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云其实记不太清他第一次杀人的记忆了, 但是比起第一次杀人,顾南和和顾南流两兄弟却在他的记忆里格外的鲜明。
所以哪怕只是多年前的一面之缘,孟凡云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座神像,居然和顾南和长得一模一样。
可是顾南和早在十几年前就死在了西域的草原, 又为什么会成为南疆一个古怪村子的供奉
孟凡云游走江湖多年, 也不是没有见过诡异的事情, 但是这个村落带给他的诡异感觉, 像是那萦绕在魔域的沉沉雾气,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死人,无数的死人,莫名其妙出现在南疆的顾南和,还有那个红衣雪肤的诡异少年。
孟凡云从那破庙中一跃而出, 天色已晚,月上树梢,孟凡云看见青石板路上的苍白尸体,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报官想想都知道不可能,这乱世, 人人自危, 这村子又在这么偏远的地方, 怎么可能会有官府衙役来管
孟凡云只能自己调查。
他随意的找了自己本来歇息的房子里休息,却发现他的包裹却不见了踪影,孟凡云本来能召唤信鸽的信物也丢了,只好第二天一早,启程去了最近的城镇,通知那里的驿站给御风楼的楼主送封信,报个平安, 简单交代了最近发生的事情,还有说他短时间内不会回去了。
他讲了讲这个村子的诡异之处,尤其是最后出现在村庙里的顾南和,可提笔到最后却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加上了一句,是否能跟他说说疾林阁顾家的故事。
疾林阁的故事已经尘封多年,成为了武林中不能提及的一个谜,在查清楚真相之后,他们知道投毒的不是疾林阁的所有人,只有一小部分不安分的人勾结了魔教,但是遭殃的却是整个疾林阁,当时明明有那么多的疑点,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反对的意见,偌大的疾林阁就在一瞬倾颓。
到最后,那些高喊着要灭掉疾林阁的人,究竟是为了伸张所谓的“正义”,还是为了那贪婪的人心,已经无人可知了。
孟凡云也只是浅浅的知道这个秘密,但是却不知道,到底哪些人是无辜的。
顾南和是无辜的吗
孟凡云送了信之后,又在城里铁匠处随意买了把普通的宝剑,重新回到了那村落里,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些尸体惨白的脸,孟凡云看不过眼,决定还是让他们入土为安。
这么多张脸,他一时也不知道谁和谁是一家人,只能草草挖个大坑,将他们全部埋进去。
这是个大工程,孟凡云从天亮挖到天黑,也才浅浅挖出一个坑,孟凡云放下剑,长长的叹了口气,要想挖个能埋葬村子里几百人的大坑,要挖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你在干什么”忽然有个声音在孟凡云背后响起,孟凡云猛然拔剑,警惕的回头,却看见他身后空无一人。
“谁”孟凡云警惕的看向四周,周围都是无人的空房,在黑夜中显得尤为可怖。
“你在挖什么啊”那声音仔细听来竟然像是个稚嫩的少年声音,语调天真却让孟凡云觉得有些耳熟,“要我帮忙吗”
“你是什么人”孟凡云下意识的觉得这声音没有恶意,只有纯纯的好奇,但是这声音又出现的诡异,明明是个少年声音,这鬼一样的死村,哪来的孩子
“我我也不知道我是谁,”那声音似乎被他问懵了,一时间有些迟疑,它半晌又重复了一遍,“我我是谁我这是在哪”
“那你出来见我,”孟凡云缓缓道,“我才知道你在哪里。”
“我也想出来,”那声音带着些疑惑,“可是我出不来,好黑好多人”
孟凡云的心剧烈的跳了起来,他本不信鬼神,可是他在跟这个诡异的声音对话的时候,明明已经无声的挪动脚步,开始一间一间的检查这些空房,但是这声音的音量却依旧毫无变化,像是一直在一个同样的距离和孟凡云对话那样。
只是,怎么可能呢自己身边明明空无一人。
孟凡云终于感到害怕,森林中遇到那红衣少年的那种寒意再一次涌上心头,可那声音依旧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我真的不知道我在哪我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你是唯一一个能跟我说话的人,你能跟我多说说话吗”
那声音殷切又热情,孟凡云虽然怀疑它的身份,但是还是下意识的接下去“那你想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那声音似是每句话都要重复一遍,才能理解,“我想知道什么我想想啊对了,我好像有个弟弟。”
“弟弟”孟凡云挑了挑眉,他把所有的屋子翻了一遍,没有找到声音的主人,索性不找了,随意的在一个房间中坐下,继续跟那声音对话,“你还有弟弟你弟弟在哪”
还有一个跟他一样的鬼魅吗
“对弟弟,特别讨人喜欢的弟弟,”那声音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一时间兴高采烈起来,“弟弟你有弟弟吗”
“我没有。”孟凡云说,烈火堂一直都是一脉单传,他被收养之后,光月白年纪也比他稍大,他们平常都是平辈相称,也从未称兄道弟过。
“唉,那你的人生真的是充满缺憾。”那声音像是可惜又像是在可怜,“没有弟弟的人生是不完美的。”
孟凡云不置可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鬼魅居然还会有亲情这种东西。
那声音见他不答话,又自顾自的说道“当然,即使你有弟弟,可能也不会有像我这样可爱又可人的弟弟,我的弟弟天下第一好,你说是不是”
孟凡云没接话,他都没有见到过这鬼魅,又怎么能承认他的弟弟是天下第一好呢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可是没想到,因为他的不承认,那声音似乎暴怒了起来,一瞬间一阵巨大的妖风袭来,直接冲破了那扇本来关的好好的木窗,直直的朝着孟凡云的方向席卷而来,孟凡云差点就要被那阵风吹得狠狠砸在了背后的砖墙上,还好他反应及时,翻身躲过了那阵妖风,而他本来坐的座椅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重重的砸在了背后的墙上,碎成了几段。
这是什么妖物
孟凡云看着那碎成几截的椅子碎片,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居然已经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没想到那声音愣了下“我不是妖物,我是人啊”
“你怎么可能是人”孟凡云厉声道,“哪有人像你这样,没有实体,还兴风作乱”
那声音似乎被他的这句话摄住了,半天没有答话,孟凡云再尝试呼叫它,却没有收到回音。
那声音像是消失了一样,若非面前一片狼藉的房屋,孟凡云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抱着剑,度过了一个不眠夜,可是那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
第二天清晨,孟凡云又继续搜查这村落的情况,这村落除了用度比一般的村子好以外,其他好似也没有什么异常,孟凡云找了一遍没有收获之后,又重新开始挖坑。
又是一天夜色逐渐降临,孟凡云把坑挖到了约有两只手掌那么深,做了个记号就打算收工,却又听见了那个诡异的少年声音。
“为什么不用铲子呢”那声音疑惑的在他耳边问道,声音又恢复了平静和好奇,好像昨天的暴怒和妖风都不存在似得。
“铲子”孟凡云一愣,还没有来得及去惊讶这声音的忽然出现,“哪里有铲子”
“很多人都要啊,最近的就在村口第三间李大妈的外房外面就有啊,第四间的徐大爷那也有铲子,但是他拿它挑粪,我嫌恶心,你还是用李大妈的吧。”那声音如数家珍,“村长家的铲子用的人太多了,锈迹斑斑也不好用。”
“你怎么知道”孟凡云有些疑惑,“难道你是这里的村民吗”
“我好像是”那声音自己也很疑惑,“反正我就是知道。”
孟凡云心里暗暗道,难道这少年是暴死的村民
他连忙问“那你还记得这村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那声音沉寂了一会,才再度响起,却从平静慢慢变得歇斯底里起来“我不记得了我真的我不我不记得了不记得了别”
又是一阵重重的妖风,不过这次孟凡云有所准备,躲过了那场袭击,但是那妖风却吹起了一阵黄土,将孟凡云辛辛苦苦挖出来的坑填回去了大半。
孟凡云
当晚,那声音果然没有再出现过。
又是一天晚上,孟凡云再一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还是天真无邪的语气,那少年清越的声音给他道歉“对不起啊,我昨天太激动了。”
孟凡云“没事。”
就当他是个受不了刺激的鬼魂吧。
孟凡云再也不主动问鬼魂的事情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听那鬼魂说,那鬼魂的记忆似乎也很混乱,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孟凡云却大概拼凑出,这鬼魂有个弟弟,他跟他弟弟感情很好,两个人相携着一起长大的。
但是孟凡云听着那鬼魂的叙述,又觉得奇怪,那鬼魂说话中,总觉得那弟弟有时候的行事比鬼魂这个做哥哥的要靠谱,甚至注意都是弟弟在拿,孟凡云有一次问出口,是不是这鬼魂记错了,他有的不是弟弟而是哥哥。
鬼魂尖叫的否定了他,说他有的一定是弟弟,顺便又带起了一阵妖风,又给孟凡云的坑填埋上了小半截手指的土。
孟凡云行吧,他不问了。
孟凡云虽然胆子大,但是一人和这么多尸体在一起,总觉得有些瘆得慌,还好有这个鬼魂声音陪着他,日子倒没有特别的难过。
只是他调查了半天,再加上检查了那村子里的人身上的伤口,竟然得出了一个有些荒谬的结论这村子里的人好像都是自相残杀而死的,李大爷拳头上的血迹和村长头上的刚好吻合,陈屠夫的屠刀插在王叔的身上
孟凡云皱了皱眉,暗道不可能,先不说这么个安居乐业的村子怎么会自相残杀,而且那些尸体怎么会恰好都堆在村庙里呢
而且更为可怖的是,天气炎热,还下了雨,南疆这种蚊虫最多的湿热天气,这些尸体这么多天,居然都没有完全腐化,还保留着孟凡云初见的时候的惨白狰狞模样。
而随着时间过去,孟凡云和红衣少年约定的月圆之夜也即将到来。
月圆之夜的前一天,孟凡云先去了一趟最近的城里,问那里的驿站有没有收到楼主的回信,出乎意料的是,那驿站居然说,他们把孟凡云那信寄丢了。
孟凡云有些生气,但是也无奈这乱世里面,驿站的生意本来就不好做,无奈只能再写一封,拜托他们寄出去。
听说以前疾林阁没有被灭门的时候,是统一了整个江湖的驿站生意的,那时候的信,可从来没有丢过,而且五天就到了。
孟凡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又一次想起疾林阁,只不过他回去的时候,把这件事跟那鬼魂说了,并且说他明天可能来不了了。
这么多天,他已经把鬼魂当成了他的一个朋友,无关乎鬼魂的真实身份,能有个人聊聊天也是好的,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鬼魂喋喋不休的谈论着他那个什么都好的弟弟。
没想到在他提起疾林阁的时候,那鬼魂愣了下,忽然道“哪用五天啊当初走水路三天就够了。”
“什么三天就够了”孟凡云没听懂。
那鬼魂似乎也只是随口一说,它也逐渐接受了自己记忆力不好的事情,思维跳脱的很,马上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又重新开口“我跟你说我那弟弟的好,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孟凡云
他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孟凡云把也许能用到的东西都收拾好,然后踏上了重回那树林的路。
他从树林里回来的时候特意做了记号,然后才发现,那猎户给他的路好像不是最短的距离,他按照猎户的图走了三天的路途,实际上一天就能走到。
夜色刚刚降临的时候,孟凡云就到了那天他遇到红衣少年的地方。
古朴幽暗的树林人迹罕至,所有的东西都似乎还保留着那天的模样,孟凡云找到了那棵被少年一枚叶子贯穿的大树,便在那树下等待。
从太阳落下直到月亮高悬,孟凡云也没有等到那红衣少年。
正当孟凡云以为那少年不会来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声音“喂,有你这么当奴隶的吗”
孟凡云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对面的大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
少年依旧一身红衣,他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悬下的一双雪白赤足在空中微微摇晃,圆润而明亮的月光在他身后,衬的他整个人似乎都在莹莹发光。
月光倾斜在少年的发间,身旁,衣服上,少年的一双琥珀眸子透明似琉璃,他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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