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七十六章 第一更

    林星火家的这院子是要完全翻修的, 将原本没占尽的宅基地都囊括了进来。那些金家窑专门给烧的三窑青砖也没浪费,将原本石头摞的矮墙替换下来做成了几乎成一体的青砖墙。

    这回可不仅仅是只有一排五间不大不小的正屋了,而是连带着东西两侧厢房、前边一排倒座、后面接着后门的后罩房一起建了,而且除了倒座房之外, 都造的是二层小楼的结构。

    正房是七大间的格局, 两边厢房各六间,后罩楼背面算围墙, 东西纵横更大一些, 有九间房。这每一间还都是上下两层, 这就是二十八套的二层套房, 除了林星火一家子外, 也足够给精怪村的精怪们安家了。

    正屋当间那套最大的是林星火的屋子, 当然也是狲阿年和狐狸崽们的家。这个说是一间房,其实用多宝阁、半月落地罩一隔, 就比人家三开间的正屋还齐整敞阔, 当间摆上一台罗浮蝴蝶和玄冰蚕送的百蝶穿花屏风, 更有从前小姐住的秀楼那个味了。

    有了化形的乌年和先前他化形炼化的那大量灵材攒下的灵土, 造个院子不比小孩捏泥巴费事多少。最耗时的地方就是整栋房子都被二人细细刻画了阵纹, 阵纹犹如一副复杂无比的勾线画,幸而是在泥墙上作画,比在金属石材上要容易一点。

    阵纹完成后, 乌年用金乌石为基、加入水玉、金精、豪彘的木刺与罗浮蝴蝶化卵时烧剩的灰炼出了一把如珍珠粉似的粉末, 两人用神识将其填涂进阵纹,阵纹华光闪烁正午时分放在庭院正中的那块金乌石石板上的灵土忽然有如无形之手揉捏,飞快形成了与山居一般无二的灵土模型,模型震荡似要摧毁,乌年一面竭力稳住, 一面向林星火“快”

    林星火咬破舌尖,精血一吐,直直烙在石板之上,形成有如阴阳鱼一般的淡红印记。那些显露在外如同给屋子镶嵌了螺钿花纹的阵纹瞬间活了起来,在房屋、地面乃至木柱之上来回游走,犹如一条条活蛇。阵蛇有八色,代表着传统奇门遁甲中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形成阵蛇的粉末五行俱全,可循环往复中自行填补消耗的灵气而这个小小石盘,可在千里之外控制山居阵法。

    阵法初成,乌年便支撑不住变回了狲阿年,烛龙胆也蔫搭搭的从地底钻了出来,还被刚炼制出来的黛色惊蛇追着舔了一口它的焰尾。烛龙胆被气的火焰大盛,若非林星火用灵藤卷住了它,这家伙就要跟八条阵蛇打架去了。

    这还是兔狲第一次脱离炼鼎,以己身妖力为炉炼制整栋庭院,幸好烛龙胆跟他配合惯了,有烛龙胆相助,这有些粗糙的大阵一次就成功了。

    林星火喂了些精纯的木灵气给烛龙胆,烛龙胆就挂在她手腕上嫩嫩的灵藤尖上休息去了。就见兔狲不无遗憾地看石板上小院落周围空置的其他地方,要是将那些地方都利用上,山居就能真的变成进入南山的门户,那时山居后的山坳、以及半山之上的密林才算真的在他们的掌控下。灵兽精怪们才敢大大方方地展现自己的不同。

    林星火笑了笑“过几年我们把南山承包下来。”她记得八十年代的时候就有土地承包制度了,到时候她就把南山和莲花峰所在的山头承包下来,还可以将山居向左右和后方扩大出去,形成三叶草形状的园子,希望阵纹形成的八条“阵蛇”有朝一日也能生角长爪精进成代表水的“坎蛟”、代表山的“艮蛟”等等

    在乌年的努力下,山居竟然摸上了灵器的尾巴,这也得益于他先前祭炼自身时深深体会实践的炼器心得。整座山居浑然一体,黛灰色的排楼似石非石,所有房间以浅黄色的银杏木铺地,铺地的银杏木在墙角门头生发出的枝条扭成各种形状的拱门或装饰,这也是空荡荡的屋子中仅有的装饰枝头点缀的不起眼的银杏叶其实有着警戒、传音、隔绝等特殊作用。除此之外,空荡荡的屋子是要精怪灵兽们按照喜好自己去布置了。

    狐狸崽们尤其中意二楼南面那一整排莲瓣形状的宽敞露台,尤其露台上各自摆着水玉缸,缸里种着各种稀少的灵植或者精怪们伴生的植物,灵气盎然,是个绝佳的晒着太阳呼呼大睡的地方。

    水玉缸是豪彘的特殊神通,山海经记载豪彘诞生于多水玉多矮竹的竹山,是种顶着一身簪子粗长刺、白色小猪样的异兽,它的长刺属木,虽血脉是精怪中最纯净的一个,却没什么战斗力,连帮花花在老林子里放野猪都镇不住场子。小豪彘从前还沮丧过好一段时间,结果兔狲发现它经常睡觉的石头会变透明,而石头周围有竹笋冒头这可是雪省,饶是林星火也从没想不开到在这里种竹子。

    那变透明的石头就是水玉,一种从黄阶到天阶都有的水、土双属性的灵材,很适合做花盆精养灵植,养菁莲的白玉盆就是玄阶水玉。现在豪彘抱石而眠促生的水玉虽然还在黄阶,但只要小精怪持之以恒,以他的血脉纯度,不出几年就会升阶。因着这个能耐,小豪彘的床就成了一个个大小各异、石质不一的盆、罐、缸,且它还是难得没选择跟其他小伙伴同住,每晚月升,豪彘就快快乐乐地在他二楼大卧房里烦恼地选择今晚要宠幸的寝具。勤快到每隔几日就要村长帮它打造新的石窝,兔狲烦不胜烦,将倒座房分了一间给它做仓库,仓库里摞满了石器,让它把睡腻了的水玉器皿挪到仓库里换一换,这几年就专门温养这一批。

    而矮竹就没那么特殊了,只是种长不高还很细的黄阶末品灵竹,竹竿连做笛、萧这种乐器都不成,唯一的好处就是长的特别快,给林星火家又添了种只有胡萝卜粗的灵笋新菜。

    说起新菜,就不得不夸一句乌年。

    乌年先前瞒着林星火弄那种危险的化形法子,虽然林星火理智上明白但凡妖修总是想要走一走提前化形那条通天之路的,但感情上依旧不能接受这种莽撞到差点酿成大祸的做法,于是山猫形的狲阿年最近一直很乖巧,而人形乌年则是非常勤勉。

    不仅炼器一把抓,还主动承担了大厨的重任。

    花样众多,居然还做的很好吃,至少比林星火强。

    许是林星火两辈子都与药、医脱不开关系,她做饭特别讲究配伍与食材纯净与否,那好滋味多是灵食本身好味道,更别提有些药性极其匹配的灵食放在一起做出来的味道奇奇怪怪自打急于表现的乌年接过了掌勺大权,连最依恋林星火的狐狸崽们都叛变了。

    “啊。”林星火用勺子喂林贝果吃白木耳薤白碧粳粥,白白嫩嫩的小女娃一边乖乖把小嘴张成圆圆的o形,一边眨巴着大眼睛盯着狐二狐三正大口撕咬的牛棒骨不放。

    那意思跟望梅止渴有啥区别,就是用喷香的牛棒骨下饭呢呗。

    不过这味道是香,这还只是根普通的牛腿隔壁梁子沟的牛跌死了,把正准备春耕的梁子沟大队快愁死了,梁队长求上门来的时候,有驼鹿帮忙的不咸屯同意将牲畜院里两头健牛借给他们,同时老大不客气的用兔子肉换走了人家大半头牛,将带着大半牛腹的一条牛腿送到了南山坡做驼鹿的谢礼。

    说是给驼鹿的谢礼,其实就是给林星火家兔狲、狐狸崽这些头一任“鹿倌”的,社员们早就给驼鹿们准备好个各种树叶嫩芽,河滩农场里那两个塘里新发的水草也给捞了不少。

    但叫大伙计的这头开灵头鹿现在也能吃点荤腥了,这家伙特别爱吃菜汤子,尤其那种带点肉渣的菜汤,它能把盆舔干净。

    后院东墙上建造的丹房、器房外侧又接了一间灶房兼食堂,林星火看着以各种形态各种姿势干饭的精怪灵兽们,深深的觉着将掌勺大权交给狲大爷也挺好的。

    灵兽和精怪们变了,再不是那些个煮几锅灵米饭就能满足的朴实无华的家人了。连怀里这只看上去可乖可乖的小娃娃都不一样了,这么个小东西,为了不吃林星火单给她开的小灶,这几日已经摸到点化形的诀窍了,昨天、前天都险之又险地在饭前变回了狐身,不知道是努力的,还是馋的,那光秃秃的小婴儿牙床上都冒出了四个乳白色的小尖尖。

    林贝果跟普通婴孩的区别太大了。按照她的修为和年纪,化形的小婴孩年龄其实应当跟刚出生差不多,但林贝果是个小妖怪,所以她的体型能比得上一岁左右的孩子,骨头硬到甚至能支撑她坐一会的程度。如果把她当做一岁的娃娃来看,就更矛盾了这娃娃是狐身的时候那四条小腿捣腾的多快呐,人形的时候却怎么也学不会爬,胳膊腿不大会打弯。等到大黄这只憨憨掺和进来,学爬的进程就更加惨不忍睹,大黄匍匐在地上用两条前腿爬的飞快,两条后退却跟瘫痪了似的拖着林贝果现在学着大黄的样子能往前蛄蛹一米了,却把林星火愁坏了。

    愁的可不光是她的异常之处,更愁屯子里的婶子大娘们对林贝果的热情,还有林星火自己脑袋顶上始终收不回的玄狐耳朵。

    不得不重新围上头巾的林星火不止一次的听到乡亲们窃窃私语的议论她是不是又炼丹了,是不是又双叒秃头了。

    但凡是个女人,就不爱听这话。

    于是在不咸屯才过了几天好日子的林星火准备返回京市了。

    与先前打算不同的是,林星火还准备在京市长留几年。这一决定也并不仅仅是因为不放心方师父和荣老,更多的还是她在不咸屯的特殊地位促生的结果运动结束后的,人们持续多年的几乎固化的生活会在短短数年被打破被推翻,尤其是农村还要经过分地到户这一条极大的震动倘若不咸屯跟无数大队似的穿不暖吃不饱,那分产到户无疑能极大的提升大家生产的积极性,可不咸屯的情况太特殊了,屯子是真正尝到了集体合作社的甜头的,尤其还牵扯到集体作坊这块难以分割的大头。

    反对与同意、合作与分割,这其中利弊未经时间检验前是说不清道理的。而林星火呢,一方面她威望高但实际上却并非土生土长的不咸屯人,她站哪边都不合适,一旦挑边站了,那么带领不咸屯改良种子推进灵种的计划就算彻底失败了;另一方面却是林星火并不想占屯子的便宜,且不说分地,就单集体作坊上来说,分割的话要分给她多少合适,不分割而重新定股的话她又得占多少股

    还不如像大队部糊弄肖兰芹的话那样做,现在只当回城了,以后不咸屯掰扯作坊和田地的时候不用操她这个“回城知青”的心,反正南山坡上的山庄放在那儿跑不了,等日后林星火再承包回来就是。

    即便是人心易变,也无需担心有人能强占修士的灵器,山居能放在南山坡上,也能放在北山坡上不是。更何况近两年南山后头深山老林子野物更多了,想学她在南山半坡划地盘的人也得思量思量自己挡不挡的住。

    幸好外人看不出变化,只有老支书、魏春凤等进来过内部的亲近人才见到了山居的真面目。这倒也多少安慰了下老支书等人的心肠,切实体会过林星火本事的人谁不怕小仙姑彻底撒手离开不咸屯尤其是老支书隐忧最深,看到这座花了大心思的神奇气派的宅院,老头才算放下心来。在林星火当着肖兰芹的面表示她回城后将宅基地还给大队时,老支书当即代表大队应下了,还说“那房子虽然建的不错,但一来离屯子忒远,二来别人也没你的本事扛得住山上下来的野兽,这屋子还是先留着,你只管把后门打开,让大黄花花它们先住着,咱还得用它们给坡下春凤她们三家挡一挡山上别的野物。”

    肖兰芹懵懵懂懂,她其实并不执着于落户不咸屯,这被名为爱情的那个美梦糊住了脑子的姑娘居然还觉得要随着个带娃的单身父亲乌年回京的林星火能理解她的爱情,跟她是一国的,感动的握住林星火的手背了那句著名语录“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还在大队部里呢,当即扭头就跟牛望山说“红农公社也很好哇,我不嫌弃。”

    牛望山铁青着脸一把甩开了肖兰芹抱着他胳膊的手,肖兰芹这傻姑娘还傻不愣登的追着问“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这姑娘是不大会说话。

    挺着孕肚都来给林星火送行的魏腊月没撑住,笑出了声。

    结果视线转回来时,准妈妈那六月天似的情绪大起大落到让人心惊,从大笑到大哭也就是一眼的事,这几个月能瘦了十多斤的周亮和魏春凤只能狠心地合伙把人扶走。

    魏春凤、魏春兴、魏腊月是林星火在京城也不打算放手的得力干将,只不过现在局势未清,魏腊月还怀着三胞胎、魏春兴也得担着大队赤脚医生的责,暂且先放一放。林星火走之前还特意给腊月开炉炼了一葫芦丹药,能确保她身体能遭住三个胎儿汲取营养至于生的时候,林星火长留京城又不是被锁住了脚,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偷摸回来住几天呗。她把这话说出来时,连不知内情的魏奶奶都大松了口气。

    促使林星火改变主意的还有她渐渐摸索出来的“道”,她既然想在灵气复苏的未来必将引起的那场普通人与修行的大震荡中,试图引导、保护其尽量平稳的过渡,那就势必不能只窝在偏远的小山村过自己静好的修行岁月,而是要尽量扩大自己的影响。

    这个影响无需是政治上的,却必须得是实质的、基础的就如同不咸屯这两年新出生的孩童中已经出现了天生有灵根的娃娃,就是那个倒霉的被家长起了个“鸡窝”小名的小不点;还比如屯子的老人们,通过进食灵薯等灵食,越来越多的显现出“返老还壮”的态势。更不用说年富力强的中年人和小年轻们了,林星火不知道整个屯子里将来有几个乡亲能后天生出灵根,但可以预见的是不咸屯二十年内必然能成为闻名于世的“长寿村”,而屯子的下一代下下一代的已然不同了。

    种植灵植是真的能提升区域内的灵气浓度,而食用灵植也能促使更多生来就有灵根的婴孩降生。这就是林星火打算要做的事,等政策放开之后,她可以在全国各地承包土地,置办灵材农场,惠及更多更多的普通人

    兴许她努力几十年,也不过是在广袤土地上撒一把芝麻粒,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林星火拥有燎原一般的暂时看不到头的岁月,而灵气完全复苏甚至需要几百上千年,焉知此路不通呢

    至少短短数年间,不咸屯就已经收获了一个修士苗子。而全国中心的京市,即将成为她第二个试点甚至不必等到承包政策下发,明年拨乱反正工作展开后京市很多人会得到被返还的产业,林星火只要舍得花金子买就是了。

    尤其她上次给方师父挖黄泥经过的那些位于城边子上的荒宅,听说都是以往城里有钱人学外国人修建的“乡村度假庄园”,零零散散的未能形成村落,偏偏这场历经十年的运动的阻滞了京市的人口和外扩,倒把那些个挺有特色的房屋荒废成了鬼宅。这十年中,得势的看不上这些占地挺大但太靠外的破屋子,没钱的也住不起这些宽敞的屋子,越宽敞需要的生活成本就越高,曾经打着白占的主意搬进去的人后来都没撑下来,宁可三代人挤在单位分下来的二十平的筒子楼里,也不敢白住那一晚上得烧两簸箕煤才能有点暖和气的高敞大屋里。

    事实上,上头曾经想从属于科研院校大院的八所最大院校中分出几所迁移到此处,但当时京城三环内已经形成了机关大院、厂区大院、院校大院等等能称之为“大院文化”的模式,这处现在看来离城市中心太过偏远的区域就成了食之无味的鸡肋。一拖再拖,久而久之下,这些房子反倒成了黏在地图上的饭粒子,推倒不合算,分配又分不出去,只等明年归还旧主人了。

    方师父给林星火说起这片地方,就是因为方家也有这么一片地方,当年人家批评他,头一条就是揪住那地方证明方同俭身上有根深蒂固的资本主义做派“啥度假避暑无产阶级兄弟姐妹寒冬腊月里都居无片瓦的时候,这些资本主义老爷们用那么大园子来避暑”群情激奋,一下子把老头打倒了。是真打倒,老头写文章的手臂差点被人撅折了,吓得荣老赶紧把人下放到干校农场去了。

    当年如方师父这样的“老爷”年纪可都不小,怕是被下放或斗争前就都已经儿孙满堂了。这些年过去,境遇不同导致想法不同,被迫四散的子孙后代应该有过不了一大家子生活的,也有害怕运动反复再拿那大院子做文章的,林星火肯用金子买,别说一座两座,就是十个场院都能弄到手。

    雄心壮志感觉自己摸索出一条金光大道的林星火背着大包小包,抱着移栽入宝葫芦藤的水玉缸,和同样背负无数行礼并赶着一辆堆满东西的牛车进了三合院的大门,迎来的就是敬爱的方师父的炮轰。

    方同俭那张在文人圈子都能杀出血路的嘴刻薄起人来,绝不是林星火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能抵的住的。

    老头看样子好几天都没休息好了,看守的中年同志还悄悄给林星火递话“你走的第三天,方老同志就想出去拍电报,没申请下来,他又想在胡同口的公用电话打个电话,也没批准我们想替他拨电话,他也不说什么事,这么着熬了好几天呐我看出来了,老先生呀就是担心你”

    中年人瞅瞅那个抱着个小包被的年轻男人,叹口气,心说,怪不得老头焦心呢这说是到郊区村里走亲戚,才几天呐,好家伙,给老头领回来个二婚头孙女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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