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落定

    湖光山色映照在漫天的璀璨里,随着花焰凋谢,一切重新匿回到暗处。

    观众们陆续离场,喧闹声如退潮般层层叠叠散开。

    欢呼、感慨和谈笑,越过湖泊传到水岸前,百般热闹变得渺茫而不真切。

    草坪上视野晦暗,纪弥仔细敛着眼神,一个简单的摘取动作,做得像是拆开珍贵礼物。

    在这之后,纪弥用双手臂弯抱着那只毛绒头套,小幅度地偏过脑袋。

    视线先难为情地落在脚下,又缓慢地一寸寸抬起。

    他长什么样呢

    说着无论怎样都可以,但纪弥也有凡心,不可避免地有期许。

    每晚陪在自己耳边的人是谁又是谁用认真的语气和自己讲情话

    他的五官是深是浅,要用哪种线条去勾勒见面的那天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羞赧

    秘密的青春心事如此扰人,纪弥悄悄猜想过许多遍答案。

    此时此刻,穿西装的男人气质成熟,轮廓与照片相同,还好自己没有遇到网络骗局。

    略微松散的领带处,曾经纪弥还开玩笑,许诺下次可以帮忙系结。

    慢镜头到这里,碍着彼此身高差了半个头,纪弥微微地仰起脖颈。

    路边的灯光洒过来,让眼前变得不太真切。

    但他清楚地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双方对视的刹那,纪弥听到对方喊自己的名字,嗓音与jg并不一样。

    “纪弥。”贺景延又喊了一遍。

    话音落下,好像被扔在湖里,迟迟没有应声。

    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纪弥只是怔然望着这张脸。

    他好像突然丧失了反应的能力,不清楚时间过去多久,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也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

    神色凝滞在雀跃又小心的那刻,证明他因为今晚的见面而惊喜。

    确切说,是最初惊喜过。

    纪弥的表现很迟钝,或者说茫然,但步步清晰,仿佛一场格外了然的审判。

    没来得及理清这个荒谬画面到底怎么回事,眼眶已经本能地发酸发胀。

    贺景延见状顿了下,随即有些无措地想要牵他的手腕。

    纪弥这会儿终于有了反应,整个人条件反射性地紧绷,应激般地后退了两步。

    太过浑浑噩噩,身体好似不受控制,神游般一味往后挪去,两只手死死抱住头套,踉跄着差点摔倒。

    贺景延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臂弯,却被纪弥几乎慌张地闪躲开。

    再看向贺景延的时候,纪弥已然充满抵触。

    “你怎么在这里”他浑身僵硬,声线却止不住发抖。

    他实在是问了个蠢问题,说出口以后,自己都觉得傻。

    “为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呢”纪弥却继续自欺欺人。

    因为声音实在颤得厉害,他不得不放慢语速。

    他似

    乎在与贺景延乞讨“jg去哪里了”

    这分明不是很难回答,贺景延张了张嘴,居然没有说话。

    “你们是不是认识,这种恶作剧也太无聊了吧所以他没来是吗”纪弥问。

    贺景延沙哑地否认“他来了。”

    “但他不是从香港过来的,而是上午到总部开会,买了最快发车的高铁离开穗城,从中午一直到晚上八点多,中间转了两个站点。”

    他是在说什么混账话

    越是往下讲,纪弥的脸色越是苍白。

    但贺景延没有停住“他没在香港工作过,只是快要调去沪市了,加完班回去看望家人,那天他抽空下载了公司的新产品。”

    再也没办法听下去,纪弥抱着那只道具头套,忍无可忍地打断。

    “贺景延,你不要骗人。”他提醒。

    “我是撒过谎,但今天所有的都是真话。”贺景延轻声说,“你要看我的萌心么”

    事实已然如此明晰,但纪弥好像还是不能理解。

    在贺景延的注视之下,他麻木地摇了摇头,竟采取最消极的应对方式。

    “你乱七八糟说的这些话,我一句都不想听,也对上司的交友账号没有兴趣。”

    昏头昏脑地说完,他妄图就此逃避“当我没来过这里吧,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

    场面太滑稽了,纪弥好笑地心说,他跟贺景延这是在干嘛

    前几天在别人那里,自己信誓旦旦地反驳,解释贺景延与jg是不同的两个人。

    那时候已经不是第一次怀疑了。

    纪弥的情绪几番起落,起初惊慌焦虑,后来烦闷和疑心,每次都很浓烈。

    可真正尘埃落定,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以上种种滋味都很遥远。

    自己不过失魂落魄地泛起酸,感觉心里好空啊。

    就在纪弥准备抽身之际,贺景延快步上前,紧紧跟在身边不让他走。

    “今天我赶上了烟花,你拿掉了头套,哪个能当做没事发生纪弥,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他拦住了去路。

    不仅如此,贺景延还说“我的账号里只有你一个人,你没有兴趣可我欠你当面的告白。”

    话里的某个词语刺激神经,纪弥愣了愣,像是最后一根弦崩断,彻彻底底压垮理智。

    几乎是贺景延说出口的同时,他把手上的玩偶头套砸到了对方怀里。

    彼此离得很近,说是“塞”也不为过,贺景延不敢与他较力气,纪弥借此推开了对方。

    紧接着头套掉在地上,轱辘滚到脚边,纪弥喘着气看都没看。

    难以承受的信息量令人窒息,他久久无法回神,在这过后,胸腔内翻腾起一股恶寒。

    而它以愤怒的形式表现出来,他捡起那只头套,又用力丢去贺景延那边,就好像不愿意碰触对方的所有东西。

    “我不需要”纪弥道,“我宁可今天什么也没有见到,

    贺总,你要是把我当回事,那麻烦你把jg还给我。”

    他只有在很早之前初见的时候,才疏离地叫过这种敬称。

    发脾气地说完,纪弥深呼吸一口气,任由凉风灌进胸腔。

    这种场合横竖不会更烂了,他又说我本来就没多少东西,你还要把这个毁了。”

    气头上思绪偏执,纪弥语无伦次“你爱看笑话也该有个限度,亲自骗感情都做得出来,这样玩助理难道很有意思”

    掀开男友的马甲发现是直系领导,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没办法自然接受。

    纪弥讲究体面待人温和,此刻却难以自持,觉得被捉弄了。

    但这种事怎么只有自己难堪呢他在倾诉中找回了几分冷静,闷闷地磨了磨后槽牙。

    “你和你的账号等着吧,假期回去就抄送职业道德委员会,我要把你挂内网论坛上”

    贺景延明白纪弥内心波澜,任由对方指责和发泄。

    这句恐吓像是小猫哈气,察觉到自己诱骗,警惕地作势撕咬。

    闻言,贺景延面色微妙,配合道“行,你发完我就去置顶。”

    纪弥不可思议

    贺景延道“虽然我也认同恋爱需要正式的仪式,但这样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在谈了,提前感受一下也挺好。”

    纪弥瞪圆了眼睛

    “谁要和你谈啊”纪弥立即澄清,“你离我远点,不准再靠过来”

    眼见着纪弥开始听自己讲话,贺景延挑最要紧地辟谣。

    “我没有要骗你感情,委员会查个底朝天都是同个结果。”

    他不习惯直白袒露,但道“纪弥,我从始至终都是认真的。”

    纪弥现在哪儿肯配合,只要贺景延不拦着他,他就要把人甩开,难得没礼貌地扭头就走。

    本该浪漫的面基现场,由于不满意另一方主角的面孔,裤子都没脱就直接翻脸不认人。

    这种事当场是不太生气的,意外的情节需要久久消化,一时半会压根缓不过神来。

    之后便越想越烦恼,纪弥知道贺景延在跟着自己,却打响冷暴力第一枪,全程没有回头看。

    来到酒店的套房,方溪云和付千遥在客厅吃夜宵。

    “哟,今儿你还回来啊”付千遥听到脚步动静,头也没抬地揶揄。

    “广播搁那儿寻人启事,搞出好大的阵仗,我当你和jg手拉手看完烟花看月亮去了。”

    方溪云埋头吃鸡翅,接茬“亲嘴的角度瞧不见天上吧”

    “托jg的福,大家玩了个爽。他确实是体贴的好男人,我代表我自己把小弥托付给他了”

    打趣的话没说完,付千遥察觉到纪弥不吱声,困惑地瞥过去。

    纪弥恍惚地站在门口,想强颜欢笑都扯不起嘴角。

    “怎么了啊”付千遥站起来,过去拍拍纪弥的肩膀。

    冲昏了头脑与老板翻脸,纪弥

    筋疲力尽,不希望朋友太担心。

    “没关系,我就是”他舔了下被自己咬破的唇角,“就是和那个人不太愉快。”

    方溪云放下鸡骨头,擦干净手指也凑过来。

    他没懂为什么闹成这样,就算jg不够英俊,以至于纪弥无法接受,应该也能好聚好散。

    暂且压下疑惑,他也耐心安慰。

    “没事没事,jg成功了坐稳白月光,没成功也就是现实的新朋友。”

    “新朋友”纪弥懵懂。

    方溪云道“对啊,圈内多个伙伴多条路嘛。”

    纪弥感觉自己的路都要被堵死了“他只能当我的网恋案底。”

    方溪云“”

    “这是有多不满意”付千遥转不过弯来,“你仔细说说,他怎么着了”

    纪弥一言难尽,低着头沉默,不知道该怎么讲。

    主要是贺景延这个狗东西,怎么能对下属做出这种事

    他作为受害者难以启齿,都没脸说自己终于奔现,前前后后期待半天,靠手气悲提老板一枚。

    鸿拟大大小小的老板那么多,偏偏正是自己每天进去的办公室里,人模人样坐着的那位。

    自己被贺景延批马甲泡了,纪弥讲不出这种话。

    他敷衍“我想睡觉,让我静静就好。”

    看他状态反常,无心分享更多,方溪云和付千遥没再追问。

    回到卧室洗完澡,一头栽倒在床上,湖景套房有单面的落地窗,可以将风景尽收眼底。

    纪弥半阖着眼,口口声声说要睡觉,身体也疲惫到极点,然而完全没有困意。

    贺景延的声音如同咒语,在他耳边念出来,他便摆脱不得。

    脑海自动播放着今晚的画面,纪弥软绵绵地瘫在床上,身体若能变换形状,想必能逐渐气成一只河豚。

    贺景延怎么能是认真的

    纪弥望着窗外,却无心观赏连绵山水,孤零零地把自己蜷缩起来,是很没安全感的戒备姿态。

    在回忆画面的最后,贺景延的形象不似往日高高在上。

    月色朦胧,贺景延立在酒店的台阶下,抬头望向自己,一字一句都很清晰。

    语气太执着,容不得半分曲解,份量又太重,教人无法接下。

    “宝宝,jg和dey都喜欢你。”贺景延似是投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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