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荞知道将来, 高考会恢复。
可原剧情告知她的后续情节,并没有明确强调时间节点,有关于原男主唐鸿锦的发展史,除却开始一部分认真刻画描写了他与苏青时的生活细节之外, 等到苏青时下线, 就用时间, 加快进度。有关于高考的情节,只简单带过,说是后来与原男主相伴一生的真正原女主,在十月得知高考恢复的消息,用很短的时间备考, 于那一年的冬天走进考场,发挥出色, 考进她梦寐以求的学府。
也正是因为多多少少清楚后续的情节, 那一天在安城的职工大院,宁荞将一部分的初、高中教材交到瞿桂花手中。
当时瞿桂花自嘲脑瓜子笨, 可实际上, 宁荞并不清楚她的真正水平。在那段令人焦灼的婚姻里,用知识改变命运是她唯一的出路, 如果她有试图改变现状的决心, 应该会拿起书本。
就算到了最后,瞿桂花没能考上大学, 可课本中的知识将印刻在她的脑海中,轻易无法抹去。
从安城回海岛时,宁荞为了省力,只带回几本高中课本。至于初中教材,家里都有。江源和江奇的书本, 崭新得像是完全没翻过一样,孩子们写作业时,她也会坐在一边陪着看。
宁荞念高中时,学习成绩优异,如今在家里给大孩子们当老师算是游刃有余,顺便也是为高考做准备,给自己查漏补缺一番。
只不过,高考究竟是哪一年
宁荞也不好想得太长远,只当是今年的冬天,用心准备。托儿所那边的工作,她是真心喜欢,也会认真做好每一天的工作,但如果真能考上大学,自然还是大学的生活更能吸引她。
几个月前在军区小学工作,人人都以为她的这份工作能干到老,宁荞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后来去了托儿班,工作体验更加有趣,得到满满的成就感。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人生太漫长了,生活中点点滴滴的美好,都值得去尝试体验。
但话又说回来,这也确实是考虑得过于长远。
大学哪里是她想要去考,就真的能考得上的
回到家时,江果果让大家坐好。
她的哥哥们并不想听她的话,尤其是江珩,耐心有限。
“我这里有个好消息。”
“全都坐好哦,如果不坐好,我是不会公布的。”
“对,像小嫂子这样,坐得端端正正的。”
所有人望向宁荞。
她坐在板凳上,两只手往膝盖一放,将脊背挺得直直的,一脸乖巧。明显是从托儿班里小朋友们那儿学来的。
江源和江奇终于配合,像小嫂子那样,只是坐正之后还打了个哈欠。
“大哥”江果果盯着江珩,对上她大哥淡淡的目光之后,撇了撇嘴,“大哥就算了。”
老二和老三更加确定一个想法。
在这个家里,果然没有公平可言。
“好啦,我要宣布一个好消息。”江果果很神秘地扬了扬自己手中的成绩单。
“这么高兴,真考第五了”
“不会吧”
“不是哦。”江果果叹气,“不是第五。”
“没考到第五也没关系,小嫂子说了,努力就行。”江源安慰她。
“江源,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怎么还信果果”宁荞笑道。
江源实诚,挠了挠后脑勺。
江珩说“我猜考了第一。”
江果果的嘴巴张得圆圆的。
本来准备好的说辞,一下子全都乱套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大哥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不是第一”江果果嘟了嘟嘴巴,“是第三。”
江源和江奇面面相觑。
妹妹的脑子怎么越来越灵了
“第三”宁荞立即从她手中拿过成绩单。
门门学科的分数,都比上学期有进步,只是没有看见卷子,不知道是哪里有错题。
宁荞让果果去书包里拿试卷,检查错题。
成绩单被递到江珩手中。
说小丫头考了第一,只不过是玩笑话,逗她玩儿的。不过她能考出这样的好成绩,确实出乎江珩意料。也就是说,上学期全班第八的好成绩,不是一时兴起,江果果终于已经正确掌握了学习的方法,并且是真的有了上进的觉悟。
作为他们的大哥,江珩赏罚分明。小丫头拿回优秀成绩,就得给奖励。
江果果这边还在很起劲和小嫂子一起修改错题,边上大哥居然说要带她去供销社,她想买什么就可以买什么。
“可惜岛上没有百货大楼,不然百货大楼里的东西更漂亮。”宁荞说。
“不用不用供销社就可以”江果果的双眸亮亮的。
江珩笑着问“你看上什么了”
“大哥,你怎么知道”江果果有点难为情,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拧成麻花,小小声道,“我看上一个文具盒,是粉红色的。”
“就是有点贵,要”江果果有点心虚。
“贵也给你买。”江珩说。
江果果一下子蹦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供销社已经关门,她是真能拉着大哥飞奔过去。
小丫头很愿意表达自己的想法,开心就是开心,没有半点遮掩,冲着她哥哥和小嫂子撒娇,可爱得不像话。
宁荞失笑。
江营长确实是大院里出了名的不会过日子,大手一挥就是“买”,根本不需要问价钱。
而江源和江奇,望着江果果这笑成花儿的样子,有点羡慕。
读书好,果然是能在这个家里暂时当老大的。
并且,他们妹妹似乎是真的对念书上心了。
供销社里这么多好玩意儿,她居然什么都看不上,只想要一个文具盒
文具盒只是用来放笔和橡皮而已。
这些文具有多金贵,居然得特地给买一个盒子装着
江家老二和老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演变到最后,开始骂文具太“矫情”。
只是他们都还没骂太久,就被大哥叫到书房里。
当书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江源和江奇感受到了一股悲凉。
这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叫小嫂子也没法来救他们的悲凉。
“大哥肯定要教训我们了。”江源小声道。
“你只是被教训两句,我要挨揍的。”江奇说。
“你考了五十九名,为什么挨揍”
“我作弊了啊刚才我看见小嫂子在和哥说悄悄话,肯定告状了”
兄弟俩小声嘀咕两句,抬眼看见他们大哥已经坐下,敲了敲书桌,让他们上前。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江奇勉强地提了提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现在小嫂子和哥哥是一伙儿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江果果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当学习成了习惯,每多进一个名字,都能拥有满满的成就感时,再也不需要任何人逼迫,她自己就能老老实实坐在书桌前,对着满卷子的题目检查订正。
她告诉宁荞,这回还是项嘉平考全班第一。
“项嘉平怎么这么聪明”江果果说,“他的数学成绩比我好多了,追都追不上。我们数学老师说,他是男孩子,男孩子做算术题就是有天赋的。”
“你们数学老师瞎说。”宁荞告诉她,“我念书的时候数学年年考第一,我也是女孩子呀。”
宁荞让江果果拿出数学试卷,她们有头开始,除了修改本来就不多的错题之外,还有一些题目,是小丫头当时写下来时就没有把握的,这会儿也要重新捋一下思路。
江果果拿着铅笔,暂时收敛起小脸上骄傲的表情,认真听讲。
等到小嫂子陪她分析完这张试卷,时候已经不早了。
江果果抱着宁荞的臂弯撒娇“小嫂子,今天能陪我一起睡吗”
宁荞指了指屋外的动静。
从晚上八点多开始,江营长已经来来回回在房间门口踱步数次。
江果果很委屈,将脑袋在小嫂子臂弯里拱了拱,等到再抬起头,发丝已经乱得像鸡窝。
“小嫂子什么时候才能再陪我一起睡”
“可能要等你大哥出任务”
于是这一晚,在临睡前,同样的问题,江果果问了江珩好几次。
“大哥,你什么时候出任务”
“能早点出任务吗”
“要不你向领导申请一下”
江珩
再问就不给她买粉色文具盒了。
晚上临睡前,小俩换对孩子们的教育成果。
屋子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宁荞盘腿坐在床上,靠在床头,一脸吃惊地问“你真的抽江奇了”
“抽了。”江珩说,“鸡毛掸子。”
在这大院里,打孩子的比比皆是,好多人主张棒棍底下出孝子。但其实,作为这个家中的大家长,江珩很少打弟弟妹妹们。
仅有的两次,一次是江源在学校里和人打架,打得对方哭着求饶,可他却还是没收回。那一次,江珩让江源知道,除非在战场,否则拳头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因为,在拳头之外,还有更硬的拳头。
而第二次,就是今天。江家的孩子,并不是非得考出多么优异的成绩,就算没考好,江珩也不会动怒,可如果通过作弊得到较好的成绩,就不应该。
江奇起初还嘴硬,梗着脖子说就算抄了别人作业,抄来的都是自己的,反正老师没发现,还表扬他呢。
就是这句话,让他真真正正得了一顿抽。
鸡毛掸子抽在人身上还是疼的,尤其江珩并没有收敛力道。江奇疼得嗷嗷叫,让二哥来帮忙,差点要哭出来时,大喊以后再也不作弊了。
“别打呀。”宁荞说,“可以好好跟他讲道理。”
“没事,他皮实。”江珩说。
宁荞一脸无奈。
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教育孩子有很多不容易之处。孩子还小的时候,得小心呵护照顾,再大一些,管的不是吃饭喝水之类的琐事,可作为大人,对他们的影响力,贯彻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他们自己得以身作则,才不至于带歪了孩子,甚至以身作则还不够,态度太软和的话,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情况,反正江家的孩子们肯定是会蹬鼻子上脸的。
太难了。
江珩给江源和江奇定下的硬性要求,就是必须好好念完初中。
孩子都大了,硬摁着他们俩的脑袋坐在书桌前,强迫他们考上高中,只能是适得其反,倒不如暂时将目前定得不这么长远,再慢慢扭转他们的习惯和想法。
小俩口就像是为孩子们操碎了心的老父亲和老母亲,直到提起江果果,才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可惜高考被取消了,否则果果能考上大学。”江珩说。
江珩提起高考,而考上大学这件事,是宁荞在心底为之奋斗的目标。
只不过那毕竟关乎于原剧情,不能明确向他提起,否则江营长必然一头雾水。
宁荞说“也许哪一天,就恢复高考了呢。将来的事,谁都拿不准。”
江营长仿佛听到天方夜谭,笑了笑,顺着她的话题,与她一起讨论。
宁荞还小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高考这回事了,可当年大院里有念过大学的大人,对大学校园的憧憬,早就已经深埋在她的心底。
她轻声道“如果现在可以高考,我一定会去参加的。”
“然后呢”江珩笑着问,“考上大学,想要学习什么专业”
宁荞问“有什么专业”
“我只知道农学、机械制造、机电工程”江珩说,“应该还有文学方面的专业。”
“有没有跟幼儿教育有关的专业”
真正成为孩子们的老师之后,宁荞才知道,这些小朋友们的想法天马行空,从他们的角度出发,引导他们成长,这本来就是一门学问。
夫妻俩聊了好久,像是有说不完的话题。宁荞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这么多的话,更不知道,他怎么就对自己说的话这么感兴趣。两个人的沟通变得愈发顺畅,好几回她说得眉飞色舞,转眸望过去,江珩的眼底始终染着笑意,很愿意听。
“可是,只是一个假设。如果真的能参加高考,我可以去吗”
“为什么不可以”
“考上大学,我就不能留在海岛了啊”宁荞说。
江珩并不认为这假设多么不必要,听了她的问题,倒是好好考虑一番。
“你不能留在海岛,我就申请调职,去其他军区。”他说,“去离你更近的军区。”
宁荞怔了一下。
她的设想不着边际,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恢复高考是必然的,时间问题而已。同时,江珩考虑这问题时,很明显,并不是为了哄她开心,故意顺着她的话说。
他告诉她,军官调到另外的军区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可也有先例。就像汪刚毅,他就是从其他军区转到岛上的。
如果她真的为了学习,或是工作,要调到很远的城市,江珩不会让他们分隔两地。他会尽自己所能,来到她的身边。
当然,调职也是有前提的,只要拿出漂亮的战绩,他就能够取得话语权,再向领导申请,等待合适的时机。
江珩还很年轻,已经升到正营级,并且他对自己有信心,绝不会止步于此。
部队里一些信息关乎机密,他并没有说,可宁荞看得出他的自信和淡然。
昏暗的灯光下,宁荞看着江营长的侧脸。
他的侧脸很英俊,长睫毛在眼底投下阴影,使得他变得温和。
目光缓缓下落,他的五官轮廓分明。
不薄不厚的唇,唇角微微扬起,带着浅淡笑意。
“所以,就算你不能留在我身边,我也会去找你。”他低声道。
宁荞的眸光变得柔软。
是为他的运筹帷幄和意气风发,也是为了他许诺的不辞万难也会来到她的身边。
原剧情中的冷漠,早就已经成了不真实的“过去”。
可她还是不自觉靠近,想要更确定。
江珩注视着她。
她额际的发丝毛茸茸的,双眸澄澈,脸颊透着淡淡的粉。
她就在身边。
他们在彼此身边,这才是最真切的。
江珩倾身。
宁荞小心翼翼而又生涩,说不清是躲闪还是回应。
温热的唇压下时,屋子里只剩下电风扇呼呼转动的声响,慢慢地,连这声音也变得很轻。
可呼吸却变重。
在海岛的小日子,细碎而又温馨。
宁荞还是经常收到从安城寄来的信。父母在信中,总是提起哥哥嫂子的孩子,她的小侄子。小侄子的小名叫南南,这是嫂子起的。一开始,常芳泽和宁致平很不赞同这个名字,生怕这名字压在小不点的身上,使得将来他的人生之路很“艰难”。两位长辈为这事,和焦春雨小小起了些口角,婆媳矛盾和公媳矛盾一触即发。回信时,宁荞也不知道父母和哥嫂已经解决好这个问题没有,但还是非常严肃地强调封建迷信要不得
等到第二封信再寄来的时候,父母已经接受南南这个名字。写着南南才一个月都不到,长得白白胖胖,抱他去大院玩的时候,小家伙很爱笑,笑起来没牙,可好玩了。
除了父母的信之外,宁荞还收到过一封唐清锦寄来的信。
唐清锦已经找到了她的丈夫,只是她的丈夫摔伤了,意志消沉,生怕拖累妻子和儿女。求医之路很漫长,但无论如何,团团圆圆一家,这回是真正团圆了。
还有,苏青时的案子判了,十五年的刑期。唐家人给唐鸿锦施压,要求他必须与她离婚,因此就在几天前,离婚手续也已经办妥。
信封里的信中,除了唐清锦娟秀的字迹之外,背面还有一幅画。
是团团圆圆画的。
两个小团子一起,画了一家四口的模样,在一家四口边上,还有一道身影。
扎得低低的马尾辫,大大的眼睛,笑得很开心。
宁荞猜,这个多出来的身影,是她自己。
她将这封信放进办公室的抽屉里保管好,觉得累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
宁荞自己没有孩子,有时候也担心自己经验不足,但像对待团团圆圆一样用心思,孩子们的进步与成长都是看得见的。
家里的三个大孩子陆陆续续放假了,可宁荞没法放假。往年托儿所每到寒暑假,会少一部分的孩子,而剩下的一部分,因家里实在没人有时间给他们做饭,还是得由托儿班的老师和阿姨帮忙照顾。
从前每到寒暑假,每个班级的孩子数量都会减少,教职工们能放假,但虽是轮流休息,假期也不算长。
这一年的暑假,宁荞的新尝试初见成效,大孩子和小不点们被安排在同一个班级,相应地,教职工们减少的工作量就不止一点点了。
小娃娃们的哭闹声明显减少,大孩子们培养了一定的责任感,也不再胡闹。聂园长请人事安排了新的轮休表格,给每个人增加放假天数。
这是宁副园长的功劳,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原本对宁荞升为副园长颇有微词的教职工们,逐渐服气,毕竟他们减轻的负担以及多出来的休息时长早就已经落到实处。
慢慢地,在职工会议上,宁荞的发言有了分量。
即便是年纪比她大的教职工,也会尊敬地称她一声“宁副园长”。
宁荞也习惯了这个称呼,原来当上小领导的感觉,还真不赖。
“宁副园长,明天我们班会来两个孩子,到时候能不能麻烦你帮个忙”陆冉冉说。
在这个托儿所里,陆冉冉与宁荞年纪相仿,两个人相处得很好。
这会儿听见陆冉冉这么喊自己,宁荞抬了抬眉“宁副园长”
“荞荞。”公事公办的口吻不管用,陆冉冉亲昵地改口,“这两个月,托儿所里就只有两个班级了。本来明天我有点事,可以和小鸥老师换个班,可是她听说我们班要来两个新同学,担心不好带,所以不跟我换了。”
“不好带,所以让我带吗”宁荞温声问。
“你是副院长呢,哪有你带不了的孩子”陆冉冉挽住她的胳膊,“我真有点事”
宁荞笑了“去相亲”
“嘘”陆冉冉连忙将她拽到角落,“别让别人听见,这都相了好几次亲了,没一次成的,让人笑话。”
陆冉冉是要请假,理由充分,宁荞自然不会为难。
提起新来的两个小朋友,陆冉冉就不由犯愁。
说是这俩孩子,看着都是不让人省心的,那天在托儿班招生的办公室里,一个凶巴巴,另一个哭哭啼啼,实在是看得头都大了。班里的孩子们,她管理教育一段时间,现在都很乖巧听话,也不知道等到这俩孩子过来,会不会加大她的工作难度。
“年纪都不算太小,一个已经六岁多了,另一个刚满五岁。都是能听得懂大人说话的岁数了,就是不知道她们俩愿不愿意听。”陆冉冉说,“对了,她们还是姐妹俩。”
“姐妹俩”宁荞吃惊道,“她们姓汪”
“你怎么知道”陆冉冉刚问出口,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看我都糊涂了,她们也是军区大院的,你肯定认识。”
“真是奇怪,姐妹俩的关系怎么这么差”
陆冉冉将自己的班级交给宁荞,再简单收拾一下,就先回去了。
等到出托儿班之前,又回头叮嘱,千万别走漏她相亲的风声。
宁荞特别配合,两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陆冉冉被逗乐了,转身离开的时候脚步轻快。
等她一走,宁荞便站起来,也准备下班。
出了托儿班门口,她碰见卢成福。
卢成福瞄见宁荞的那一刹那,第一反应就是转身当没看见。
之前他听说过,并不只有他一个人不服这年轻小姑娘当副园长,在私底下也有嘀嘀咕咕抱怨聂园长这回办事过于离谱的。可真正提出来,并且刁难与针对宁荞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他甚至还阴阳怪气地说宁副园长要改革娃娃班,如果改革不成功,就证明她没能力。
现在宁副园长的“改革”明显是成功了,大家都心服口服,就只落下他一个,里外不是人。
好在卢成福的工作内容与宁荞没有什么交集,平时也就只是在职工会议上碰见,才让他避开这么长时间。
然而好巧不巧,现在他们不仅仅是撞上了,还面对面站着。
小姑娘过去在军区小学的事迹,卢成福是有所耳闻的。她也就是看起来性子绵软,实则年轻气盛,得理不饶人。
卢成福都一把年纪了,习惯倚老卖老,做错事的时候,连聂园长都不会过多苛责。现在,居然落到这小姑娘的手中,奈何人家还是副园长,他连话都说不响。
卢成福板着脸,也不知道是该好声好气打一声招呼,还是梗着脖子转头就走。
他的心情很复杂,抿着嘴,与宁荞对视。
面对宁副园长给这托儿所带来的变化,要说他还是不服气,那肯定是嘴硬。
可真要低头,卢成福又做不到。
气氛僵持时,卢成福隐隐约约感受到一丝尴尬。
他的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
“卢叔。”宁荞喊。
卢成福愣了一下。
“您手上这是什么”宁荞好奇地问。
如果宁荞摆出副园长的架势教训卢成福,兴许他下不来台阶,会继续嘴硬。可现在,人家软声喊了一声“卢叔”,一时之间,卢成福的老脸“唰”地就红了。
“这、这是龙眼种子,外边还有一些芒果树和龙眼树的树苗,刚拉过来的。”卢成福说。
“您会种果树”宁荞很感兴趣。
“我媳妇爱捣鼓这些,院子里种了不少果树,一年四季,院子里都是果子,根本就吃不完。”卢成福说到这里,顿了顿,“你也感兴趣”
“我也能在院子里种吗”宁荞说,“可是我不太会。”
“这有什么难的。”卢成福的眉心舒展了些,回头到外边,拿了几株果树的小树苗,递给宁荞,“你拿回家种,很好养活的。”
宁荞忙摆手“这哪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媳妇说家里果树太大了,招虫子,让我拿些树苗来单位里分。”卢成福说,“自家种的芒果、龙眼和荔枝特别甜,你回去试试。”
卢成福这话匣子一打开,语气逐渐变得自然。
等确定宁荞真没有和自己结过梁子的意思之后,他也没了芥蒂。
盛情难却,更何况宁荞是真想在自家院子里种上一整排一整排的果树。
她接过果树苗。
“等回头我问我媳妇怎么种,给你写张纸条列清楚,明年你就吃到自家种的新鲜果子了。”
“那就谢谢您和您媳妇啦。”
“宁副园长,别客气。”卢成福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
聂园长一早就看见这一幕。
她走出来“这个老卢,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估计他早就觉得不好意思了,又不知道怎么说,正好今天碰到这个机会。”
“卢叔说回头教我种果树呢。”
“这果树苗子呀,老卢他媳妇经常给我们送。”聂园长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果树苗,说道,“果树特别能招虫,等到结果的时候,你们一家子得悠着点。”
宁荞笑吟吟道“等到结果的时候,请聂园长和同事们吃新鲜的水果”
宁荞将几株树苗带回家。
她只知道种树得施肥,但具体该怎么种,却一问三不知。大院里倒是有不少婶子们知道,不过她也不着急种树,先将果树苗搁一边。
江果果蹲在这几株苗子边上,观察了好半天。
当大毛和茹茹从屋里出来时,她一把将果树苗抱进怀里。
“看什么看看了也不给你们吃”江果果说。
“不吃就不吃,谁稀罕。”茹茹比了个鬼脸。
“还不稀罕呢等到结出又大又香的芒果,你就稀罕了。”江果果对着果树苗念叨着,“你要快快长大,长出肉厚果核小的大芒果。到时候,我和大哥、二哥、三哥还有小嫂子大口大口吃。”
茹茹本来要出门,听见她的话,不由停下脚步。
“生芒果也是能吃的,脆脆甜甜,就是有一点点酸。”江果果像是已经尝到芒果的滋味,一脸满足,“当然啦,要说好吃还得是成熟之后,汁水可多了。”
江果果抱着果树苗子回屋“等到我们家果树成熟,肯定能结出很多果子。本来还想请你们吃,不过既然你们不稀罕,就拉倒。我留着自己吃,和椰子果肉拌在一起”
宁荞在屋里听小丫头说这番话时,招了好几回手。
这江果果小同志,是懂得显摆的,显摆的时候下巴扬得高高的,一脸傲气,眼睛眯成一道缝,哪哪儿都不看,沉醉其中。
现在她好不容易回屋了,宁荞站起来。
“小嫂子,我知道错了。”江果果认错态度很好,一本正经道,“不应该去跟人家炫耀我们家的果树。”
“不是”
“知道啦知道啦,等芒果成熟的时候,还是要和他们分享的。”
“不是”宁荞打断她的话,“我是想问你,芒果果肉真能拌着椰子吃”
“当然了”江果果立马点头,“芒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再把椰子打开,搅拌椰子果肉,把两种水果混合在一起。温温热热,还很弹软,可嫩了”
见小嫂子一脸兴致,她又说道“不过我一般都不吃热的,这天气,肯定得吃冰的才凉爽。去年夏天的时候,我是去小卖部让阿姨帮我冰镇椰子冻的”
宁荞喜欢吃用椰子果肉做的一切食物。
现在江果果所说的将椰子果肉与芒果果肉混合在一起再冰镇的做法,她虽还没吃到,但却已经犯馋。
“可惜芒果还没熟。”江果果感叹道,“不对,是压根还没开始种呢。”
“果果,想吃芒果,不一定得自己种啊”
“去买吗”
“我知道一个地方能买到。”
宁荞带着江果果出门。
邱慧心望着隔壁家这俩姑嫂的背影,看了很久。
她也有小姑子和大姑子。只不过结婚之后,接触得不多,她们俩嫌弃她,认为她配不上汪刚毅。
配不配得上,邱慧心自己倒是不在意,反正跟着汪刚毅能吃能喝,比以前寡妇门前是非多的日子要好多了。
家里的糟心事,当然也有。像是大毛和茹茹将她当成敌人,见她就翻白眼,或者故意在经过她身边时狠狠踩她的脚等等
不过就只是俩小孩而已,闹翻天了,也只是小孩。
她能忍的。
邱慧心自己愿意忍,还教小丫忍。
她将闺女喊到自己跟前“明天就要和姐姐一起上托儿班了,到时候得听话。如果姐姐欺负人,你别告诉老师,来告诉妈,知道不”
小丫问“告诉妈有啥用”
邱慧心一时语塞。
小院里,大毛和茹茹正在馋江果果所说的大芒果。
他们从来没吃过这种水果。
“哥,大芒果好吃不”
“又甜又香,还有汁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看见宁荞带着江果果回来了。
还带着一大袋芒果,姑嫂俩一起提着,走路时还哼着小曲儿,辫子甩得高高的,心情可美了。
大毛和茹茹看得瞪圆了眼睛。
还使劲咽了咽口水。
这袋芒果,不是买的。
是宁荞去卢成福家换的。
她用一盘江奇煎的地瓜片,去找卢成福换俩芒果。
主要是想先过个瘾。
江奇煎的地瓜片又香又脆,卢成福的闺女只吃一片就赞不绝口,给宁荞摘芒果的时候可大方了,往袋子里塞了好多。
最后还是宁荞使劲将袋子口收拢,不让放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现在,宁荞提着芒果回来,又打算和江果果去摘椰子。
她们将芒果放到自家八仙桌上,出门时走路还是带风。
可等到抱着大椰子回来时,桌上的芒果,少说少了一半。
“果果,你刚才没关门”
“关了呀”
江源从楼上露台收完衣服下来,才知道自己刚才忘记带上门。
可平时家里常敞着门,也从没丢过东西。
“是谁把我的芒果偷走了”江果果嚷嚷起来,边嚷嚷,边跨出门槛。
她喊得越来越大声,就只差将嗓门儿对着汪家的大门口了。
宁荞也跟上江果果的步伐走出屋子时,邱慧心也神色慌张地出来。
她的两只手湿漉漉的,一看就知道一直在厨房里忙活,这会儿将手上的水擦在自己的衣角上,问道“怎么了”
“我们的芒果就放在八仙桌上,不见了”江果果说,“是不是你们家偷”
“果果。”宁荞打断江果果的话。
果果嘟起嘴。
邱慧心尴尬地看了自己闺女小丫一眼“是小”
话还没说出口,她犹豫片刻,改口道“是我,刚才我看见你们家的门开着,上边有没见过的水果,就去拿了几个。多少钱等汪哥回来,我让他赔你们。”
“你怎么还偷东西呢”江果果气呼呼道,“我们家这么多人,晚上都等着要吃的”
邱慧心低下头“不是,不是偷。我愿意赔钱的。”
小丫抬头看看她,又回头看看屋里。
宁荞顺着小丫的视线,望向汪家。
屋子里很亮堂,大毛的身影一闪而过。
“大毛。”宁荞喊了一声。
大毛跟见鬼似的,回头看一眼,跑得更快。
“出来吧。”宁荞喊,“我知道是你拿的芒果。”
江果果的嘴巴张得大大的。
她终于消气,惊喜感叹“还真是,脸都肿成猪头啦”
邱慧心还想袒护,但对上宁荞清亮的目光,不由低下头。
“他得去医院。”宁荞说。
大毛吃完芒果就过敏,浑身都痒,害怕得哭出声来。
过了片刻,茹茹也哭出声,跟着他从屋里出来。
“哇,还是两张猪头脸呢。”江果果更惊喜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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