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文安公主开门见山道“宋师父,本宫请你来是想问你此次可曾起卦,为今日进宫。”
她含笑看着宋见霜,眼底是笃定,也是信任。
有过之前几次的经验,她自信宋见霜会提前起卦。
果然,宋见霜没有让她失望。
“殿下英明,臣女昨夜确实为此行起了一卦,卦象显示吉凶难料。”宋见霜心底迟疑,她和丘凉的计划无疑是冒险的,但若是有文安公主参与,事情相对会稳妥一些。
关键是要不要让文安公主参与她们的计划。
以她的立场不能单纯只为自己的安危考虑,还要顾及文安公主参与进来是否合适。
“哦何为吉凶难料”文安公主挑眉,不似之前那样是大凶吗
不知道为何,经历过大相国寺的事之后,她听到吉凶难料竟然还觉得轻松了。
至少不是大凶
想到这里,她扫了眼宋见霜,心底隐隐期待,是怎么个吉凶难料法呢
宋见霜淡淡一笑;“殿下不必担心,静观其变便可。”
这件事还是不让文安公主参与为好,一来她们赌的是皇帝的心思,二来太后本就不喜文安公主。
文安公主加入她们的计划,若是成功了是锦上添花,若是失败,恐怕少不得要被皇帝猜忌,甚至受太后责难。
文安公主“”还不如一个贵不可言呢。
直接没她的事了,白期待了。
“那宋师父多加小心,若有需要本宫的地方,尽管直言。”
“多谢殿下。”
短暂交谈过后,宋见霜又在众人的打量下,从容回到自己的马车。
此时,天也渐渐亮了,二皇子姗姗来迟,下马车接受检视的时候,文安公主等人已经走进了宫门。
二皇子摸了摸下巴,望着文安公主一行人的背影,微微扬眉。
他这个皇妹还真是不好惹啊,他只是借容妃的手算计一二,没想到王府都差点被烧了个干净,够胆量。
他真是小看了文安,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手段也那么狠。
“殿下,该进宫了。”二皇子妃提醒了一下出神的二皇子。
二皇子回过神来,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大步走进宫门。
他们的切磋才刚开始,文安可要争气点,别像大皇兄那么不堪一击,那就太没意思了。
雕梁画栋,红墙高瓦,宫门穿过一道又一道。
丘凉总算是见识到了古代皇宫的模样,巍峨,庄严。
太后的福寿宫是后宫中最大的一座宫殿,因为是冬日,来贺寿的百官及其家眷都被安置在了殿内大厅之上,男女分席,各坐两排,错落有致,一点也不显拥挤。
文安公主是惠安帝唯一的女儿,自然坐在上席。
文安公主示意宋见霜和丘凉坐在中间位置,那里是两位皇子的家眷,大皇子虽然被禁足,但给
祖母祝寿,大皇子妃和一双儿女依礼是来了的。
巧的是,李家人也坐在这边,说到底,他们是皇后的娘家人,跟太后也沾亲带故的。
安排好座位以后,因为离开席时间尚早,众人都可以去福寿宫的花园里走走。
三三两两,多是结伴,唯有一女落单。
李海棠看着往日里奉承自己的人,如今一个个都避之不及的模样,心中一痛。
就因为大哥李崇淋脑子进水去大相国寺招惹了文安公主,他们堂堂名门之首,世家典范的李家就这么没落了。
寻到宋见霜和丘凉的身影,她深吸一口气,朝着她们走了过去。
宋见霜和丘凉一直留意着四周,见无人上前,也乐得清静,随意找了个凉亭坐下,等着开宴。
见李海棠朝这边走了过来,丘凉下意识地看向宋见霜,轻声道“恐怕来者不善。”
宋见霜淡然一笑,身形坐稳,看向李海棠。
李海棠长相清丽,与李崇淋有几分相似,不同的是,李崇淋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李海棠则身量丰腴,是个,嗯,略显壮硕的少女。
李海棠不客气地往宋见霜身边一坐,语气愤恨道“宋大小姐,别来无恙啊。”
宋见霜神情漠然地点了点头“李小姐别来无恙。”
她对李海棠并无恶感,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平日里有些骄横罢了,与她并无愁怨,当然这是以前。
现在,就未必了。
李海棠心里当然是怨的,圣旨上说大哥是谋害公主未遂,但她不是傻子,大哥是昏头了才去谋害文安公主。
虽然大哥和爹爹都不理她,也没讲清楚缘由,但凭直觉,她觉得此事八成跟宋见霜有关。
要知道大哥一直对宋见霜求而不得,一时冲动做出强人所难的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宋见霜,我大哥根本没有谋害文安公主对吗”
宋见霜沉吟片刻,道“此事,李小姐应该去问你大哥。”
这位李小姐竟是还不知晓内情,也是,身为女子,又还年幼,家中长者恐怕无暇顾及她的感受,也不在意她是否知晓真相。
李海棠皱了皱眉“我不问也知道。”她当然问过大哥,可大哥现在跟个疯子一样,天天把自己锁在屋里不见人,她去几次就被隔着门吼几次,上哪儿问得出来。
宋见霜的视线落在远处,丘凉看到的画面里,皇帝几乎是和太后同时出现的,那么在开席之前呢,皇帝有没有来这园中呢
若是有,她们大可早一步实施计划,没有太后在场,想来把握会更多一些。
李海棠见她不理自己,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宋见霜,你就不亏心吗因为你,我们李家现在没了前程,大哥他一辈子都毁了。”
她实在是讨厌宋见霜,总一副高高在上的傲然模样,不过是长得妖艳些,凭什么看不上大哥。
自从家里出事后,她就被拘在院子里,若不然,她早
就找上宋府了,眼下虽然进了宫,不能胡来,但她心里实在是不痛快。
不指责宋见霜几句,她憋屈。
宋见霜闻言,定定地看着李海棠。
李海棠紧张地攥住手里的帕子“怎么,你敢作不敢认吗,是不是你伙同文安公主害了我们李家,害了我大哥。”
“李小姐,你虽比我年幼,但也该明白道理了,若你大哥不曾有过恶念,没有做下恶事,无论是公主殿下还是我,都不能也不会把他怎样,况且此事经陛下过问,实属李家之罪,你觉得我有通天的本事去伙同陛下害你们李家吗”宋见霜淡淡道,眼底一片沉静。
是李崇淋作恶在先,是李家居心叵测把持兵权,才让陛下借机一并发落了,她不过是推了那么一下。
即使没有她,李家的下场也只会比现在更惨。
李海棠一听,眼睛便红了“我大哥不可能谋害公主,就算我大哥得罪了你,你也不该害得我李家如此。”
就因为大哥一个人,就因为大哥执着于宋见霜,就连累了整个李家,陛下处置何其不公。
“李小姐慎言,我没有能力也没无意去害任何人。”宋见霜盯着李海棠,眼眸认真,神情冷然。
李海棠一怔,眼眶里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
“宋见霜,你不要得理不饶人,你还嫌害李家不够惨吗”一道女声传来,褚宁莲走进凉亭,轻轻搂住李海棠的肩膀。
“呵。”丘凉旁观下来,忍不住笑了,“你们还知道宋见霜占理啊,不知道的还以为理在你们那边呢。”
“你”褚宁莲心口一堵,就是这个女子算出她初雪之日会与李家结亲,她还以为是和李崇淋,没想到却是李家二叔,那个一事无成的鳏夫。
她几番折腾,爹爹都不肯作废这门婚事,如今李家出了事,就更不可能退亲了,那样只会让人以为他们褚家落井下石。
褚宁莲心里这个恨啊,偏生她还不知道该恨谁,恨爹爹和李家吗她恨不起来,恨丘凉和宋见霜吗,她自知没有理由。
但心里的委屈和愤恨总要有个缺口,看到李海棠被宋见霜欺负哭了,她忘了娘亲和爹爹的告诫,一时冲动就走了过来。
见她们一个哭,一个不忿,丘凉顿觉没有意思,说到底,褚宁莲和李海棠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罢了,身不由己。
主导一切的都是她们的父兄。
丘凉看向宋见霜,眼神询问,这凉亭不清静了,还要待在这里吗
宋见霜缓缓起身,临走之前,看了褚宁莲一眼“褚小姐可还记得公主府那一卦”
不提那一卦还好,一提起来,褚宁莲便气不打一处来“你想说什么”
宋见霜想起那一卦,上震下兑,第五十四卦归妹。
卦辞中有一条,少女配长男,祸事不断。
她收敛心神,神色淡淡道“若你明日有空,我们在神机妙算铺子,为你留一卦。”
话落,她便和丘凉离开凉亭。
身后,褚宁莲搂着李海棠的肩膀,眼底明明灭灭,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出几步之外,丘凉不解道“你想帮她”
宋见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目光落在了那些面庞鲜活的世家小姐身上,轻轻一叹“有时候我会想,若我也出生在世家,接受跟她们一样的教导,生活在一样的环境下,我会不会也变成和她们一样的面孔,以家族为先,未嫁从父,出嫁从夫,一生囿于后院。”
有些女子,生来便像一颗种子,怎么灌溉怎么修剪,长成什么样的花,好似早就有了定数,而促成定数的是她们的父母亲人,是她们背后的家族,是这个朝代的纲常伦理,独独没有她们自己的意愿。
无人在意她们自己想怎样盛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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