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 军区托儿所是越办越好了。
在聂园长的管理下,托儿所并不再是家长无奈之下的选择, 经费批得多, 孩子们吃得香,中午午睡条件也好,负责照料他们日常的除了阿姨之外, 还有懂得带领他们做游戏、学本领的年轻教师,好些个小朋友在离开托儿所去上小学时都不适应, 哭着闹着要留下来。
军区家属们消息灵通, 也逐渐知道, 军区托儿所俨然成了岛上的好单位。单位环境好, 老师们跟着孩子一起吃早午饭和下午点心, 伙食不比军区食堂差, 就连福利待遇也是一等一, 进了这单位, 说起来是真体面。
宁荞前脚刚丢了一份体面的工作, 托儿所的聂园长就立马主动上门和她谈新的体面工作,如果不是此时此刻亲眼看见, 家属们真不可能相信。
同样不相信的, 还有苏青时。
几个月前军区小学招聘的事, 让苏青时的自尊心碎了一地。她嘴上不说,心里也觉得丢人,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总待在屋子里,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和唐鸿锦待在一起的时间变多,感情才终于有了变化。
军区各个学校开始放寒假, 孩子们陆续回到家,海岛空气好,除了睡觉,家家户户都将家里大门敞着,苏青时也习惯如此,却不想这样的习惯,让她终于听说一个好消息。宁荞家的三个弟弟妹妹们在私底下说,他们小嫂子以后不会再去上班了。
苏青时一直绷着的神经,突然就舒展开。
就算当上小学教师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打回原形。
一切回到原点,宁荞终于和她一样,每天待在家里。
而且,她还时常看见宁荞会主动帮忙做家务。目前看来,江营长和几个孩子们总是拦着,让她好好休息,可苏青时知道人都是这样,一开始客客气气的,等时间长了,所有的本性都会暴露。家务活这么麻烦,下厨做饭也很琐碎,等到宁荞慢慢适应干活之后,她爱人和几个大孩子不会再阻拦,相反,内心将变得毫无负担,甚至不再感恩。
苏青时自己就是过来人。
她总是冷眼旁观。
一个人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得自己去争取,而不是靠别人给。
就算拥有再美好的童年,再优渥的家境,父母兄长再疼爱都没有用。出嫁之后熬成怨妇的,偏偏就是这些儿时没吃过苦的单纯小姑娘。
苏青时等待着,等待这大院里的好戏一出出上演。
可今天,就在这个时刻,好戏上演了,却是单独演给她看的。
军区托儿所的聂园长,仿佛是知道她心底在嘲笑什么,于是跑到她跟前,猝不及防给了致命一击,让她像被一道惊雷劈过般僵在原地,迟迟无法回过神。
苏青时就这样怔怔地望着她们俩。
她看出聂园长和宁荞是认识的,但并不熟悉。她还听见这份工作是聂园长特地留给宁荞的,为此,园长时常在岛上闲逛,就是想要再找到个机会与宁荞偶遇。
这让人太难以置信,可偏偏是真的。
“聂园长,您进来坐吧。”
聂园长笑着点点头,跨进他们家门槛。
苏青时感觉宁荞随手带门时,扫了自己一眼,如果是挑衅得意的眼神,她反而还能因捕捉到对方的恶意而对这所谓的美好嗤之以鼻,可宁荞的眼神平静而又冷淡,就像根本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完完全全无视了她。
苏青时难堪地站在原地,在听见那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之后,动作僵硬地转身,往屋里走。
团团圆圆不知道舅妈怎么了,兄妹俩手牵着手,乖乖跟着她回房。
两个小朋友懵懵懂懂,可步伐轻快。
他们有飞机票了,这是一个被藏在枕头底下的秘密。等到十八岁那年,可以去飞机场换真正的机票,到天上找爸爸妈妈。
没有什么是比这更开心的事儿了
聂园长在门外就已经说明来意,此时具体向宁荞介绍了一番单位里的情况,询问她是否有兴趣到托儿所,成为一名幼儿教师。
“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教这么小的孩子们。”宁荞说。
“孩子们还这么小,不用给他们上文化课,只需要安排一些简单的游戏,带着他们一起玩就好了。”聂园长笑着说,“团团圆圆是班里比较内向、胆小的孩子,刚来到我们托儿所时,很多老师都拿他们没办法,不管问什么,都不搭理,兄妹俩自己安静地坐在角落位置,只和彼此说话。后来我领他们到办公室,给他们切水果,悉心陪伴了一段时间,才终于让他们说出心里话,问我搭飞机是找父母的事。”
“托儿所里有很多小孩,除了团团和圆圆之外,每个孩子都有他们自己的问题。有的太调皮,有的被惯坏了,有的才四五岁,就已经懂得父母在军区职位的阶层,阶层高的和阶层高的玩,阶层低的要在他们玩耍的时候帮忙提着水壶。教育不仅仅是家长的事,也是我们老师的事,任重而道远。”
“那天孩子们偷偷溜出托儿所,我看见你,就认为你适合当我们托儿所的老师。语气温柔,但并不是没有原则,虽站在孩子们的角度考虑问题,但处理方式四两拨千斤,更能让孩子们接受。”聂园长温声道,“宁荞同志,我非常有诚意地聘请你成为我们托儿所的教师,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意愿”
这个工作机会是突如其来的。
当时不愿意再留在军区小学,是因为工作内容毫无挑战性,人际关系又过于复杂,让她却步。可现在,宁荞仔细听聂园长谈起自己管理托儿所的理念,很多想法,都与她不谋而合。
她过去很少与小孩儿相处,婚后家里有几个孩子,但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小小孩儿。宁荞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胜任这份工作,却能够确定,在除夕夜那天,当她将“飞机票”交给团团圆圆,看见他们眼底绽放出的惊喜时,内心有多么满足欣慰。
“聂园长,我想试一试。”宁荞说。
这么好的工作机会,大部分人不会拒绝。
即便聂园长心中本来就有了底,可现在见小姑娘同意,还是露出舒心笑容。
交谈时,聂园长问起她的上一份工作。
从团团圆圆口中得知这个“小宁同志”就住军区大院之后,聂园长找人打听过,问到她的名字,同时听说了她原本是军区小学的老师。
聂园长的老同学、老朋友遍布岛上各个单位,随口找文教局的人一问,就知道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其实我想知道,如果一开始在会议室,军区小学的袁校长立马对恶意举报你的教师进行批评处分,你还会辞职吗”聂园长问。
宁荞沉吟片刻,只简单地说当时进军区小学是为了教书。
她想把学生教好,但没能得到这个机会。
聂园长笑了笑,没有再追问。
军区小学单位不大,事儿却不少,之前她听说过。小姑娘这会儿如果坐在她跟前一股脑吐苦水,说前单位的不好,就算不是恶意抹黑,可她也会有些膈应。
可现在,宁荞没有多说,只表示自己不适合留在这个学校,至于其他的,就尽在不言中了。
一个内心坚定,正直的教师,能够给托儿所里幼儿们起到好的带头作用。
老师对孩子们的影响,潜移默化,聂园长已经可以确定,眼前的宁荞,是最合适的幼儿教师人选。
当然,她太年轻了,自己又没有小孩,等到进托儿所之后必然会手忙脚乱,这是弊端。
但问题不大,通过一个过渡期,彼此慢慢磨合适应即可。
“宁老师,欢迎你加入我们的托儿所。”
“那么就好好过完这个年,等到年后,我们单位见。”
宁荞注意到,最近江珩并不忙。
原剧情中,他经常出任务,就算不出任务,也是早出晚归的,他们很少见面。
可真正来到海岛之后,他们见面的机会不少,这段时间就更离谱了,除了晚上准点回家之外,就连中午都要绕回来看一看,问她过得怎么样。
宁荞好几次坐在书房里看书,被他这么一问,莫名其妙。
过得挺好的啊。
弟弟妹妹们一早就出去玩了。
大概是习惯了江珩总是回来,这会儿宁荞送走聂园长,时不时就看一眼门外。
本来她就想着辞职之后要找工作,等到什么时候岛上有单位再去参加笔试和面试,没想到聂园长居然亲自上门,问她缺不缺工作。
大院里的婶子们,都按捺不住,人一走立马上门问明情况。
宁荞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除了身体方面的问题让父母操心之外,在学校里表现一直优异,就算因生病长时间请假没去学校,考试时还能取得好成绩。每当大院的职工和家属们跑到常芳泽面前夸宁荞时,她总摆着手,说“没有没有”,实际上乐开花,连笑容都不收敛。
刚才婶子们把宁荞夸到天上去时,她也学着妈妈的样子说没有,嘴角翘得高高的,一副乖巧的谦虚模样。
等送走婶子们,她盼着江珩快回家。
她想告诉他,自己有多了不起,这次的工作和上回不同,得来全不费工夫
连宁荞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早就已经将江珩和弟弟妹妹们当成亲近的人。
她可以像果果一样嘚瑟,就算不够谦虚也没有关系,弟弟妹妹们只会笑,陪着她一起嘚瑟。
至于江珩
宁荞猜不透他会是什么反应,有点期待,所以更希望先到家的是他。
江珩中午还是要回家一趟。
拉练任务排得满满当当,是由江营长他自己负责的,战士们连吃饭都得狼吞虎咽抓紧时间,这样吃完饭之后才能歇一会儿。江珩不会因自己的个人私事耽误拉练,上午操练结束之后,不食堂,直接回家。
虽然江同志向贺永言强调过,同样的话不要反复说,他嫌吵。
可贺永言才不搭理他,嘴角撇到耳朵根。
“急着回家看媳妇,饭都不吃了。”
“知道你媳妇好看,也不用每天中午都特地赶回家一趟吧”
“你不嫌烦,你媳妇还嫌烦呢。你们不知道,我爸以前没退休,我妈瞅他可顺眼了。现在退休了待在家里,我妈见他就来气,嫌他成天杵在自己跟前,像根木头似的。”
吕良才拍了拍贺永言的肩膀“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我这是关心兄弟”贺永言一本正经,“不吃饱饭就没有力气,没力气下午还怎么练”
他话音未落,看见江营长慢悠悠地抬起手,将包子塞到嘴里。
而后,人家面无表情的脸上,仿佛写着几个大字还有什么话要说
贺永言
再撇一撇嘴角,冲去食堂吃饭。
化悲愤为力量
江珩啃着包子往家赶。
虽然离前世死劫还有一小段时间,可他不能承担起任何有可能失去她的风险,至少在这几十天内,对于宁荞的一切,他都要知道,事无巨细。
中午的休息时间很短,江珩来不及考虑这么多。
一路进了大院,婶子们很热情,你一言我一语。
江珩穿过人群,快步回家。
其实快到家门口时,他也在想一个问题。刚才贺永言说,他不嫌烦,但他媳妇会嫌弃。
宁荞会觉得他烦吗
不管,烦也要去。
他到了家门口。
小院里的花花草草被她打理得很好,屋门敞开着,她盘腿坐在木质沙发上,随手翻着书。像是在等人,时不时抬起眼朝外望,看见他时,立马下地,表情雀跃地跑过来。
江珩可以确定,宁荞在等自己。
宁荞抱着书,跑到江珩跟前。
大院里的婶子们是真的闲得发慌,伸长脖子往他们家看。
江珩抬手关上房门。
宁荞立马兴冲冲地对他说一大早发生的事儿。
“你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聂园长吗就是有一次去军区小学上班的时候,我遇到团团和圆圆,后来聂园长和我聊了一下,我还借她一条手帕呢。”
江珩点头“记得,她把手帕还你了。”
“对。”宁荞继续道,“她今天来家里,问我有没有兴趣去他们托儿所当老师。我记得以前安城我爸爸单位的托儿所里就一个班,老师和管事的阿姨负责几十个小孩,班级们打开,里面一堆小孩嗷嗷哭。但是聂园长跟我说,军区托儿所的规模不算小,有好几个班级,环境也很好。如果我不确定的话,她说可以先去参观一下。”
江珩时常想起上辈子与她相处的细节。
但一世归一世,他应该注重于当下。这辈子,他和媳妇的感情进展没有这么顺利,宁荞刚来岛上时,对他爱理不理,去领证就像完成任务,办事员敲章前问她是否自愿,她还犹豫了。其实江珩并不知道该怎么哄媳妇开心,摸着石头过河一般相处了三个多月,他不清楚她的心意,担心她其实并不愿意和自己好。
但现在,她说了好多话。
就像上辈子一样,成了个小话痨,开口的时候语气绵软,带着笑,双眸亮晶晶的。
“你不问我有没有答应聂园长吗”宁荞发现他在走神,伸手戳了戳他。
江珩眼底染了笑意“答应了吗”
“答应啦”宁荞继续高兴地说,“孩子很可爱,就连果果这么大的年纪,还总能做出一些让人忍不住发笑的事,更别说岁的小孩儿了。和小朋友们相处,应该会简单一些,我想去试试。”
“聂园长说我应该还没有做好这么快就重新开始工作的准备,给了我几天时间,让我调整一下。等到年后,我就要正式成为托儿班的老师了”
宁荞憋了一早上的话,现在终于可以说出口。
她一边说,一边等待着江珩的回应,见他始终带着笑意,并无意外的表情,忽地反应过来。
“你刚才回来的时候,是不是早就已经听大院里的婶子们说过了”
江珩望着宁荞。
刚才还心情愉悦的她,忽然撇了撇嘴角,像是准备已久的惊喜被破坏,虽然没提,可也看得出来,心里想着真没劲儿。
是很孩子气的表情,高兴和不高兴,都写在脸上。
“听说了。”江珩很诚实地点点头,“但想听你亲口告诉我,所以没有打断。”
“你生气了吗”他又问。
宁荞抬起眼。
她看见江珩牢牢注视着自己,因怕她不悦,不笑了,低声说着好话。
“我没停下来听她们说什么,只听了个大概,着急回来。”
“下次不这样了,真的。”他试探地问,“你别生气”
“秀兰姐也催我赶紧的,她说你应该急着见我。”
“谁急着见你呀”宁荞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好,你没有。”江珩唇角的笑意回来了,两只手握住她纤细的肩膀,自然地哄着,“是我着急见你。”
宁荞的肩膀,被两只大手握住。
像被钉在原地一样,她突然傻傻的,不会动了。
连脑子也差点转不过来。
在她的大脑瞬间停止思考的几秒钟里,江珩开始夸她。
原剧情中的江营长,嘴巴很笨,不会说好听的话。
可现在,他说的话可漂亮了,夸她找到一份好工作,夸她被园长赏识,夸她如果进了托儿所,会是小朋友们都喜欢的宁老师。
即将再次成为宁老师的她,被夸得唇角不自觉翘起。
江珩认真观察她的神色。
发现宁老师没有生气,还笑得甜甜的。
哄媳妇的技巧,他似乎
掌握了一点点。
孩子们还没开学,每天早上,宁荞都是被客厅里江源和江奇打打闹闹的声响吵醒的。
江果果和小嫂子一块儿睡懒觉,眼睛都快睁不开,将脑袋埋在枕头下面,暴躁地踢着腿。宁荞双手捂着耳朵“果果,你去让他们安静点。”
江果果睡意朦胧,迷迷糊糊地咕哝“小嫂子去。”
“果果去。”
“小嫂子去。”
姑嫂俩说着说着,慢慢清醒,一起顶着睡得乱糟糟的鸡窝头坐起来,茫然地坐在床上。
等到小嫂子和妹妹打开房门出来,江源和江奇有两秒的犹豫。
还能不能继续玩
宁荞性子软,但江果果像一颗小辣椒,气呼呼地冲出来,没收他俩用纸板做的玩具剑和玩具枪。
“还我”江奇上手来抢。
二哥和三哥发育得可快了,个头一直在长,像大哥一样手长腿长的,江果果压根就抢不过他们。
但不要紧,她嘴皮子利索。
江果果站在椅子上,高高扬起下巴,说道“你们再这样,我要找大哥告状”
江源和江奇也黑着脸。
平时被大哥压着就算了,虽然不服气,但也没法子。现在连江果果都蹦跶起来,人小鬼大,还想管着他们不可能
“你去啊谁怕你”
“我们还不能在自己家里玩了放暑假呢”
江果果双手叉腰“我要去找大哥告状,说你们每天早上都很吵,吵得小嫂子的眼睛像熊猫似的”
宁荞
突然害怕,转头去找了面小镜子。
江源和江奇被四妹唬住了。
清晨大哥出门时动静很小,如果他们醒了,就叮嘱他们,让小嫂子睡个踏实觉。
他俩每次玩得起劲,就把这事儿给忘了,直到现在,大哥都没为此批评过他们,估计是还不知道。
可现在,他们被威胁了。
“你们这枪和剑好漂亮,一会儿我拿去和詹霞飞一起玩。”江果果说。
“不行”兄弟俩强烈抗议。
“大哥今天中午会回来吗”江果果一屁股坐在门槛,“我等等大哥。”
“江果果”江奇委屈地咬牙,“你好卑鄙。”
江果果比了个鬼脸。
宁荞轻咳一声,帮她说话“你们大哥说,兵不厌诈”
兄弟俩一脸绝望。
小嫂子居然选择,站在了卑鄙小妹那一边
江源自从接下大哥给交代的任务之后,每天一早要先问小嫂子当天出不出门,如果她要出大院,他则陪着一起。
这会儿小嫂子想要去供销社买盒蛤蜊油,他立马跑到门口等。
宁荞原本想骑着自行车去供销社,快去快回。现在江源非要陪她一起,推脱不开,只能步行去。
“骑车也行”江源说。
“我载不动你。”宁荞抬起头瞅他,“你都这么高了。”
“小嫂子,我载你啊”
宁荞用力摇头。
让一个十三岁的小屁孩骑车载她,她怕摔。
为了保护小少年的自尊心,她委婉道“天气这么好,我想走几步。”
江源郑重其事地应了一声,双手背在身后,走在前边“走吧”
开道一般走了两步,他又觉得不对劲,重新放慢脚步跟在宁荞后边。
这样更安全。
宁荞还以为和他一起去供销社,虽说没法骑车了,可好歹两个人一路上还能聊聊天。
可回头看了看,江源警惕又谨慎,时不时看看左边,又时不时看看右边,忽地还回头看后边。
神神叨叨的。
“江源,你跟人结仇了吗”宁荞关切道。
江源重新转了转脖子,还很刻意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我脖子酸,活动一下。”
跟人结仇的不是他,是他小嫂子。
大哥说,要盯着一个叫纪龙的人,防止他来找宁荞麻烦。
江源暗中观察数日,始终没见到这个人。
但他没有放松下来。
这是大哥交代的任务,保护小嫂子,势在必行。
此时江源陪着宁荞走了一路,到供销社之后,还听她科普了什么雪花膏和蛤蜊油的区别。
他一点都不敷衍,指了指蛤蜊油“知道了,小嫂子,这是雪花膏。”
宁荞
买好蛤蜊油之后,他俩回家属院。
快到军区大院门口时,江源的脚步逐渐放慢。
他回头看了好几眼。
宁荞也停下脚步“江源,到底怎么了”
江源让她先回家属院“小嫂子,我碰见熟人了。”
这孩子,真的比江奇和江果果实诚。
压根不会撒谎。
看见熟人能是这副像上战场杀敌一般的表情吗
江源的脑子不够灵活,学不会变通,和小嫂子周旋好久,眼睁睁看着大树后面陌生男人的脚尖时而往前,又时而往后。
他猜测,这个就是纪龙。
他要赶小嫂子回家。可宁荞是大人,真要坚持,他哪儿能拗得过,正着急时,看见大树后边的人,忽地被摁住。
江源愣了一下。
现在是中午,大哥回来了。
江珩直接将纪龙送到岛上的派出所。
公安同志的厉声审问,对方立马就招了。
并不是想伺机做些什么伤害宁荞的事,主要是因她而名声扫地心有不甘,想要来吓唬吓唬她。他口中所谓的吓唬,不过是兜里一大把过年没用完的摔炮,打算趁着没人时,重重丢到宁荞身后,她胆子小,经不住吓,能让他解气。
坦白时,纪龙的手都在抖,抓着摔炮放在桌上,掌心全都是汗,连摔炮都被他捏得湿哒哒的。
江珩就站在审讯室外看。
从部队转业的派出所所长是他过去的战友,姓侯。侯所长说“以我办案多年的经验看来,这样的人,根本翻不出什么水花。”
上一世整个江家,因一场阴谋,下场凄凉。
这一刻,江珩看着纪龙脸色发白的怂样,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他与那场阴谋的主导人联系在一起。
不可能是他。
审讯完毕,纪龙出来时,双腿都在哆嗦。
他的个子特别瘦小,仰着头搓着手,求公安同志千万别把这事告诉他的父母。
“我再也不去找宁老师了。”他颤抖着声音说,“绝对、绝对不会。”
江珩站在他面前,冷声道“如果宁荞出事,我唯你是问。”
面前的人,一脚踢过来,就能将自己踹到墙角跟。
纪龙倒吸一口凉气,抖得像筛子,保证再也不敢接近宁荞。
负责审讯的公安同志将他带离。
这事,宁荞看见了,当然要过问。
其实江珩并不想对她有任何隐瞒,夫妻之间的坦诚是重中之重,上一世,当得知弟弟妹妹们之前的恶劣行径之后,他开诚布公地与宁荞谈,随后他们向彼此承诺过这一点。
可现在,不得不瞒着她。
先不说所谓前世今生,她究竟会不会信。
更重要的一点是,上一世的惨死,于他都是阴影,更何况对于宁荞本人而言。
江珩避重就轻,将这件事解释给宁荞听。
只说上回在学校就发觉纪龙不对劲,盯了他几天,见他终于有所行动,便直接将他移交给公安。
江奇和江果果也听得津津有味。
宁荞笑道“原来江源坚持要陪我去供销社,是为了这件事。”
江源摸了摸后脑勺。
“二哥,你当时怎么没揪住坏蛋呢”江果果说。
“因为二哥傻啊”江奇说,“如果是我,就随便找个理由骗小嫂子回家帮我拿东西,再哐哐两下逮住坏人”
江果果捂着嘴巴笑“二哥就是傻样儿”
江源听着弟弟妹妹的话,将头埋得很低。
保护小嫂子,他是用了心的。可直到最后,还是没将事办成,如果不是大哥回来,恐怕早就已经被纪龙逃脱了。
人家很可能,还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江源的眸光黯淡下来,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弟弟妹妹们笑闹,而是低着头,冷不丁吐出一句“我本来就没你们聪明。”
江奇和江果果还在乐。
正笑得眼睛弯弯时,被小嫂子拍了拍胳膊。
宁荞回头,望向江源转身离开的背影。
特别瘦长、单薄的背影,透着些落寞。
江果果和江奇愣了一下。
再回想,刚才二哥说他本来就不如他们聪明,像是在赌气,又很无力的样子。
“二哥怎么了”江奇问。
江果果想起什么,豁然开朗“谁让你说二哥傻”
“你也说二哥傻样儿”江奇说。
江果果有些纳闷,小声嘀咕“可二哥平时也说我们呀,这不是开玩笑的吗”
听见他们的声音,江源停下脚步,又转身回来。
他若无其事地坐在弟弟妹妹身边,用手拨了一下他们正在玩的弹珠。
原来二哥没有不高兴。
江奇和江果果眉心舒展,一脸没心没肺的表情。
只有宁荞和江珩,对视一眼。
宁荞心细,察觉到江源的失落与强颜欢笑。
江珩的心思虽没有媳妇细腻,可对自己弟弟的性格,再了解不过。
小俩口趁着孩子们不注意,一起出了院子,在外散步。
“江源最近好像有点敏感,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宁荞问。
江珩接她的话“什么心事”
“是我在问你。”宁荞无奈道,“他比江奇和果果懂事,想法也更多一些。”
“我找个机会,和他好好谈谈。”江珩沉声道。
“你是哥哥,在弟弟妹妹们面前已经够有威严的了,谈心的时候,能不能温柔一点”宁荞说。
“怎么温柔”江珩笑道,“像你一样吗”
宁荞发现江营长在调侃自己。
她眯了眯眼睛,嘴角一咧,“像这样,往上扯一扯,带点笑容。多笑一笑,他们就不害怕了,会更愿意和你聊心里话。”
江珩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问道“怎么样”
“笑还不会吗”
见对方仍旧是不为所动的模样,宁荞忍不住上手。
她两只小手,冲着他两边脸颊的方向上扬比划一下“笑”
江珩低笑出声。
宁荞
知道他在逗自己,所以她是不会笑的
白主任回来时,看见月光之下,小俩口在大院不知道聊些什么。
一个在笑,另一个垮着小脸没好气。
作为过来人,她怎么样也不会觉得他俩在闹脾气。很明显,是年轻恩爱的小夫妻在打情骂俏。不过,小江同志能学会这一招,还是让人很不敢相信的。
这么不苟言笑的男同志,在遇见自己喜欢的姑娘之后,都会学着改变自己说起来,还有那么一点点欣慰。
小俩口就像是电影爱情片里的英俊男主角和漂亮女主角,连站在夜幕中,都很养眼。
白主任看着他俩,从远到近,等站到他们跟前时,还在笑。
她打趣,说小俩口感情好,在这儿耍花腔。
幸好有夜色掩人耳目,即便宁荞的脸颊飘过绯红,也不怕被发现。
“白主任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江珩问。
“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怕媳妇难为情,故意转移话题”白主任笑了笑,举了举自己手中的资料袋,说道,“刚才在整理这几年牺牲战士的家庭资料,核对抚恤金是不是已经悉数发放到烈士家人的手中。”
提到牺牲的战士,白主任和江珩嘴角的笑意淡去,变得严肃。
“对了,我正要问你一件事。”白主任从资料袋里抽出一张表格,借着月光,对着上面密密麻麻的人员名单,手指缓缓下滑,最后停住,“这个叫童成义的,当年是不是你们营的”
白主任和江珩正在聊公事,宁荞不方便打断。
她就站在江珩身边,因此当白主任将表格递上来时,扫了一眼。
这并不是需要保密的资料,宁荞是可以看的。
只不过望着上面童成义烈士的资料时,她眸光微顿。
原剧情中,对于苏青时那位牺牲的心上人着墨不多。
可不管从籍贯、年龄还是这特别的姓氏,都与对方的情况吻合。
苏青时一直牢牢记在心底,从未忘却的,就是这位叫作童成义的烈士。
她曾经的对象。
江珩主动找江源谈过一次。
但到底是半大的小伙子了,大概是不好意思,他什么都没说。
江珩是大哥,但也不是什么能给弟弟妹妹传递温情的哥哥。
江源的反常也就那会儿,很快又像是没事人,当大哥的也就没再管。
这个热热闹闹的年,终于快要过去了。
聂园长之前和宁荞说好的,让她好好休息,等初八之后再去托儿所上班。现在即将到初八,罗琴约宁荞出来时,还问她会不会紧张。
第一次去军区小学上班,宁荞是有点紧张的,幸亏有傅倩然陪在她身边,不管做什么,两个人都能互相成为彼此的底气。
现在都是第二次上班了,一回生两回熟,她一点都不怕。
整个大院,谁不说江家的三个熊孩子最难缠现在,她和最难缠的几个孩子都能处好,难道还要害怕托儿所里的小不点吗
罗琴闻言,便一个劲地笑。
“对了,你有没有相过亲”罗琴问,“过两天我一个初中同学要去相亲,让我陪着她一起,给她壮壮胆。不过我也不清楚相亲的具体流程,怕到时候没给她撑住场面。”
“没有。”宁荞说,“但是我听说,相亲的时候,如果他们俩看对眼,介绍人和陪着的人就可以找个理由先走了。”
“那我得想想理由了。”罗琴还真考虑起这个问题,一开口,就是好些个理由。
宁荞失笑,帮着她筛选。
居然都很合理。
“也不知道和她相亲的对象,是个什么样的,听说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罗琴说,“但那天她赶着出门,只是简单说了一下。”
宁荞听着听着,总觉得最近江珩跟她说,他们团里有个战友也要去相亲了。
好像是,贺永言
应该不至于这么巧吧
快要开学了,放寒假的江家老三和老四,简直像脱缰的野马,一早就不见身影,每天到了吃饭才回来。
老二还是记着保护小嫂子的事,清晨出门前还问了宁荞一句,有没有要上哪儿。
宁荞最多也就是在大院边上转转,更何况现在纪龙的事已经解决了,就让江源安心去玩。
因此这会儿,三个大孩子玩到汗流浃背才回来。
满面的汗,头发都粘在脸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三伏天呢。
宁荞给他们一人递去一条温热的毛巾,心底还纳闷,他们到底是哪儿来这么多的精力
江源、江奇和江果果接过小嫂子递来的毛巾。
三个大孩子歪歪斜斜地坐下,随便擦了擦汗。
江珩一回来,看着他们仨吊儿郎当的样子,一声令下“去洗澡。”
弟弟妹妹们玩的时候不觉得累,现在听说让他们去洗澡,嘴巴立马撅得能挂油瓶,更加东倒西歪了。
“大哥,我累”
“还要烧热水,好麻烦啊”
“大哥能不能不要去洗澡”
弟弟妹妹们一起撒娇,宁荞心软,完全抵抗不了。
她软声道“没事的,换身衣服,也擦过汗了,不会着凉。”
三个大孩子歪了歪头,有点感动。
原来大哥是关心他们,担心他们着凉
“不是。”江珩说,“他们太臭。”
弟弟妹妹们
一点都不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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