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腰带。”……

    第2章

    裴饮雪一夜未眠。

    他被捆缚着,无法动弹。即便金错刀被抛掷在怀,也不能有所行动。

    但此时此刻,填塞他脑海的最大疑问是,薛玉霄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为什么并不发怒、也毫不意外。为何应对自如,情绪稳定地连眼瞳都不震颤一下最重要的是,她为何不追究他的罪过、不介意一个对她的身家性命虎视眈眈的人睡在她卧榻之侧

    这不是传言中那个睚眦必报的薛三娘子。

    她绑得不算太牢固,一个时辰后,裴饮雪将捆着手的腰带解开,恢复了自由。他重新收好匕首,坐在漆木床靠内侧角落的地方,安静地看着她。

    就如她说得那样,薛三娘一死,他的亲族上下,甚至整个河东裴氏都要付出非常惨痛的代价。若非到了绝路,他不能对薛玉霄动手。

    裴饮雪觉得她睡醒了、酒醒之后会处置自己。

    要怎么处置呢,也剥皮做一面鼓裴饮雪无波无澜、神情沉寂地猜想着。

    不,这样没有新意的玩法,她应该已经厌倦了。

    裴饮雪稍整衣袖,正襟而坐。他望着天边的晨光一点点顺着窗棂漫透过来,朝霞穿过竹片穿成的卷帘。

    在这样漫长等待、反复思考,以及对自己死期的估量下。他连对那种残忍下场的恐惧都渐渐消失,窗外响起莺鸟初啼、冷风簌簌地撞落在竹帘上。

    天地极为静谧。就在这种初晨的清寂之中,一道声音忽然微哑着开口。

    “裴饮雪”

    他转过头。

    裴饮雪等候一夜的结果要降临了。

    薛玉霄的嗓子带着点酒后的沙哑,她不习惯玉枕,先坐起来活动了两下肩膀,半困不醒地垂着眼帘,随口问他“你跟你之前那个婚约者,有故事”

    她只看了一遍,有些剧情没记住,需要跟男主对一对。

    “没有。”他道。

    这就对了,他应该是在被强娶折磨后,又被女主不顾一切地拯救后才交付真心的,在这之前,他应该没见过女主才对。

    “那你嫁给谁有什么区别”薛玉霄抬眼看他,“又不认识。”

    裴饮雪望着她,那双凝如清冰、带着一丝疏离寒意的眼睛落在身上,薛玉霄很快就反应过来“哦,但不能是我”

    “薛三”他话音一顿,问,“请教薛三娘子的字。”

    在东齐,直呼女子姓名是不尊重的行为,一般是姓氏加排行,比如薛玉霄行三,上面有两个兄长,所以可以叫薛三娘子;另一种方式是称呼女子的字,世家大族的女子都是十五取字,取字后才可纳侍。

    “婵娟。”薛玉霄道,“薛婵娟,家里叫婵娘。”

    “好。”他轻轻颔首,“婵娘素日贤名在外,我不敢轻忽,凡事只可做最坏的打算。我与婚约者虽不曾见面,但李氏以礼相待,两家是故交旧谊,家母曾被她们救过性命,待我们恩重如山。”

    薛玉霄叹气,先说“贤名在外你别阴阳我,你这三十七度的嘴里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语。”

    “何为阴阳”裴饮雪道,“是老庄之学”

    “是一种高超的谈话技巧。”薛玉霄不打算解释,指了指自己,“所以,她们是礼聘,我是强娶强娶都说错了,我是买来的。”

    裴饮雪不再言语。因为当今的世道既说不上太乱,可也说不上太平。虽然身在京兆,天子脚下,可天子是从燕京南迁过来的。如今的北方群雄并起、流寇作乱,时常有易子而食的传闻,用钱买一个郎君这实在是小得不能再小、十分平常的一件事。

    “裴郎。”薛玉霄与他相对,“我敬重你的气节,不愿意伤你。但我也不能将你送还。”

    笑话,要是她把男主送回去,他碰不到女主,剧情走向改了怎么办这盘她本就不能完全掌控的棋局,不能变得再乱了。

    “气节”裴饮雪盯着她的眼睛。

    他的眼眸清寒微凉,似沁着一块早春的冰,十分具有穿透力。

    用脚后跟都能想到薛玉霄这样的人谈“气节”,是有多荒谬。

    “是啊。”她的信任值为负数,薛玉霄被盯得摸了摸鼻尖,异世界的灵魂格外受伤,主动钻进自己的人设里,“没玩过你这么烈的,我得好好玩一玩。”

    裴饮雪“”

    他主动移开了视线,对这句话也没有全信。

    就在两人谈话间隙,门外等候已久的人影敲了敲门,问道“少主人”

    这是伺候她的年长仆侍,姓林,因为小时候喂过她的奶,在下人里面颇有几分体面。薛家只有她一个女儿,林叔从小就叫她少主人。

    “进来。”薛玉霄回道。

    她发了话,在门外等了很久的侍奴和仆妇鱼贯而入,两个仆妇将一架熏衣的博山炉放进室内,加香添炭。伺候梳洗的侍奴都是年轻的少年郎,大约十四五岁,端着铜盆和丝绢。

    仆妇们放好了香炉,当即退出。小郎们将铜盆奉上来,双手举过头顶。另有几个少年将她脱下来的外披长衫取走,整理坐席、食案、小几,卷起竹帘,做得十分细致娴熟。

    薛玉霄不适应被人伺候,飞快地洗漱完毕。就在小郎们要上前给她梳理长发时,站在一旁观看的林叔忽然眉头一皱,训斥道“裴郎君还在这儿,有你们动手动脚的份儿吗没规矩的东西。”

    为妻主梳头是夫郎的分内之事。

    裴饮雪在旁边,他们做这种事就是逾越,坏了规矩。放在世家大族的主君跟前,说不好要被赶出去如今这个世道,能进士族大家里伺候,是最体面和安全的事,谁也不想轻易丢了差事。

    薛玉霄看了一眼裴饮雪。

    他只迟疑了一息,旋即起身接过侍奴手里的竹篦,那股寒凉气从身后贴过来,伴着他淡淡的、压制到几乎于无的吐息。

    薛玉霄看着镜中映出的他。

    裴饮雪的行动总是悄无声息,这很符合东齐对“君子”的要求。他因为天生的寒症极少见人,所以很多人都没有见过他的容貌,也不知道这位裴家庶公子这样清冷俊美,在铜镜的光影中,那一节修如竹的颈项白皙得晃眼。

    他的手也很漂亮。

    这双手接过了熏好香的衣衫,将一条银白的衣带束在薛玉霄的腰上,往上挂了一条缀着穗子的镂空银香球。裴饮雪终于发声问她“紧吗”

    薛玉霄下意识答“我”

    裴饮雪动作一停,他的手指蜷缩,均匀的呼吸声一下子停顿了,缓缓咬着牙齿,绷着很温和、很贤淑的神情“腰带。”

    薛玉霄“不勒,你继续。”

    她好像对裴饮雪开了个女尊世界的黄腔天地良心,她想说的是“问我吗”

    薛玉霄还没融入时代。不过这样也好,这才像薛三娘的作风。

    一旁的林叔倒看得很满意。他早就觉得少主人应该纳一个侧室,来镇压镇压她后院儿里那些放诞无忌的郎君。裴公子虽然名声不显,出身够不到正君,但好歹是士族出身、书香门第。

    不自觉说了那种话,薛玉霄也不好意思看他了,眼神往下一扫,突然发觉他衣袖底下透出一道殷红的印子,她愣了下,抬手攥住他的手腕。

    在她手中,裴饮雪的腕骨受痛一般僵直微抖了一下,但马上恢复如常。

    鞭痕

    书里好像是一笔带过一句,说男主在主家过得也并不好。原来是这么个不好

    薛玉霄缓缓松开,问“西院闹了没有”

    这是在问林叔。林叔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走了,答“得知您娶侧夫,哪有不闹的,但都知道惹了少主人说不定有没有命在,不敢让您知道。”

    “青竹呢”

    青竹是薛三娘最喜爱的一个郎君。一年病两次,一次病半年,正合了时下流行的病弱美人之风。

    “青竹公子”林叔想了想,“砸了一屋子的东西不过这是后院男人们的事情,少主人不必理会。”

    薛玉霄也没想着理会,她说一句遣散倒是容易,但这些通房大多是薛家的荫户家奴。这个环境里,被她遣散赶走的儿郎,家人不敢再为其改嫁,又很难养活得起,有九成不,有十成都会饿死。

    “备车。”薛玉霄道,“去崔园。”

    西院。

    青竹穿了一身松散长袍,淡青的衣衫拂过竹藤小榻,沾着焚透了的香灰。他病恹恹地侧卧,把香炉上的灰吹得远远地飘起来,听着今日去侍奉洗漱的侍奴跪在地上回话。

    “公子,然后少主人问那青竹呢,林爹爹就说,这是后院的事,不用少主人理会。”

    他一五一十地全都复述下来。

    青竹的下巴枕在胳膊上“侧夫说什么了吗”

    “裴郎主没说话。”

    只有记了名的侧室才能让下人们叫郎主。青竹听得胸口气闷,晲了少年一眼“他身上没伤”

    “没看出有。”

    “那他是从了。”青竹支起身子,“什么士族出身、什么大家公子,换个妻主也一样承欢床榻,也没见他为李氏那个什么东西守节。”

    “公子,”侍奴道,“少主人又没把家里的账目和管家对牌给他,这就是不想让他主持中馈。他是很俊美,但少主人最上心的还是您”

    下人的吹捧他听得太多了。青竹从卧榻上起身,没有束冠戴弁,长发松松地拢在一个红玉髓的发扣里,他广袖博带,衣衫不算规整,身段纤瘦,透着一股病体未愈的孱弱风流。

    青竹穿上廊下的二齿木屐“俊美一个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刨出来的裴家旁系,京兆这么多盛名在外的郎君,他还能冠盖陪都不成此人是什么水准,我去会会就知道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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