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112

    贝璇一行人神色微微一变,因为陷入了水域后,她发现在种种压力下很难行动,而且自身的感应似乎被截断了,仿佛与其他道人处于不同的界空中。她神色凛了凛,暗暗庆幸此人只是玄仙修为。她从贝中取出了一枚宝珠向前一扔,顿时条条灿灿的光芒落下,将水势推开了几分。她转头去找其他的修士,倒不是在意那些人的死活,而是有他们相助,成事的可能性要更大些。

    洛泠风。那头的卫云疏终于从颤栗中走出来了,翕动的唇无声地挤出了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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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后退。”元初掀了掀眼皮子,很平静地开口。

    卫云疏没有再接腔,太一剑化作一点亮芒,绕着她的周身旋转不定,宛如点点星芒洒落。她拿了一个法诀,遮天蔽日的雷霆滚滚而来,在震耳欲聋的轰爆声中落入了浩荡的水潮里。雷霆激窜,紫色的电光腾跃,面前很快就变成了一片烈气更甚的雷海。

    贝璇的动作倏然间一止,她拿捏着法诀,周身浮现了一只流动着粉白色光芒的贝壳,在流淌的水流中翕动着。无边的大力涌上身,又裹挟着雷霆,靠着遁术转挪已经很是不便了。她将水中掠来的剑气荡开,把手一抬,祭出了一枚法印,向着前方的人落去。

    元初见卫云疏出剑,也没有多说什么,将洞渊重水一催,就与那法印撞击在一处。轰隆声响起,水潮激荡,顷刻间又砸落了下来。卫云疏目视着前方,她的面颊紧绷着,薄唇紧紧抿起,无数悲喜在心中翻搅着,虚虚实实的幻影在漫长的岁月中交叠,如洪流奔来,急需一个纾解口。太一剑上啸声利,她将剑芒一转,顿时一道如日华般的璀璨剑芒闪了出去,朝着那高冠道人身上落。高冠道人在水中身影凝滞,根本闪避不得,只能够硬扛起。可就在剑光落中的时候,他的身躯好似烈阳下的积雪,顷刻间便消融了。几个呼吸后,他面色煞白地回转了过来,很是忌惮地看着前方的剑客。估量着此间的形势,他袖中荡出了一张金色的法符,光芒将他的身躯罩定,顷刻间便化作流光离去。他这是选择了离开。

    卫云疏见高冠道人逃遁,也没有追逐的打算,凛冽的剑芒向着另一人的身上杀去。她的心情很是沉重,庆幸间似乎又夹杂着怒火,有一种被人愚弄的恼恨,百般滋味,难以道明。剑鸣嗡嗡作响,她也不管那功行最高的贝璇,而是将修为更次的修士一一逼退,若是不愿意离去的,她剑下也不是不能沾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场中只剩下了那坐在贝上的无始宗女修了。

    贝璇看着目的相同的道人一个个被逼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条条垂落的光芒护住了身躯,她眸光光彩连连,朝着元初一拜道“赤水之精,当真不能分润些许给我么”

    卫云疏答了“不能。”她的心情很是不好,一身庞大的灵力不管不顾地宣泄,恨不得打塌了这片天地。

    贝璇抚了抚鬓发,又言辞恳切道“你们若是肯退去,无论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她自己修行倒是不需要赤水之精,然而师妹行功出了岔子,非得这赤水之精来填补本

    元亏空,她是不愿意放手的。她眼神闪了闪,转向了元初道,“道友修行的是水功,可我观道友气机圆满,拿了赤水之精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不若换作更有价值的东西,道友觉得如何”

    元初对上了贝璇的视线,淡淡一笑道“不如何。”

    贝璇见实在是说不通,也有些恼了,她咬了咬下唇,福身道“得罪了。”说着手一扬,将大片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宝珠祭出。这是贝王孕育的灵珠祭炼而成的,已非是寻常物。它专门用来对付剑修的,可使得剑器上增加负担,影响其力与疾。果然,这宝珠一掷出,散落的剑芒要么从中穿透,要么被吸附住,整体剑势被化散了不少。

    卫云疏冷淡地看着贝璇,剑上生神,只要有一道剑光落在了贝璇的身上,就等同于那一剑之力也斩下了。在数道剑气近前的时候,贝璇也发现了其中的变化,她不紧不慢地拿了一个法诀,身后贝壳倏然间涨高,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了其中。剑光杀过了前方的屏障,铮一声落在了贝壳上,随着一道爆响,贝壳剧烈地摇晃了起来,流光乱颤,而剑芒也随之被震散开了。数息后,贝璇从贝中露了出来,面色凝重地望着卫云疏。

    这一剑落在了贝壳上,也在她的心间留了痕。气机被削落了一部分,如果任其继续斩下去,迟早要被斩破的。这些修剑的人就是恼人,毕竟不管在哪个层次中,擅长剑法的修士发动都比其他神通道术来得快的。两个上仙联手能发挥出这等实力吗还是说她们压制了修为若是这样,她得重新考量取赤水之精的事情了。其实她手上还有一种宝物,但是要在水中才能发挥出威力。然而这片水域已经为对方所掌,她在真水之中算是寸步难行,或许得设法从中跃出去。或许她动身的时候,那剑客会出剑,可对方已经与赤霄道人打过一场了,要赢了赤霄道人,灵力一定消耗了不少。她拿了个法诀,准备弃贝而去。只要那贝壳能挡上一会儿,她就可以从中腾跃出去。

    在她在思考的时候,卫云疏又祭出了太一剑。在斩杀了赤霄道人后,太一剑上蒙着的那层薄障消失了,剑器得到圆满,能够发挥出十足的威力。她的神通声势浩大,可她对灵力的把控也极为精准,根本没有丝毫浪费了,故而先前的消耗算不上太大,远没有到强弩之末。太一剑在半空中分化出了千百道,而此刻的元初也与卫云疏配合,将那悬浮在水中阻滞宝珠的剑气荡开。剑芒很快就落在了腾挪的贝壳上,剑势顷刻间爆发,在贝璇错愕的目光中,贝壳已经如琉璃一般碎裂崩毁了。她这法器比她预计的支撑时间还要短。

    灵光闪烁,好似灿烂的焰火。新的剑光飞来,她身上的护体宝光被震得左右摇荡,连带着气息都紊乱了起来。贝璇眼神暗了暗,她过去都在无始宗中,很少与人斗战,这回在修为低于自己的修士身上吃了个大亏。她抬眸,瞧见了卫云疏一派淡然地祭剑而起,知道再不做决定就完了。当即将一张金色的法符一催,从中遁离了出去。修到了这等境界,自然是无比顾惜自家性命的,逃遁的手段也是不少。只可惜没能取到赤水之精,她的心中充满

    了遗憾。

    海域茫茫风波静,簇拥的赤藻被灵机、剑气所荡,根本不能近前,四面望之如燃烧的火,唯有中间一片净水,不被赤藻污染。勃发的气机逐渐向内收敛,那被强行压制的存在汹涌而来,吞灭了往常的平静。而不管暗潮如何涌动,在卫云疏和元初之间,剩下的都是亘古的岑寂。

    卫云疏静静地站在了那里,一丝鲜血从她的唇角溢出,她抬起手轻轻地拂去了。她对上了元初幽寂的视线,低声问“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自然是有的。

    可千言万语,没有在恰当的时机,不如保持沉默。

    元初一扬眉,笑了笑说“多谢薄道友,若不是你相助,我恐怕应付不了这些人。”

    卫云疏看着元初的神色,忽地有些不确定了。她在进入神域的最初记忆尽数被封锁,如果是洛泠风,她会不会跟自己一样呢元初的身影倒映在了她那充斥着茫然的眼眸里,卫云疏默然半晌,才挤出一句“不用谢。”焦躁、烦闷渐渐地攀爬上来,如同毒蛇一般缠住了她的身心,她直勾勾地看着元初,想要从她的身上看出故人的痕迹,可越看越是恍惚,不仅没能找到道法之外的证据,甚至连元初的本来模样都看不清了。沉重的悲哀忽然间冲破了复杂的情绪,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喉咙,她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可在这一刻,她似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是牵起了唇角,露出一抹苍白而无力的笑容。

    世界很安静,遥远的虚空中好似传来了一阵叹息。

    卫云疏努力地想要保持清明,可眼前的朦胧更甚。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元初嘴角微微的笑容。她僵冷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动,越来越响,越来越有力,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她的双耳。依稀间,她好似听见了谁的声音,迫切中藏着几分穷途末路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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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一道声音,轻柔的、不紧不慢的,内容却与前道声音丝毫不相干。

    你不会消亡的,我会重新找到你。

    是谁在说话卫云疏想着,一道轰鸣声陡然间炸开,她眼前那模糊的景象骤然间被幽暗吞没,整个人的思绪进入了冥冥中。

    元初伸出手接住了倒下的卫云疏。

    她垂着眼睫,抱着卫云疏向着赤海中心走去。水流自发地向着两侧奔流,形成了一条直达底下的大道。赤藻感知到了修道人的气机,拼了命地向前奔涌,可没多久就被大漩涡吞没。在两道身影消失后,海面重新弥合,四方平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水中。

    赤水之精在缓慢地生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团水精华中爆发出了璀璨的光芒,仿佛生出了自我的意识,向着反方向逃窜。只是尚未离开一丈,它便被一只素白的手掬住,渐渐地化成一滴沉甸甸的水珠。赤水之精对修持水法的修道士而言是大补之物,可不意味着对其他人就没有用了。以元初的功行,早就不需要这些天材地宝,她一开始就没准备将它用在自

    己的身上。

    垂眸望了眼躺在了石上的卫云疏,元初伸手一点,便将这一团赤水之精送入了她的体内。卫云疏的躯壳和神魂之间曾产生过裂痕,后来纵然重新炼身,可那也是下头的洞天手段,根本算不得圆满。水之精亦为道之精,若是炼化了能补全肉身上的缺陷。

    卫云疏的思绪昏昏沉沉的,有时候看到的是过去之影中的洛泠风,有时候则是跨越了数千载的时间,看到了桑不为的身影,甚至还有面貌总是模糊的“缺”。她两百多年的生涯在幻梦中无限的拉长,那走进了她身躯的形影在意识中显化了出来,意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人生长卷。

    “帝尊。”一道很轻很轻的声音传出。

    元初抬眸,很平静地望了那走出的真如剑灵一眼。这是一柄熔铸了无相帝印的宝器,本是天底下最利之器,然而在斩落归墟后崩毁,变得残缺不全。元初没有理会真如,她也没有取回帝印,而是继续助卫云疏炼化赤水之精,以补全道体上遗留的缺陷。

    真如咬了咬唇,没有再说话。残破的记忆在见到了熟悉的面孔后终于回归了一二。在她识忆诞生之初,就听得那几位祖师提起过“盗剑印”之事,而桑不为总是笑而不语,从来不去辩解。在她的沉默中,虚实逐渐混淆了。“拿到帝印铸剑后,她很少谈起无相天域的事情了。云淮、姒珺她们认为是愧疚。”

    “是吗”元初终于看了眼自说自话的真如,她轻笑了一声,说,“你们的道行不够,看不到我跟她之间的纠葛。帝印不是她偷的,而是她凭借自身的本事拿走的。”

    数千年岁月何其漫长。

    随着元石归位,太一变得圆满,随着道体重新归于无痕,原本叠入躯壳的旧日幻影也能重新踏出,那深深印刻在神魂深处的记忆终于被撬动,在梦境之中上演。

    走在了无相道宫里的人眼底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是不解、酸楚、不甘甚至还有一点恼恨,只是伴随着沉重步伐前进的时候,最后变成了无可奈何的叹息。别说是无相天域,应该是整个上清神域,都没有什么能够逃过太岁的视线,偷盗是不可能的事情,桑不为也没有想过那样去做。

    昔日同道的鲜血在眼前模糊,渐渐蜿蜒成一条血河,她原以为能一路同行的帝尊,最后才流露出“忘情”的本相,原来在她的眼中,众生无有不同,而道法也无有不同。那为什么,她桑不为会是最特殊的一个就是这点“特殊”,让她以为自己可以摇动帝尊的情志。

    “你来干什么”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白发蓝瞳的少女从廊上闯出,眼神中满是不悦。

    “小黑呢”桑不为挑眉一笑,甚至还有闲心问。

    白太岁只是很不高兴地瞪了桑不为一眼,又说“你先前非要离开无相道宫,现在回来作甚明明有一条通坦的道路在眼前了,非要放弃了去走那荆棘路。你们真是让人看不懂。”不只是桑不为,还有云淮、姒珺、洛无情,哪个不是名震神域的上真一朝弃道,众叛亲离,根本就是得不偿失。

    “我们在求

    真我,我们在求未来。”桑不为解释说,“先不说归墟能不能长久,当所有修士都走一样的路,都是斩却诸我而合道,天序就会逐渐地定死。我要自下而上推动道之变,我要的是一个无止境的求索之路,而不是一套枷锁。”

    “哦。”白太岁没将桑不为的解释放在心上,她又说,“所以你来干什么”

    桑不为说“借帝印一用。”

    白太岁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注视着桑不为说“你怎么还是这样天真”可话音落下,抬眸对上了桑不为平静的神情,她的脸色又有些不好看了,因为主人很有可能会惯着桑不为的“天真”。她是恨不得将桑不为从道宫中扫出去,可主人那边明显没有不见她的意思。面色红红白白,白太岁一扭头就走了。

    桑不为在道宫中见到了太岁。

    此刻距离她离开无相天域前往甘渊已经数百年了,可一切熟悉的摆设让她产生一种宛如昨日的恍惚感。

    “我知道你的来意。”太岁说。

    桑不为抿了抿唇说“你真的不能助我吗”

    太岁淡声道“若天要教你们赢,何须我”她凝视着桑不为,抬起手一点,前方便出现了一座九层宝塔,她又说,“帝印就在那里,你若能自己闯过去拿到帝印,那它就是你的了。”

    “你要是败了,我也不会帮你。我只会在你死后带回你的神魂,让你再转一世身。”

    “就像缺那样”桑不为笑了起来,“我一点真灵不死不灭,是不是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怕了帝尊纵容我,为什么再过一些”

    “桑不为。”太岁喊了桑不为的名字,轻柔的光芒落照在她的脸上,像是披着一层纱,笼着一团雾。

    桑不为微微仰起头看着太岁,在她转身前去甘渊的时候,她们的距离陡然间变得遥远了。亦或者她从来没有贴近过太岁她记忆中的太岁纯净又温柔,可直到出现分歧的刹那,她才陡然间惊觉,无相帝尊只是想当人,可她到底不是真正的人。而她桑不为,竟然妄想将帝尊拉下云端。她的过往是假的,是一个甜美到不真实的幻梦。

    “桑不为拜别帝尊。”半晌后,桑不为开口,她的声音坦然平静,将那些浮荡的情绪一一磨去。她要去追逐自己的道了,就算是不能同行也没有关系。

    太岁注视着桑不为,她的神情柔和了下来,唇角扬起了一个轻缓的笑。

    大道之缺劫身入世,一转再转。她送了桑缺一次,也可以再送桑不为一次。

    桑不为转身走了,没有再回头。彼时她不知道,太岁的不偏不倚其实也是一种偏袒。

    九层宝塔上有守印人。

    他们不会因为桑不为与太岁的交情而有所放松。闯过九层塔取来帝印,并不比从各大天域上真的手中逃生简单。桑不为几度濒临死境,可最后还是咬咬牙强撑了过来。她们的计划是斩下归墟,而剑印非要拿到不可桑不为在取到帝印的时候其实只剩下一口气了。

    没看到太岁现身。

    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别说拿着帝印回到甘渊了。

    她要在地上躺多久呢桑不为不知道答案,她合着眼睛睡了,思绪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一阵没有刻意掩饰的脚步声中勉力地睁眼开。

    是熟人。

    可不是她心中期许的人。

    在浑噩中桑不为很难掩饰面上的失落和伤怀。

    “小、小白”

    白太岁皱着眉,粗暴地将桑不为从地上拽起,朝着她口中塞了数枚灵丹。她抱怨道“你要是死了,主人为你塑再世身,又要耗费不少的本元。我不在乎你死还是活,只是希望,就算是死,也请你死远一点,最好是神魂俱灭、真灵半点不存,省得再来祸害主人,坏她道行,损她道心。”灵丹虽然不能够让桑不为恢复如常,可多少能让她找回点力气,将她从濒死的边缘拉了回来。

    白太岁居高临下地望着桑不为,又说“你们想要打破的是神域的天序,甚至意图将神尊从上位拽下来。可你别忘了,主人也是六尊之一。上清神域的天序一旦更易,会让主人身上发生某种不可预测的变化。你还要这么做吗”

    桑不为舔了舔,眸光发亮“她教我向善,她教我求道,我会成为她最满意的学生。这是我要走得路,我不知道如何后退,也不可能会后退了。”

    白太岁“”她实在很想给桑不为一拳,可想了想要是打下去,那几枚灵丹就彻彻底底地浪费了。她用脚尖踢了踢桑不为,又说,“你为什么不能走远点”

    “能啊。”桑不为笑了起来,笑得胸腔剧烈起伏,鲜血从唇角溢了出来,她抬起了沉重的手,却在眼角一抹,“拜别之后,我不会再回来了。”

    这是白太岁期盼的事情,可听到了桑不为的话语后,一股子不满从内心深处冲了出来。她抱着双臂,低头打量着桑不为,冷冷地嗤了一声,说“桑不为,你真没良心。”

    桑不为没有反驳,她点头说“嗯,你说得对,是我的错。她欠她很多,下辈子再偿还。”她挣扎着站了起来,没有理会白太岁宛如冰锥的视线,拿起了帝印就往外走。她宽大的衣袖翻飞如流云转,隐隐有歌声传出。

    “悠悠清梦散,浮沤草露,一去无痕。问江湖,重逢谁记前身。此恨如何消遣不如让、万事成尘。从今后,凡心洗尽,相忘不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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