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云骇然的看着两天前才跟他分别的猎户, 震惊的大脑一片空白怎么做到的这少年又是什么时候知道他要来的
他自认在江湖没有几个人的武功比得上他,以他的武功,两天一夜不眠不休的奔袭, 才堪堪到了这里, 然而面前这红衣教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对他的动向了若指掌,甚至还能将这毫无武功的猎户也掳来这里。
面前的人不, 他还是人吗
“快点啊, ”那少年的笑意凉薄,冰冷中仿佛杀机已至“你要是不选择, 我就替你选啦。”
他说着,突然伸出手, 从旁边暴雨倾盆中将坠欲坠的树上折下了一根枯枝,清脆的一声枯枝落下的声音之后,在孟凡云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那枯枝就像是活了一样, 从少年手中飞出, 狠狠的钉穿了那猎户的大腿。
那猎户想惨叫,但是由于嘴里堵了棉花,他只能够闷哼一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大腿被洞穿,血液奔涌而出, 然后又很快的混杂在湍急的水流里, 只剩下一抹淡红。
孟凡云握紧了手里的剑,沉声道“我拒绝。”
光月白的病虽然迫切,但是他并没有想用无辜之人的命来换。
红衣少年忽然不笑了,没有光线的时候,孟凡云看不清他的眼神, 直到少年向前一步,孟凡云才看到少年一双猫一样的眼神眯了起来,琥珀色的眸子在黑夜中闪着诡异的光芒。
少年淡淡道“光月白是御风楼楼主之子,也是有名的医仙谷传人,他的命,和一个鄙陋的偏远山村的猎户的命,我以为这甚至都不能算是一道选择题。”
孟凡云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这诡异的魔教教主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明明对于他的动向了如指掌,如果他想要他的命,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可是他却在这样一个暴雨夜,平静轻松让他来做一道选择题。
雨还在下着,那枯枝似乎是穿透了那猎户的动脉,血止不住的往外流着,那猎户痛到不行,趁着两人对立的时候,偷偷的挪动身体想去拔起那枯枝,却被红衣少年发现,顺手拈起被风雨卷起的一片枯叶,掷了出去。
那猎户嘴里堵的东西都遮不住他的惨叫他险些够到枯枝的手指,竟然被生生的削去了一小节
这下,哪怕是孟凡云不杀他,他都很难活过这个暴雨夜了,那截断掉的手指滚了几下,正好滚到了孟凡云的脚边。那少年看到这一幕,依旧气定神闲,甚至还笑吟吟的说“那我们换一道题吧。”
“你的命,和他的命,选吧。”少年往前一步,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握住了一根软红长鞭,直指孟凡云的咽喉。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毒”孟凡云脸色终于大变,因为他忽然感觉到,他居然动不了了他还保持着御敌的姿势,可现在浑身上下除了面部,竟然连微微抬脚都做不到
“我干什么”那少年听到这话,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一样大笑起来,肆意的笑声中,一头如泼墨般的黑发随着狂风在暴雨夜中飞舞,孟凡云只听见耳边传来破空之声,那根软鞭从他耳边擦过,生生的抽在了他背靠的大树上,合抱粗的大树,竟然应声而断。
何等可怕的力量
“我要是说,我没有下过毒,你信吗”
不可能。
怎么可能
孟凡云试图调动武功,但是却只觉得血气上涌,有腥甜含糊在喉间,咽不下,吐不出,小腹出一股一股滞涩之意,不是毒是什么他只能眼睁睁的看到少年又往前了一步,如葱白一样的手指轻轻的夹住了他的千钧剑剑身,然后微微波动。
传说中分量极重,普通人甚至拿不起来的名剑千钧,断。
直到那半截千钧掉到了孟凡云的脚边,孟凡云才相信这是真的他的千钧,就这样轻松的被少年毁掉了
“你到底是人,是鬼”孟凡云终于忍不住,把心中盘桓已久的问题问出这样年轻的面容,这样恐怖的内力,这样算无遗策的谋略,真的是人能够达到的境界吗
“是人是鬼,又有多重要呢”少年嘴角是扬起的,眸色却忽然变冷,“有时候,人心比鬼魅更可怕。”
他索性也不再借用什么道具,一脚踢开猎户,缓缓的走到孟凡云的面前,孟凡云只觉得喉间一凉,有什么东西像是毒蛇一样的缠在了他的脖颈处,他定睛一看,只见几根苍白的手指轻松的捏住了他的咽喉,逐渐勒紧。
胸腔中没有足够的氧气进入,孟凡云的呼吸逐渐紧促起来,意识也在迷离,但是他告诉自己不能退缩,一双坚毅的眼睛依旧紧紧的盯着红衣少年,却只能在少年琥珀色的眸子里看到自己濒死时丑陋的面容。
原来人死的时候是这样的
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孟凡云的脑海里走马观花般的想起这一生,他本来以为他这一生乏善可陈,没有什么能够记住的东西,可是昏迷间,意识却定格在了那个奋力朝着魔域的方向爬去的孩子身上。
那个孩子长大之后的样子,居然一瞬间跟少年重合。
不过那个孩子早就死了吧。孟凡云想,他嫉恶如仇,不喜杀人,却也不放过任何一个行善作恶的人,却独独放过了那个孩子,明明知道那个孩子的心肠有多恶毒,小小年纪就能纵火杀人,甚至还偷袭打算救他的自己,但是孟凡云还是不受控制的想起他背着那早已死去的多时的哥哥,一步一步朝着雾气中走去的样子。
忽然,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脖颈处落下。
那点动静在这喧嚣的雨夜里面可以说是微不足道,那少年本来也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可却在看到那物件的时候瞳孔骤然一缩,猛然的放开了孟凡云,在那东西坠落在泥泞之前,抓住了它
“这东西你是哪来的”少年攥紧掌心里的东西,厉声道。
孟凡云还没有从迷离中回过神来,却见到那少年面色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扭曲他紧紧的攥着那手中的物什,可仿佛又怕力度太大伤到它似得,又缓缓的松开,将那物件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胸口,表情如怨如慕。
也是在这一瞬,孟凡云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那是御风楼楼主送给他的锦囊。
那锦囊无甚特别,模样老旧,上面的针脚甚至有些粗陋,孟凡云在路上也曾打开过他,但是里面除了一句没有落款的祈福之外,什么都没有。
极其普通的一个祈福锦囊。
却救了孟凡云一命。
那少年握紧了那锦囊半天,似乎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个孟凡云,他的眼神不再想刚才那样什么都没有,像是有什么深沉的情绪在其中涌动,他打量了孟凡云半晌,这次的目光里面没有杀意,而有种孟凡云看不懂的复杂,又像是,透过孟凡云,在看着谁。
“要是也就是这样了吧”少年喃喃出声些孟凡云听不懂的话,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丢在了孟凡云的脚下。
“这是你中的毒的解药,你拿去,”少年淡淡道,“如果你想救光月白,可以。”
孟凡云并没有看那落在他脚边的解药,依旧盯着面前的少年,他似乎被什么东西摄了心魄,就连身边的护体真气都撤去了些许,暴雨终于打湿了他的一头黑发,也让他苍白的面容更显凄迷,一时间,竟然有些可怜的意味。
可是孟凡云知道,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他让自己定下心来,问道“你如何会突然变得这么好心”
“好心”少年像是听到了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可是却再也扯不出刚刚那种冰冷讥讽的笑意,他只是淡淡扫了孟凡云一眼,“我从不好心,我要救他,自然是要报酬的。”
“下个月圆之夜,回来这里,”少年淡淡道,“我给你解药,但是你要来魔教,做我的奴隶。”
孟凡云冷声道“我绝不和魔教沆瀣一气,妄作胡为”
“就凭你”那少年瞥了他一眼,眼中不屑,“你当我手下,我都嫌你蠢,当个打手,你都不够资格。”
孟凡云脸色难看,但是那断剑还在他脚边,他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爱来不来,”少年冷笑道,“反正光月白的病除了我无人能治,你要不想来,劝你早点一剑把他捅死,省得他还留在这世上痛苦”
“你怎么能这么说”孟凡云打断少年的话,脸色铁青。
“啪”回答他的是重重的一巴掌,那少年的一双手看上去纤弱修长,但是力道却过于常人,这一巴掌让孟凡云的头瞥到一边去,半天也转不回来。
“谁允许你跟我这样说话的”少年眯起眼睛,“我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有别的用处,但是不是你能顶着这张脸胡作非为的理由。”
“下个圆月,过时不候。”
雨还在不听的下着,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再电闪雷鸣,那猎户刚刚还在挣扎的发出闷哼声,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有声音发出。
孟凡云的脖子上,脸上,都是少年的五指印,他半晌回过神来,才发现那少年早就不见了踪影,如果不是那截断剑和身上的疼痛,他都要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切是一场梦。
脚下还有个白玉瓶子,孟凡云努力聚起一口气,动了动手指,将它捡起。
魔教教主的药能吃吗
可是不吃,孟凡云也知道,自己根本无法走出车里,那猎户的瞳孔已经涣散,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此时偌大的森林里,只有树叶被狂风吹得刷刷作响。
孟凡云奋力用牙要开了那上面的瓶塞,叼着瓶子,一股脑的把里面的药都滚进了自己的喉咙。
他要活着。
雨一直下到太阳升起,才渐渐停下。
孟凡云经过一夜的调息,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中的不知道是什么毒,让他浑身发冷,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暴雨的原因,而现在雨过天晴,那种寒意还是一阵阵的涌上来,那教主给他的药虽然能让他能够重新移动,不再浑身麻痹,却抵抗不住那股寒意。
那猎户安静的躺在他的脚边,早就没了气息,他临死前的表情显得那么不甘。
孟凡云心中愧疚不已,心想是自己连累了他,他皱了皱眉,还是俯下身来,将那猎户的尸体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还记得那猎户似是刚娶妻不久这样回去,要如何跟他的妻子交代
虽然动手的人不是他,但是如果不是他找那猎户问了路,那猎户也不会有这样的下场。
孟凡云背着那猎户蹒跚在大雨之后泥泞的树林中,因为昨天的电闪雷鸣,树林里到处是枯枝败叶,堵上了不少去路,他又中了毒,所以生生花了五天的时间,才走出了这片树林。
这五天的时间内,孟凡云想了很多,一是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救光月白,虽然那魔教教主行事诡谲,喜怒无常,但是他似乎没有要自己命的打算,甚至还给了自己解药,他要是跟在教主身边,不但能拥有进入魔教的机会,说不定还能刺探出一些情报。
只是那锦囊
孟凡云不知道为什么御风楼楼主居然会有能让教主放过他的物件,他在御风楼这么多年,自然对楼主的人品没有任何的怀疑,但是如果御风楼楼主对于魔教居然有这样的理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众人,好以此做准备呢
还有,孟凡云看了看他背上面色青白的猎户,虽然他用内力护着尸身不腐,但是他又要如何跟那个淳朴善良的村子解释呢
这些问题都纷纷扰扰没有头绪,不过等到孟凡云回到了那个村庄,最后一个问题就已经迎刃而解了。
因为他不需要解释了。
没有上锁的村子大门在黄昏下摇摇欲坠,空气中传来一股诡异腥甜的气息,孟凡云心中觉得有些不对,放下了那猎户,孤身一人走进了村子。
“许大娘”
“王叔”
孟凡云脸色凝重,一边叫着那些熟悉的名字,一边缓缓的朝着村子深处走去。
没有应答,只有愈演愈浓的血腥味。
孟凡云随机推开了一户人家,里面空空如也,生活的痕迹一如往常,吃饭的碗筷甚至还放在桌上,里面的饭菜早已变馊,但是却找不到任何人的踪影。
下一户也是如此。
整个村子像是一瞬间变成了一座荒村,夕阳如血,洒在那碎石小路上,孟凡云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一些当初觉得古怪的念头忽然涌上心头,一个大部分村民都住在茅草屋的村落,又是哪来的钱修筑碎石小路的
魔教周边有带毒的雾气,就连有武功之人都不能幸免,这一村落的普通人,为何住在这个地方孟凡云一路跋涉到此,本从未期望还能得到补给,却在这里看到了这样一个热情好客的村落,村民穿着破烂的衣服,但是却热情的接待了他。
孟凡云心中的怪异感越来越盛,他咽了咽口水,往血腥味最浓的方向走去。
无论如何,他要知道真相。
沿着碎石小路一直走,孟凡云才发现这条路居然有这么长,从村的东头走到西边,居然花了快一炷香的时间,傍晚的风吹来,有没有关上的门被风吹动的吱呀作响,孟凡云越往前走,心中越是不安。
不知道走了多久,路途忽然宽广了起来,孟凡云震惊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青石板路这只有皇宫和部分世家才用的起的青石板,竟然在这里奢侈的铺成了能够马车通行的大路
而顺着马车的方向看去,面前的景色更是让孟凡云震惊,这居然是一个全部由砖石房组成的村落,窗户雕花,碧瓦朱檐,和孟凡云之前看见的破落茅草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家家户户都有一条通往自家的青石板路,中间甚至还有个偌大的场地,上面写着庙房,旁边是两座威武的白玉狮子。
这简直不能用奢靡来形容了,单单这两座一人半高的白玉狮子,就几乎有等量的黄金那么贵。
血腥味就是从那庙房中传来。
孟凡云打量了一下四周,陌生中带着些熟悉,仔细一看,他惊讶的发现那上面的每家每户的名字,和他之前待的那个村落几乎一模一样,许大娘,王叔,还有猎户的名字都写在上面,甚至就连村长家给他留宿的那个房间,布局也一模一样,只是环境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孟凡云忽然知道,他们为什么看不上他的那一锭黄金了。
只是明明有这样的条件,为什么要打造那个偏远破落的小山村呢而现在里面的人,又去了哪里呢
孟凡云走了一圈村落,依旧没有看见任何人,最后他又重新回到了青石广场。那座神庙静静的伫立在夕阳中,庄严肃穆,像是神圣不可侵犯,可是那深深的血腥味也是从其中传出。
孟凡云咽了咽口水,他没了剑,也只能从不知道哪家借来一把刀,走到离着庙门几步远的地方,定睛运功往里望去。
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浓烈的血腥味和恶臭味传来,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孟凡云,也差点吐了出来,而那庙门的门缝中,也在流出青黄的液体,似乎就是恶臭味的来源。
孟凡云退后几步,屏住呼吸,运功在那把屠刀之上,一刀劈开了那庙门
庙门只是由上好的柚木制成,虽然坚韧,但是也只是普通木头,被孟凡云一击即开,然后门后的景象让孟凡云的脸色大变,他迅速的运功提气,强忍住心中毒素的反噬,脚尖一点,落在了那石狮子头上。
而就在他落下的那一秒,他所在的地方就被尸体淹没了。
是的,淹没。
门后不知道堆积了多少死人,随着大门打开,那些尸体如一座小山一样轰然倒塌,无数的人从庙中滚落了出来,如同一条苍白诡异的河流,就这样缓缓的流淌铺满了整个青石广场。
孟凡云咽了咽口水,脸色难看至极他在里面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脸孔,他们带着不同的表情,有些人狰狞,有些人不可置信,还有些人绝望,这些扭曲的脸定格在了他们生命的最终,昭示着他们死亡时的不甘。
一个村子里的所有人大概都在此了。
孟凡云忍着恶心,打量起这些人的死法,发现他们死法各异,有些人胸前还插着一把刀,有些人的额上全是血,还有些胳膊和腿都少了半截,伤口处已经变成了暗黑的腐肉,恶臭阵阵传来。
孟凡云眼神冷凝,他心中狂跳究竟是谁,灭了这个村子又把他们的尸体全部塞进了庙里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那个诡异的红衣少年,传说中的魔教教主是他,是他干的吗
难道就是因为给自己指了路,就造成了整个村子的灭顶之灾
孟凡云心中剧痛,一时间恨意攀升,恨不得把那少年碎尸万段,可是他也自知凭借目前的自己毫无办法,而这个村子,还有其他的诡异。他再次飞升而上,这次直接飞到了那庙的顶上,孟凡云掀开其中的一片瓦片,往下望去。
庙里也是一副人间炼狱的景象,到处都是死相狰狞的死人,只有一个地方干净整洁的似是不该存在在这里似得那是供奉神的地方,甚至还有两盏小小的灯火未灭,在风中微微摇晃。
这个村子,会供奉什么神呢
孟凡云从屋顶一跃而下,停在了房梁之上,往下望去,看到那神的模样,却再一次瞳孔一缩,差点掉下去
那供奉不似任何一个孟凡云所熟悉的神,但是孟凡云却的的确确的认识他。
灯火如豆,在尸山血海中摇晃,那神的一半脸庞藏在深深的阴影中,而被烛火照亮的另一半,正是早已死去多年的疾林阁少阁主,顾南和。,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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