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落落“”
惊闻噩耗。
这位高岭之花今日又是犯了什么病
江晦看着端上来的满满三大壶凉茶, 接过杯子的手微微颤抖。
“多谢大师兄。”少年露出个略显僵硬的微笑,仰头将杯中的凉茶一饮而尽。腥苦涌上喉咙,他强忍着恶心, 笑得礼貌又得体“很好喝。”
这顿饭衣落落对各式各样的菜式完全没有记忆, 她的“口腔”中是无尽的苦涩, 甚至喝到第三壶时已经麻木。
她从满心期待到心如死灰,只隔了三壶凉茶。
这顿饭吃得很是漫长,待胡灵放下筷子, 外面已是华灯初上。三人离开福满楼,胡灵拉着谢蕴之还想继续转转, 江晦看着远方来往的人群, 开口道“你们逛吧,我想先回去了。”
“好。”谢蕴之没有强求, 临走前嘱咐道“江师弟, 今日以凉茶代酒,希望你不要再焦虑, 好好休息, 安心准备大会。”
“我相信你。”
“好。”江晦此时终于想明白了谢蕴之奇怪态度是因何而来, 他也没有多解释, 告别后快速离开。
他朝与谢蕴之二人相反的方向前行, 在不远处的素斋阁前停步。阁中一屋光溜溜的脑袋, 还有两只留在门口。其中一个光脑袋看见江晦, 眼睛一亮。
“江檀越。”声音清越,清微淡远,格外好听。
衣落落看着这位年轻的佛子,呼吸一窒。僧衣低敛简洁,却将他眉眼衬得更为秾丽。他像不染凡尘的高山白雪, 却也似濯而不妖的池中白莲。
“空安佛子。”江晦朝对方颔首。空安身边的人闻言转过身,是一中年模样的僧人。
“江小檀越,好久不见。”了悟手挽佛珠,低念了声佛号。
“见过了悟圣尊,晚辈一切都好。”江晦俯身施礼,恭敬应答。
“自你师父去世,老僧就没再见过你。没想到,你竟已经这么大了。”了悟感慨,脸上划过一丝遗憾“你师父可惜了。”
“师父。”空安打断了悟的回忆,及时挽救愈发沉重的氛围。他轻声道“师父,屋中的师兄师弟还等着您,要不您先进去,我和江檀越说说话。”
“好,好,老僧不打扰你们叙旧了。江小檀越,伏山大会再见。”了悟尴尬一笑,率先进入素斋阁。待看不见了悟的身影,空安同江晦走到旁边树下。
空安盯着江晦的脸看了半晌,突然道“江檀越,可还记得当年我同你说的话。”
“面善心煞,手沾罪孽,寂灭万物。”江晦轻笑着把话补上“佛子见我第一面就说出这样的箴言,江某怎会忘记。”
“阿弥陀佛。”空安低诵佛号,面露歉意“是空安冒犯了。”
“小僧那段时间神思不稳,才会冒失说出这样的话。”
“无妨,佛子承天命,这话不是无意之失,而是金口玉言。”江晦自讽道“况且,佛子的话也没有说错,我确实是天煞孤星。”
“阿弥陀佛今日小僧与江檀越一谈,正是想要恕罪。”空安听到江晦的话忙俯身告罪,声音轻缓“今日一观,江檀越命格已变,想来是当年小僧听错了话。”
“变了”江晦来了兴趣“变成什么样了”
空安犹豫片刻,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死而后生,福泽天下。”
“呵,这变得有些多啊。”江晦唇角勾起,停顿片刻,试探道“也是佛子从神谕中聆听到的”
“不是。”空安直视着江晦的双眼,面上流露出鲜少出现的疑惑。佛子承天命,聆听神谕,终身奔走完成上天旨意,是这块大陆主宰最忠诚的信徒。
神谕极少出现,更难以捕捉。可第一次见到江晦时,空安耳边却突然出现极为清晰的声音。他当即一震,将这席话完整复述。
可今日再见江晦,却完全不一样了。
空安轻捻佛珠,手指攥紧。他斟酌片刻,接着道“是看见的。”
“小僧在江檀越身上,看到了神祇大人新的指引。”
“是么。”江晦负在身后的手无意识捏了捏衣角,他神色淡淡,没有继续问下去。他从胸前掏出一个储物袋,递给空安“师尊当年嘱咐过我,下次见到佛子,一定不能忘了这个。”
衣落落注意到,这个就是江晦装桃子的袋子。原来这段时间江晦发愤图强种桃子,是为了给佛子吃
空安接过储物袋,好奇打开,发现里面尽是堆放得整整齐齐的绛月桃。桃子巨大圆润,成色极好,浓郁的桃香溢出,四周弥散着清甜的果香。
“江檀越”
“师尊吩咐的,我只不过是奉命行事。还望佛子收下,不要拂了他老人家的意。”江晦递完储物袋便利落地退后几步,他望着满街的华盏,开口道“佛子快进去吧,莫要让了悟圣尊等急了。你们慢用,我先回山庄了。”
“好。”空安将储物袋放在胸口,动作有些僵硬“伏山大会见。”
江晦回去的速度很快,离入夜还有很久,不少弟子仍呆在练武场勤奋练习。江晦一如既往一进屋子就倒在床上,丝毫没有修炼的意思。
衣落落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昏昏欲睡,可突然间眼前出现无数金色的符文,围绕在四周让她顿时清醒。
“这是什么”她惊愕开口。
“肖云诀。”江晦散漫道“高阶版。”
高阶肖云诀一开始就直接藏于弟子灵台,根据弟子天赋变化,为其指引更为合适的修行道路。衣落落快速浏览密密麻麻的文字,发现几乎所有的修炼方向都被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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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法推荐附定云宗此道尚缺,建议弟子出宗修炼
江晦竟是个样样都适合的六边形战士
不过未来可以毁天灭地的大人物,有这样的天赋也不足为奇。衣落落扫过各式各样的功法,陌生中却有些怪异的熟悉。
许是之前江晦灵府中的书籍有所提及吧。
“所以你是每一个方向都有所涉及,还是专攻修剑呢”衣落落抓紧时间汲取知识“而且,你的修炼方式就是看书”
“都是略懂一二罢了。”江晦有些心不在焉“看书还堵不上你的嘴么。”
衣落落“”
她本来也不想和江晦说话。若不是想问问关于空我的事,她才不会开口。江晦这么一说她也没了兴致,大不了以后再说。
还有她感觉舌头到现在还是苦的。若不是修仙之人身体强悍,又没有五谷轮回之虞,她怕是早就在厕所里蹲着了。
衣落落攥紧拳头,暗自想着,今日凉茶之仇她迟早会报复回来。
随着伏山大会一日一日临近,参加大会的各种弟子陆续到达,山庄也渐渐热闹起来。不同宗门的弟子有的视彼此为仇敌,有的却逐渐熟络,甚至成了朋友。
江晦似乎很不喜欢热闹,自从山庄变得喧闹,他便极少出门。有时在床上躺着看肖云诀,有时跑到蚌壳空间里收拾种地,顺便教训教训圆盒中躁动的魔气。
自进入成长期之后,魔气对他颇有些避之不及之感。体内的封印安稳不少,圆盒也更为萎靡不振。
这期间江晦的言语挑衅持续不断,衣落落也不认输,毫不留情的损回去。只不过偶尔要在小洛的“胁迫”下对江晦进行一些“爱的教育”。
至少原本向对方下手且刀刀致命的两人,暂时没有继续互相残杀的打算。
江晦又是闷头在蚌壳空间里待了一整天,他近日又开始翻看灵植种植手册,在里面种植了一些凝神聚气、洗涤血脉的灵草。
从空间出来的一瞬,暖黄的落日余晖在他脸上镀上一层淡淡金光。他推开门,蕴含灵力的通知响彻整个山庄。
“伏山大会将于三日之后正式开始。请诸弟子一个时辰后前往山庄正殿抽取比赛顺序。”
根据目前公布的数据,参加伏山大会的弟子共六百人,来自五十余个不同的宗门。像定云宗这样的大宗有五十名弟子参与,有的小宗门可能只有寥寥数人参加。
伏山大会共有三轮,分别为个人战初赛、个人战决赛以及团体赛。第一轮比赛每人比试三场,根据获胜率淘汰三百人;第二轮同样每人三场,共淘汰一百五十人。
最终进入团体赛的一百五十名弟子将自由组成三十个队伍,每队最少三人最多七人。最后获胜的前十支队伍具有进入茯苓秘境的资格。茯苓秘境是整个迦南州的秘境群,里面藏着无数传承与宝藏。
江晦准时到达山庄正殿。抽签通过高阶法器梅花骰进行,巨大的骰子悬浮于上空,在整个房间范围内进行弟子抽取。
灵鸟将每名弟子的结果大声朗读出来,并将对决单传递到他们手中。
“定云宗,谢蕴之。”
“和你一同比试的弟子分别为楚月宗浑不似、落英宗詹天雪、六照门张天决。”
“法衍宗,空安。”
“和你一同比试的弟子分别为七情阁赵月、霸天门张霸天、青罗宗荆落。”
“”
得知自己比赛对手的弟子可以拿着对决单先行离开,江晦安静等待着,终于听到灵鸟报出自己的名字。
“定云宗,江晦。”
“和你一同比试的弟子分别为楚月宗赵千澄、法衍宗无尘、定云宗慕青。”
殿中的弟子听到灵鸟念出的结果后瞬间变得嘈杂。这三人都是当今修真界极为出色的人才,在众人心中他们进入团体赛是板上钉钉的事。只碰到其中一个就有的受,没想到直接来了三个。
按照伏山大会的规则,除非参加比赛的弟子身受重伤无法参与比赛,否则必须必满三场才可结束。
弟子们讨论着这场比试的可怕,探着脑袋想要看看谁是抽到这个结果的倒霉蛋。
江晦的的坏运气又一次发挥到极致。
角落中的少年伸出手,抓住了灵鸟衔来的对决名单。
四面八方的议论声钻进耳朵,江晦在众弟子敬佩的目光中离开,连衣落落都被这些灼灼视线弄得有些尴尬。
衣落落虽不了解目前人族修真界的青年才俊有哪些,那这些弟子的反应无疑在告诉她江晦抽到了三个硬骨头。
“能赢吗”月色之下,衣落落小声和江晦说着话。
江晦没有立刻回答,他垂眼看着对决名单上的三个名字,脑中快速调取他们的信息。
伏山大会针对年轻人族修仙者召开,历届大会召开之际,都会出版记载参会弟子排行信息的伏山录。
慕青,也就是那个跋扈无理的小少爷。定云宗绝顶峰峰主亲传,修剑,现已修炼到肖云诀五阶出体。他在伏山录上的排名,是第五十七。
楚月宗赵千澄,惊才艳艳的术法师,主要修炼方向为阵法。她曾在两年前独创阵法,在伏山录上排名第三十五。
法衍宗无尘,和空安年纪相仿,是当今十大佛子之一。他容貌俊秀身材清瘦,常吸引不少七情阁、合欢宗的弟子,但他却是个修无情佛、使七绝刀,一身正气的冷面金刚。他是三个人中伏山录排名最靠前的一个,目前排行第二十一。
至于江晦他是临时参加伏山大会的“替补选手”,伏山录上根本没有他的相关信息。
“唔,不一定。”直到迈进房门江晦才回答了衣落落的这个问题,他布好房间的封印,利落地走进蚌壳空间。
“不一定”衣落落有些诧异,黑化值达到一半、拥有强悍未知妖族血脉的六边形战士居然就给出这样的答案
她点进光幕,小洛最近根据目前掌握的全部信息与推测制作了一个人物战力表。江晦两个字排在表格的最上方,通过知识储备、对战评估、血脉推测等多维指标分析,小洛甚至把他的武力值排在了谢蕴之的前面。
“我认为他的真实实力甚至比谢蕴之还要强上不少,但受限于现状实力可能有一定削弱。”小洛分析道“如果你的宿主不是江晦,在之前的混乱阶段也不会受伤。”
是啊,衣落落心说,可谁叫她是个倒霉蛋呢。
从光幕上挪回视线,衣落落竟发现江晦已经到了一个蚌壳空间中从未踏足过的领域。这个怪异空间不知不觉延展数倍,前方竟出现了一个温泉池,和木屋后面的那座一模一样。
“你把这池子都搬来了”衣落落拧起眉“你来这里比赛还不忘泡温泉”
继存储、灵草种植、关押魔气之后,这一方空间竟要开启沐浴业务
江晦不在意衣落落扬起的声音,随意丢下鞋袜,身着寝衣泡进池中。自从那日衣落落“从天而降”并进行一番炸裂输出,他再也不敢如之前一般赤身入水。
水汽蒸腾,少年面孔隐于水雾之后,散漫开口“我现在可没有搬动温泉的能力。”
“这温泉和这个空间本就是一体,我离宗参会,它自然也会一同跟来。”
据师父许弈说,这方空间是他亲生父母留下。许弈在古战场遗骸之中找到他时,脏兮兮的小孩正迈着萝卜短腿和野兽抢夺腐肉。
孩子脖子上挂着两个蚌壳,几乎有他半张脸那样大。
后来师父把他带回定云宗,研究许久也没查明白蚌壳的来源,只能把它当成一个异空间使用。现在蚌壳空间里堆的不少东西,都是许弈在世时从各个地方搜罗回来的。
“你的宝贝还不少呢。”衣落落感叹“随便拿几个蚌壳空间里的法器出去,都能把对手干趴下吧”
“要是第一轮就打道回府,多可惜。”
衣落落很讨厌输,从之前她对江晦的拼命反杀就能看出来。只是现在他困于江晦的身体,不希望输得对象就变成了江晦和自己。虽然她不用承受江晦对战时手上的痛苦,但凄惨落败怎么也不好看。
“我的事不用你管。”江晦闭上眼,长发浸湿,好似水中蛊惑人心的鲛人。只是他神色烦躁,此时更像准备暴起咬人的食人鱼。
“你的话不对。”衣落落纠正道“现在这个情况,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是一体的。”都说比赛中的胜利可以极大地激昂情绪,带来正面反馈。如果江晦比试顺利,说不定黑化值又能降下一点,她也能离成功更进一步。
“你好,我也好。”
江晦“”
他冷嗤一声不再理会,本就被水汽熏成粉色的耳垂隐于长发背后,颜色悄悄变得更深。
水下的手指无意识拨弄着水花,似是在抒发某些无法言说的情绪。
她真是个疯子,江晦兀自想着,连这样的话都敢随便说。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这届伏山大会,终于正式拉开帷幕。
主办方乘着仙鹤飞在前方,参会弟子跳上自己的法器直入云霄。圣鸟开路,青云作伴,他们斗志昂扬,想要在这次大会中拿下属于自己的辉煌。
比赛在迦南山中举行,广阔场地设置了三十个斗法台,可同时容纳六十名弟子进行比试。个人战初赛共持续五天,江晦抽到了第一、四、五天比赛,现下已经站在了斗法台前。
他的前面有一人,待其比试完毕,他就要上台了。
比赛奉行点到为止的原则,不允有生死之斗。但虽然规定如此,历届大会结束后总会有几个身受重伤、灵脉有损的可怜人。在比赛结束后的秘境探索中,甚至还会有弟子陨落其中。是因环境险恶被妖兽所杀,还是另有隐情,就没有人知道了。
他们将希望寄于此,最后却只收获到无尽的绝望。
江晦看着斗法台花纹繁复的玄铁地面,瞳色深邃。
这一场的对手是赵千澄。
一袭青衣的女子悄无声息地在少年身旁站定,露出娴静温婉的侧颜。微风拂过,带着些青草味道。
“你就是江晦。”女子注视着台上的比试,朱唇轻启,声音婉转,让人想起绾州的吴侬软语。
“是。”江晦同样目不斜视,低声回应。
“我在伏山录上没有翻到你的名字,你们大师兄更是嘴严得很,我问了好久才探出来一点消息。”
“你是剑修”
江晦有些敷衍地点了点头,神色如常,却是往旁边挪了一步。
赵千澄也不在意他的反应,只低低一笑。
比试开始之后斗法台就会开启隔离屏障,使得台上的比试不会影响下方观赛的弟子。
这一场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比试的弟子一名是符修,一名是丹修,都不是绝对凶残暴力的攻击型选手,但搞出来的动静也不比那些剑修、锤修小。
符修手上的符篆不要钱一般往前面甩,丹修手上的爆炸、聚水等各式各样丹药也源源不断往前面扔。斗法台上一会儿炸起火花,一会儿凭空涌起江水,有时还会出现布满巨刺的藤蔓。
许是持续的拖延遁走战术让两名弟子有些不耐烦,那名符修停下手上的动作,空中灵笔快速动起来,在符纸上落下复杂的字符。灵力持续涌出,他嘴角渗出鲜血,可眼中却是势在必得。
中阶符篆千钧压顶。
一块巨石突然出现在斗法台上空,通体漆黑,似乎还在发着幽幽寒光。远远一看都能捕捉到巨石身上的纹路这是一块重达千钧的黑硚石。
丹修看见巨石面色一变,他将手上的无数颗丹药向上空一抛,灵力倾泻,竟开始将这些丹药全数混合。
百丹合一,可击空山
两名弟子双目充血,相对而立。前方是翻滚的灵力,他们的全力一击即将带来撼天动地的碰撞,一举决出这场比试的胜负
“你说谁会赢”
众人屏息之际,赵千澄突然转过头,望着身侧的人朗声问道。
江晦注视着前方,没有回答。
耳边骤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地面震动,两个灵力团猛得交错,仿佛星体之间的撕裂与撞击。巨石碎裂,上空尽是散乱的碎块。石块如陨石重重砸向屏障,蕴藏灵力的“巨大杀器”终究光芒黯淡。
这场比试终于决出胜负。
人群中响起热烈的掌声与弟子们饱含激情的嘶吼,赵千澄淡淡望了一眼斗法台上的残石,转身准备前往自己的等候区。
可耳边传来的声音让她停下脚步。
她缓缓回头。
少年穿着极为简单的白衣,胸口还突兀绣着个有些幼稚的动物图案。他安静看着她,仿佛一株山间伫立的玉兰。
少年嗓音清寂,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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