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营长被自己的弟弟吐槽, 面不红心不跳。
等隔壁两口子带走了孩子,江源开口了。
“江奇,以后有外人在的时候, 你得给大哥一点面子。”他说。
江奇陷入沉思。
说大哥不会过日子是不给面子吗这可是他们家实力的象征,平时每回大院家属们说他家不会过日子,都是带着羡慕的语气感慨的
房门被紧紧关上。
宁荞问“江营长,你打算再买一台电风扇”
每当宁荞同志喊自己“江营长”时, 情形就开始不妙。
江珩正色道“是,宁副园长。”
宁荞快要被他逗笑。
“你上次不是把存折都交给我了吗”
“是啊。”
“这电风扇多少钱”
宁荞被汪副营长和他媳妇的吃惊表情提醒,不说精打细算过日子, 但这个家里的钱, 每一笔都得花得明明白白。
江珩立马向她交代。
忽然之间,这个家有了拥有女主人的实感。
“这电风扇就已经不便宜了。”宁荞托腮, “可你没问我要钱啊。”
弟弟妹妹们顿时露出积极吃瓜的表情。
“买电风扇,直接就掏了腰包,现在还打算再买一台”宁荞认真地问, “江营长, 你是不是有很多私房钱”
“我们回房说。”江珩低声道。
看着哥哥和小嫂子回房, 弟弟妹妹们都伸长了脖子, 视线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好半晌都没收回目光。
为什么回房说就在这里说,让大家一起听个热闹啊
宁荞被江珩带回屋。
江营长很严肃。
媳妇关心的事, 就没有小事,如果因为“私房钱”而让媳妇不高兴了, 那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感情和信任该怎么办
江营长将有关于这电风扇的相关信息说得明明白白,不管是价格,还是电风扇票是什么时候分到的, 甚至就连这台电风扇是从哪个城市运来之类的细节,都没有遗漏。
话音落下,他抬眼看看媳妇。
他媳妇淡淡“嗯”一声。
“至于私房钱,我没有。”江珩又说,“上次给你的存折,是我全部的存款。平时的津贴,我也想给你的,但你不要。”
小俩口曾商量过谁来管财政大权这个问题。
婚后,江珩将自己多年攒的积蓄都交到宁荞手中,还提过接下来每个月的津贴也都给她。宁荞收了存折,至于津贴,还是让他自己保管。江营长在几年间能攒下几千块的存款,可比她厉害多了。
江珩的津贴,他自己留着,平日里要交给孩子们去买菜,还有负担一些学杂费等。但现在,短短几个月,他居然又攒了两台电风扇的钱
这是什么攒钱高手
“攒这么快啊”宁荞轻声道。
江珩更加严阵以待,迟疑片刻,说道“从京市回来之后,我发现行李箱里多了三百块。”
宁荞眨了眨眼,吃惊道“爷爷给的”
“是爷爷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塞进去的,刚开始没发觉。”江珩的声音越说越低。
宁荞的眼底染了笑意。
敢情江营长是觉得这么大年纪还要被爷爷悄悄补贴有点丢脸,所以没好意思说
一开始笑,宁荞就发现江营长的神情难得变得不自然。
“你别笑。”他无奈道。
宁荞抿住唇,嘴角上扬的弧度是没这么深了,可眼睛仍旧弯弯的。
素来冷静支持的江营长,居然会露出这么孩子气的表情。
“噗嗤”一下,宁荞笑出声。
忽地唇角被一抹柔软轻触。
江珩探身去吻她,堵住她的笑。
温热气息扑来时,宁荞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缺氧,怔怔看他。
一个很轻,也很温柔的吻。
过了片刻,这个浅尝辄止的吻才结束。
弟弟妹妹们在楼下喊。
“大哥,这个电风扇是不是坏啦”
“怎么扇出的风一顿一顿的”
“你来修一修”
“来了。”江珩出屋下楼之前,看了一眼他媳妇。
于他而言与前世相同、稀松平常的吻,落到他媳妇心底,却是天大的事。
是不是这一次,还是没有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他失笑,眸光柔软。
等到江珩下楼,宁荞才终于缓过神。
宁荞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又捂不住红得发烫的耳根。
索性一头扎进被窝里。
快要热迷糊了。
江家新买的电风扇,羡煞整个大院的人。
大人们羡慕归羡慕,但就算来看看,也只是在电风扇跟前稍稍站一会儿,不好意思留下。毕竟,这就跟上别人家里吃饭似的,是一件难为情的事。
可小孩儿们就不一样了,这么凉爽的风,他们一吹,就舍不得走,索性盘腿坐在江家地上,对着电风扇吹得起劲。
军属们见状,也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真拉下脸喊自家孩子回来。
但以江源为首的三个孩子,就有点不乐意了。
电风扇一开,吹的就是个凉快,他们仨加上哥哥和小嫂子,正正好,多一个人都嫌热。
可现在,大院里好多孩子们都来了,里三层外三层挤着,江家弟弟妹妹们完全感受不到电风扇吹来的凉风。只有其他小伙伴们的呼吸声,还是热得发烫的那种。
江奇眯起眼睛审时度势,很机灵。
这事,哥哥和小嫂子是大人,他俩不好说。也就只有他们仨小孩可以开口,开了口还不怕得罪人。
“热死了热死了。”江奇说。
军区大院的孩子们里头,多的是脸皮厚的,装作没听见,闭着眼睛对着电风扇,发丝都被吹飘起来了。
江源更稳重,这会儿也开口“你们别都挤在这里,各回各家去吧。”
可没人理他,继续蹭。
江果果受不了了,小脸一黑“好挤,别都挤在我们家,回家让你们自己爸爸妈妈给你们买电风扇去”
一个小孩说“你们的电风扇也不是自己爸妈买的”
“那就让你们自己哥哥嫂子买”
“我哥哥嫂子才没有这么好,他们的钱要留着自己过日子的,怎么可能给我们买电风扇”
江奇乐了“我们哥哥嫂子的钱也是留着自己过日子的,凭什么买的电风扇要请你们这些人白扇”
“出去出去。”江果果起身去拿扫帚轰人。
江源也站起来,走到妹妹面前。
江果果歪了歪头,将扫帚往后藏,心虚道“二哥,本来就是他们不对”
“给我。”江源将扫帚抢过来。
其他小伙伴们乐呵呵笑。
江果果气呼呼地瞪他们。
这时,江源扬了扬扫帚“出去出去”
江果果的眼睛亮了。
一屋子的孩子们,有大有小,年纪大一些的孩子,视线开始寻找这家里的大人。他们望向宁荞和江珩,明显是希望他俩说一句公道话。大人嘛,都不会和小孩计较的,只要他们出句声,大家就可以心安理得待在江家了。
可宁荞和江珩,正在聊自己的,一副不想加入孩子们斗争的鲜明态度。
“出不出去”江源小脸一黑,语气不善。
孩子们见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嘴巴撅得高高的,站了起来。
“真小气”
“不吹就不吹,就是个电风扇,谁稀罕呀。”
“以后再也不来你们家了”
江果果笑眯眯“这可太好啦。”
她小跑着到了门边,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孩子们一脸不服气,耷拉着脑袋往外走。
“砰”一声,江果果将门一关,转头飞奔到电风扇前。
这下舒坦了。
宁荞轻笑。
家里有三个孩子在,还是能出面解决很多问题的。
整个军区大院,就没几户人家有电风扇的。
江家添了一台电风扇,但真要买两台,就实在是太过奢侈了。一家子人商量过后,有了定论。白天时,这电风扇由弟弟妹妹们分配,等到晚上,就归小嫂子。
对于这个决定,谁都没有异议。毕竟小嫂子以前住在安城,突然来到海岛,不适应这里夏季的炎热气候,中暑怎么办大家都应该照顾好她。
看着弟弟妹妹们关切的表情,宁荞有点感动。
其实他们仨也不是从小在海岛长大的,顶多比她多适应了一个夏天而已。
“没事,我们用蒲扇也是一样的,夜里起风就不热了。”江源懂事地说。
江果果用力点点头,又小声道“只是让大哥占便宜啦。”
江珩
他占便宜
电风扇的问题被圆满解决,这会儿弟弟妹妹们写着作业吹着风,别提有多满足。
这边江家和隔壁汪家挨得近,尤其大夏天的大家还都开着门窗,因此他们说的话,汪家那边听得清清楚楚。
汪刚毅叹了一口气。
别人家都是有说有笑的,他们家却不太平。有时候是大毛和茹茹胡闹,有时候是媳妇不说话,一家人想坐在一起安心吃顿饭,实在是难上加难。
“小邱,孩子们的洗澡水烧好了吗”汪刚毅问。
邱慧心还在厨房洗碗,忙活半天,听他这么问,立马说道“我这就去烧。”
等她去打水,大毛和茹茹跑到汪刚毅跟前。
“爸,她平时都不给我们烧洗澡水。她说,这么热的天,洗凉水就好了。”大毛说。
茹茹点头“不管什么季节,洗凉水都是会感冒的她就是故意的,想害我们感冒。”
小丫在一旁玩哥哥姐姐还没收拾起来的玻璃弹珠。她心无旁骛,轻轻一推,两个弹珠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声响。
她的眼中迸发出光彩,玩得更起劲了。
“你们阿姨以前在村里的时候,就没有夏天还要烧热水洗澡的习惯,她没这么讲究,不是故意要冻坏你们的。”汪刚毅说。
“乡下人”茹茹哼一声。
“乡下人就是故意的。”大毛说,“我奶说了,后妈就没一个是真心待孩子好的,有些光明正大欺负孩子,有的暗戳戳欺负。”
“行了。”汪刚毅板起脸,“能不能消停点”
说罢,他还扬起手,作势要打人。
大毛和茹茹是害怕他们父亲的,见他动气,立马缩起脖子就逃跑。
等跑过小丫身边时,他俩直接将她手中的弹珠抢回去“谁同意你玩的”
小丫的手一空,茫然地看着他们。
大毛和茹茹狠狠瞪她一眼。
汪刚毅又叹了一口气,对打完水回来的邱慧心说道“以后对他俩上点心吧。”
“我”邱慧心一愣,“我已经够上心了。”
汪刚毅摇摇头,双手摆在身后,转身回书房去。
小丫仍坐在地上,脑海中还回荡着刚才玻璃弹珠撞击时好听的声音,两只手紧紧绞在了一起,把头低下去。
“小丫,妈烧了热水。”邱慧心说,“一会掺点凉水,水温了之后你也去洗一洗。”
“妈,不用呀。”小丫说,“以前在老家也都是用冷水。”
“反正都打水了,别浪费。”邱慧心说。
屋外小院里,还传来大毛和茹茹的对话声。
“奶说了,有后妈就有后爸。”
“说得对,有后妈,就是有后爸”
邱慧心低头,用水瓢将凉水和已经烧热的水掺在一起,走到外边“大毛、茹茹,洗澡了。”
前段时间,宁荞只要想起搬回二楼卧室和江珩同住,就如临大敌。然而现在,真正到了这一步之后,她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一宿,宁荞睡着之前害羞得脸颊通红。但到了第二宿,她稍稍放轻松了一些,虽然还是会有令人心跳加速的亲吻和拥抱,可她逐渐适应。
等到睡前,宁荞认真地想,江营长这算不算是在循序渐进
第二天清晨,又得去托儿班。现在她是宁副园长兼小娃娃班里的教师,一个不小心,很可能会丢掉“副园长”的职位,因此得更加认真努力。
刚出大院,宁荞碰到邱慧心。
邱慧心听人说过宁荞是托儿所的副园长,满心的钦佩。她不太会说话,但朴实又有些闪躲的眼神和笑容,都透着恭敬的意味。
现在,她问宁荞,能不能将家里的茹茹送到托儿班去。
“还不知道茹茹接下来能不能上小学。”邱慧心说,“但是这俩月,娃在家,我也不知道咋带。我听说你们托儿班连暑假都不放假,能不能先收了茹茹”
宁荞简单问了一下茹茹的年纪以及以前是否上过托儿班等问题。
原来邱慧心也不是非常清楚,过去茹茹和大毛都是在老家由他们奶奶照顾的,可奶奶身体吃不消,再加上汪刚毅要调到海岛,于是急匆匆在老家找了个媳妇,也就是她。他俩都是二婚,重组家庭,搭伙过日子,邱慧心因为跟着汪刚毅,至少能衣食无忧,而汪副营长也是图她能干利索,可以帮忙带娃。
“茹茹还没到上小学的年纪,先进托儿所是没问题的。你们找个时间,来一趟托儿所,和招生的同志说明情况,做个登记就行。”宁荞说,“小丫比茹茹要更小一些,带着她一起来吧。”
“不用不用。”邱慧心连忙摆手,“小丫我自己就能带,别上托儿班浪费这个钱了。”
在邱慧心看来,小丫更小,而且是她带过来的闺女,母女俩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不该再奢想其他的。因此,平日里她会提醒小丫,千万别和哥哥姐姐闹矛盾,小丫必须得让着他们。
现在念书也是一样,她们母女俩,两个人两张嘴,已经给家里增添不少开销,可不能再因为上托儿班再浪费汪家的钱了。
“慧心姐,我们军区托儿所一开始就是为部队的同志办的,部队军人的子女进托儿班不需要学费,等到上小学开始才要交学费的。”宁荞解释。
邱慧心显然不知道部队军人的子女还有这样的福利,忐忑地问“小丫不是汪哥的亲闺女,也不要钱吗”
“你们俩结婚了,就是一家。”宁荞笑着说,“不用担心这个。”
邱慧心如释重负,黝黑的脸上,眉心不再紧拧,忧心忡忡的神色稍稍舒展了些。
等到和邱慧心聊完,宁荞出门去上班。
卢成福的针对是有意的,可他也不是什么胡搅蛮缠的人,这回聂园长给她调班,只要她能将工作做好,待在现在的位置上,能更加有底气。
聂园长一早就在单位等着了,看见宁荞,便亲自带她去托儿所里的小小班。
这个班级里的孩子们,年龄跨度很大,最小的大概是个月,最大的也才两周岁。
宁荞了解过,个月的孩子还不会走路,刚能坐,等到一岁至一岁两三个月之前的孩子,已经开始学走路,不过走得还不稳,跌跌撞撞的,很容易受伤。
再大一些,就学会说话了,可口齿不清,即便费尽心思,也很难理解他们的想法。如果理解不了,一大一小鸡同鸭讲,那么小的那个就得哭。别看他们年纪小,哭声响亮,用刺耳来形容都不为过。
进了小小班的门,教室里的情况与她事先所了解差不多。
阿姨们忙得团团转,原本的那位老师也是焦头烂额,看见她时连招呼都懒得打,但定睛一看见聂园长也来了,便立马站起来。
“这是宁副园长。”聂园长说道,“这是翁老师,翁老师比较有经验,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
等聂园长走后,翁老师又恢复了懒散的神态。
她抬眸扫了宁荞一眼,淡声道“这些孩子普遍比较小,有的才八个月。家长送他们过来,主要也是因为要上班,实在是腾不出精力照顾他们。孩子们小,就特别闹腾,说也没用,听不懂。但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家长们根本没指望他们在班里学会什么,只要别给他们磕着碰着,回去的时候别尿布里带着一泡屎就成。”
宁荞摸了摸鼻子。
翁老师坐正了一些,继续道“是不是觉得我说话太不文雅了没办法,一天到晚被这些孩子们哭得头疼,不打人就不错了。”
“翁老师”
“宁副园长你放心。”翁彤笑道,“开个玩笑,不会真打他们。都是这么小的娃娃,连告状都不会,我要是动手打他们,还是人吗”
翁彤大致给宁荞说了说在这班级里带孩子们一整天的流程。
相处下来,看得出翁老师说话虽直,也有点懒散,可真工作起来还是很严肃的。像是哪个小娃娃哭了,她一看时间就知道肯定是肚子饿或是尿布脏了,尤其是尿布脏时,她直接上手就换,不会非要等阿姨过来。
“阿姨还在忙,如果等到阿姨过来再换,娃娃不舒服。”翁彤说。
宁荞待在这班级里,大半天时间过去,逐渐上手。
如大部分教职工所说,来到这个班级,就真的只是“照顾”小孩子们,不可能真让他们学会什么本领回家。
这一点,宁荞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孩子们太小了。
但一整个班里,孩子们除了中午吃饭,大部分时间都在哭,老师和阿姨们忙完这个又忙那个,这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在老师和阿姨们忙着照顾哭泣的小孩时,剩下的孩子就傻傻坐在板凳上。
他们等得不耐烦,又没有什么事可做的,就算不想哭,也得凑热闹哭哭鼻子了。
为了通风,班级的门微微敞着,留了一道缝。
有急着去上体育课的孩子们经过,笑声清脆。
宁荞心念一动,扶着门框对陆冉冉说“陆老师,一会儿能不能让孩子们来我们班”
翁老师摇了摇头。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宁副园长,这会儿是正在兴头上呢。
卢成福对宁荞的针对,聂园长看在眼里。聂园长曾说过,军区小学这单位,就是庙小妖风大,单位不大,事儿却不少,时不时就起纷争,到处都是算计与刁难。人际关系一复杂,单位里就容易闹得乌烟瘴气,等最后连文教局的领导都要出面管理,就太丢人了。聂园长以军区小学为前车之鉴,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问题在自己的单位扩大。
下午快下班时,她将卢成福叫到自己办公室。
“宁副园长单位里年轻的领导,年轻是一把双刃剑,有优势,也有劣势。这段时间,她为咱们托儿所组织了多少活动,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这一点,你不能否认,是吧”
卢成福点了点头“我又没说她不能干,只是觉得还不至于直接升成副园长。一个小丫头,成了咱们单位的副园长,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要笑话咱。”
聂园长又好气又好笑“我倒是没听说谁在笑话我们单位,只有你一个。老卢,咱们得实事求是,你说呢”
卢成福坐在聂园长的办公室,喝了一杯茶。
浓茶下肚,倒是没这么执着了。
他说道“这不是都说好了吗只要她拿出真本事,我就没话说。”
和老员工说了这么多,算是开导,时间也差不多了,聂园长起身。
卢成福也跟着她起身,等走到办公室外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说道“聂园长,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好像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 聂园长还以为卢成福在挑事,皱了皱眉。
卢成福沿着走廊往里走,压低了声音说道“今天那小娃娃的班级里,怎么没人哭了”
聂园长一听,这才反应过来。
还真是这么回事。
平时她在办公室里做事,时常会听见孩子们的哭声。这哭声是没法制止的,她知道老师和阿姨们也已经尽力了,于是慢慢地,便习惯了这此起彼伏的哭闹。
可现在,很奇怪,班级里居然没有再传出哭声。
聂园长和卢成福一起放轻了脚步,慢慢往里走。
等走到班级门口时,聂园长轻轻推开门。
教室里的秩序,被管理得很好。
孩子们并不再像之前那样,歪歪斜斜地靠着趴着,而是乖乖坐得笔直,当然,仅限于一岁半以上的孩子们。
这些一岁半以上的小孩们,正听宁荞的话,两只小手放在膝盖上,而他们边上,还有中班的小朋友们。中班的孩子们是宁荞让陆老师带来的,他们到了下午,本来就得画画,现在被带到这个班里画也是一样的。
一部分小孩在画画,另一部分看起来懵懵懂懂的娃娃,则凑在边上看。至于更小一些,时常哭闹的孩子们,则由阿姨们另外负责。
孩子们的注意力非常容易被分散,很快就发现聂园长站在门外。
宁荞将孩子们交给翁老师,自己则出了班级。
卢成福还一愣一愣的,时不时再往里看一眼。
翁老师好不容易才得了几个小时的清静,生怕一不小心又惹得孩子们哭闹,连忙起身将教室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这是怎么回事”聂园长来这一趟,倒是收获意外之喜。
“我们班的小朋友太小了,突然来到这样的新环境,不太适应,虽然不会说,可也许因为与父母分离而感到焦虑。孩子们的情绪会互相影响,这边哭了一个,那边就也忍不住哭,照这样管理,这个班级太混乱了,老师和阿姨也很辛苦。”
“上午我看见这些大一些的孩子们经过班级,就麻烦陆老师在体育课之后带孩子们来一趟。跟大哥哥大姐姐们一起上课,这些小不点好奇,就会不自觉向他们学习。”
宁荞停顿片刻,又说道“对于这些大孩子们,应该也有一定的好处。大孩子们需要鼓励,这群小萝卜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可崇拜了,大孩子们有了责任感,就更想好好表现。这样一来,好的影响是相互的。”
聂园长有些诧异,但透过窗户看一眼班级里的孩子们,眼底又不自觉流露出对宁荞的欣赏。
宁荞笑着说“我只是尝试一下,短短几个小时,暂时看不出太大的成果。”
“目前看来,这一招是行得通的。”聂园长话音落下,扫了卢成福一眼。
卢成福轻咳一声,没开口。
“你继续照这样的法子再试试。”聂园长又说道,“孩子们在不同的年龄层,认知发展水平也是不同的,相互影响,也许会激发一定程度上的冲突。但如果能将这样的冲突转化为经验,让孩子们自发学习,肯定能带来进步。”
这些话,卢成福一句都听不明白。
他只觉得,在教室门口站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能一声哭闹都没听见。
而眼前这个宁副园长,被夸奖之后也不骄傲,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将聂园长的话记下来,没过多久,又回到教室里去。
等她一走,聂园长问道“你一直说宁副园长不够格,现在呢够不够格”
卢成福撇了撇嘴“这才几个小时,哪能看得出来。我家隔壁有个邻居,他们家小孙子可能闹了,可老头老太太有时候也能哄好他。几个小时不哭闹而已,等到好几个月都没哭闹,再看看成果吧。”
聂园长气笑了,斜他一眼“老卢,你就嘴硬吧”
宁荞来到托儿所至今,有时候觉得辛苦,但更多的时候,她认为辛苦是值得的。
尤其是这一刻,下班时,当翁彤伸了个懒腰,冲着她露出笑容时。
“我来这单位有十多年了。最早的时候,带的不是这班,后来自己生了小孩,直接带到托儿所,聂园长看我有经验,就给我分配到咱们现在这个班。班里的孩子,一个个长大,我自己的孩子也早就已经上小学去了。”翁老师说,“咱们军区人多,每年都会有新的小娃娃出生,有些家庭一生还都是好几个,压根就停不下来。有时候我觉得是真累,送走一批,还有一批,这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
“但是今天”翁老师继续道,“今天我真不觉得累,反倒觉得这工作就这么干下去,算是有盼头了。”
此时此刻,翁老师所说的话,就是宁荞成就感的来源。
这样的成就感,与在军区小学时日复一日的枯燥工作截然不同。
“真的,难得一天下班的时候不觉得脑仁子嗡嗡疼的。”翁老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打趣道。
“其实我早上也觉得脑仁子疼。”宁荞笑道。
翁老师再回过头,看着已经排好队的孩子们,等待着父母来接他们回家。有些小不点还不会走路,软软一坨歪在阿姨的怀里。宁荞便上前,帮阿姨接过孩子“您休息一会儿吧。”
才七八个月大的小婴儿,在宁荞怀里好奇地看。
白白胖胖的,特别可爱。
宁荞轻轻戳了戳小婴儿的脸蛋,不自觉想,等再过几个月,她的小侄子也会长到这么大。
翁老师看着宁荞微微翘起的嘴角,和她眼底真诚清澈的笑意。
很显然,这位宁老师做的一切,是因热爱而带来的动力。
不对,准确来说,这位是宁副园长。
这一个暑假,江源和江奇的放假时间,与江果果差不多。
非常巧合,他们仨是同一天从老师手中接过成绩单的。
拿到成绩单的江源,立即揉成一团,往书包里丢。
他同桌夏月明赶紧伸手,去夺纸团“我看看,考得有多差。”
江源急了,伸长了胳膊,就将成绩单重新抢回来。
他的表情凶巴巴的,动作又快,一下子吓得夏月明大气都不敢出。
因为尴尬,夏月明的脸涨得通红,等到好不容易回过神,生气道“开个玩笑而已,你板着个臭脸干什么”
“没人跟你开玩笑。”江源瞪她。
瞪完人之后,他将书包甩到肩膀上,转身出教室。
走到半路,江源碰见从楼上下来的江奇。
江奇没二哥的个子高,搭着他二哥的肩膀时,显得有些吃力。
“二哥,你生气了”
夏月明也从教室里出来,经过他俩身边,轻飘飘丢下一句“自己没考好,还好意思生别人的气。”
“二哥,咱又不是第一次没考好了,气什么”江奇茫然道。
江源心里头闷闷的“小嫂子说,这次不能再考倒数一二三了,否则她会认真给我制定学习计划。”
江奇挠头。
小嫂子制定的学习计划,难道还不够认真吗这几个月,他们每天都坐在饭桌前学习,三个人的学习氛围可好了。
“二哥,你不会还是考倒数一二三吧”江奇说,“这次连我都进步了。”
江源一愣,让弟弟拿出成绩单。
这成绩单被叠得整整齐齐,一看就知道,弟弟是认真对待的。
“你考了全班第五十九”江源问。
一个班有七十多个孩子,平时江奇都只考倒数,这次因宁荞的激励,进步了不少名次。
“前几天去罗琴姐家吃饭,吃得真香。”江奇说,“小嫂子说了,如果我能考好一点儿,她就再带我去罗琴姐家吃饭”
江源的眸光微微一黯。
“二哥,你考第几”江奇问。
“倒数第” 江源很难启齿,压低了声音,“四。”
“这也是进步啊”江奇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回家去。”
兄弟俩往军区大院走,走到半路,碰见江果果。
光看她昂首挺胸像一只战斗胜利的大公鸡,就知道,她也拿到令人满意的成绩单。
不由地,江源想起以前苏青时给自己写的纸条。
在那张纸条里,苏青时用鼓励的语气告诉他,他妈妈离开,是因为嫌他笨,嫌他和家里的哥哥和弟弟都不一样。当时,还没有妹妹呢,后来妹妹出生,确实,也比他聪明。
虽然小嫂子告诉他,是因为苏青时和江家有恩怨,才写了那张纸条。
可每当失落时,江源总会回忆起那纸条上刺眼的文字。
“你们说,我该不会”江源咬着牙关,好不容易挤出还没说完的话,“不是江家的孩子”
“胡说。”宁荞从后边跟上来,“你和你大哥长得多像。”
一家子人,全都在回家的路上碰见。
江源没法像他弟弟妹妹那样乐观,有点懊恼地自言自语“所以,我是天生的笨蛋”
“二哥,不要妄自菲薄。”江奇说,“其实我考第五十九,是因为偷瞄了同桌两道题。”
江果果豁然开朗。
这个家里,妈妈生了她和大哥两个聪明蛋,又生了二哥和三哥两个笨蛋,分配很平均。
这三个大孩子,各怀心事。
宁荞看着老二和老三,除了警告老三不可以作弊之外,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实在是拉不动。
弟弟妹妹们对宁荞很好,她的回馈,同样是相互的。
而她试图尽可能带动他们,其实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当时彻底涌入脑海的原剧情后续内容中,在七十年代,一个消息传遍全国各地。
非常特殊,并且令人振奋。
宁荞只知道那是在十月份,但并不确定具体时间。
“小嫂子,你在想什么”江果果问。
宁荞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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