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匪从来都是一个自信到近乎狂妄的人, 程见烟一直都知道这一点。
但她没想到,隔了十年,他居然还能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选择结婚对象这件事, 单单能靠对方有钱没钱就决定的么
程见烟气的想笑。
她淡淡的瞄了一眼季匪扔在自己身上的档案袋,连拆开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直接便想不做声的下车。
“程见烟”
季匪双眸一直看着前方,却开口叫住她“你都不打开看一眼么”
说话时,攥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不自觉的越来越紧。
“我没兴趣,季匪,我知道你有钱,从十年前我就知道。”
程见烟手按在车门把手上“但你也该知道,我不看重这些。”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下了车。
看着程见烟越走越远的纤细背影,季匪的目光才渐渐转移到那个被孤零零放在副驾驶位置的文件袋上。
然后他有些控制不住的笑了下, 唇角的弧度带了些自嘲。
他怎么可能会不了解程见烟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呢所以这文件袋里,根本也不是所谓的房产证。
季匪只是那么说而已, 笨拙的试图先抑后扬, 期待着女人打开这个文件袋
但她还是没有打开。
应付季匪一个人, 比对付十个问题学生都要让人疲倦。
更何况程见烟是经历了如此不平凡的一天。
回到家里, 她还想着和棉袄玩一会儿,可连晚饭都来不及吃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着之前, 程见烟都忍不住在想季匪究竟是为什么要和她结婚。
就真的和他说的一样, 因为他们十年前的那点渊源, 因为她对他好么
可是好这种事情,都是相互的。
程见烟记得自己一开始坐在季匪旁边当同桌的时候,他们足足半个月没有说话。
虽然少年已经下了狠话威胁,但奖学金对她而言是必须拿到的东西, 所以她只能遵照着黄老师的吩咐,执着的对他进行帮助。
不管季匪听还是不听,睡觉还是没睡觉,程见烟每天都会抽出时间门来给他讲五道数学题。
她其实也不知道少年哪科成绩最好,哪科最差,因为他交的所有都是白卷。
但他们是理科班级,从数学题讲起总是没错的。
无数次程见烟面对着少年睡觉的旁影,不耐烦的冷漠侧颜,都像机器人一样的读着题目,然后又配合着自己草稿纸上的内容讲公式,讲解题思路。
机械,枯燥,源源不断。
程见烟自己都烦这种像是唐僧一样的自己,她知道季匪只会更烦。
但不知道为什么少年没有直接指着鼻子骂她打断她,只是当她这个人是空气一样的无视掉大概是她不配让他对话吧。
直到程见烟就这么老僧入定的讲了半个月,季匪才终于忍不住了。
“我说。”少年别过头,冷冷地看着正在讲解题公式的女孩儿“你能不能别烦我了”
他有些悲哀的发现他就算再怎么想无视,还是忍不住去听了
就跟听着容易睡着的伴奏乐一样,大概是因为女孩儿平静的声音很悦耳。
没想到自己这个同桌长得不怎么样,声音倒是很好听。
季匪忽然和她说话,程见烟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不免有些紧张。
她攥着书的手指紧了紧,随后掩饰性的低头避开他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神,含糊道“对不起。”
然后她在这个诚恳的道歉过后,继续讲自己的。
季匪意识到他碰到对手了。
他这个看起来沉默寡言文文弱弱的班长同桌,实际上一点都不好对付。
说不通又不能动手,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程见烟。”季匪叫她的名字“你听不懂我的话是不是”
“你可以不学,但我必须要讲。”程见烟顿了下,鼓足勇气继续说自己想说的话“更何况,每个人都有在教室里讲题的权利。”
“你这姑娘,”季匪被她这言论气笑了“你要是不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谁管你讲不讲”
“对不起,但我就是坐在这个位置上的。”程见烟沉默片刻,才抿着唇继续说“如果你觉得我不好,可以和黄老师说换座的问题”
季匪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意识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她这位同桌在和他耍心眼儿呢。
她肯定是想换同桌的但不想去说,于是就想方设法的激他。
只是少年意气,被这么一激,就算季匪本来想换同桌,现在也不想了。
“得,你念你的。”他嗤笑,十分孩子气的反呛回去“我就当催眠用了。”
男生说完,就故意为了气她一样的趴下睡觉。
蓝色的校服领口外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再向上瞧,他一头凌乱浓密的黑发里仿佛都写满了不乐意三个大字。
知道季匪绝不会转过头来,所以程见烟忍不住笑了笑。
她知道男生是误会她的意思了,但这就是她故意的,想要达成的效果。
再这么碎碎念下去,怕是季匪真的要烦透了她去找黄老师提议换个同桌,所以她要激他一下。
程见烟不想换同桌,起码现在这个阶段不想。
虽然季匪的脾气又臭又硬,也根本不和她说话,所谓的互帮互助一直以来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但是她还是想试试。
或许坚持下来,这个学期结束之前,季匪能在她这里学会一道题呢
什么事情都是坚持才有效果的。
但程见烟也没用等到学期结束那么久,她和季匪就有了个破冰的机会。
起源是黄老师布置的小组任务,以同桌为单位完成课题。
她哪里敢去麻烦季匪,当然全程都是自己努力做的,只是一个人的努力在怎么样也比不上其他组的两个人,最后成了倒数,不免就要受罚。
他们成了倒数,但黄泽也只罚她一个人,拿她撒气。
放学后在操场上绕着跑道一圈一圈跑的时候,程见烟遇到了同样还没离开学校的季匪。
少年大概是觉得拖累了自己,脸上挂不住,交流几句后他竟然气笑了。
季匪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瞳孔在夕阳下显得透彻而深邃,向外折射着光,颜色很暖,但他口气依旧是冷的“班长,你当什么冤大头啊”
后来那几圈绕操场跑的惩罚,是两个人一起跑完的。
也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单独相处,只有两个人。
程见烟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都是过去的影子。
她以为她不会怀念青春两个字,因为只有等独立工作后,她才算是稍稍摆脱了房青的控制,才能有资格拥有独立人格,但是
刚刚梦中的一切,居然依旧是历历在目的。
她记得那么清楚。
程见烟有些发怔的起床,洗漱,吃早餐去上班。
从宿舍走到班级里只需要十分钟,她还有时间门细细的化妆。
等弄完一切出门,走到了学校办公室,程见烟才发现自己忘记带她每天都会带的保温杯了。
看来真的是精神太恍惚。
无论冬夏,程见烟都有喝热水的习惯,许是小时候被冻怕了的原因,她很畏惧寒冷。
而且昨晚没怎么睡好,她今天有些上火的迹象,喉咙发痛。
这种情况也在上课的时候表现的更加明显。
程见烟说两句话就忍不住咳嗽,感觉嗓子肿的厉害。
她只好强忍着不适喝买来的矿泉水缓解,一口一口的,讲台下的学生都发现不对劲儿了。
“老师。”坐在前排的好学生关切地问“您生病了么”
“没有,就是嗓子有点不舒服。”程见烟否认,敲了敲黑板“继续上课。”
结果一节课上下来说了一大堆的话,勉强撑到结束后就更难受了。
程见烟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有点昏昏欲睡的柑橘。
只是还没等闭上眼睛,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
“程老师。”俞秦穿着校服的身影出现在门后,少年规矩地站着,直到老师让他进来,才走到办公桌前。
“俞秦。”程见强打起精神,问他“有什么事吗”
她希望少年不是来问题的。
“老师。”俞秦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盒东西来递给她“给您。”
程见烟垂眸一看,是一盒金嗓子喉宝。
她微微一怔,心头瞬间门有暖流划过也许当老师的意义就是这样,只要稍稍被这群问题学生在意一下,就会很有成就感。
“谢谢。”她接过这盒润喉糖,微笑着道谢。
“老师,您客气了。”俞秦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其实我一直很想谢谢您。”
“上次我和季易打架,表的事情。”
“事情都已经解决了。”程见烟没想到少年还很细致的记得这件事,眨了眨眼“你只需要把精力都集中在学习上就好,回教室吧。”
俞秦却没动,他张了张口“老师,修理费”
“都已经解决了,季易家长是个很好的人,有认识修表的朋友不用修理费。”程见烟提起这件事,眼睛里有温柔闪过“你回教室吧,好好上课。”
少年微怔,随后乖乖的哦了一声,回教室了。
程见烟看着俞秦走出办公室,拆开喉糖的包装吃了一颗。
清凉的薄荷感充斥在喉腔里,瞬间门让人觉得舒服很多。
只是喉糖这种东西就像止痛剂,封闭针,可以一时麻痹人体难受的感官假装若无其事,但过后却会反噬一样的更加难受。
起码对于程见烟来说,就是这样的。
熬到下班后,她觉得吃了两颗喉糖的嗓子更难受,甚至连着脑神经都开始一起疼。
她背着包迷迷糊糊走到校门外,就看到了守株待兔一样等着的季匪。
程见烟按压太阳穴的手指停下,下意识的脚步一顿。
老师下班的时间门要比学生晚一点,此刻虽然已经不是人山人海的晚高峰了,但无论是学生还是道路两边卖小吃的摊贩,都很多。
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但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了季匪并且不是因为他身边那辆已经低调了许多的车。
心有灵犀一般,季匪也侧头看了过来,程见烟心脏不自觉地一紧。
随后她瞧见男人皱了皱眉,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长腿迈了几步,在她面前站定。
程见烟“你”
“别说话。”季匪打断她,修长的手指直接覆上她的额头。
停留几秒后,男人的眼神倏然变得危险。
“程见烟,你缺心眼儿啊”季匪被她气笑了“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
“没什么大事。”程见烟不自在的拍开他的手,自己探了探额头的温度“回家吃点药就行。”
“不行。”季匪却说“你得去医院。”
“真的不用。”她从小到大的感冒发烧全是硬扛过来的,就没去过几次医院吊水,搞那么麻烦干嘛
“程见烟,你或许不娇气,能抗,但这都是用身体消耗做代价的。”
季匪盯着她,身上那股散漫随性的气质变的凛冽,同时又很少见的认真“这是我刚去基地时就明白的道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之前我也和你一样,觉得感冒发烧算个屁啊。”
程见烟微怔,眨着眼看他。
女人镜片背后的一双眼睛有些发懵,带着股清澈的迷茫,让人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因为此刻的程见烟仿佛一只第一次受伤后被人关心的幼兽,惴惴不安,不懂如何回应。
季匪喉结微微滚动,也不想多看。
他利落的弯身,直接打横抱起程见烟。
“季匪”后者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把脸埋在他的肩上怕被人看见。
程见烟小声怨怪“你这是在干嘛”
“带你去医院。”季匪无视掉周围所有的目光,走到副驾驶打开车门把人塞了进去。
程见烟被放下以后抬眸瞪他,季匪却笑了笑。
想起刚刚她趴在自己肩头说话时传递过来的近距离温度,还真的有种传说中酥酥麻麻的痒。
“同桌,你就当我太欠了吧。”季匪弯腰“我实在是”
“你,”程见烟已经怕了他的突然靠近,整个身体都下意识的向后靠“你离我远点。”
可整个人已经窝在了座椅里,退无可退。
“好。”季匪也不恼,只是抽出旁边的安全带帮她系好。
然后他站起身来,折去驾驶座。
程见烟身上还残留着男人清爽的温度,看着他修长的背影干脆的离开,微微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内疚。
原来,他只是想帮自己系安全带而已。
只是,他刚刚想说自己实在是什么
季匪那句未说完的话梗在了程见烟心里,让她一路都忍不住闭着眼睛去想,却不好开口问。
开去医院的路上,一路无话。
季匪偶尔侧眸就看到程见烟靠在车座上闭着眼睛,即便有厚重的伪装都能瞧出脸颊泛着两抹红。
就这样,还说自己没事呢
把车子停在了医院停车场,走到门诊还有一段距离。
季匪动作极快,还没等程见烟解开安全带自己走下来,就全程帮她了。
轻车熟路的,又把人抱了起来。
“季匪,你真的不用这样。”程见烟只觉得垂在他臂弯里的两条小腿都要不自在的蜷缩在一起了,她声音僵硬“我自己能走的。”
发个烧而已,她还没柔弱到弱柳扶风的地步。
“你自己走太慢了,浪费时间门。”季匪淡淡道“别误会,我抱着你和抱着伞包没有什么区别。”
“胡扯。”程见烟忍不住还嘴“伞包才二十公斤。”
当她什么都不懂呢
“唔,你还挺懂的嘛怎么知道空降兵知识的”季匪觉得新鲜,挑了挑眉。
但程见烟却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咬着唇不再说话了。
季匪也不介意,自顾自的继续说“没错,伞包才二十公斤,但里面装的都是战斗工具和保障工具”
“没有温度,也不像你一样会揽着我的肩膀让我省力。”
“综上所述,你抱着还没伞包沉。”,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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