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 叶嘉宁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会乖乖听他话的人,她解了安全带坐在那,从后视镜里望进一双醉意醺然里迸着精光的眼睛。
“我敢开你敢坐吗”
王跃恒笑了, 笑得愉快,笑得爽朗, 他不得不承认最近在她身上丢了很多面子,让他处处碰壁的女人, 叶嘉宁是头一个。但这股劲实在作到他的点上, 让他很多时候气得牙痒痒,想给她点教训,驯服她听话,又觉得她听话反而失了趣味,像个反复无常的心理变态。
他第一次在亭茗看见叶嘉宁,是停车场的偶然一眼。
那天圈里有个千金过生日,请他过来玩, 王跃恒原本懒得搭理这种无聊透顶的小公主生日趴, 被他爹耳提面命逼着来了会所, 一脸煞气停车的时候,瞧见kay跟一个一看就挺嫩的姑娘站在台阶上。
那天叶嘉宁穿了件白色大衣, 扎素净的马尾,脖子上绕着条围巾,一端没挂好, 从她肩上掉下来, 长长的一条。
她跟kay说了几句话, 将围巾缠好,下来台阶走向一辆奔驰s系的驾驶位,上车之前,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他在盯着看,忽然回头朝他的方向扫了一眼。
那个眼神其实挺淡的,只看了一眼就收回,就再加上她半张脸埋在围巾里还隔得远,王跃恒其实都没机会看清,就知道她眼睛很好看,说不出怎么形容好,像清凌凌的月光,寡淡却又有种清冷韵味。他心里有根弦突然就被拨了一下,原本不怎美丽的心情一下子就美丽了。
当天在arty上他就心不在焉,总想着她在夜色里清清淡淡看过来的那一眼,之后几天兴致不仅没消,反而越发抓心挠肝,迫不及待想把人找出来。
他没正面回答叶嘉宁的问题,反而驴唇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那个kay是你什么人,护你跟护眼珠子似的。”
他对着后视镜微微一笑,嗓音轻飘却似千斤重“听说商董跟她分了,你说,在韦总眼里是我要紧,还是她一个没了靠山的女人要紧”
密闭的车厢里有酒精腐烂的气息浮动,叶嘉宁静默地与镜面里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对视,她不了解kay跟什么商董的关系,但清楚她也不过是个没背景没人撑,要靠自己摸爬滚打的普通人。
叶嘉宁重新扣好安全带,发动车子。
王跃恒很满意她此时的识相,翘起二郎腿稳稳当当地坐在沙发里。
叶嘉宁在知道自己被盯上之前就送过王跃恒,他话很多,像今天一样目光在她身上打转。
“想见你一面挺不容易。”
“前两天去吃一个朋友的喜酒,见到你那个学生了,一直拿眼睛瞪我,跟我刨了他家祖坟似的。怎么,他喜欢你”
“你知道吗,我以前养过一只猫,跟你一样野性难驯,不许摸,不许抱,碰一下她就凶得呲牙。你知道她后来变成什么样吗见了我就打滚,蹭我的脚,翻出肚皮求我摸她。”
叶嘉宁的定力出乎他意料的强,既不回话,在他灼灼逼人的盯视下也没有任何反应,跟没听见似的,换个不认识的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听障。
王跃恒今天耐心出奇得多,说了半天被她无视也不生气,靠着车窗,手指撑着下巴,赤裸的视线始终黏着在她脸上、颈上、再往下,反复来回。
“听你室友说,你妈得了什么iga肾病,已经快发展成尿毒症了,要用钱怎么不来找我你知道跟了我,这些问题我都能帮你解决。”
抓握方向盘的手指细长白腻,在他提到叶茵的时候紧了紧,叶嘉宁终于赏脸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
“想给我钱的人很多,为什么找你。”
“想给你钱的人很多除了我还有谁。”王跃恒挑眉,“你拿那些老男人跟我比他们上床之前要先吃颗伟哥才硬的起来,满身横肉,说不定都有老人味,你下得去嘴”
外面风声萧萧,叶嘉宁把车窗降下一些,让那股腐朽的酒气被卷走。
“你跟他们没差别。”
王跃恒眼梢和嘴角的弧度顿时败下去,脸色冷了“叶嘉宁,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你看上我哪里。”商务轿车行驶在夜晚的车水马龙之中,叶嘉宁没什么表情地说“漂亮比我漂亮的人大把,愿意陪你玩的大把,我有很多事要做,没时间跟你浪费。”
“我就一定那么肤浅我就不能喜欢你的灵魂”
她语气明明没什么变化,却将嘲讽体现得淋漓尽致,“你在不知道我名字的时候就想睡我不是吗。”
王跃恒嘴角往上牵动“女人太聪明不见得是好事。”
“你不喜欢聪明的女人,但不巧我挺聪明的。”
她在三句话里构建一个锤死他只是单纯好色的逻辑闭环,王跃恒其实从不介意承认这一点,他脸上笑意加深,调整姿势,往前倾了倾身,那股腐烂般的酒精气味加重。
“所以喜欢你漂亮错了男人都是食色动物,叶嘉宁,你往后遇到的每一个男人,首先喜欢的都是你的漂亮,你逃不过这一点。”
他们的逻辑相悖,沟通是一个无效行为,叶嘉宁不再说话。
抵达导航提前设定的地址,单价六位数的别墅区,这不是王跃恒上次用的住址,所以她上车的时候没有察觉。
叶嘉宁解了安全带下车,才发现王跃恒先她一步下了车,用手抓住刚刚打开的车门,成年男人七八十公斤的体格挡在她面前,跟她说“你够聪明就应该知道任何形式的拿乔都要适可而止,要是作得太过,对大家都不好”
他俯身靠近,压低意味深长的嗓音“当然,主要是对你自己不好,你知道我这个人耐心有限。”
背后是车,身前离开的路被他拦着,叶嘉宁蹙着眉,感到厌烦,对眼下的境况,对王跃恒这个阴魂不散的麻烦。
王跃恒哄人的耐心已经告罄,今晚已经将他的筹码摆出来,他从一开始就说过,他想拿捏叶嘉宁很简单,她看起来带枪不入,实则有很多软肋。
他伸手抓住叶嘉宁的手臂,垂下的视线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狼“趁我现在对你还有兴致的时候,识点趣,老实跟我上去,我还能多疼你点”
成年男人的力量占据压倒性的优势,他攥得很紧,叶嘉宁挣了一下,没挣开。
“放开。”
王跃恒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到我的地盘上,这次还能让你跑了吗”
他箍着叶嘉宁手臂,想将她往别墅方向带,突然一阵强光射来,一辆车在尖利的摩擦声中刹停,大灯刺目炽亮,深夜别墅区寂静的私家路被照得明晃晃,王跃恒反射性抬手挡光,眼睛被眩得发晕,身体晃了晃。
叶嘉宁趁机手腕一转用巧劲挣脱,在王跃恒反应过来之前,隔着衣服抓住他胳膊反手一拧,然后在闷哼声中往他膝窝踹了一脚。
喝多酒的男人平衡能力显著下降,他因为轻敌而没防备,被叶嘉宁这一脚轻而易举地踹倒,冲着柏油地面跪倒下去。
脸砰地一声正面砸到奔驰坚硬的车门上,他捂住鼻子弯下腰。
叶嘉宁这才回头去看那台车,灯太亮,她什么都看不见,那台车一动不动地停在那,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似乎也没有要下来救死扶伤的打算。
炽亮的灯打过来,行车记录仪会将她刚才的行为拍得清清楚楚,车上不知坐着什么人。
“操”
王跃恒的指缝里溢出血,声音因为咬牙切齿而扭曲,撑着车门的手骨节都泛着白,那一下撞得太猛,他头昏眼花,鼻骨痛得他几乎将牙咬碎。
叶嘉宁收回视线,趁他还没缓过劲来离开这里。
等王跃恒终于缓过那阵剧痛,扶着车门站起身,勉强能在强光下睁开眼,肉眼可见的范围哪还有她半点影子。
强光让他看不清远处,车头横刹在马路中央,王跃恒稍微适应光线后,看清了那台全球独此一辆的
ouird。
夜晚无人经过,刺痛人双眼的白光让周遭一切陷入某种诡异的死寂,他站在别墅区平整干净的柏油路上,不断涌出的鼻血让他整个人狼狈又疼痛,衬衣胸口被血染透。
隔着半条马路与降下的车窗,他看到霍沉坐在车里。
王跃恒很意外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霍沉从不会到任何人家里拜访,何况这栋偏僻的别墅并不是他平常住的地方。
四双眼睛隔空相对,他从霍沉眼里看到一种从未见过的阴郁冷肃。
那不是一个看朋友的眼神。
不论是霍沉出乎预料的出现,还是他此时的样子,都让王跃恒觉得异样,他蹭掉鼻前的血,心里暗骂了句,迈腿往前,想过去问问他怎么会来这里。
霍沉单手挂挡,车身下黑色轮毂擦着地面极速旋动,发出吱的刺耳巨响,布加迪车头转向,正面对他。
王跃恒不得不用手臂挡住眼睛,现在除了一片无法直视的强光,他什么东西都看不见。
布加迪引擎发动,轰鸣着朝他咆哮而来,王跃恒骤然惊吓被逼得连连倒退,然而他仓惶的脚步在百公里提速只需两秒钟的性能面前毫无生机,黑色超跑眨眼冲至面前,充满威慑力的车头擦到他裤腿,王跃恒双腿几乎感受到了发动机烧灼的热度。
炽亮车灯无所遁形地照着他,王跃恒浑身僵硬地立在车前,暗夜般的布加迪如一头蛰伏的优雅的猛兽,只差一点点,就会无情地吞噬他。
风声萧萧,卷过树梢,卷过深夜空寂阴森、没开灯的别墅,王跃恒在背后湿透的冷汗里感到刺骨的凉意,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顶着强光从屏幕上翻出霍沉号码拨过去。
嘟嘟嘟
机械声漫长而冰冷,三声之后,电话接通,彼端的人没有说话,听筒刮过的风声与他耳畔节奏统一。
“你怎么了。”王跃恒喉头发紧,更希望抵在他腿前的布加迪是一场酒醒后的幻觉,“踩错油门了”
“给你醒醒酒。”霍沉对方才距离生死一线之遥的那几秒轻描淡写。
王跃恒火大又莫名,搞不懂他这是在干什么,莫名其妙跑来他的别墅,看到他被人袭击都没帮忙,还开车撞他给他醒酒
到底是谁喝多了
“我现在很清醒。”
再多的酒现在也该醒透彻了,王跃恒窝了一肚子无名火,又不能对他发,原本的一点旖旎心思也散得彻彻底底,没心思去追叶嘉宁。
他抬腿想绕过车头,霍沉嗓音募地一沉,却如出鞘的利刃,裹着冷戾寒气“站着。别动。”
王跃恒今晚原本计划着要得手,哪成想先是被叶嘉宁踹得鼻骨似乎断掉,又差点被车撞,他并不算好的脾气想要发作,顾忌着对象是霍沉所以努力忍下“霍沉,你什么意思。”
“让你站着,听不懂”
他语气太冷峻,因为没有起伏显得毫无感彩,经历过刚才那一场惊吓王跃恒很难像平时一样当做无事发生,但凡换个人早已被他发飙从车里拖出来揍死。
“我只是想过去跟你说句话。”他心情差得离谱,鼻骨断了还要顾忌霍沉心情就更离谱,“我惹到你了”
霍沉冷冷地、厌烦地“嗯。”
“最近我们好几天没见面,我不知道哪里惹你不开心,如果有,相信我一定是无心的。”王跃恒压着火,再大的脾气都只能咽回肚子里,“其实你哪里不高兴,或者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告诉我,你无缘无故对我发这种火,总要有个理由。”
“我做事什么时候需要理由了。”
是,他是霍沉,他是人尽皆知的“疯子”,所以做什么都不需要给任何人理由。
除了他老子,王跃恒没对任何人低头过,对霍沉已经比对任何人都小心,长这么大没被任何人如此对待过,他脖子上青筋暴起,脸色阴沉难看,眼皮因为压制脾气而微微抽动几下。
霍沉脾气虽然阴晴不定,但从来没有这样针对过他,王跃恒自认已经和他打成一片。他比其他所有人都了解霍沉,更懂霍沉的心思,知道他的忌讳,他是唯一一个能和霍沉走得近的人,这点在无形中也让许多人对他更加高看。
他对几乎所有的事都不上心,王跃恒今天实在搞不懂自己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你心情不好,刚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王家近些年有许多生意要仰仗霍家,王诚服很少干涉他的交友,只对他说过一句“把霍家这个关系维护好,价值比你那些狐朋狗友全部加起来更高。”
王跃恒终究还是咽下,袖子已经被不断流出的鼻血染成暗红色,他无心也无力再折腾,疲累地抬起手“我现在要去医院,你方便”
没等他把话说完,布加迪原地掉头,走了。
王跃恒“”
就他妈操蛋。
大半夜叫车软件迟迟没有响应,叶嘉宁方向感还不错,步行走了十来分钟,才走出别墅区大门。
别墅区环境好地方也偏,人烟稀少,大路上一辆车的影子都没有,星星却比市中心多上几颗,寥寥缀在墨蓝夜幕上。
叶嘉宁沿着马路往前走了一段,坐到公交站台等车,庆幸的是王跃恒并没追出来。
她没想给kay惹麻烦,把刚才的事简短地编辑成信息发过去知会一声。
kay的电话很快打过来,也没追根究底问当时的过程,先确认她的状况“没事就好。这个宋总跟他太太出了名的恩爱,说从学生时代一路走来的感情不容易,每次应酬都会电话报备,在外面从来不碰任何女人,我以为这样的好男人肯定是个好人,所以很放心他,他说今天喝了点酒,太太担心他出事故不许他喝酒开车的,没想到联合王跃恒耍这种阴招。”
叶嘉宁说“要不你下个反诈a吧。”
“反诈a救得了我,救不了你啊。”kay叹息,其实王跃恒试过想从她这里入手,每次都被她挡了回去,但王跃恒盯上的人没那么容易死心,她这里走不通,自然会找别的路走。
“这段时间你暂时先别过来了,免得他找麻烦,不过他这人很要面子,今天的事肯定不想声张出去,这事我来处理,你不用担心。”
比起王跃恒这个麻烦,叶嘉宁其实更在乎钱,现在激怒了他,亭茗的兼职大概率不能再继续做下去。
今天的事,恐怕也很难善了。
叶嘉宁看着地上摇曳的树影,马路宽广寂静,世界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会连累你吗”
“还担心我啊,你以为我混到今天是靠傻白甜吗。叫上车了吗”kay看了看时间,这个点郊区是不太好打车“要不我现在过去接你,你把位置发给我。”
“叫到了,”叶嘉宁切回叫车界面,屏幕上的小白车正在三公里外以缓慢速度向她移动,“还有几分钟就到。”
“那你电话先别挂,我等你安全坐上车。”
王跃恒要是想追她早就应该追出来了,叶嘉宁想说不用这么风声鹤唳,话到了齿关又停住,忽地抬头看向刚才走来的方向。
有辆黑车悄无声息停在远处,车身蛰伏在黑暗里,一点光亮都没有。
叶嘉宁盯着看了一会,车一动不动。
她又想起刚才那台亮着大灯的车。
手机听筒里传来kay的声音“待会上车把车牌号发给我。”
“好。”
白色尼桑打着双闪停到站台前,叶嘉宁坐上车,把车牌号发给kay,车子启动时她往后视镜里扫了一眼,那辆黑车车灯亮起,不远不近地缀在他们之后。,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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