半天才消了肿,这会儿嗓子还哑着呢。”
王厂长听到这话乐呵起来,“刘主任的剁椒鱼一般人可吃不来,他不是个老烟枪,但吃辣椒凶得很。听说他爱人都跟他吃不到一个锅里去。”
这种无伤大雅的议论让气氛热闹起来。
南雁只需要保持微笑就够了。
不过孙时景可真会说话,不仅挑出了原因,还把刘主任这座大山给搬了出来。
只是他可能不知道,刘主任要退居二线,往后说话也不太好用。
提他的名字,不见得太有用啊。
她正想着,孙时景指着那边的设备开口,“我看了下咱们这边的研究方向,似乎没有青蒿素相关的研究”
青蒿素
南雁眼睛一亮,孙时景竟然给出了这香饵
新华制药厂这边顿时被勾住了。
国内在青蒿素的研究中取得了不少的成果,而这些成果都可以加以推广利用。
青蒿素不止可以用来治疗疟疾,实际上在抗肿瘤、抗真菌、抗炎和心血管方面都有很好的疗效。
药物的医疗效果是可以通过后续的研发不断发掘。
而前提是,能够得到大范围的应用。
青蒿素是中医药送给世界的礼物,而这个礼物应当发挥更多的作用。
显然,医药世家的孙时景更为了解青蒿素,也知道如何利用青蒿素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比如说为沧城学院的医药系增添一套设备。
尽管这些设备是新华制药厂“淘汰”了的,但对于刚刚落成的沧城学院而言依旧十分珍贵。
“照你这么说,这个孙时景也是精明的很啊,难怪你当时提出搞中成药,他还挺支持。”
“有吗”南雁觉得孙时景的态度很淡,是否增添对他而言影响不大。
但他很擅长利用自己手里掌握的资源。
比如说自己的家庭背景,广大的人脉来达到某种目的。
南雁觉得这手段有点过于熟悉,这不就是性转版的自己吗
而这个性转版的孙时景,比南雁还要体弱几分,在四月份柳絮爆发的时候,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后,终于倒了下来。
南雁去医院探望时,觉得这人瘦了一圈。
病房里还有其他人,正在开会。
孙时景交代了一番后,制药厂的众人离开,只剩下探病的南雁。
“你对柳絮过敏”
“谈不上过敏,从小呼吸道不太好。”孙时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都说我不太适合当医生,毕竟这么孱弱的身体,哪能坚持在手术台上呢”
他是想要当一个拿手术刀的大夫,偏生抗争不过命运。
南雁拎了一兜子苹果过来,季长青特意送给她的,他前几天去首都汇报工作,得了这么一兜。
是日本来的呢。
国内还没引进红富士,国内倒是有,但是富士苹果,不一样。
南雁拿着水果刀在那里削皮。
孙时景看她坐在那里,恬静的犹如一幅画。
“没想到我这生病倒是换来南雁同志这么照顾,倒也值了。”
果皮贴在上面,南雁最后才揪掉。
犹如艺术品一般揭去神秘面纱露出真容,一圈又一圈后,露出了白白的果肉。
“咱们这算是三十天河东三十天河西,今天我请你吃苹果。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
“橙子换进口的苹果,那还是我占了便宜,等出院了请你吃饭。”
他每年春天都会有这一遭,大概等到五月中旬也就没事了。
然而等着人出院,打电话到化肥厂那边约人吃饭,办公室主任吴孝钢苦笑,“我们厂长不在厂里。”
“那改天好了,等她回来你跟我打个电话说声,我再约她。”
马上就是农忙时节,这个点南雁都会下乡一趟。
孙时景大概知道,觉得过些天也行,不着急。
吴孝钢笑容越发苦涩,“厂长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也没说,这事没办法答应您。”
孙时景听到这话一愣,“你是她的办公室主任,竟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没报警吗”
这肯定不对啊。
高南雁绝对不是这种一声不吭就失踪的人。
她可是管着偌大的化肥厂,光是工人就两千多号呢,怎么可能不说明去向就离开
除非出了意外。
吴孝钢当时也觉得,可能是出了意外。
第一时间就跟沧化路派出所那边打电话,市局也派来了几个老刑警过来,仔细比对了领导留下的字条,觉得这应该不是被绑架。
吴孝钢没法子,只好赶紧跟革委会报告这事。
南雁失踪可不是小事。
季长青倒是不慌张,“没什么事,她是有工作安排,最近你辛苦盯着点厂里,不用担心她的安危。”
要不是季主任和领导私交也不错,吴孝钢真觉得这就是在糊弄自己。
具体什么工作安排,季主任没说。
吴孝钢寻思着,难不成是去了美国又或者去日本、欧洲进行什么秘密活动
不管怎么着,人不在化肥厂还得正常运转,好在厂里头工作一向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倒也没啥事。
至于来找领导的人,吴孝钢对外说辞都是“出差”。
到孙时景这里稍稍变了点,倒是让后者纳罕了好一会儿,很快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成,那也不着急,等她回来再说。”
吴孝钢觉得孙厂长肯定是猜到了,但他跟人没熟悉到这地步,也不好问什么。
有些郁闷的放下电话,吴孝钢坐下,盯着桌上的台历看。
厂长已经离开有一星期了,再过两周就进入了夏收,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能回来。
人不回来也不要紧,好歹给个消息啊。
再没消息,陵县老家那边打电话回来,他该怎么说
吴孝钢挠了挠头,他觉得自己都要聪明绝顶了。
只是吴孝钢怎么都没想到,陵县那边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并非是跟着领导生活多年的小徒弟,也不是婆家的小姑子,竟然是娘家人。
在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后,高家人在听说高北辰要参加高考后,可算是聪明了一次。
女儿的光是沾不上了,他们不能再丢了小儿子这个金娃娃。
然而高北辰并不想回家。
家里人的那些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他为什么要回去
他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了就连裕欣都知道家里人不靠谱,他还能不懂不明白
某种程度上,高北辰也继承了父母的一些性格,比如那犟脾气。
一如高家人死活想要把儿子弄家去的坚持,高北辰死活不回家。
没法子,高家这边一点办法都没有,不敢把小儿子得罪死。
只好转换思路,借着关心高北辰这事,跟南雁联系。
但每次联系都是那个办公室主任接电话,这让胡秋云心疼打电话花的钱之余,也觉得不对劲。
“我家雁儿呢,她是不是出事了”
关系到北辰的前程,她不相信南雁会置之不理,哪怕是她对父母没有丝毫的敬重。
吴孝钢被问了这么一句,有些没反应过来,“怎么会呢”
“她到底出了什么事”胡秋云慌了,“会不会牵连到家里”
原本还因为说漏嘴而紧张的吴孝钢,在听到这话后十分无语。
啥意思呀,遇到事第一个想法是会不会连累家里,难怪领导不想跟家里有联系。
这样的家庭,换作是他也不想有什么牵扯。
挂断电话后,胡秋云慌张的往家去,排队等着打电话的几个人见状,也忍不住好奇心,“高家那闺女出啥事了”
“我倒是听说了,说之前得罪了个大首长,不会要倒霉吧”
“谁知道呢,女人家蹦跶的这么高,她不倒霉谁倒霉”
匆忙回家的胡秋云不知道,伴随着她的离开,南雁倒霉的消息也迅速传播开。
从公社到县城,惹得一众人都慌了神。
钟胜利电话打过去,询问自己在化肥厂的“眼线”孙国兴。
“没啥事,季长青说了,是去工作,具体是啥工作保密,不用担心。”
提着的心又安稳落了下来,钟厂长想了想,“那要是再有陵县这边的人打电话过来,你跟那个小吴商量下,就说不清楚不知道。如果是小高的父母再去电话,问会不会牵连,就说应该不会吧。”
孙国兴年纪大了但脑子还好使,“你这人,咋还这么坏心眼呢。”
也不年轻了,坏主意可真不少。
“虽说儿不嫌娘丑狗不嫌家贫,但你忍心让高家毁了她”
但凡高家能讲道理,钟胜利也不会出这主意,但摆明了是娘家不做人。
这样的家庭,未来只会坑害了南雁。
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断绝了这重关系。
孙国兴叹了口气,“她要是个男人,哪用怕这些”
不过是欺负她是个女同志罢了。
他应了下来,简单跟吴孝钢说了这事。
小吴主任连连点头,“我明白。”那天他就气得要死,等回头再接到高家的电话,肯定圆满完成任务。
这通电话等了有些天,期间陵县那边打电话过来的人还挺多,认识的不认识的,吴孝钢见人说鬼话,将糊弄学发挥到极致。
唯独对段莹莹多说了句,“你安心准备考试,不然你师傅怎么能安心”
小姑娘红着眼睛抹泪,“我知道。”
窥探到这一幕的高家人慌了神。
“雁儿拿这丫头当亲闺女疼,怕不是真出事了,不然她咋能哭成这模样”
“是啊,要准备高考了,哪能这么分心他爹你说咋办。”胡秋云担心,“我怕这回头再影响到小三的考试,听说高考还要政审什么的。”
高家全都来了城里,原本是想着来肉联厂这边问问,谁知道遇上段莹莹出来打电话。
高老黑想起那倔驴一般的小儿子,虽说小儿子跟家里不亲近,但他要政审通不过,那高家可算是真的没了希望。
他想起了头些年,那些知识分子的家里人经常跟他们划清关系。
“咱也登报,跟她划清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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