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对于一个初次见面的人, 实在不该有这样的情绪。
少年很快就将这种感觉从心头抹去。
他走到那尸身之前,面露微微的悲悯不忍。
不顾那满地的污秽鲜血,他蹲下身, 指尖在伤口上抹过,放在鼻尖一闻。
好重的邪气。
少年表情凝重, 从怀里取出一张朱砂绘制的符纸,蘸了一点那尸身上的血渍,长指夹住,闭眼念道
“催魔伐恶,诛战无盖,太上圣力,浩荡无边。急急如律令,追”
他一睁眼,那符纸便如离弦之箭般, 飞快掠向山壁,贴在一个位置, 却在瞬间, 烈烈燃烧起来, 化作飞灰
“殿下, 这到底是”
就连见惯风浪的姜吟,也惊悸不止, 居然能够让驱邪符一瞬燃烧, 只会是比扰乱皇城的邪物还要厉害, 万一逃出这里,戕害百姓
必须尽快查出此物
他再度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乔栀。
姜吟是见惯杀戮的武夫,自然无甚怜香惜玉之心
“来人,把她们绑起来, 带回去问话。”
既然身在案发现场,一定知道点什么,尤其是那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少女,最是可疑。
寻常闺中女子见到这么多男子闯进来,早就吓得面无人色、动弹不得,岂会如此镇定
何况她身上都是血迹,却看不到半点伤口。
那少女突然站起身来。衣裙如花,婷婷袅袅。
姜吟戒备着,唯恐她突然化作原型,暗暗拔出了剑。
一双细腕,蓦地朝他伸出
“将军若是怀疑我,带我回去便是。”
她声音轻柔。姜吟眼神示意,他身旁的士兵,立刻拿着绳子上前,要将她绑起来。
谢尘寰看着她被麻绳捆住,却不哭不闹,安静得仿佛空气。少女皮肤细嫩,很快泛起红痕,他脑子里突然掠过一些模糊的景象。
一条鞭子,将少女从头到脚紧紧捆绑起来。对方衣衫不整,被那鞭子一勒,更是曲线毕露,泪盈于睫地看着他
“七郎”
谢尘寰浑身一震
他袖口下的手,不敢置信地握紧了。一双黑眸再度看向乔栀,瞳孔震颤。
今日明明是与这少女第一次见,为何,竟会幻想出这般离谱的画面
他从小所修之道,要求绝对禁欲,戒断女色,他也一向对此不感兴趣。他不应该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如此
如此意淫
这与禽兽何异况且一开始,她身上的气息明明令他极不舒服。不过,那也有可能是被这山洞邪气影响眼下,他就感觉不到少女身上,有任何非人的气息。
难道,是他道行太浅。
谢尘寰捏捏鼻梁,反思完毕。眼看着乔栀就要被那些士兵带走,他心下一凛,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等等。”
少年一双眼眸干净如清泉
“姜吟,她只是个普通的凡人。”
殿下乃是修道之人,他的判断,自然不会出错,姜吟极为信任他,于是抬手让士兵给少女松绑。
“你叫什么名字”
就见白衣少年走到少女面前,微微垂眸询问,那模样毫无架子,极为和善可亲。
姜吟也见怪不怪了,七殿下素来这个性子,众星捧月,在众人爱里长大的少年,从里到外都是温和包容,水般毫无棱角,爱民如子。
又天生一张温润玉面,人称“小菩萨”“玉面郎君”,时常伏妖除魔、救死扶伤,深受子民爱戴。
乔栀盯着他看,原来这个就是千年前还没飞升的神官吗。
一身白衣却不冰冷,浑身散发着善意和温暖,好像跟他待在一起,就能被他融化了似的。
仿佛阳光般灿烂耀眼。
可她现在,已经不需要阳光了。
死过一次,她已经失去了正常人的情感,连杀人都不再有任何的心理障碍。
这应该是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但她却一点治愈的想法都没有,至少有了操控鬼手的能力,她再也不用孤零零地等死。
于是她抬起头,冲他笑“我叫崔栀。”
少女笑眼弯弯,却满眼都是笑意不达眼底的冰冷。谢尘寰看着,不知为何,心中一刺。说不清是不悦还是心疼。
“大胆。你可知你面前的,是当朝皇七子殿下。你该自称民女”
“无妨,”谢尘寰阻止了姜吟,垂眸看着乔栀道“崔栀你就是崔将军的妹妹”
姜吟一惊。
崔栀这名字,他并不熟悉,但崔无厄,他可是知道得很清楚,那个在边关一战中,异军突起的年轻将领,“莫非,她就是陛下指给殿下的”
未婚妻
那位崔将军凯旋时,对于圣上赏赐一概婉拒,只为自己的妹妹请了一纸圣旨许嫁当朝皇七子
姜吟道“既然是殿下的未婚妻。此事,末将不便插手。末将还有要务在身,告退。”
姜吟任职多年,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崔栀一个弱质女流,竟然深夜出现在此,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
他与谢尘寰交好,自然是不会将这些事说出去的,也会管好自己的手下。
派人把尸体拖走,剩下的事,交给谢尘寰。
姜吟走后,山洞便剩下乔栀和少年,还有昏迷的絮儿。
半晌。
“云吞。”少年轻唤。
一道童打扮,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走了上来,他生得白白胖胖,倒确实像一碗云吞。恭敬道
“殿下有何吩咐。”
“去将我的外袍和靴子取来。”
云吞看了乔栀一眼,立刻明白了殿下的用意。他不满道“可那是贵妃娘娘亲手为殿下”
“快去。”
云吞不情不愿去了。
乔栀听到他说靴子,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脚上没有穿鞋,露出了脚趾。
这在古代是很忌讳的。
少年眸光清正,虚虚掠过她莹白的脚踝,很快就移了开去,仿佛根本没有看见
“崔姑娘,夜间行走不便,外面有在下的马车,冒昧请姑娘同行,在下会将姑娘送到安全的地方。”
乔栀却道“你叫谢尘寰”
少年一顿,除了父母,当面直呼他名字的,她是全天下第一个。想到眼下二人的关系,他淡淡“嗯”了一声。
“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乔栀盯着他看。
少年对上她的眼睛,不知为何,心尖如琴弦按动般微微一颤。因为那双眼,实在是太安静、太沉寂了。好像世间万物都不在里面。
看着他,却又不像在看着他。
像是在看着另一个人。
他垂下浓长的眼睫,面色却淡淡道“我降生那一日,得神谕赐名”
又突然顿住。怎么她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这实在是太不符合他的性子了。谢尘寰暗暗锁眉。
乔栀不言不语,穿上云吞递来的靴子,那是一双雪白的长靴,虽然不合脚,好在内里无比柔软,不知是用的什么动物的皮毛制成,穿着很舒服。
她坦然地穿着他的鞋子,披上他宽大的道袍,走出山洞,脸上毫无异色,看得云吞暗暗皱眉,只道这位未婚妻好不矜持,想要接近咱们殿下的心思,都不装一下的。
不过殿下都没说什么,他也不好造次,只背着絮儿,将人放进了马车。
谢尘寰毕竟是皇室子弟。
他修行一向勤俭质朴,但天家威严,体现在方方面面,是以那马车虽不华丽,却十分宽敞整洁。
四角还垂着流苏,内里熏着道家常用的降真香。
少年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坐相极是优雅。只是偶尔会抬起眸来,眸光落在她脸上,又淡淡移开。
之前一直是她偷偷去看他,眼下倒是反过来了,这光景倒是有趣。
在他又一次看向自己时,乔栀转过头,平静地跟他对上视线
“殿下想说什么。”
少女几缕乱发垂在脸侧,下巴苍白削尖,眼下缀着一滴泪痣。宽大的道袍裹住消瘦的身子,露着一抹雪白的颈。身上散发出跟他一般无二的降真香气。
不知为何,谢尘寰的耳垂微微泛红。
他暗暗吐出一口气,缓解心头的那股紧张,目光清澈地看着她,认真道
“我想请求姑娘一件事。”
乔栀并不回避他的视线。
于是,谢尘寰耳垂更红,直接红到了耳尖。他语速有些快,努力显得平静说道
“姑娘可愿与我解除婚约”
顿了顿,他道“当然,我会对姑娘的名誉做出补偿,另奏请父皇,为姑娘寻觅如意郎君。”
他解释道“在下自幼于忘尘观修行,受道法熏陶,心向往之。早已下定决心,于十八岁断绝红尘,入道修行所以,不能与姑娘结为连理还望姑娘体谅。”
少年一袭白色道袍,黑发高束,温柔平和,纤尘不染。眸光诚挚地看着她,完全就是一副好商好量的姿态。
乔栀扬唇“哦那么,殿下打算怎么弥补小女子的损失”
她突然倾身靠近,将距离拉得很近,打得少年措手不及。他的眼睛微微睁大,盯着这张近在咫尺,他第一眼就莫名感到熟悉和心悸的小脸。
呼吸不自觉地放轻了点。
然后,他听见她说
“我没有异议。”
她靠坐回去,长长的睫毛宛若蝶翼,垂在了眼下。苍白的小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
她本来就不可能永远留在这个世界,她从始至终都想找到回家的办法,尤其是在经历了那次真正的死亡之后。
他愿意主动解除婚约,她自然乐意。
再说了,一千年前他本就没有与这位崔姑娘成亲。这场姻缘是成不了的。
而且她不是崔栀,真正的崔栀已经死了。
乔栀回忆着一开始,自己睁眼醒来,就躺在一块陌生的草地上,浑身僵硬着,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少女从远处走了过来,被她绊倒,摔在地上。
她腹部带着刀伤,血一直流。她说自己才十五岁,不想死。
但是乔栀无能为力。
她连自己都救不了,又怎么救崔栀
对方似乎也看出来她的无奈,便把一根簪子交给她,说她这辈子,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哥哥,希望她能把簪子带给哥哥。这是她唯一的心愿。
乔栀就那么,亲眼看着崔栀断了气。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从尸僵的状态中缓过来,亲手埋了那姑娘,立了碑,便带着簪子上路了。
后来她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浇晕了过去。
醒来便是在山洞,和絮儿一起。
而且这次,应该不是穿越,证据就是她怀里的太上忘情诀和痴情戒。
两个东西都在。
所以,是跟玉清门那一次差不多的,幻境吗
而她刚刚突然靠近谢尘寰,就是在确认他是不是傀儡。
少年肌理清晰,睫毛根根分明,逼真的不能再逼真。
他就是谢尘寰本人无疑。
但是金纹消失了变成了一千年前的七殿下她皱着眉,有些想不通。
马车突然一阵猛烈的摇晃,停了下来。
“殿下有有鬼。”
外边赶车的云吞,用一种毛骨悚然的语气说道。
谢尘寰掀起车帘,只见远处有好几只提着灯笼的白衣鬼,脚下没有影子,正往这里飘来。他眸色微凝,道
“今日是中元节。”
云吞脸色惨白。
中元鬼节,鬼门大开,妖邪拦路
青百叠高兴地穿梭在百鬼之中。
地境许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前有偃师玉大闹女君祠,后又有神器造化镜出世。
这造化镜应天道而生,有造化万物之能,它所创的秘境,里面的人、物、景皆栩栩如生,并且还有一个最大的用处可以替人借寿还阳
竟能驱使造化镜逆天改命,除了神无人能做到,她当即趁着秘境还未关闭,溜了进来。
青百叠是地境七君之一,越山君落网后,地境七君之首的位子便空了出来。
她修为不及其他五君,但这造化镜中,必然有天大的机缘。
说不定,她能有所奇遇,修为大涨,碾压其他五君,登上那魔尊之位。
青百叠的眼里闪动着野心。
她像是一张青色的薄纱,时而落在红衣鬼的肩头,时而扫过白衣鬼的面颊。
花香味。
越来越浓了。
好香、好香好香
青百叠口水横流,一双竖瞳骤然爆发出惊喜的光,死死盯着前方那辆马车。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净世修行无情道,生来便是纯阳圣体。
他的法力如此高深,除了信徒众多以外,还得益于他所修的,是最适合纯阳圣体修行的无情道,童子身保持了近千年
那可是净世尊啊,男妖魔恨得咬牙切齿,万般抹黑,地境的女妖女魔,却个个垂涎,恨不得一天跟他双修个千八百遍的净世尊。
不仅是那大补的体质,更是因为他那张脸,那张禁欲得让人想要摧毁、想要看那张脸上泛起难以克制的潮红
千年来,却无人摸得到那人一片衣角。
净世太强,他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她们,没人敢不要命地去招惹。
若能趁此机会与纯阳圣体共度,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乔栀这边。
一众戴着斗笠,看不清脸,腰间别着镰刀的瘦高男鬼,一个接一个,脚步迟缓地向着马车的方向走来。
随着他们愈发靠近,铺天盖地的压迫感袭来。
“嘘,别出声。”
少年食指抵在唇边,黑眸看着乔栀,小声道
“此为阴兵借道。不用怕。他们只是借道,不会伤害生人。”
乔栀抿紧唇,点了点头。
她第一次见百鬼夜行。
亲临灵异现场,除了新奇之外,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战栗感和毛骨悚然,所以听话地一动不动。
谢尘寰看着少女一脸乖巧的模样,眼里掠过浅淡的笑意。
“殿下救命”
突然,惨叫声响起,是云吞
谢尘寰立刻起身
“我去救人。这辆马车材质特殊,可以驱邪,你待在里面,别出来。”
乔栀没有说话。
临出去时,谢尘寰突然脚步一顿,竟不知为何,心中升起无限的难以割舍之情。
他竟然没有办法将她一个人丢下。
这是为什么
就好像之前他做过一次选择,如今,只想要尽他所能地弥补一般
乔栀还在望着窗外那渐渐远去的阴兵,突然,手里就被塞了许多张符纸。
“我很快回来。”
白袍飞掠,少年修长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但他没有看见,在他离开的一瞬,那些驱邪的符纸便在少女的手中燃烧起来。
幽蓝色的鬼火,在她漆黑空洞的眼底跳跃,衬得那张小脸,鬼气森森,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小丫头。”
马车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乔栀低头,慢慢地,从怀里取出了痴情戒。果然,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是了,这法宝由月神法力维系,自然能够通过它,与她对话。
“月神。”
月吟忧传音入耳“怎么不叫姐姐了”
“我本就没有姐姐。”
“小丫头果真变了,变得好是无情”月吟忧不再绕弯子,叹道
“你所处之地,叫做造化镜。你有一个月的时间,替自己挣回一条命。方法便是,修行无情道,参悟太上忘情诀。”
乔栀问“还请月神告知。我现在到底算什么丧尸厉鬼傀儡我还,是人吗”
月神幽幽说“是,却也不是。”
“你寿数已尽,不过,有人替你借命,此法逆天而行,极为阴邪。所以你现在,只能靠着元神的力量存活。”
说白了,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乔栀怔着,难免想到在自己坠落深渊时,那团拼命燃烧,俯冲而来的身影。她闭了闭眼,原来,是谢弋楼
“他也在此间”
“正是。”
月吟忧不能再多说了,嘱咐道
“关于太上忘情诀,我有一些忠告。”
所谓无情道,并非漠视一切的冷漠无情,而是从有情到忘情,有情似无情;
若是修行到最高境界,便能神魂遨游四境,所求所想,皆能实现;
“你要看清情、铸新执,悟出爱,才能承得不灭之命火,重返阳世,证道飞升。”
月神的声音含着淡淡的惆怅,还有希冀
“带着执着,去寻找那个被毁灭了的,最珍贵的东西吧。悟了明了,轮回命火生。”
“但是,若你在秘境死去,便是灰飞烟灭。”
永无来生。
到了那时,那人为你求来的,只属于乔栀的一生,将会彻底地结束。
孤零零的马车停在山道上,它周身绣着的金色丝线突然无风自燃,烧成焦黑。
驱邪的作用消失,一些难以靠近的小鬼,纷纷爬上了马车,它们探头探脑,甩着长舌,呲着血盆大口,想要破门而入。
车帘被一只纤瘦而惨白的小手掀开。
突然间,小鬼们一哄而散。它们尖叫着,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走了。
马车上,款款走下一个少女。
只见她身披漆黑大斗篷,小脸惨白,嘴唇红润,诡异渗人,又妖冶艳丽。
有只小鬼仓皇逃跑间,跌在了地上。
少女走过去,在它面前蹲下,问
“方才从马车下来的人呢”
小鬼发着抖,伸手给她指了一个方向,于是乔栀抬步走去。
终于,在一棵花树下,她找到了那个少年。
对方白色的道袍被血洇透,一手握着剑,一手紧紧护着一人,那个叫做云吞的道童,已经昏迷过去。
他念着诀,尽力抵抗着什么,额心朱砂鲜红闪烁。
一条青色的,足有拳头粗细的蛇缠在他劲瘦的腰间,长长的蛇尾,却有人的脑袋,生了一头鸦青亮丽的长发,一张脸姿容冶丽,媚骨天成,她的蛇尾紧紧地缠绕着少年,愈发缩紧。
少年原本白玉似的脸庞变得灰扑扑的,嘴角溢出丝红,逐渐,他的嘴唇开始发青。
竟是长睫一阖,晕了过去。
乔栀有些意外。
深渊的画面历历在目,他一边施法,解救众人,一边与偃师玉的法相缠斗。还能分出法力,来镇压万鬼深渊的封印。
这样的净世,现在居然被一只蛇妖打得吐血晕倒。
简直,不堪一击。乔栀十分不解,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造化镜还能削弱人的法力不成那他又为什么要进到这里面来
青百叠却是大喜。
得手了
她尾巴一卷,正要把人卷跑的时候,突然感到后背一股寒意袭来。
她一扭头,不远处站着一个少女。
披着一袭黑色的斗篷,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少女,但小脸上嵌着的那双眼睛,无端看得人心头一凛。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瞳孔却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线。准确地来说,是没有感情。
根本没有人在面对妖物时的恐惧。
一点都没有。
青百叠好歹是堂堂魔君。自然有高于一般人的警觉性。
心说这黄毛丫头好生古怪,忍不住以神识探她真身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青百叠的脸隐隐发青,她原本也只是试探地看一下,说不定对方真的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一口吃了就是
但没有想到,她竟然看到了一个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始祖女君
元媞
青百叠回想着刚刚看到的,少女身后的法相。
女子身披天衣,侧睡于业火红莲中,手捧一颗骷髅,眼眸半阖。
莲花开,血雾绕,美到了极致,也邪到了极致
这少女的法相,竟是元媞虽是沉睡状态的元媞,却仍吓得青百叠差点当场尖叫出来。
莫非她就是女君在人间历劫的躯体吗
青百叠是知晓三万年前那场赌约的,如果她真的是那位女君
对上净世,青百叠尚且有一争之力,但对上元媞,可就毫无招架之力。毕竟再强的邪魔,也不过是她桌上的一盘小菜。
乔栀原本想召出鬼手,与这蛇妖一战,拿对方来测试她新t的技能,强度有多大。
谁知对方突然朝她趴了下来。
还磕了个头。
“大人饶命。”
对方不战而降,让乔栀茫然了一瞬,她低着头,犹豫着要不要强行打一架。
那粗粗的青色蛇尾,也慢慢从少年的腰上放了下来。
女子谄媚道“我知道大人是想要这具纯阳圣体,百叠这就献给大人”
“纯阳圣体”
那是什么东西。
看出她的困惑,青百叠立刻道“好吃的,好吃的,大补之物”
对方像是个推销员般,非常热情地跟乔栀介绍道,“煎炸烹煮,或者生吃也可或者,或者做成炉鼎他的元阳可助大人修为大增,早日归位,毁天灭地不,是一统四境”
青百叠见少女一脸的匪夷所思,似乎没有攻击的意图,忍不住讨好道“您用过后,可不可以给人家分一条手臂不,一根手指头也行啊”
她为了弄倒净世,可是花了不少力气,还受了不小的伤,没办法再战,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就举白旗。
不分一杯羹,实在不甘心。
乔栀笑了一笑。
青百叠立刻狗腿道“当然全都是您的。您请。您请”
她不甘心到了极点,却只能浑身怨气地化作一道青烟飘走。
拜托,她只是想来打个野食而已,为什么遇到的全都是大佬啊
他们大佬都这么喜欢组局闯秘境的吗
谢尘寰醒来时,少女正抬着袖口,给他擦去额间的汗。
少年眼底还有水汽未褪,迷蒙地问“是你救了我”
乔栀盯着他看了许久,意味不明。
然后,点了点头。
“多谢我”谢尘寰本想说自己好多了,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极为沙哑,身体也有些不对劲。
他心中一惊。
妖毒
他被蛇尾缠绕时,那妖的毒牙刺穿了他的胸膛,拖到现在,毒素早已流经四肢百骸,并且当时,那蛇妖对他说了许多下流之语。
他长到这么大,所遇男女,无不对他爱戴尊敬,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说那些不敬之语。
他怒意冲天,一心要将这妖物擒住,却更加催化了那毒的发作。
而蛇性本淫
“你出了好多汗。”
那少女突然软声道,十分亲昵自然地靠了近来,继续为他拭汗。
她袖口滑落,露出了一截霜雪般洁白的手腕,上面还有被绳索勒出的淡淡红痕,一股香气从她身上传来,那是经年累月,浸透了肌骨的女儿香。
谢尘寰面色一怔。一些画面,再一次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一种古怪的感觉腾升起来。那感觉太过陌生,太过汹涌,在他前面十八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
他是男人,在毒发的情况下,有些生理反应是自然而然的,但他一向心智坚定,从未被影响,对自己的欲望向来掌控自如。
可为何今日
指骨在身侧用力捏紧,那种濒临失控的感觉让他一颗心如坠深渊,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他垂下黑眸,瞳孔微微缩紧,头一次对自己的品性产生了十分深切的怀疑
难道他骨子里,其实是个衣冠禽兽不成。,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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