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陈芨与付令沂二人对话叫杜长兰知晓,杜长兰估摸会大笑三声。
笑付令沂庸人自扰,说白了付令沂那事可大可小,一句同窗吵闹就带了去,并非什么大事。
县太爷又非闲人,哪能注意这种末节。当真是小人心度君子腹。
奈何杜长兰不知晓,但他很快就猜了个大概。
起因是最近丙室有人来找陆元鸿闲聊,还主动借阅话本给陆元鸿。末了又提及下次休沐他们要聚会,邀请陆元鸿同去。
崔家小院里的声音渐渐止了,陆元鸿恨不得对天发誓,“我没同意去,那话本也是旁人硬塞给我的,我只瞄了一眼就合上。”
崔遥拿过石桌上的话本翻了翻,瞬间合上,警惕的盯着杜长兰,“这话本难看死了。”
他爷爷的,这话本怎么又是美艳妇人俏书生,杜长兰那厮就好这口啊。
杜长兰嘴角抽抽,崔遥若去演戏,能被人骂出花儿,演的太假了。
宋越冷笑:“学堂里三室泾渭分明,怎的突然丙室的人就跟我们亲近了。”
“这有甚,不理会就是。”杜长兰最后总结,宣告终止这次话题。
众人在院里埋头写功课,日辉与地平线齐平时,院门敲响。
杜长兰起身开门,厨娘背着一背篓菜回来。杜长兰接过后喊道:“过来择菜。”
杜蕴呲溜儿奔过来,举着小手:“爹,我要择青菜。”
崔遥抱胸:“其他都行,我反正不剥花生。”
崔家一下子住进好几个小伙子,厨娘的工作量大增,于是崔遥给厨娘涨了一倍月薪,杜长兰提出多出的一倍月薪和他们平日伙食费均摊。
崔遥不在意这点小钱,但众人坚持,崔遥也就随他们了。
其实真要算的话,还有院子租金,但算的太细就真生分了。
院里择菜,打扫之类的琐碎活儿由杜长兰他们包下,厨娘的任务就轻了,还多一倍月薪,厨娘每天看见杜长兰他们都是笑容满面。
众人在院里择菜,厨娘进厨房先将米饭蒸上。这可是有讲究,稍有偏颇就夹生或者烂熟。
厨娘手脚麻利,灶膛里的火烧的旺旺,忽然外面传来惊叫,她连忙起身:“怎么了?”
杜蕴择青菜时看到一条小青虫,惊的从小凳子上摔了。
杜长兰单手捞起儿子,又捻起青虫:“它这么小,该它怕你才是。”
其他人附和,又关切询问杜蕴如何。
不想杜长兰曲指一弹,小青虫飞出砸在墙上,溅出几滴体浆而后直直落在草丛里,死不瞑目。
其他人:???
杜长兰搞什么?
杜蕴眼睛骤亮,顿时忘了之前的害怕,小手啪啪拍的通红,“好厉害,太厉害了。”
杜长兰放下他,小孩儿扯住杜长兰的衣摆,仰着小脸崇敬又仰慕:“爹无所不能!!”
杜长兰哈哈大笑:“那是当然。”
崔遥捻了两颗花生砸他:“你可要点脸罢。”
杜长兰反手接住,陆文英浑身一震,好矫健的身手。
杜长兰单手捏开花生,将花生米分一颗给儿子,嘻嘻笑:“我怎么不要脸了。我知道我很优秀,你嫉妒我也是人之常情。”
崔遥:!!!
啊啊啊啊啊!!
他死死捏着豆角,啪叽一声,竟是将豆角捏爆了。
陆元鸿默默离他远点。
不气不气,崔遥宽慰自己,他真气个好歹,杜长兰绝对比谁都开心。
可恶,这么一想更气了。
院里嘻嘻哈哈,厨娘摇头轻笑,也重新回屋。
晚饭十分丰盛,今年新出的花生用油煎得脆脆的,花生的油脂在高温下激发出来,一口下去,满嘴都是花生香。
杜长兰给儿子夹了两颗油炒花生米,叮嘱他:“慢点吃,别噎着。”
杜蕴点点小脑袋,过会儿杜长兰又给儿子夹菜夹肉,小孩儿碗里始终没空着。
陆文英收回目光,默默咽下食物。
晚间众人继续学习,待夜色深了才各自回屋,杜长兰刚关上房门,小孩儿就兴冲冲的望着他。
杜长兰脱去衣衫,没好气的捏捏儿子小脸。杜蕴也不躲,对他爹讨好笑。
屋内摆设不多,除却一张床,一张衣柜,便是一套桌椅和几个条几。
杜长兰在空地活动手脚,而后趴在地上训练,随着杜长兰一声“上来”,杜蕴蹿的比兔子还快,稳稳坐在他爹背上,起起伏伏。
灯火将杜长兰一身肤色映的偏暖色,汗水顺着肌理行间滑落,蕴藏力量的美。
像阿娘说的老虎。
杜蕴两只小手张开,地上的影子格外威猛,他心随意动:“嗷呜——”
杜长兰面色一变,手臂剧烈颤抖,最后还是没撑住趴在地上,闷笑出声。
杜蕴疑惑:“爹?”
杜长兰让他下地,半坐道:“你好端端叫什么。”
他一笑,手上就卸了力。
杜蕴老老实实道出心中想法,杜长兰哭笑不得,没想到他在小崽儿心里,形象这么高大。
他歇息片刻,重新伏下,杜蕴立刻爬上去。
杜长兰:………
也不知有什么趣,偏杜蕴兴奋的不得了,不时给他爹擦擦汗。
等到训练结束,杜蕴才恋恋不舍的从他爹背上下来,他搅着小手,不死心道:“爹要不要再练会儿。”
杜长兰冷漠脸:“不要。”
杜蕴:“唉。”
杜长兰感受手有点痒,想揍小崽子。
父子俩去湢室洗漱,窗台的灯火被夜风吹的摇曳,杜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杜长兰加快速度,抱着儿子回屋时,风声愈烈,估摸是要下雨了。
果然半夜噼里啪啦声骤响,杜长兰应声睁眼,他披衣行至窗边,漫天雨幕里倏地划过雪白的光,将他俊俏的眉眼映的分明。
一阵嘈杂中夹杂细细呜咽,杜长兰眉宇微拧,拔开火折子亮了灯。
明亮的光线下,小孩儿早已汗湿小脸,碎发贴在两颊,很不安稳。
杜长兰忆起小孩儿母子遇大水逃亡,畏惧暴雨也是寻常。
他擦掉小孩儿的汗迹,换了一身干净衣衫,抱着孩子来回哄,屋内响起轻轻的童谣。
屋外狂风骤雨,屋内静谧安然。
渐渐地,小崽儿皱起的眉毛松展。在这个声势巨大的雷雨夜,杜蕴躺在他爹怀里,睡的安心极了。
次日,天光放晴,除却杜长兰父子,其他人的脸色都有些不佳。
“阿遥呢?”
众人齐聚却发现少一人。
宋越敲响屋门,许久才听见咳嗽声,宋越急了:“阿遥,阿遥你怎么了,你还能起来开…”
“砰——”地一声,屋门开了。
杜长兰收回脚,理所当然道:“看我干嘛,去看阿遥。”
众人如梦初醒,陆元鸿用手比划一下厚实的木门,又瞄一眼杜长兰的双腿,浑身一激灵。
众人围在床前,对崔遥嘘寒问暖,杜长兰隔着人群遥遥望了一眼,崔遥还能对话,应该病的不重。
厨娘还有一段时辰才过来,宋越打算留下照顾崔遥,其他人没有异议。
此时陆文英提着食盒从屋外进来,宋越惊讶:“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陆文英望了一眼床上的崔遥,因为风寒,崔遥气势弱了许多,脸色发白,瞧着有些可怜。
没往日那么讨嫌了,陆文英心道。
他垂下眼,回应:“刚刚。”
其他人离开后,宋越对崔遥笑道:“陆文英人还不错。”
崔遥靠着软枕,满脸不屑:“一顿早饭就把你收买了。”
“话不是那么说。”宋越从食盒取出饭食:“短时间买来早饭,陆文英肯定是跑了个来回。”
崔遥想象了一下陆文英大步奔跑的模样,有点受冲击,他拒绝去想。
杜长兰帮两位同窗向严秀才请假,晌午时宋越赶来学堂。
他道:“请过大夫了,我喂阿遥服药后才离开。不过阿遥说他想喝杨梅汤。”
杜长兰初以为是杨梅榨汁,结果听宋越描述,发现更接近杨梅罐头的做法。
散学后,宋越信誓旦旦熬杨梅,杜长兰看着最后黏糊糊的成品,面色凝重,这玩意儿怎么看怎么像黑暗料理。
谁家杨梅汤有这么稠!!
崔遥也有所迟疑,宋越道:“这可是我亲手熬的,我手还燎了一个泡。”
好友如此情深义重,崔遥想,再难喝他也要一口闷了。
崔遥浅尝一口,杨梅的味道很淡,就是甜的发腻,宋越到底加了多少糖啊?!
杜蕴趴在他爹怀里,小声道:“爹,明天崔二伯伯就好了罢。”
杜长兰罕见沉默。
没有那碗杨梅汤,他觉得崔遥明儿应该能下地,但有宋越这碗汤下去,那就难说了。
夜深人静,崔家小院响起一阵急促的碎步声和摇晃的灯火,杜长兰无奈起身,果然见到面无人色的崔遥,被烛火一照,还有几分瘆人。
杜长兰上前,又捏鼻子停下:“你好臭。”
崔遥气的爆粗,“杜长兰,你…”
话没说完,崔遥脸色一滞,再次奔向茅房,一晚上就没怎么停过,最后人都快虚脱了,两眼一翻倒在门前,杜长兰叹气,将人拎进屋里盖上被子,免得又着凉。
经此一遭,崔遥的病情果然加重了,宋越知晓后愧疚不已,提出继续照顾崔遥。
崔遥垂死病中惊坐起。
众人:………
杜长兰心道,你还照顾啥啊,没你崔遥早好了。
崔遥连连摆手:“不了不了,阿越你去学堂,莫耽误了念书。”
宋越感动不已,握住崔遥的手:“阿遥你放心,我一定将你照顾好。”
崔遥哀嚎:“你放过我吧。”
两人拉锯半天,在崔遥的强烈请求下,众人将宋越带走了,远远的还能听到宋越的呼唤。
崔遥被子一蒙,不听,不理,不管。
他年纪轻轻,还不想死。:,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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