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全照引着雾玥来到主营外,略作福身,“五公主请进。”
雾玥一路走来已经调整好了心态,父皇问什么,她答就什么就好,自己也没有做错事,谢鹜行更是立了功。
雾玥松开袖下攥紧的手,定神走进营帐,帐中除去元武帝,皇后也在。
雾玥欠身行礼,“雾玥参见父皇、母后。”
元武帝嗯了声,让她坐下回话。
“谢父皇。”
雾玥才坐下,就听元武帝问“让太医给那内侍看过了”
“回父皇,陈太医来看过,给谢鹜行包扎了伤口,也开了药,只是他伤的不轻,到现在还没醒。”雾玥一五一十地说。
“他为何会不在宴上伺候,而是去了围场。”元武帝问。
“他是为了找我。”雾玥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说萧汐宁的事最好,试探说“在宴上。”
皇后不听她说完便直接拧起了眉,不甚满意的说“夜深不说,林子里可是有野兽出没的,你身为公主怎么如此大胆放纵。”
雾玥抿紧唇瓣,心里漫着委屈,也意识到自己就算说了,他们也未必会信自己,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萧汐宁想害自己。
只有嬷嬷他们才会无条件的相信她。
而且就算证明事实,父皇和母后又一定会站在她这边吗
不会。
雾玥是单纯,但不傻。
她是父皇不在意不宠爱的女儿,而皇后又是萧汐宁的生母,更不会偏向她。
雾玥松开被咬出齿印的唇瓣,把落寞藏进肚子里,可想到谢鹜行因此还重伤昏迷,又控制不住的气愤,萧汐宁欺负她不算,还欺负她的人,不是第一回了。
即便没人向着她,她也要把事情说出来。
雾玥垂底的乌眸闪了闪,面对皇后的斥责,无比虚心的认错,“母后教训的是,是雾玥不对,不该贪饮,吃醉了酒又乱走。”
皇后语气仍然严厉,“你知道就好。”
雾玥点着头,眉心却蹙起,“也不知是酒烈还是我自己酒量不好,只饮了一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四皇姐与我一同饮的酒,别也吃醉了才好。”
皇后狐疑的看着她,“你与四公主一起吃的酒”
汐宁没少在自己这抱怨,话里话外都是对萧雾玥的不喜,怎么会和她吃酒。
“是。”雾玥澄澈的眼眸轻眨,神色无辜,“我从来也没喝过酒,四皇姐拿酒来,我也不好拂兴。”
默然端着茶在饮的元武帝也抬眸朝雾玥看来。
“我隐约记得四皇姐还让白蔻扶我去歇息,大约是我醉的太厉害胡乱走着,迷路跑进了林子。”雾玥眼里满是懊恼,又心有余悸的说“不过好在没有遇上野兽。”
雾玥的话让皇后脸色微微变化,即便真的喝醉乱走,也不可能避开禁军走到林子去。
她下意识去看元武帝,就听他出声问雾玥“那你是自己醒了,又走
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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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心一沉,立刻便联想到什么,她身在后宫之中,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汐宁又一贯任性。
她将雾玥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不见有异状,而且禁军巡查也不曾发现有哪家公子不在营中,约莫是突然发生刺客的事,故而才没有酿成什么祸。
元武帝威仪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皇后凝了凝神,和缓下语气对雾玥道“你也受了不少惊吓,先回去休息吧。”
雾玥期待着父皇会说些什么,一双乌眸切盼的看着他。
元武帝深邃的视线透过雾玥的双眸似在回忆,片刻才道“去休息吧。”
浑厚的嗓音里多了难得一丝温和,皇后雍容端庄的脸上带笑意,抹着丹蔻的指甲却嵌进了掌心。
雾玥失落的垂眼,“是。”
雾玥离开后,皇后率先出声叱责起萧汐宁,“汐宁也是,好好的让五公主喝什么酒,所幸没出什么意外,那内侍去寻五公主,还阴差阳错替太子挡了一剑。”
元武帝也没再追究萧汐宁的事,态度冷漠地说“明早拔营回宫,你也去看看她,省得再出什么乱子。”
“臣妾省得。”
皇后姿态恭顺的略垂下头回话,直到走出营帐,才沉了脸。
青芷一脸紧张的守在营帐外,看到皇后过来,脸色更是白了几分,慌张的上前行礼。
“还不去快通传。”皇后身旁的管事嬷嬷语含斥责。
青芷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艰难的想要回话,就听帐内传出一阵瓷器砸在地上碎裂开的声响。
白蔻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额头上是被打出来的血迹,身旁全是碎瓷片。
“奴婢奴婢恐怕是把药弄错了。”白蔻不敢去看萧汐宁,咚咚咚的磕头认罪,额头上全是血也不敢停。
她明明记得没有错,可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
四公主中了药,五公主却只是醉酒,而且早已经酒醒回到营中。
“贱婢”萧汐宁大口喘着气,虚弱的靠在床榻上,脸颊绯红,发丝凌乱粘在脸上,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在体内疯狂乱窜的燥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怎么回事”
帘帐被一把掀开,皇后怒气冲冲的进来,看清萧汐宁的模样,眼前一黑,身体更是直趔趄了两步,险些跌倒。
“娘娘留心。”嬷嬷一把掺住她。
白蔻仓皇看向忽然出现的皇后,脑子一片空白,愣了瞬间后,拼命磕头哀求,“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住口”萧汐宁抄起手边的东西就朝她掼了过去。
白蔻被砸痛了肩,不敢说话呜呜的哭。
皇后胸膛剧烈起伏,许久才喘上一口气来,朝着许嬷嬷凌厉看去,“拖下去。”
“是。”许嬷嬷一把捂住
白蔻的嘴,不管她怎么发疯扭搡,硬生生把人拖了出去。
直到屋里就剩下两人,皇后怒不可遏的盯着萧汐宁,压着怒火问“到底怎么回事”
萧汐宁被皇后的怒喝吓的浑身一颤,跌跌撞撞的朝着皇后扑了过去,攥住她的华服,泪水涟涟落下,哭喘着道“母后救我,我该怎么办”
“松开”皇后恨铁不成钢的去拂她的手。
萧汐宁拼命摇头不放手,虚弱发颤的声音里透着再明显不过的异样,“母后,我撑不住了,我好难受。”
皇后深深吸气,几乎咬着牙关说“还不把事情说明白了。”
“我,我想让萧雾玥难堪,可是白蔻那个贱婢”萧汐宁抬手指向帘帐的方向,语无伦次的说“那个贱婢把药弄错了,我误吃了药。”
“简直愚蠢”皇后恨声骂道“你哭有什么用,解药呢”
萧汐宁摇头痛哭,“药是从宫外弄来的,没有解药。”
她就是要毁了萧雾玥,怎么可能让她有机会逃脱,才特意去寻的猛药,唯交\\合,受阳不可解。
皇后气急攻心,太子重伤已经让她心力交瘁,现在外面乱成一团,女儿又捅出这么大的乱子
皇后扬手就是一巴掌,萧汐宁直接被打得跌倒在地。
皇后指着她逼问,“你原本安排的是谁”
“霍文钧。”
皇后重重阖眼,她第一个想到的也是霍文钧那个纨绔子弟,她倏然睁开眼睛,眸中含着痛色,语气却冰冷,“自作孽不可活,你要设计害人却做得不干不净,把自己折了进去。”
“两个方法,一,按照你自己的计划,之后你就嫁给霍文钧。”
萧汐宁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母亲,拼命摇头,“我不要,不要嫁他。”
区区一个侯府次子,德行败坏,只怕都身体都已经被女人吊空了,她绝不要
“那就第二个,母后找人帮你,之后灭口。”
萧汐宁绝望地抽噎着,身体的异样已经快让她支撑不住,思绪越来越迷离,她急促呼吸,“第二个。”
涣散无神的双眸逐渐里浮上阴狠,“我选第二个”
只要灭了口,就不会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雾玥慢慢往自己的营帐走,回想起方才父皇和皇后的态度,虽然有了预料,却还是会难受,心里也闷闷的冒着一丝丝不敢声张的委屈。
雾玥深呼吸,趋散郁郁的思绪,谢鹜行还在昏迷着,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方才离开前,他似乎还起了烧。
雾玥顾不得再多愁善感,加紧步子回去。
山里夜风凌冽,雾玥只觉得脸颊都被吹得刺刺发痛,她闪身躲进帘帐内,将冷风隔绝在外头。
雾玥呼出口气,拿掌心捂着冰凉凉的脸,往床边看去。
谢鹜行半低着头,一只手撑着床正坐起,晕黄的烛光淡淡落在他带伤虚弱的身
体上。
听到动静他眼睫微抬,带笑的视线凝向雾玥,“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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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来的慌张,无人可诉的委屈在这一刻都涌了上来。
谢鹜行目光微动,“公主。”
话音还未落尽,雾玥已经朝他奔去,谢鹜行看着她一步三绊,眉心轻拧,“别跑。”
雾玥根本没听见,几步跑到他面前,像是训责,更像是诉委屈,“你可算醒了,我快吓坏了,你可知道。”
雾玥鼻子发酸的厉害,肩头随着抽噎一颤一抖。
谢鹜行撑在床侧的五指收紧,声音轻哑,“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公主。”
雾玥抽抽嗒嗒的摇头,带着哭腔的小嗓子里还有愤然,“是萧汐宁。”
她猜出是萧汐宁动了什么手脚,但她没有见过真的险恶,只能想到萧汐宁是想让她醉酒失态,好让她更令父皇不喜。
谢鹜行说得却是,“以后我不会再离开公主半步。”
“不会再让公主有危险。”
最后一句,谢鹜行说得尤其轻,雾玥本就听的不清晰,恰好夏荷端了药进来,她接过就要喂谢鹜行服药。
“快将药吃了。”雾玥对着药碗轻轻吹气,想起说“方才你身上好烫,一定是起了烧。”
方才么,谢鹜行没说话。
雾玥抬手去探他的额头,谢鹜行想避开,望着她软腻的柔荑,迟迟没有动。
雾玥将掌心贴上他的额头,虽然不像之前那样烫,但也焦着手心。
谢鹜行一直看着她,直到软腻的触感离开自己,才低了低眼睫,黑眸深幽。
不敢碰,又碰不够。
雾玥坐在一旁的圆凳上,舀了药喂到谢鹜行嘴边,“还是有点烧,快喝了药睡一觉。”
“我自己来。”谢鹜行如此说着,抬起的却是伤臂。
“你快别动。”雾玥情急的制止他。
谢鹜行乖乖没有再动,雾玥检查过他的伤口没有流血,才放下心,抬起杏眸瞪了他一眼,凶着脸警告说“张嘴。”
谢鹜行沉默吃下雾玥喂来的药,心中几番自省。
看来还是要克制。
给谢鹜行喂完药,雾玥紧绷了一夜的神经彻底松懈下来,整个人都昏沉沉,浑身乏力。
她站起身去放药碗,身体却不住的发软往下沉。
谢鹜行脸色一变,站起身眼明手快的扶住她,雾玥只觉得眼花缭乱,脑袋晕晕的抵在他胸口,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这样会碰到他的伤口,忙不迭退开,“你快躺下。”
谢鹜行没动,“公主才是该休息了。”
雾玥摇头,她只是有点累,谢鹜行的伤势才不能,“我不累,陈太医说了,你的伤一定定好好养着。”
谢鹜行还是不动。
僵持了片刻,雾玥也实在累的厉害,瞅瞅床也挺大,悄声说“那你也躺着,我
也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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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玥轻轻抿唇,犹豫了一瞬道“眼下就不要讲究那么多了,万一你夜里又烧起来怎么办,我得看着。”
雾玥又去抱来一床被子,分摆在床榻两边。
雾玥面朝着谢鹜行而躺,撑着困倦的眼皮说“你有什么不舒服一定叫我。”
谢鹜行隔了一会儿才点头,雾玥把眼睛闭上。
明明隔着距离,两人躺的也远,谢鹜行却能清晰的捕捉到每一缕属于雾玥的气息,细细柔柔的绕上来,似云烟似柔风,在他想要抓握的时候,脑中有一个讥讽的声音在说。
谢鹜行,你太卑污。
沉黑的眼里是因压抑而搅起的波澜。
他不敢染碰小公主,那就再近一点吧,再近一点就可以将他全部淹没。
雾玥昏昏沉沉的睡着,半梦半醒间,初来癸水的不适感也明显了起来。
谢鹜行听着她翻来覆去的动静,睁开眼却不允许自己看过去,只问“公主怎么了”
雾玥将醒未醒的动了动眼睫,眉心轻轻蹙起,含糊着细声低语,“不舒服。”
说话间呼吸也带了些呜咽咽的哼啼,婉转生怜,谢鹜行终于偏头,视线顷刻覆了过去,将人尽数捉紧眼中。
雾玥轻蜷着身子,眉心脆弱的拧起,虚拢的小手按在小腹处。
小公主睡不踏实,又可怜的无处可依,分明是急需呵宠。
“冷。”雾玥低声呓语着,把脸蹭进被褥下,还是觉得不暖和。
小公主在说冷,他是她的内侍,如何能视而不见。
谢鹜行被难以填满的贪嗜抓握住了思想,在脑中翻出先前陈泠说的话,慢慢启唇,口吻轻忽,“公主信期,不得受凉,奴才手心烫可取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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