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展览的屏画作品除了传统的国画水墨题材外,还包括雕塑、影像等当代创作形式,让观众可以领略到各种风格的屏画艺术,为大家带来一场丰富美学的画屏之旅。”
办公室里,孟染被主持人的新闻吸引,偏头看着电视机,若有所思。
“怎么,小孟对屏风画也感兴趣”校长江宏伟从外面推门进来,笑眯眯地问。
孟染回神坐正,只是笑了笑。
“这可是门历史悠久的艺术。”江宏伟坐到桌前,啧声惋惜一句,“以前咱们国内也有过这方面的大师,只是后来出了意外,这一块的人才也就式微了。”
孟染垂着眸听,很轻地嗯了声。
“说正事说正事。”江宏伟摆摆手,喝口茶道,“今天找你来是想问问,让你去带成人班的事,你有什么想法没”
孟染“您安排就行。”
“青鹭”是宁城很有名的画室,不管是初学还是集训,都是很多美术生首选的地方。
最近画室对一些热爱画画的白领推出了多种休闲放松的成人课程,一些资历深的老师不愿教,江宏伟只好安排孟染这样的新老师去上课。
孟染虽然才来画室教学半年,却已经成为最受学生欢迎的年轻老师。
江宏伟对这个宁美毕业的高材生很满意。
小姑娘不仅专业过硬,人也长得漂亮,才华和外表兼具,给画室长了不少人气和门面。
“听说你下周要订婚了恭喜呀。”
“谢谢校长。”
从办公室出来,孟染接到周屿安的电话“下班了吗我到你画室楼下了。”
孟染看了眼窗外。
才十二月初,宁城便仿佛进入深冬,这几天间断下起了雪,天气冷得彻骨。
“我现在下来。”她按下电梯说。
周屿安的车就停在路边。
几片雪花落在孟染肩头,她弯腰坐进车里,边放包边问
“真的不用买一些礼物去吗”
半天没等到周屿安的回复,孟染抬头,才发现男人在看她。
她眨了眨眼,“我脸上有脏东西”
周屿安手伸到孟染脑后,从她发间取下一支画笔。
顺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松散开来。
孟染“”
周屿安笑,“艺术家都这么随意吗。”
有时手里没皮筋,孟染会随手拿支画笔盘住头发,刚刚下课后被校长叫走,她一时忘了取下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整理了下长发,“谢谢。”
周屿安倾身过来帮她系安全带,同时垂眸。
大概是刚刚被室外的冷空气冻到,孟染原本透白的肌肤映出一点粉。
像遮了层纱的月光,清冷安静,又让人充满渴望。
漂亮女人有很多种,孟染算是很独特的那一类。
她规矩而淡然,却又总能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特别的魅力。
比如刚刚一支画笔带来的别致和温柔,足以让他回味许久。
“今天是去吃斋饭,场合也不适合带礼物。”系好安全带,周屿安坐正,“下次去家里见面再送吧。”
孟染点头“好。”
周屿安下午给孟染打来电话,说晚上带她去见自己的干妈,顺便一起吃个饭。
在这之前,孟染只见过周屿安的母亲,从不知道他还有个干妈。
更不知道,他这位干妈竟然是沈榕。
年轻时艳绝娱乐圈的美女明星,如今城中赫赫有名的豪门傅家夫人。
汽车朝东三环郊区的昭圣寺行驶。
华灯初上,马路两侧的路灯依次亮起,灯火里飘着雪,在城市夜空落下斑点光影。
两人路上都没怎么说话,气氛过分安静时,会有种压抑的闷感。
这种感觉让孟染不太自在,她轻呼了口气打破沉默,“我看了酒店发来的现场设计图,其实订婚不用这么隆重的。”
“那怎么行。”周屿安一只手扶方向盘看前方路况,腾出另一只手来握住她,“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
孟染看向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她能感受到周屿安掌心的温度。
只是
明明温热,却好像穿不透她的皮肤。
正如他这句满是爱意的话落到耳里,亦未荡起太多波澜。
孟染觉得命运有时和戏剧一样,出其不意,也措手不及。
一个月前,当她还在小渔村为画展作品努力寻找灵感时,医院突然打来电话说舅舅关绍远急病入院抢救,孟染连夜赶回宁城,病床前答应了关绍远的所有要求。
周屿安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成为了关绍远为外甥女选定的托付终身的人。
孟染从小失去双亲,拉扯她长大的舅舅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当然,周屿安也的确优秀。
不仅人帅气稳重,事业也相当出色,才26岁已经有自己的律所。在长辈眼里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
虽然孟染觉得这段感情开始得仓促生硬,但她对周屿安印象还不错,也愿意尝试去接受这段关系。
汽车渐渐远离城区,马路两侧的灯火也逐渐变暗。
二十分钟后,汽车停在一座清净的寺庙门口。
雪还在下,周屿安下车帮孟染开门,他手抵在车门上方,略显抱歉地说,“对不起,忘了带伞。”
“没事。”孟染轻声回他。
僧人引路,两人进了寺庙里。
周屿安把孟染带到一座院子的二楼,推开门,里面是个小餐厅,僧人进进出出,正在准备斋菜。
“待会就在这里吃饭。”周屿安对孟染说,“干妈他们在隔壁,还有场法事,我过去上柱香,走吧。”
孟染跟着“好。”
大部分生意人都信风水神明,生前玩转风水供奉香火,死后也要做尽法事,乞求神明庇佑他们世代富贵。
傅家也不例外。
傅明山过世,夫人沈榕听了“高人”指点,将骨灰放在昭圣寺七七四十九天,说是受佛法加持净化,不仅能让亡者往生极乐,子孙后代也会因此受到福气庇佑。
而今天,就是傅家人来“接”傅明山离开的日子。
隔壁那个房间是寺庙特别为傅明山设置的临时供奉灵堂,周屿安进去的时候,僧人们正在做最后一场法事。
五六个僧人手捻佛珠在一旁诵经,声音祥和又虔诚,听了让人瞬间肃然恭敬,充满正念。
傅明山的骨灰盒按照“高人”的要求,摆在一圈莲花灯里。
供桌上的香炉里已经插了好几柱香,分别来自傅家的一众晚辈。
周屿安虽说是沈榕认的干儿子,名义上却也得叫傅明山一声干爹,来上香合情合理。
他走到沈榕身旁,低低唤了声“干妈。”
沈榕朝他点头,“还是你有心,傅琰那个混账东西,这么重要的日子都缺席。”
傅琰是傅明山的长子,也是宁城鼎鼎大名的纨绔少爷。
周屿安安慰沈榕,“公司年底事多,他忙。”
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沈榕最了解,前段时间说是出国看车展,结果鬼混到现在还没回来。
沈榕哼了声没说话,视线落到孟染身上,“这位是”
周屿安介绍“孟染,我女朋友。”
孟染礼貌颔首,“您好阿姨。”
沈榕自上而下地打量了孟染几眼,点点头指一旁,“随便坐吧。”
“好。”
房间不大,今天又来了很多人,一眼看去略显拥挤。
周屿安把孟染安置在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后,暂时离开去帮沈榕的忙。
今晚之前,傅家对孟染来说是不可能有交集的存在。
可她现在却坐在这个庞大的家族里,陌生地参与着他们的家族事务,听着他们小声的对话
“大哥风光了一辈子,临了两个儿子都没来接他回去,你说讽不讽刺。”
“老二都消失一个月了吧,难道真的”
“难说,要是突然冒个人出来跟你平分千亿财产,这事儿搁你身上你受得了”
“你这意思”
“呵,他们家的龌龊事多着呢,多一桩有什么稀奇。”
孟染并没什么兴趣探听豪门八卦。
梵声在耳边整齐诵读,她视线游离地落到窗外。
冬季白昼短,才六点半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下来,寺庙地处郊外,到了晚上望出去更是有种吞噬一切的空旷和安静。
雪势似乎变大了,白茫茫的往下落,一阵猛烈的风吹进来,虚掩的窗被扇动出不小的声响。
孟染安静看着,思绪忽地被拉回到一个月前。
上一次遇到这么大的风,还是一个月前在平港镇的小渔村。
那天的天气比今晚恶劣得多,风大雨大,风卷着沙土肆掠,整个小渔村都好像陷入失控的黑暗混乱里。
可就在那么混乱的一天里,她竟然在海边救了个人。
孟染眼前一下子就浮现出那个男人的眼神。
那是一种极致的矛盾。
明明受了重伤,却看不到半分痛感流露。
明明眉眼纯净,却又隐隐透着几分戾气。
混乱的风雨夜,他突然闯入,后来又突然消失。
像一场梦,时常让孟染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真实发生过。
正走神,一道车灯刺破窗外的黑暗,孟染思绪被拉回,循着光亮看过去。
是一辆黑色的库里南停在了寺庙门口。
不偏不倚,刚好停在周屿安的白色奔驰正前方。
车里陆续下来几个人,其中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撑伞走到后排,弯腰拉开车门,伞置在上方。
一个年轻的男人身影从车里出来。
他身量很高,穿黑色的风衣,虽然面容被伞遮住看不清,但隐约可见的下颌角还是透出了几分锋锐的冷感。
很快,一行人便走进了寺庙,消失在孟染的视线里。
房内,漫长的吟诵后,有僧人走到沈榕面前恭敬问“傅夫人,法事快结束了,请问是哪位少爷或小姐来捧盒。”
正儿八经的长子不在,身边只有个干儿子和几个侄子外甥,沈榕正犹豫让谁去捧回骨灰盒,安静的房门忽地被推开。
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跟着落下“我来。”
窗外的雪粒纷纷扬扬,明明隔着一层玻璃,却好像突然落到孟染领口里,激得她毛孔轻颤。
记忆模糊又快速地与什么重合着,不可思议。
她有些怔然,转过身。
作者有话要说 你抉哥是的我来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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