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十五章 他看见沈鸾和裴衡站在一处……

    第二十五章

    秋去冬来。

    凛冽的寒风自窗外呼啸而过, 昨儿夜里下了整整一夜的大雪。今早起来,绿萼揭开窗屉,透过玻璃窗子往外瞧, 险些被窗外的琉璃世界吓一跳。

    白雪茫茫,那雪足有半人高, 寒气逼人。

    幸而屋内早早烧了地龙,暖烘烘的, 若不仔细看窗外, 还以为尚在春日。

    绿萼往后瞧。

    青烟未散, 自鎏金珐琅花卉三足香炉缓缓腾空而起, 如吞云吐雾。

    榻上青纱帐幔低垂, 层层叠叠,隐约可见里头卧着一人。

    已是辰时三刻, 早该起了, 然沈鸾仍在睡梦中。

    绿萼弯弯唇角, 悄无声息上前,想唤人起来吃早饭。

    “姐姐、绿萼姐姐。”

    茯苓掀开葱绿撒花软帘, 推门而入,她身上裹着簇新藕色短袄,手里提着一盏小巧的玻璃绣灯。

    一踏进寝殿,茯苓立刻将手中的玻璃绣灯塞给小宫女,火急火燎行至熏笼边, 伸出手取暖。

    早些出门忘了带小手炉,她又懒得折返,这会手指冻得僵硬通红。

    绿萼睨她一眼“我说什么来着,外边天寒地冻,小心染了风寒着凉。”

    取了暖, 身上热乎乎,茯苓也有了反驳的底气“就一段路,不碍事的。”

    她悄悄探头,往榻上瞥一眼,压低声“郡主昨夜熬狠了,好不容易五更天才睡下,可别吵醒她。”

    “五更天”绿萼瞪圆眼,拿眼瞅里面。

    昨夜是茯苓移灯服侍沈鸾睡下的,若是她自己,肯定不让沈鸾熬这般久。

    她狠瞪茯苓好几眼“你也是的,就干看着,不劝劝”

    茯苓叫苦连连“郡主那性子,你觉得她肯听”

    茯苓努嘴,指指矮榻上一个赤金掐丝百蝶穿花样香囊。

    绿萼取了来瞧,那香囊只做了半个,针脚歪歪扭扭,显然是手生之人所做,绿萼捂嘴笑。

    虽说样子不好看,然已是沈鸾连着学了一个多月,方得了这么一个。

    自从知道嫁衣需自己绣之后,沈鸾终拿起自己丢开许久的女红,一针一线从头学起,也不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绿萼摇摇头,小声嘀咕“果真要是嫁人了,人也变了,竟能坚持这般久。”

    茯苓笑她“你可小声点,小心郡主听见了,打你的皮。”

    圣上看重沈鸾和裴衡的亲事,只待钦天监挑的良辰吉日到,便为二人赐婚。

    虽说婚事已是板上钉钉,然女子终究脸皮薄,每每提及此事,沈鸾总会红了脸。

    茯苓这嘴真真开了光,话音甫落,忽听榻上铃铛脆响。

    沈鸾醒了。

    一众奴仆手持拂尘和盥漱之物鱼贯而入,绿萼和茯苓忙丢开手,从宫人那接过巾帕,沾了热水,待沈鸾用青盐漱口后,那帕子已温度适宜,不烫人。

    沈鸾歪倚在榻上,身子懒懒的,任由绿萼伺候自己梳洗。

    又有宫人捧着十锦攒盒进殿,早膳摆了一桌。

    沈鸾倦倦的,连抬眼都费劲。

    茯苓垂手侍立在一侧“郡主,这是小厨房刚送过来的剪花馒头,郡主可要试试”

    这剪花馒头乃是用羊肉陈皮等剁碎,做成馅,又用发好的面团包着做成的馒头。冬日吃,再合适不过。

    沈鸾只瞥一眼,遂收回视线“大早上吃这个,油津津的,怪腻的。”

    茯苓“那鹌鹑馉饳儿呢,前儿郡主才说想吃这个。”

    沈鸾“前儿想吃,今日不想了。”

    茯苓“那郡主想吃什么,奴婢让厨房做了送来。”

    沈鸾皱眉,沉吟半晌,终没什么胃口,只用了半碗小米粥。

    饭毕,又有宫人端来茶盘,沈鸾拿清茶漱了口,又拿菊花叶子泡的水净手。

    茯苓捧着沐盆,供沈鸾净手毕,方道“园子的梅花开得正好,郡主可要去瞧瞧。”

    那梅花还是裴衡让栽下的,蓬莱殿和沈府都有。沈鸾坐在屋内,隔着窗子便可瞧见院外雪绽红梅。

    沈鸾慢悠悠“明儿瞧也是一样的。”沈鸾揉着眉心,“昨夜的香囊呢,拿来我瞧瞧。”

    院外虽亮堂,然屋里毕竟隔了一扇窗子,绿萼不放心,让宫人殿内各处点了灯。

    烛光摇曳,灯火辉煌。

    沈鸾坐在窗下,屏退众人,连茯苓和绿萼也不让近身伺候。

    “我一人待着就好,你们自己去园子顽顽。”

    绿萼还想说什么,沈鸾摆摆手,打发人走“你们在这看着,我倒不自在。”

    知晓沈鸾脸皮薄,绿萼不再耽搁,和茯苓一齐往后院去。

    又招招手,唤了好几个宫人上前,让在殿门口守着“仔细听着里面,别等郡主找人了,一个都不在。”

    宫人福身“是。”

    冬日负暄,暖阳照得人懒懒的。

    殿内烛光高照,支开的窗屉子隐约透出窗外一隅雪景。

    沈鸾一双手里里外外都抹了蔷薇香粉,寒冬腊月也不曾粗糙暗沉。她做不惯针线活,常常昨儿新学的针法,今日一起床,又忘了。

    “好像是这样”

    沈鸾小声嘀咕,自言自语。

    拿着香囊往烛光凑近了瞧。

    少顷,又觉烛焰滚烫,熏得眼睛疼。沈鸾拿着香囊移开,放在窗下瞧。

    借着外头的盈盈日光,终看清自己有好几处织错。

    沈鸾喃喃,一双柳眉微蹙,将那香囊握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瞧。

    试图再找出几处错处。

    “底下的五福流云,你织错了。”

    蓦地,耳边忽然响起重重一声叹息。

    沈鸾惊恐转过头,恰好看见窗外裴仪贴着窗子的大饼脸。

    一双眼睛乌黑透亮,惊得沈鸾直直从榻上站起,忘了香囊上还藏着银针,一个不留神,针头扎进指尖。

    沈鸾惊呼一声,到底还是记着自己绣香囊的不易,没将东西往地上丢。

    绿萼和茯苓就在后院,闻得声响,匆忙提裙赶来。

    “奴婢给三公主请安。”

    裴仪不以为意拂袖“免了。”

    绿萼顾不得失礼,急急行至沈鸾身边,那指尖已被扎出一小个血洞。

    绿萼唤人取来药膏,动作熟稔为沈鸾抹上“这都第几回了,郡主也不小心点。”

    自打沈鸾重拾起女红,绿萼和茯苓及殿中一众宫人都胆战心惊,深怕沈鸾伤了自己。

    然拿针线的人,哪能不受伤。

    沈鸾委屈垂眸,她撇撇嘴,拿眼瞪裴仪“若不是你吓我,我怎会扎伤自己”

    裴仪不甘心回嘴“怪我作甚那是你胆子小。”

    她捡起案几上的赤金掐丝白蝶穿花香囊,放在手心细细端详。

    “这不是我刚学女红那会嬷嬷让学的香囊,说是最容易的。”

    裴仪倏地睁大眼,眉眼难掩讶异,“你这一个多月没出门,就是为了这个”

    沈鸾从她手中夺走香囊“不劳你费心,香囊还我。”

    裴仪忽的弯唇,走近了盯着沈鸾瞧。

    沈鸾狐疑往后仰“你做甚么”

    裴仪笑弯了眼睛“看看蠢笨之人长何模样,毕竟我还从未见过有人一个多月也做不出半个香囊。”

    蓬莱殿外积雪沉沉,紫苏小心翼翼扶着裴仪回宫,一看这小祖宗尾巴快要翘上天的得意样,紫苏轻轻叹口气,无奈。

    “公主若是不说那话,怎会被长安郡主赶出”

    “什么赶出,那是沈鸾恼羞成怒气急败坏”裴仪眉眼弯弯,“我说的都是实话,她自己不好意思承认,所以才把我赶出来的。总不见得实诚也是我的错处吧”

    紫苏摇摇头。

    长安郡主本就骄纵,裴仪当着人的面说她蠢笨,沈鸾能不怄气才怪。

    这俩祖宗只要凑一处,丁点小事都能吵得不可开交。

    紫苏虽习以为常,终觉裴仪小孩子心性,然也只有在沈鸾面前,裴仪才这般肆意,若是往后有了自己的公主府,有了驸马

    紫苏天马行空想着,恰逢裴仪驻足,冰天雪地,湖面都结了冰。

    裴仪倚在石栏边上,她自是知晓沈鸾最近苦学女红是为何,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好像不久前,她和沈鸾还在为一只纸鸢吵闹,然现在,沈鸾就要嫁作他人妇了。

    “紫苏,为什么都要嫁人啊。”

    小公主双手倚着石栏,颇为不解,“不嫁人不好吗”

    紫苏被逗笑,捂着嘴羞赧“公主说哪里的话,女子哪有不嫁人的”

    “怎么没有”裴仪剑走偏锋,“寺庙里的尼姑不也没嫁人吗,她们不也都是女子”

    “公主”紫苏一惊,慌忙张望四周。

    幸而四下无人,只树影参差,紫苏压低声音,“公主,这话可不能乱说。公主金尊玉贵,是那天上的人,哪能和那些人比,小心静妃娘娘听见,又让人禁了你的足。”

    “我又没说错。”裴仪毫无知错之意,“那些男子臭烘烘的,有什么好幸而沈鸾眼睛没瞎,喜欢的是皇兄,要是换了其他人”

    裴仪皱眉。

    二皇子裴冶眠花卧柳,红颜知己遍布天下。六皇子整日打打杀杀,何况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哪天为国捐躯,沈鸾年纪轻轻就得守寡,重挑夫君也是麻烦事一桩。

    五皇子

    裴仪拢紧双眉,自上回秋狝后,裴晏已昏迷两月有余,可见身子不行。若真醒来,也有可能是痴傻儿。再者,裴晏生母位份低,实在不算沈鸾的良人。

    思来想去,也就太子裴衡勉强可以。

    紫苏笑开了怀“这天底下也不止几位皇子,公主怎就单单想到他们而且,奴婢刚刚听公主这么一说,才知公主原来也是念着郡主好的。”

    裴仪瞠目“我何曾念着沈鸾好了罢罢,我的心意,你是不会懂的。”

    紫苏抿唇笑“奴婢自是不懂,只有一事,静妃娘娘近日又帮公主相看人家了。若是来得及,不日公主也得开始绣嫁衣了。”

    裴仪闻言,脸上却半分喜悦也无“我那舅母又来了”

    紫苏垂首,摇摇头“静夫人托人给娘娘带过话,想进宫一叙,娘娘未曾答应。”

    寒风潇潇,树梢影动。

    自那日在行宫和静妃大吵一架后,静妃虽未再多言,然看裴仪的眼神,终不复先前那般。

    紫苏知晓是自己做事不干净,留了把柄,才让静妃追到公主头上,她自责敛眸“这事全怪奴婢,若是当时”

    裴仪握紧她手腕“此事和你无关,纸终究包不住火。”

    她笑笑,“何况舅舅一家这些年仗着身后有母妃倚仗,在外胡作非为,糊涂事没少做。母妃若真是和他们断了联系,也不算坏事。”

    朔风凛凛,空中藏香弥漫。

    蓬莱殿内。

    沈鸾手攥着自己绣了一半的赤金掐丝百蝶穿花香囊,腮帮子鼓鼓。

    茯苓和绿萼憋着笑,站在一旁相劝。

    “公主不过是无心之言,郡主别往心里去。”

    沈鸾瞪圆眼睛“她那是无心之言吗”沈鸾气恼,“以后裴仪来了,你们谁也不能放她进来。”

    沈鸾正在气头上,茯苓和绿萼不敢不从,只能屈身应了声“是。”

    怕沈鸾看着香囊怄气,绿萼搀扶着沈鸾起身“郡主这些天一直在屋里,可别闷坏了,还是出去走走。前儿珍禽苑将那鹦鹉送还了来,郡主可要瞧瞧”

    那玄风鹦鹉自是裴煜先前在密林中带回的那只,起初沈鸾将它带回宫还好好的,后来不知怎么的,竟生了一场大病,怏怏的躺在笼子里有气无力。

    沈鸾吓坏了,赶忙让人送去珍禽苑。

    绿萼轻声道“珍禽苑的老师傅说,是我们的地龙烧太旺了,不是什么大事,只需每日带它出去吹吹风,自然就好了。只是现在天冷,至多半刻钟。奴婢刚将那鹦鹉挂至廊檐下,郡主可要瞧瞧”

    那鹦鹉是裴煜冒险救回来的,沈鸾自然要去瞧。

    左看右看又觉不够,人人都说玄风鹦鹉能人语,怎的她手上这只,什么也不会。

    她皱眉“这鹦鹉怎么不说话的”

    茯苓垂手笑道“郡主,它虽会人语,然也得有人教。”

    沈鸾狐疑“我教了,它便会了”

    茯苓迟疑片刻,终点头“郡主可以试试。”

    沈鸾兴致勃勃,然真要自己说什么,她却半天憋不出半个字。

    茯苓试探“要不郡主教它说些吉祥话,奴婢看珍禽苑的师傅都是这般教的。”

    沈鸾皱眉“太俗。”

    绿萼“郡主教它诗经试试三公主之前养的鹦鹉,便是教的青青子衿,也好顽。”

    绿萼不过无心一句,然沈鸾先前才将裴仪赶出门,这会哪听得着她的名字,当即摇头拒绝“我才不要同她一样。”

    思来想去,忽的有了主意。

    只是碍于茯苓和绿萼在前,沈鸾不好开口。

    她掩唇,清清嗓子“厨房煨着八宝鸭汤,绿萼,你去取了来,我忽然想吃了。”

    绿萼应了声是,悄声退下了。

    沈鸾逗了会鹦鹉,又随意找了个借口,将茯苓打发出去。

    眼见身侧无人,沈鸾终松口气,拿手指逗趣鹦鹉“跟我念,阿衡。”

    鹦鹉歪着头“啾。”

    沈鸾耐着性子“阿衡。”

    鹦鹉扑棱翅膀“啾啾。”

    沈鸾“阿衡。”

    鹦鹉“啾啾。”

    沈鸾“阿衡阿衡阿衡。”

    鹦鹉“啾啾啾啾啾啾。”

    沈鸾“”

    筋疲力竭,眼见茯苓和绿萼快要回来,鹦鹉却半个字也未能学会。

    沈鸾皱眉瞪了笼中鹦鹉一眼“蠢物蠢物。”

    不过一个简单的词语,怎的半天也学会。

    鹦鹉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也不再扑棱翅膀,只盯着沈鸾看,忽的扬高嗓子“阿衡”

    沈鸾面上一喜,以为还有转机,又听鹦鹉接着道“蠢物蠢物。”

    沈鸾惊慌失措,手忙脚乱阻止“住口。”

    鹦鹉扑棱着翅膀,上下翻飞“阿衡,蠢物。阿衡,蠢物。”

    沈鸾急得团团转,竟和一只鹦鹉较起了真“不许你骂他”

    鹦鹉委委屈屈“啾。”

    终于不再念那两个字,沈鸾松口气,又凑至笼前“阿衡。”

    鹦鹉歪着脑袋“蠢物。”

    沈鸾气恼,拔高声“阿衡”

    鹦鹉也拔高声“蠢物”

    “阿衡阿衡阿衡。”

    “蠢物蠢物蠢物。”

    沈鸾泫然欲泣,正想着这鹦鹉会不会和那裴晏一般,摔伤了脑子成痴傻儿,犹豫着要不要送回珍禽苑。

    倏地,却听身后传来清朗一声笑“卿卿好兴致。”

    沈鸾僵硬回首。

    茫茫雪地中,裴衡披着大红凫靥裘,温润的眉眼浸染着浅浅笑意,不知来了多少。

    红晕飞至双颊边,沈鸾捂着脸“阿衡怎么来了”

    话一出口,倏地想起身后还有一学人口舌的鹦鹉,忙唤宫人来,取了鹦鹉进殿。

    裴衡“这是先前六弟带回来的那只”

    沈鸾点头“可不是。”

    眼珠子一转,见裴煜不在,沈鸾安心将过错往裴煜身上推。

    她饶有其事点点头“若是我带来的,定不会这般蠢笨,连话也学不会。”

    裴衡唇角笑意荡开“也不算蠢笨,适才不学得挺好的吗”

    沈鸾双颊滚烫“阿衡,你何时来的”

    裴衡漫不经心瞥她一眼“你刚开始教鹦鹉的时候。”

    沈鸾欲哭无泪,垂首,小脸埋在掌中,不肯抬头。

    裴衡开怀大笑。

    沈鸾仰头,气呼呼瞪人。

    裴衡眼角笑意稍敛,见沈鸾身上无一物披着,皱眉,将自己的凫靥裘解下,披在沈鸾肩上,又唤人重新取了羽缎对衿褂子来。

    “别气了,母后宫中的汝窑美人瓢空着,你陪我折两枝梅花送过去。”

    眼前裴衡所言,好似在何处听过。

    沈鸾拧眉思忖,终想起是在梦中见过,她巧笑嫣然“阿衡,我也曾梦过你说过这话。”

    事后想想,沈鸾仍觉委屈“梦中我跑了好远好远,方找到一两株梅树。”

    好像还有一人。

    然沈鸾此时怎么想,却也想不起来。

    不过是梦中一个不相干的过客,沈鸾未曾在意。

    不经意转头,却见裴衡白着一张脸,好似身子不适。

    沈鸾着急“阿衡。”她下意识以为裴衡是旧伤发作,“是不是膝盖又疼了,我马上唤太医来。”

    “无碍。”

    裴衡轻握住沈鸾手腕,“我没事。”

    沈鸾不信“可你刚刚”

    她低下头。

    适才,她明明看见裴衡疼得额角沁出薄汗的,脸都白了。

    深知这事是裴衡心中一道旧伤,沈鸾不愿揭人伤疤,只想着快点折下梅枝,好名正言顺送裴衡回宫。

    不想刚转身,手腕忽然被人攥紧,沈鸾狐疑转首“阿衡”

    裴衡唇角泛起一点苦涩“卿卿,你可知我的腿这辈子都不会好的。”

    沈鸾急得蹲在裴衡身侧“胡说什么,太医说了,只要”

    “那不过是太医宽慰我的话。”裴衡轻摇头,“我的身子,我怎能不知”

    沈鸾难得没和裴衡站同一边,她低声反驳“你又不是太医,也不懂医术。”

    怎知好不了。

    这话未免孩子气,裴衡笑笑,终无奈摇头“圣旨未下,一切尚且还有转机,你若是不想”

    蓦地,沈鸾伸出手,捂住裴衡双唇。

    她直直迎上裴衡的视线。

    红墙绿瓦,白茫茫一片。

    裴晏一直等到天黑,仍不见沈鸾的身影。

    他渐渐坐不住。

    不知第一回问李贵时刻,裴晏终坐不住。

    李贵只是去了一趟茶房取药,再回来,裴晏已不在明蕊殿。

    李贵匆忙追出去,遥遥的,只看见一抹熟悉的影子。

    他提着衣袍,深一脚浅一脚追了上去,跟在裴晏身后。

    “主子、主子”

    气喘吁吁,终跑至裴晏身边,抬头看宫殿牌匾,李贵吓一跳。

    “蓬莱殿主子,你何时与长安郡主”

    话犹未了,裴晏已入了宫门。可巧近日宫门无人守着,裴晏驾轻就熟转过回廊,行至后方园子。

    远远的,看见梅花树下一抹嫣红。

    裴晏驻足,眼前忽然一阵恍惚,似不可置信。

    那是沈鸾。

    他的沈鸾。

    他今生要白头偕老、生死与共的沈鸾。

    眼角忽然有了湿意,裴晏匆忙越过月洞门,忽见前方沈鸾半蹲在裴衡身侧。

    女孩仰着头,一双盈盈秋波映着无边雪景。

    雪绽红梅,暖日当暄。

    裴晏听见她一字一顿道。

    “阿衡,卿卿这辈子,只做你一人的妻。”,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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