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老费, 你,你你竟然真的搞封建迷信”

    “费大娘,大娘嫂子”

    “丧良心呀”街坊从地上扶起冻的浑身冰凉的费母, “费新力你要干什么”

    “老费你疯了吧, 把老娘和媳妇的命的都快搭里了, 图什么”

    全完了一股血直冲脑门,费新力白眼一翻, 颓然栽倒。

    周主任压下群情激愤“同志们, 先把人扶进去。”费新力媳妇都开始发烧了,再瘫在冰凉的院里不是办法,这两个女人之后也得被派出所问讯做记录。

    随即, 周主任留下十个年轻力壮的后生跟她丈夫看管现场,她自己带着人把费新力架到费家破门板上, 直接往派出所抬费新力所作所为,性质太恶劣了

    “周主任,我看那财神楼不像新砌的。”旁边人赶忙拉他一下,什么财神楼,瞎秃噜什么。

    “那是, 他家西墙上斜玉米秸垛的习惯都不是一年两年,自从我嫁过来就这样”费家斜对门一个三十多岁的媳妇道,她从前就疑惑过,费家院墙外面就有柴火垛, 干嘛还往西墙上斜玉米秆子,原来后头藏着个这。

    费家西边邻居气的脸都红了, 两家共用中间那堵墙,费新力每年春节前都扫墙抹墙,他过意不去, 年前还塞了一块钱过去

    “这都不是事”有脑子快的就说“你们可别忘了费新力是干啥的这十多年,公社卫生所可都是他当家,咱家谁没找他看过病就问你们这会怕不怕”

    “天爷这二把刀给咱看的什么病”

    “狗x的,我儿子得的这麻痹症,不会是他给治坏的吧“有个汉子冲上前就要擂醒费新力问个明白,这病害他们家穷的都要扒房子了,可花了那么些钱,孩子的腿还是畸形了,在他们这土里刨食的人家,一辈子算完了。

    谁没得过病,谁家没个病死的亲戚一时间,大伙儿回想起来,桩桩件件都觉着是费新力害的“你们看到了吧他老娘和媳妇那惨样费新力不是用人命啥的拜大神不是,弄封建迷信吧”老年间他们这里有过嫁女给山神的陋习是一帮子走了歪道的采参人带起来的,他们信这样进山就能有好收获。

    此时恰巧吹过一阵凉风,连周主任都悄悄拢了拢衣襟后才安抚道“请大家相信组织,咱们一定将底子启出来,查个水落石出”

    次日一早,费平荣光满面地骑着个崭崭新的飞鸽牌自行车从县里回来了,车后座上坐着带红发卡的常青。

    常青害羞似的垂下头,不时用手摸摸挎包,里面有一张奖状似得结婚证她和费平领证了

    不光领了证,费平还帮她进了县纺织二厂医务室实习,说是实习,之后只要人情用到份,熬过实习期,说转正也就转正了

    公社的土路不平,常青被颠哒的微微蹙眉,心想这一步算是走对了乡下有啥啊,就算进了公社卫生院,那能和县城比

    她之前想过举报立功,但费家供的那个黄仙真有邪性,她实在太害怕那东西报复。举报不行,连带着用这威胁费家的打算也行不通,常青那时就反过来想了想,如果她也成了费家人呢,那东西是不是反而得倒过来保佑自己

    于是,后头几天,常青仍旧只管往费平身上使力气一不做二不休,她舍了面子追到费平住的单人宿舍。

    费平在林星火和不咸屯撞得头破血流,他爸还一个劲嫌他没用,早就烦林星火烦的透透的。这事还被多嘴的老乡同事传到了厂里,费平面子上下不来,走在哪儿都觉得同事在说他小话。就在他抬不起头的时候,常青来厂里找他了。

    费平堵着一口气,花光了上班后姑姑给的和自己攒的所有工业票,给常青换了个二厂医务室的实习工作。

    他就是要让大家伙儿好好看看,嫁给他做媳妇有多好多荣光

    快骑到巷子时,费平想起他爹的脸,突然气虚了不少,跳下自行车,他跟常青说“要不咱直接去卫生院吧,反正也快到上班时间了,当众告诉咱爹这个好消息”

    常青也从后座下来,红着脸小声道“听你的。以后咱家的事,我都听你的。”

    费平的嘴都咧到耳朵根了,心说这媳妇算是找对了,光好看有啥用是,不咸屯那个林星火不止长得好,也有点本事,但她再有本事,能进县里当医生叫她装腔拿乔,后悔去吧

    “二合叔,上班去”

    公家单位都扎堆在公社正大街上,费平边骑车边昂着头跟人打招呼。

    常青瞟了几眼,拉拉他的衣角“我咋觉得他们眼神有点奇怪呢”还都不答话。

    费平指点江山似得一挥手,车把晃了几下唬的常青差点跳车,好不容易稳住,已经骑到卫生院门口了。费平吁出一口气,话里不免带了点埋怨“你别忽了吧的说话”

    觉得自己语气不好,费平才又说“他们不知道咱俩领证了,乍一看我驮着你觉得稀奇呗。公社里就这样,少见多怪”

    费新力被铐着刚从卫生院被押出来,抬眼就看到儿子亲亲热热的和个女同志在前头路边说话。

    “大平”费新力嘴角动动,不止该不该怨这个儿子,都是为了给他说媳妇才惹出的事

    此时费新力倒忘了自己运筹帷幄,看上林星火是为了成就他自个“三代习医、杏林世家”的野望了。

    “爹我跟常青扯证”费平拉起常青的手,满脸是笑的转过来,猛的一愣,差点咬到舌头“爹”

    派出所闫所长走上前,严肃的说“费平同志,请你也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调查,调查什么费平被费新力手腕上锃亮的手铐闪的脑袋都糊了,万分爱惜的新自行车咣的摔在地上才惊醒了他。

    费平不敢上前,愣愣的问“闫叔,到底咋回事”

    闫所长一改往常和气,分外肃穆“费新力偷偷在家里大搞封建迷信,还涉嫌人命案费平同志,你必须配合调查”

    他爹年轻时曾治死人的事,费平知道,但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怎么还能翻腾出来还有,什么叫大搞封建迷信

    “我妈呢我奶奶”费平语无伦次“我奶奶年纪大了,糊里糊涂的可能做了点烧香拜佛这些事儿,但这跟我爸没关系啊,闫叔”

    闫所长沉着脸,摇摇头“你奶和你妈被你爸害的发了高烧,现在还没醒呢。”见费平还要说话,闫所长沉声道“好了,费平同志,我接到你举报你奶奶私底下烧香拜佛搞封建迷信了,等她醒了也会一并调查”

    费平人都傻了,费新力生怕他再说错了话,忙喊“不关费平的事,费平什么都不知道费平在外跟人结婚这么大的事都没跟我这当爹的商量,这孩子跟家里不亲,我们做的那些事他都不知道”他狼狈的挣扎,试图让费平看明白自己的意思。

    “赶紧回单位去”费新力急的冒火去找你小姑,去求你姑父

    压着他的两个民警喝道“老实点”

    其中一个瞅了眼地上的新自行车“费平工作还不到两年吧,这就能买自行车了钱是怎么回事,自行车票又是怎么来的”这回搜查真叫人开眼,不说那些藏起来的,就只看费家厨房里的肉菜米面,这一家子就大有问题。

    “还有这位女同志,”闫所长想了一下“是赤脚医生培训班的学员吧叫什么名字你已经跟费平结婚了那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常青这才反应过来,她猛地甩开费平攥着她的手,惊声尖叫“费平我要跟你离婚”

    费平满心的惶恐和不知所措瞬间全化为怒火,想也不想一巴掌呼在常青脸上“我有事你也逃不了”

    “押上,全部带走”闫所长分开扭打成一团的新婚夫妇,脸黑的像锅底。

    将人全部压进离卫生院没多远的派出所,闫所长独自在办公室想了一会,起身去找公社周主任。

    周主任也格外关心这个案子,晨会中途就出来了,问查的怎么样。

    闫所长沉吟道“费家的根子藏的很深呐,光我们搜查到的东西就特别棘手,怕是得请求上级单位支援。”

    他顿了顿,低声问“屈副主任作为费新力的妹夫,我认为他也该接受调查。”很可能越查越深,甚至牵扯出他继父,那位屈委员,可是县革委会核心领导小组的副组长

    周主任捏捏眉心,她是老革命了,因为身体不好才调回老家。老领导觉得公社事务相对扁平简单,她能好好修养几年,可现在这

    她盖上茶缸,拿上挎包“带上初步搜查结果报告和你们现在整理出来的所有资料,我们现在就去林场火车站,直接去市里”

    “屈副主任这段时间没在公社,被县春播小组征调,正跟随县里领导抽检指导各地春播工作,所以暂时还不知道公社发生的事但瞒不了多久,闫所长,你明白这意思吗”春播小组两天回一次县城,所以最迟今天晚上,屈向锦定然会接到消息。

    闫所长一怔,立刻站直“我马上安排人二十四小时看紧费新力从现在起,费新力一家不许任何人探视谈话。”

    周主任摇摇头,她在市里跟随老领导的时候可是见识过“你能保证看守人一点不出错还有入口的饭、水,甚至上茅房时用的纸太多漏子,难堵哇”公社派出所的条件简陋,连个正儿八经的拘留室都没有,但凡屈向锦有问题,很容易就能迫使费新力畏罪自杀。又或者指使几个怀疑亲人被费新力治死的老乡,不管不顾冲进派出所殴打泄愤,说不定就乱拳打死老师傅了呢。

    “所以,咱们偷偷把人也带上。你塞个可靠的人锁进屋里,另外拎一壶水和干粮,钥匙你拿走,就让他背对着窗户睡觉,谁来别理,谁给的东西也别吃。”

    闫所长有点为难,费新力毕竟是个大男人,若带上他,那就得加两个押送的人,可他心里真正信任的手下头的人也才三个。小王身材跟费新力像,他能扮成费新力,但不能光留他一个锁屋里,必须得有个在外头打配合的,甚至留两个知情人护着小王,闫所长才能放心。

    周主任见状,才又透露了一点打算“林场不远,把费新力弄晕,咱们到了林场就好说了,林场保卫科可比咱公社的人员多多了。”关键是她有可靠的战友在那里,不管是先将人秘密关在林场,还是让战友护送她们去市里,都能从容地随机应变了。

    “成”闫所长立刻回去安排。

    公社派出所,暂时关人的小屋子前站了一排人,闫所长挨个拍脑袋“不干正事,杵在这里做啥”

    小王指指屋子“就这一会功夫,骂了四架,还隔着窗户栏杆干了一仗。所长,这真是自由结婚的昨天才结婚”

    派出所来来往往的人都被吸引着多看两眼,多听几句。闫所长突然笑了下,拍拍小王“你来。”

    “啥把他俩关一起那不得打成一窝”真打起来到底女同志吃亏点,到时候他们也不能干看着,还是得进去给拉开。

    “噤声”闫所长斜他“你不会铐上男的这一来不就旗鼓相当了。”

    “那位女同志嗓子很好嘛,一个年轻女同志这样不顾忌颜面的大吵大闹,为的是跟外人表明她跟费家人坚决划清界限的决心那就让她展示,尽情展示”正好把注意力全部吸引走。

    小王摸摸头,竖起大拇指嘿嘿坏笑“要不说还是您的心肠黑呢”

    “滚利索办事,机灵点”闫所长笑骂。

    过一会,常青看着被推攘进来的费平,吓得连连后退,再看清他手上铐的铁家伙后,曾经的知青队长慷慨激昂的嗓门又回来了

    满院子都是“费平,我要跟你离婚”

    此时,不咸屯生产大队,也正迎来突击检查的县春播小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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