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容氏立刻喊来丫鬟, 把江灵曦扶回后罩房。
江月跟过去之前,给了联玉一个眼神,让他跟进一下后续工作, 安抚好江河和容氏的情绪。
联玉对她微微颔首,表示他省得。
后头江月又让丫鬟用布条把江灵曦结结实实地捆在椅子上。
等到只有江月和江灵曦二人的时候,江月直接就用银针扎了她的穴道,催着她醒了过来。
“嘶”也就眨眼工夫, 江灵曦扶渐渐苏醒。
方才容氏和江河见她昏睡没问起, 是以为她喝的安神汤药起效, 所以没有多问。
而其实在服用过那么久的汤药后, 她日渐强大的意识早就习惯了, 所以才能频繁趁着江河和容氏不在家的时候,溜到后门附近。
所以她并不是自己昏睡,而是被江月直接点了昏睡穴。
睁眼后, 她就见到了好整以暇等着的江月。
“江”话到唇边,她顿了顿, 勉强扯出一点笑意, 装出一副无辜样子, 询问道“妹妹, 你怎么突然来了方才我们不是还在后门口么, 怎么你上来拍了我一下, 我就睡着了还有你把我绑起来作甚你松开我,咱们还跟从前一样好不好”
江月经过一系列的望闻问切,知道了来龙去脉, 也懒得同她虚与委蛇,脸色不变道“不必装了,你跟她一点都不像, 你的戏很烂。”
这个江灵曦似乎也不是头一次被戳破了,因此也不吃惊,板下脸冷哼一声,破罐子破摔地道“知道我不是她又怎么样你绑我有什么用总不能绑我一辈子吧。有本事就弄死我呗,你堂姐给我陪葬”
这也是她一直有恃无恐的原因。
因为不论是江河还是容氏,甚至眼前的江月,都跟原身感情甚笃。所谓投鼠忌器,也不敢真的对她如何。
“她给你陪葬也无所谓吧。”跟人谈判的时候不能亮出自己的底牌,所以江月也装作对原来的堂姐不甚在意的模样,“毕竟我前头的姻缘毁在你手上,连我的脸都差点一并毁了。”
她不见一点悔意,白眼翻到天上了,“做事要讲证据的好吧,你有证据吗可别空口白牙诬陷人。”
江月浅浅一笑,依旧不徐不疾的,“需不需要把秦氏抓来对质一番”
江灵曦又哼了一声,“对质又有什么用你说那江河和容氏,是帮你还是帮我我劝你趁我心情还不错,立刻放了我,不然回头等他们回来,我一定好好告你一状。民不跟官斗,这句话你不会没听过吧”
眼看这人歪缠不讲理,江月也不想同她兜圈子了,从怀中摸出银针盒子放到桌上,同时不紧不慢地道“我问一句,你说一句,除此之外,不要再说别的,明白了吗”
“凭什么啊你以为”
你以为你还是未来的首辅夫人呐
眼前的江灵曦再次不屑地轻哼。
江月笑了笑,没再同她斗嘴,而是直接拈起银针扎入她的穴位。
医修嘛,总是有些使人疼、但不会真的伤人身体的法子。
当然如果眼前这个神魂,或者说这道意识,像联玉那样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而江月不能真的伤害江灵曦的身体,则就要另想办法。
显然,联玉那样的是绝无仅有的异类。
她才下了一根银针,眼前的江灵曦就痛的惨叫起来,还期期艾艾地呼道“爹、娘,家里有没有其他人快来救我,救救我阿月疯了,她拿针扎我疼死我了”
还别说,她言行举止上跟本来的江灵曦是南辕北辙。
但这会子喊爹娘的腔调,却是跟本来的江灵曦很像,显然是她刻意模仿过的。
听到女儿这么凄厉的惨叫,守在外头的容氏哪里坐得住
但她也谨记着江月的话,并没有冒然进来,而是在心疼地带着哭腔道“儿啊,你忍忍阿月这是给你治病呢,你忍忍,忍过就好了”
江灵曦听到外头的动静,知道容氏就在外头,不由面上一喜,忍着刺痛哭道“娘,快救救我。是我啊,您不认得我了吗我不是那个妖物啊。我真的要疼死了,我受不了了”
近来她的意识日渐强大,学原身的言行也越来越少被识破。
本以为下一刻容氏肯定会冲进屋施救,但让她失望的是,外头的声音就淡了下去。
显然是联玉已经把容氏劝的离得更远了一些,江月又拈出一根银针捏在指尖,似笑非笑道“你看,我这是在给你治病啊。”
伴随着话音落下,第二根银针就要扎进江灵曦的身体。
她额头全是疼出来的冷汗,一边挣扎着要躲,一边哆嗦着嘴唇道“你少骗人,你哪里会什么给人治病”
说到这里,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瞪大了眼睛,震惊道“你不是原来的江月”
原来的江月是个幼时只会仰仗父亲、成婚后只会仰仗丈夫的娇小姐,让秦氏那种老虔婆压着欺负了好些年都不知道还手。
哪儿会什么医术,又哪儿会面不改色地用针扎人
除非,眼前的人跟她一样那么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江月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重复一遍道“我问一句,你说一句,明白了吗”
这时的江灵曦就不敢再造次了,一来被身上实在痛,痛的她眼前发黑,二来眼前这个已经不是那个胆小纯善的江月。
她忙不迭点头。
“你叫什么”
“我、我也叫江灵曦。”
江月了然地点了点头,这境况倒是跟她有些相似。
“你是何时来这里的”
“大概半年前”江灵曦疼得龇牙咧嘴的,哆嗦着嘴唇说“咱们说起来也是同乡,有话好好说,你先把银针拔出来行不行”
她似乎是误会了什么,但这种误会应该会使问话更加顺利,江月顺手就把银针拔出来了,故意借用前头她说过的话来套她的话。
“半年前你就想接近宋玉书这原书男主了”
眼前的江灵曦呼出一口长气,果然没有起半点疑心,当江月也是看过原书的同乡,说“那是未来的首辅男主诶,跟着他什么也不干,都能吃香的喝辣的傻子才不去接近他呢,但他也是个榆木疙瘩,要先穿过来的是你哦,你运道好,一穿就穿在江月身上。”
说完,她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自觉想明白了为何眼前的同乡对自己这么残忍,毕竟如果不是自己干预,算着日子,现在宋玉书和江月也成亲了,江月也就不会跟首辅夫人的位置失之交臂了。
她虽然心中也有火气,但现在情势比人强,就还得赔笑道“我知道是我截了胡,但谁让是我先穿来的呢这样吧,你可以说个数儿,他日我补偿给你。”
江月不置可否地掀了掀唇,又问起旁的“那日在灵堂上,你是故意的吧”
江灵曦不情不愿地回答“我也没想干什么,就想毁了江月的脸,让她不能跟宋玉书成亲而已,谁知道原身忽然醒了过来反倒让我手背上平白多了一道伤疤。”
果然是她
什么只是毁了脸而已
又听着她觍着脸邀功说“听说那次之后你就病了,应当就是那时候你穿过来的吧那说起来你还得谢谢我呢”
江月气极反笑,脸上也不显,问起了自己在意的第二件事。
“关于这个书里的世界,有些事我还不清楚。”
“那你是没看完全书吧”江灵曦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沾沾自喜地说“我跟你说,我可是把这本书看了很多遍的。虽然比起原书男主,很多人更喜欢那个男配。但是作者也太偏爱男配了,把他设计的又好看、又厉害,玩权谋心术差点把刚进朝堂的男主玩死最后收不了场了,才草草写他旧伤复发死了然后很多人就弃文了,但我就更喜欢原书男主,所以从头到尾的剧情都了如指掌所以啊,你看你是不是把我松开先”
江月对这些事情兴致缺缺,但还是耐着性子,循着她说过的话,诱哄着问道“那看完全书的你,知道这个世界有一条黑龙吗”
“龙什么龙”这个江灵曦一头雾水,“这又不是什么仙侠修真文的世界。”
这就是不知道了。
江月叹了口气,说失望么,那肯定有点。
但渡劫这种事,上辈子能从那位大能那里提前得知只言片语,便已是大造化了。
后头还得靠渡劫者自己。
再来一个提前帮她预言的,那这渡劫也就真跟闹着玩似的了。
因此她很快收拾好了心情,“那我就没有其他想问的了。”
江灵曦面上一喜,“那你快把我放开。”
却看面前的江月闭了闭眼,而后她手里的茶杯凭空慢慢多出小半杯清澈的水。
这种隔空取物的场景,即便是对于穿越者来说也有点吓人。
江灵曦汗毛倒竖,“你这是有空间,还是还是你才是真正的妖物”
“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江月神色淡淡地说,“反正不论你说什么,旁人也不会相信的。”
江月捏住江灵曦的下颚,准备给她喂灵泉水。
这水能强身健体,固本培元。而固的本,则也包括身体本来的神魂意识。
江灵曦虽然不知道她给自己喝的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危险
她一边努力摆头挣扎,一边连忙道“你不是没看完全书吗我真的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东西留着我,我比本来的江灵曦有用多了我把宋玉书还给你,我还能教你赚好多好多的钱还有医生不都讲究济世为怀吗我是车祸穿越过来的,我要是离开了这里,我就死了”
江月是不想在原身堂姐的脸上留下指痕,才留了几分力气。
不过此时也有些不耐烦了,用强力把灵泉水尽数灌进她的嘴里。
“咳咳咳”江灵曦呛了好多口,想努力把喝进去的水吐出来,但那水却怎么都吐不出来,最后只得愤怒又无力地质问“我们都是穿越者,为什么”
话还未说完,她的眼前便开始迷蒙。
“为什么对你毫不留情”江月已经在拿着帕子擦手,想了想,回答道“大概是因为,道不同吧。”
道不同,所以不相为谋。
江月穿越过来得时候,原身的意识已经消散了。
她后头想的也是按着原身的意愿,照顾她的家人,完成她没来得及完成的事情。
小心翼翼保持着自己换了个芯子的秘密,一则当然是保护自己,二则也是避免原身的家人为她伤怀那个小姑娘虽然娇娇怯怯的,看着像个娇小姐,却是再懂事不过,绝对不会想许氏或者江灵曦承受那种痛苦。
而眼前这个穿越者,想的却是取代本来的江灵曦,甚至不惜伤害江灵曦最重视的亲人。
至于她为何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在江月看来,她愚蠢不知道遮掩的奇怪言行只是一方面,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她自诩对这个书中世界无所不知,所以高高在上,不把这个世界所有活生生的人当人看,而只把他们当成她达成目的的踏脚石。
这种人,别说根本不知道她最想知道的事儿。
就算知道,江月也不会为了自己渡劫,而放过她。
江灵曦倒在桌上,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再涣散,还不忘最后嘴硬道“我做鬼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江月饶有兴致地笑了笑,说好,又说“那我等着。”
是真的挺好的,这也得亏不在灵虚界,她才只是用一杯灵泉水赶走了这个鸠占鹊巢的神魂,让她回到那个发生什么车祸的原世界。
若在灵虚界,这种意图夺舍、害人的神魂,已经不在天道因果的保护下了。
江月大可以把她的神魂拘住,天长日久地关押起来,极度无聊的时候,或许会想起来就把她放出来,问问异世界的奇人异事。
江灵曦很快陷入了沉睡。
江月将她身上的布条解了,又守了她好半晌。
又过了好一阵,江灵曦才再次睁眼。
这次睁眼,她是真的迷茫,揉着发痛的额头,惊喜地看着江月道“阿月,你怎么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说着又要回避,说自己身上有病气,不能过给她。
那穿越者没有这种演技,真有这种演技,不会早早地让江河和容氏发现端倪。
而灵泉毕竟是跟了她两辈子的东西,她再了解不过的,更不可能出错。
江月便轻声细语地解释了一番自己是来为她诊治的,如今已经治好了她这离魂症。
“这就治好了”江灵曦不敢置信,“我、我好像就觉得身上稍微有些疼。”
但她并没有质疑江月的话,终于敢握上江月的手,泣不成声道“阿月从前只说跟着二叔学了些药理,没想到这般厉害若早知道你有办法,便也不会有前头那么多事儿了。那天在二叔的灵堂上我快吓死了,对不住,真的对不住,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会故意害你栽向火盆”
她枯瘦憔悴了许多,此时话多了起来,才有了几分花季少女该有的鲜妍模样。
江月不由也跟着笑起来,“姐姐别哭,那并不是你的错,就是那病害的。既好了,往后便没事儿了。还有你前头食过太多汤药,积压久了,便成了毒。体内余毒不清,总归不是好事。所以我一会儿还得给你开个清毒的方子,你须得照着吃上一旬。另外我这儿还有一套打坐的口诀,姐姐记下来,往后每日早晚打坐一刻钟,固本培元。一旬之后,我再为你诊脉。”
江灵曦忙不迭地点头。
从大房的宅子离开的时候,江河和容氏、甚至形销骨立的江灵曦都坚持亲自相送。
一直送到街口,江月总算劝得动他们止步。
离开之前,江河和容氏还坚持要付给她诊金。
虽然江月的意思是让他们看着给就好,不给也没关系,毕竟江灵曦是原身喜爱的姐姐,看在原身的面子上,她也是乐意无偿出诊的。
而且别看江河大小是个官,但八品官一年的俸禄也就四十两。
大房还有个在外求学的儿子,前头给江灵曦求医问药也花出去不少家当。
加上她和联玉成婚,大房送的添妆和喜钱加起来也有十几、二十两了。
但江河和容氏坚持说一码归一码,成婚是成婚,出诊是出诊。
最后双方合计了好一会儿,江月就收到了十两银票。
她心情不错,回程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走到半路,江月才发现联玉好像沉默过了头。
虽然他日常也不是多嘴的人,但两人现在也算熟稔了,照理说今日这个情况,他也会问上一两句才对。
江月偏过脸瞧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脸上跟平时一样无甚表情,无悲无喜的。
但不知道怎么,她就觉得他好像有些不高兴。
于是她问“怎么不说话你不高兴啦”
联玉嗯了一声。
还真是不高兴了。
到底今遭能成事儿,还是多亏他用美人计骗那穿越者开了门、出了来,所以江月联系着前因后果,又接着问“是不高兴我拿你当诱饵吗”
“不是。”
前头他不过提了一嘴,说那发病时的江灵曦见了他就对他笑,江月就能想到拿他当诱饵,而且还真的奏效了,他们没怎么费周章,就顺利进入大房的宅子。
这计策是他们之前就商量好的,若他不愿意,江月也强逼不了。
这下子,江月这是真的不知道了。
她也不是很乐意猜旁人的心思,但是看到联玉瘦削的脸庞,单薄的身形,想到他这些天陪自己忙进忙出的虽说成婚是假,但这段时间合作的默契,相处出来的伙伴情谊总不是假的。
所以她陪着笑脸,“那你自己告诉我,好不好”
联玉轻飘飘地看她一眼,想说不好,可是对上她笑意盈盈的杏眼,话到了嘴边便咽了下去。
过了半晌,江月都以为他不准备告诉自己了,却听他忽然问“谁让你说和离、休夫的”
原是为了这个
这确实是提前没商量好的,纯属江月的林场发挥。
她有些心虚地解释道“我这不是怕事态不够严重,大伯父和大伯母不跟据实相告么。所以顺嘴秃噜出去了但绝对不是我的真心话”
联玉脸色稍霁。
其实他也有些说不清楚,确实是假成婚,也确实是提前商量好的做戏,但江月说出要和离、休夫的时候,他的心头还是滞了滞。
就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于她而言,真的是可以随意放弃一般。
“下次”
江月甚至没想过他为因为这件事不高兴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想着纵然是假成婚,但也不该口头儿戏,就像前头挑选入赘人选,她也是深思熟虑之后才选中了他,立刻接口保证道“绝对没有下次了。我再也不自己加词儿了”
联玉又嗯了一声。
同样的嗯声,但江月就是能分辨出他没有再不高兴了。
寒风冷冽,联玉不自觉地又咳嗽起来。
他带出来的帕子已经在前头做戏的时候,染上了不少血。
刚惹了他不悦的江月便很有眼力见儿的,递出自己的帕子。
联玉便换下那条染血的,接了她的帕子用。
却没成想,一用之后,他咳嗽的越发厉害,甚至狼狈的涕泗横流,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什、什么味道怎么这么辣”
江月一摸袖子,尴尬地说拿错了,声音不由又低了下去,“这这是我方才擦眼睛用的,泡了姜汁。”
她又不似他那般演技了得,喜怒哀乐、嬉笑怒骂随心所欲都能表现出来,让人深信不疑。
便也提前准备了这样一块帕子,早上对着江河和容氏才能说哭就哭。
“江、月”联玉咬牙切齿地喊她。
越发心虚的江月抢过他手里的食盒,拉上他的胳膊,语速飞快地道“风也忒冷了,我帮你提着,咱们快些回家去吧”,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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