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一夜噩梦，醒来看着床外亮起的天色，沈彻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你这脸色”钱丰凑过来打量“昨晚你偷偷出去做贼了”

    沈彻没好气“你做贼是光明正大敲锣打鼓”

    “那你这是咋了”钱丰道“又病了”

    沈彻揉了揉眼睛，有气无力“没病，做了一晚上噩梦。”

    梦的一开始是他被一群鬼怪追杀，他跑了好久，但怎么样都甩不掉那些鬼怪，最后被鬼怪抓住。

    本以为会被鬼怪吃掉，不想那些鬼怪说他长得好看，要把他献给老大。

    他想着鬼怪的老大即便不是青面獠牙也不会长得好看，结果出现在他面前的居然是苏叶。

    她就穿着昨天穿的衣服，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威风凛凛的，见到他，问鬼怪们怎么把他带来了。

    鬼怪们躬着身子，殷勤道“大王，这男人好看，送给你。”

    苏叶叹了口气，对他道“看吧，我要给你讲鬼故事你偏不听，现在被抓了吧。”

    梦里的他害怕的同时还不忘腹诽这两者有关系

    沈彻没睡好觉，就没什么精神，钱丰都收拾好出去洗漱了，他还在慢悠悠地叠被子。

    刘同进来拿东西，见状嗤了一声，故意用沈彻能听见的音量道“装模作样。”

    若是平时，沈彻就当没听见了，但昨晚上梦了一晚上的鬼，沈彻的心情实在不怎么好，加上此刻只有他们两人，他也就不掩饰了，冷冷道“我是装模作样，你光明磊落。只是你这么光明磊落的人为何要吃我这装模作样的人拿去厨房的吃食，你这么看不起我，这么有志气，就该一口不吃，和我划清界限才是。”

    一口没少吃的刘同瞬间噎住。

    沈彻嘲讽地笑了一声，这一声笑，像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刘同的脸上。

    刘同脸都气红了，看沈彻的眼神恶狠狠的“沈彻，你既觉得我们占了你便宜，就不要把那些东西拿去厨房。”

    沈彻声音冷静“我说的是你，不是其他人，你不用为了给自己辩驳把其他人拉上。”

    刘同最讨厌的就是沈彻这副冷冷静静的模样，衬得其他人像个愣头子。

    他是在吃食上占了沈彻便宜，那又怎样。他也懒得争辩了，话锋一转突然说道“你昨天根本不是去帮大队长抄写资料，我亲眼看见你推着自行车去了苏叶家。”

    “苏叶问我借自行车，我给她推过去，然后去了大队长家，这有问题”

    被子叠好，沈彻站起来。他比刘同要高很多，站起来的时候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刘同，你打的什么主意你知道，我知道，苏叶也知道。若有自知之明，最好就此停止，不然只会自取其辱。”

    话落，他抬脚就往屋外走。

    刘同在他背后道“沈彻，你是不是也看上苏叶了”

    沈彻脚步不停，不搭理他。

    刘同一脸的气急败坏“沈彻，我告诉你，苏叶家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病秧子，你一个大病秧子，她不可能会看上你。”

    沈彻这才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刘同，他缓缓道“刘同，其实你很聪明。”

    刘同一愣，他什么意思。

    “很多人都以为我是个好性子，但你却一眼看出我的道貌岸然，”沈彻停顿了下后，意味深长地一笑“你说，如果我告诉苏叶，你说苏泽是小病秧子，她会信吗”

    刘同面色一变，上次他没摸清楚苏叶的性子，让苏叶把苏泽送到她嫂子那儿去就得罪了苏叶，若让苏叶知道他这么说苏泽，他想和苏叶结婚就更不容易了。

    自从刘同决定在乡下结婚成家，他考虑过很多女生，但要么是他看不上对方，要么是对方看不上他。

    一开始他也没看上苏叶，觉得苏叶虽然有个能干的哥哥，但是家中还有个厉害的大嫂，他和苏叶结婚占不到便宜。

    他看中了另外一个女孩，对方家里条件不错，也好拿捏，无奈对方的家里人不同意。

    他很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苏叶。

    苏叶虽然没什么家底，但她上工能拿满公分，最重要的是苏耀牺牲了，高珍走了，那栋气派的砖瓦房是苏叶的了。如果他与苏叶结婚，就能住进去，还能当家做主。

    他唯一不满意的就是苏叶要养苏泽，所以上次他才会说那样的话，没想到没劝成功反倒惹恼了苏叶。

    虽然上次惹恼了苏叶，但刘同还是很有信心和苏叶结婚。

    在他看来，苏叶无父无母，还带一个拖油瓶，他一个从城里来的知青，愿意娶她她就该感恩戴德，然而没想到沈彻居然和苏叶来往多了起来。

    他再看不惯沈彻也不得不承认沈彻比他会讨女人的喜欢。

    和沈彻比起来，他唯一的优势就是身体好。

    下午，刘同回到知青点，正要躺着歇息，突然想起苏叶干活时裤子占了泥巴。

    女生都爱干净，裤子脏了肯定要换，换下来就要洗。

    刘同翻身坐起，收拾了一盆脏衣服便要去江边洗衣服。

    今天苏叶好不容易重新上工了，他想和她说说话，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若能在江边碰到苏叶，就有机会说话了。

    还没到江边，刘同远远看见堤坝上站了很多孩子，其中一个就是苏泽。

    虽然苏叶不愿意把苏泽送到她嫂子那儿去，刘同也不是很在意。等他和苏叶结了婚，苏叶有了自己的孩子，送不送走苏泽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走上堤坝，刘同正要喊苏泽，突然听到一个男孩儿大声道“你爸死了，你妈不要你了，你就是孤儿。”

    这个男孩儿是个孩子头头，他说完，好几个小孩子跟着他一起喊“孤儿孤儿。”

    “我不是孤儿，我有姑姑，我姑姑对我可好了。”苏泽挺了挺胸膛，指着身上的衣服，骄傲道“这是我姑姑给我买的，你们没有吧。”

    苏泽身上的衣服是那天他们去县城苏叶给他买的，打底是白色长袖，裤子是黑色的，外面配了一件蓝白格子衬衫。

    和其他穿得灰扑扑，甚至还有补疤的孩子比起来，穿成这样的苏泽就像是城里的孩子，干净又乖巧。

    其他孩子自然早就瞧见了苏泽的穿着，那个说苏泽是个孤儿的男孩儿就是嫉妒苏泽能穿这样好的衣服才想要欺负苏泽。

    可苏泽不但没有哭，还说他姑姑对他好。

    男孩儿更气了，突然他想起他爸妈闲聊时说的话，嘴一张，脱口道“你姑姑也没爹没妈，也是孤儿，你和你姑姑都是孤儿，大孤儿养小孤儿，一家子孤儿。”

    苏泽自己被喊孤儿的时候他没有哭，甚至都没生气，但听到苏叶也被喊孤儿，他眼圈瞬间就红了。

    只是眼圈红了，他脸上并没有哭泣的样子，反倒是瞪着眼睛，一脸怒容，像是一只小豹子，露出了他并不锋利的獠牙。

    “你瞪什么瞪，”男孩儿继续道“你姑姑就是没爹没妈，她命硬，克死了她爹她妈还有你爸，以后还会克死你。”

    苏泽攥紧了拳头“你胡说。”

    男孩儿“我才没胡说，这是我妈说”

    他话还没说完，苏泽忽然跑到他面前使劲一推“不许你说我姑姑。”

    男孩儿比苏泽高，也比苏泽壮，本来不容易被推到，但苏泽是突然跑过来的，男孩儿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被推倒了。

    男孩儿先是愣住，然后便是生气，站起来就要去打苏泽，且他不是一个人，另外还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容貌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孩儿。

    苏泽一个人，自然是打不过这对双胞胎，好在他也知道这一点，把人推到后就急急往江边跑，去找苏叶。

    这时刘同站出来，拦住了双胞胎。他之前因为苏泽惹恼了苏叶，若是这次能帮苏泽，想必苏叶就不会和他计较上次的事。

    双胞胎平日里嚣张跋扈，被刘同拦住也不怕，拳打脚踢就往刘同身上招呼。

    刘同先还忍着，但双胞胎被养得很好，力气不小，尤其是其中一个，一不小心往刘同腹下三寸的地方给了一拳。

    刘同痛得脸都红了，顾不上什么孩子不孩子的，谁打他他就打谁。

    他一个大男人，又不像沈彻身娇体弱，双胞胎哪里经得住他打，没两下，孩子的大哭声就响彻整个江边。

    另一边，苏泽终于跑到苏叶旁边。

    见到苏叶，苏泽心中委屈顿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苏叶面色一沉，苏泽若不是真受了委屈不会哭得这么伤心。

    恰好这时，堤坝上传来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在江边的人下意识抬头看去，其中一个女人倏地站了起来，朝双胞胎跑去。

    苏叶不关心其他孩子，她一边抚着苏泽的背安抚一边问他“谁欺负你了，告诉姑姑，姑姑给你出气。”

    苏泽哽咽着道“是双胞胎，他们说我是孤儿，还说姑姑也是孤儿，骂姑姑。”

    “双胞胎”在苏叶旁边洗衣服的婶子奇怪道“双胞胎欺负你，他们怎么也哭了”

    且听这声音，他们似乎比苏泽更委屈更伤心。

    苏泽摇摇头，他刚才只想着赶紧找到姑姑，没注意后面发生了什么。

    苏叶一把抱起苏泽“走，姑姑带你去找他们算账。”

    “姑姑，”苏泽抱着苏叶的脖子“要不算了吧，他骂了我们，但我也把他推到了。”

    苏叶严声“不能算了，今天他们敢骂你，明天他们就敢打你。”

    苏泽期期艾艾“可是双胞胎的爸爸很厉害。”

    他们家只有姑姑，他怕姑姑被欺负。

    一想到苏叶有可能会被欺负，苏泽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他再厉害也没有姑姑厉害，”苏叶拉起苏泽的袖子给苏泽擦眼泪“不许哭了，一会儿看姑姑怎么教训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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