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人以群分 ……

小说:科举养崽日常 作者:木子金三
    最后几日假期过去,学生们再次踏入学堂,严秀才敏锐发现崔遥几人不但没有懒散,反而凝神静听。

    他目光在杜长兰身上掠过,若有所思。日头升至正空,学生们纷纷排队打饭。

    秋收之后,气温愈发闷热了,仿佛夏日最后的余威。蝉鸣声叫的人心中烦躁,忽然有人“哎哟”一声。

    杜长兰耳朵动了动,这声音略熟。

    陈芨抚着后颈,仰首张望树丛:“晌午哪来的露珠?”

    “晌午当然没有露珠。”杜长兰眯着眼,不怀好意的道出真相:“因为那是蝉撒的尿。”

    众人:???

    人群里顿时传来一阵笑声,尤以崔遥笑声最大。

    杜长兰一脸惋惜:“居然是冲着你后颈,若是再往前两分……”

    “撒你个满头满脸哈哈哈。”崔遥依在杜长兰肩头,大声接茬。

    陈芨脸都绿了,付令沂喝道:“你们别欺人太甚。”

    宋越啧啧摇头:“这是个什么话。那蝉又不是我们让它尿的。再者,长兰好心告诉你们真相,怎么还不高兴了。”

    陈芨脸色青青白白,受不住众人目光,直往后院去。

    杜长兰懒懒收回目光,这就破防了?嘁。

    不过经他提醒,原本排在树下的人往旁边空地去,宁愿被太阳晒,也不想被蝉淋一头尿。

    杜蕴也往他爹身边靠了靠,头顶传来杜长兰的笑声:“弄脏了洗洗就是,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当回事,旁人也不会念叨了。”

    杜蕴眨了眨眼。

    父子两人排队,很快轮到他们。今日菜品是姜沫豆腐,苦瓜肉片,杜长兰父子看着姜沫豆腐,脸色比苦瓜还苦。

    崔遥无情嘲笑,笑够了将杜蕴碗里的姜沫豆腐拨自己碗里,给小孩儿换上肉片。

    杜蕴又惊又讶:“崔二伯伯,这如何使得?”

    “我爱吃豆腐。”崔遥头也不抬道。

    杜长兰眼珠一转,凑过来:“我把我的豆腐也给你。”

    崔遥怒瞪:“一边去儿。”

    杜长兰不高兴坐回自己位置,哼哼唧唧。忽然一只小木勺伸他碗里,舀走豆腐,杜蕴小声道:“我帮爹吃。”

    他一口塞嘴里,还偷摸瞄一眼崔遥,发现崔遥没看他才松了口气。

    杜长兰噗嗤一声乐出来,捏捏儿子皱成一团的小脸。

    崔遥吃着豆腐咬牙切齿,心里都快酸死了,杜长兰何德何能啊。

    杜长兰吃着饭,前面的陆元鸿忽然转过身:“长兰,你们很不对劲。”

    杜长兰轻掀眼皮。

    陆元鸿道:“刚结束假期,你们居然没有萎靡不振。”

    杜长兰一口苦瓜塞嘴里,揶揄道:“大小伙儿住一起,火气旺,怎么可能萎靡。”

    陆元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看向宋越和成忱:“你们……”

    宋越/成忱:“咳……”

    崔遥也低头吃饭,乙室静的能清晰听见咀嚼声,陆文英握住筷子的手紧了紧。

    “你们为啥孤立我。”陆元鸿抱碗控诉,十四五的少年人瞬间红了眼眶,眼中氤氲。

    杜长兰微妙的瞥他一眼,叼住一块肉,意有所指:“阿遥那里还有一间空屋,能住两人。”

    “明儿我就同文英搬进去。”陆元鸿急急应下,唯恐说慢了,杜长兰和崔遥反悔。

    崔遥顿了顿,盯着陆文英的后背撇嘴,倒也没说什么难听话。

    乙室又恢复平静,偶尔传来陆元鸿的诉苦,说他秋收时受了多少罪。

    杜长兰静静听着,十次有三次会回应他,只是每次看过去的目光充满探究,陆元鸿被看得毛毛的,渐渐止了声坐回身子。

    饭后在厨房外的水池洗碗时,杜长兰感觉袖摆被扯动,下一刻小崽儿顺着他腿爬进他怀里。

    杜长兰嘴角抽抽,单手搂住儿子:“其实你属猴的罢?”

    杜蕴鼓了鼓嘴,但想到什么又凑到杜长兰耳边,用气音叽叽咕咕,大意是问杜长兰午时为何那般看着陆元鸿。

    杜长兰挑眉,小崽儿的观察力还挺敏锐。他淡淡道:“爹觉得你小陆叔很有意思。”

    相处几月,杜长兰发觉乙室的每个人都挺有意思。

    表面上看,崔遥是传统认知里的纨绔子弟,冲动易怒,敏感好自尊,偏又无甚点墨,与清贫学子不对付,宛如一个炮灰缩影。宋越和成忱是崔遥的狐朋狗友。

    杜长兰顿了顿,严格说来,他也是崔遥的狐朋狗友之一,还好吃懒做。

    陆元鸿则是拈轻怕重又馋嘴的农家子,唯一正面人物只有陆文英。

    “小陆叔是很好玩啦。”杜蕴捧着小脸附和。

    杜长兰轻笑一声,能直接说出“你们为啥孤立我”这句话,不是愣头青就是心思灵透。

    陆元鸿显然不属于前者,否则就不会顺杆子提出带陆文英一起住进崔遥院子。

    众人皆知崔遥与陆文英有嫌隙,陆文英又有文人性子,叫陆文英跟崔遥低头,那是激化矛盾,远不如现在轻描淡写带过去。

    小孩儿所想有限,很快忘了这茬,杜蕴又拿出小玉狗把玩,杜长兰在水池里最后过了一遍碗,还残留水渍的食指点点儿子额头:“这么喜欢?”

    杜蕴赧然的点点头,将小玉雕贴在杜长兰脸颊:“爹感觉到了吗?”

    杜长兰:“温热的。”

    杜蕴咧嘴笑:“抚摸久了,玉雕就有温度了。”

    以前他娘也给过他一块玉佩玩,可惜让他摔碎了。如今他仔细回想,竟是不能想起玉佩图纹,反而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小狗的形样。

    杜长兰甩掉水珠,又在儿子身上擦擦,惹的小崽儿不高兴鼓脸,杜长兰伸手一戳就瘪了。

    “小河豚哈哈哈哈。”

    杜蕴心疼的抖抖衣衫,又问:“河豚是什么?”

    “以后遇见跟你说。”杜长兰拿过玉雕举在眼前,阳光下乳白色的玉雕颜色均匀,无一丝气泡。

    之前崔遥将玉雕送给杜蕴时,杜长兰打眼一瞧,只以为是一块寻常玉雕,如今细瞧才惊觉是块上等好料。

    他将玉雕还给儿子,顺手放回碗筷,抱着儿子回教室。

    窗边暑热更盛,崔遥一边擦汗,一边誊抄杜长兰今日的随堂笔记。过分明烈的光线,将崔遥脸上的毫毛映的分明,浅浅一层,隔远瞧倒像是镀了一层光晕。

    年少青葱貌,总归是差不到哪里去,此刻神色严肃,崔遥倒真有了几分文气。

    倏地,崔遥蹙眉,一抬头看见抱儿子的杜长兰,理直气壮道:“长兰你过来,这处我看不懂。”

    杜长兰垂眸掩去笑意,给他讲解,崔遥咕哝一声“你还挺聪明”,又埋头誊抄了。

    下午众人温习上午所学,散学后做完功课,杜长兰又开始讲学。

    但凡是人,便不可能完全摒弃主观,杜长兰在外掩饰极好,但晚间讲学时,便不甚在意。

    崔遥他们习以为常,陆文英加入进来后,很快察觉到了。

    书房里的灯火间或发出爆裂声,杜长兰停下讲解:“今晚先到这儿,你们学着,我去厨下倒水。”

    陆文英见他离去,不多时也起身,陆元鸿叫住他,陆文英随口道:“我去小解。”

    崔遥故意哼了一声,陆文英恍若未闻,他出了书房,径直朝厨下去。

    然而厨房亮堂却不见杜长兰身影,陆文英俯身朝灶膛后探去。

    “你在找我吗?”身后传来熟悉声音,惊的陆文英趔趄倒地,他翻身看着眼前身量修长的男子,对方背着光,陆文英看不清对方神情,只有那双眼睛无波无澜,在这静谧的夜色里,平静的让他发怵。

    “你……”陆文英喉口发涩,眼睛不受控制的朝厨门望去,那里能看到书房的余角。

    一声低笑打破厨房怪异的气氛,杜长兰将人拽起来,又变成平时放浪模样:“你胆子怎么这么小,随便吓吓就怕了。”

    陆文英也跟着扯扯嘴角,却笑不出来,他心中有鬼自然会怕。

    他默了默,抬头一瞬不瞬的盯着杜长兰,仿佛要透过这荒唐表象,探出杜长兰的内里。

    他从来都没看透过杜长兰,未知总是叫人畏惧。

    “为什么?”陆文英心中千言万语只化成三个字。

    为什么杜长兰进步神速,为什么杜长兰讲学时,含有主观。为什么……要引诱他来。

    厨下的四盏灯明显是为他备的。

    杜长兰“唔”了一声,负手在后,来回踱步:“陆兄,你听过一句话吗?”

    陆文英:“什么?”

    杜长兰唇角扬起一抹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道:“阿遥确实才学不如你,却也是年岁十七的男子,你当我说什么,他们便听?”

    他尾音轻扬,像一根羽毛挠在心头,橙黄色的灯火下,那张白净的面庞明俊秀美,长衫飘飘,好一位文雅君子。

    陆文英慌张别开眼,恐自己被惑了去。他明了杜长兰的意思,与其说杜长兰在传达观点,不如说在互相挑选。

    观念不合,早早分道扬镳才是。

    陆文英想的远了,又闻那道声音:“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陆文英瞳孔一颤,再也待不住,匆匆离去。

    杜长兰饮了一口清水,看着那道仓惶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后,摇了摇头。

    这心理素质也忒差了点。

    交个朋友的事让陆文英搞的一惊一乍。

    杜长兰以为陆文英会离开院子,没想到次日陆文英若无其事的上学念书,只是看向他时,下意识回避。

    杜长兰由着陆文英去。

    他们一行人扎堆上学,扎堆散学,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付令沂看着乙室一群人离开,面露不解:“他们怎么回事?”

    甲室同窗道:“听说是乙室的学生为了升班,都住在崔遥院里,昼夜念书。”

    “看来乙室这次下了决心。”有人感叹。

    付令沂嗤笑一声:“下决心又怎样,若任何事情表个决心就能做到,哪还有那般多憾事。依我看,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陈芨心头闪过一丝不安,离开学堂后他抄小路折返,叫住付令沂。

    “付兄…付兄留步。”

    二人去到避人处,陈芨低声道:“付兄,乙室如今气势不弱,私以为早做打算才好。”

    付令沂问:“你什么意思?”

    陈芨轻声道:“读书人声誉大过天,若届时乙室真走了运,升上甲室,众目睽睽之下,付兄道歉岂不是做了他人踏脚石。”

    付令沂愠怒:“绝无可能!”

    陈芨叹道:“付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翻年你我就要下场科考了。若此事传至县太爷耳里,纵付兄满身才华也恐受连累。”

    陈芨话音落下,付令沂感觉周围的一切都静了,他眼中渐渐覆上一层戾气。:,n.w.,.</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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