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开源经常在祝意的学校露面,祝意留校那年还捐过一笔巨款,用来扩建学校里面的图书馆,算是老熟人。
胡一派见过他,但不知道他跟祝意之间的关系。
“嗐,北总啊,”胡一派连忙站起身,用两人很熟稔的语气说,“您过来吃饭”
北开源居高临下望着他们,似笑非笑地“嗯”了一声“谈生意。”
平时胡一派够不着跟他坐在同一个饭桌上,这会既然捞到人了,便活络起来,有心要攀谈“谈完了吗,咱们再喝点”
北开源视线掠过他,最后停在祝意身上。
祝意早已移开了视线,此刻正冷着脸擦衣服上的水渍。
北开源盯着他后脑,平静无波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他直起身,准备下楼,胡一派起身去门边迎他。
祝意把湿润的纸巾扔掉,起身拿起搭在衣架上的外套:“你们继续,我衣服湿了,失陪先去处理一下。”
蒋屹“哎”了一声,要追过去,但是脚下不稳,让椅子给绊住了。
胡一派来不及拦,祝意拉开门,正赶上北开源转过来,俩人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别急嘛。”胡一派叫服务员拿干净毛巾过来,到了门边把门开大了些,给北开源让出一条路,想让他先进来。
谁知道祝意也往旁边一让,就要从北开源身旁绕过去。
北开源表情未变,伸手按住门框,挡住他的去路“祝老师,不再待会儿吗”
他之前频繁去学校找祝意,大家也不止一次的看到他们一起并肩走出学校。虽然最近频率有所降低,但是他们之间有着很亲密的关系是不争的事实。
胡一派想借机跟北开源攀关系,用手肘碰了碰祝意,意思是让他给北开源面子,多留一会再走。
谁知祝意完全不吃这一套“不待了,回去有点事。”
“什么事”北开源问。
祝意看了他一眼“私事。”
跟在北开源身后的路评章见了门边的阵仗没跟着往里走,他对上北开源扫过来的视线,俩人极其短暂地对视一眼,路评章领会道“我一会儿还有个会要开,麻烦祝老师等下送他回家。”
祝意对待他的朋友一向很有距离感“不好意思,我现在也要走了。”
路评章恰好露出一点没听清的眼神来,示意自己时间紧张。他摆摆手,干脆利索地转身走了。
北开源松开挡住门的手,不躲不让走进去,祝意只能被他压着后退。
一直到了桌子旁,北开源才总算不盯着他了。
“怎么个意思,”他望着一桌子佳肴,“你们今天是有事还是就单纯吃个便饭”
胡一派笑着说“就是吃个便饭。”
北开源转头问祝意“便饭”
当着外人的面,祝意不想闹起来难看,冷着脸说了一个字就别开了“是。”
北开源不在意他的态度,挑了张离得近的椅子坐“田书记挺好的”
胡一派见他落座松了口气,倾身把桌子上的手表捡起来,用纸巾擦上面的酒水“挺好的,都挺好的。”
祝意大腿附近斑斑点点多了几块深色印记,大概是刚才被酒水溅湿了。
北开源扫了一眼“真不好意思,祝老师衣服湿了,我去给祝老师买一身吧。”
胡一派伸着脖子望了一眼,打圆场道“我看看,没事儿,一小块”
北开源朝他微微一笑,不等说些什么冠冕堂皇的话,祝意就道“你去啊。”
胡一派拼命给他使眼色,祝意要是能看人眼色办事就不会跟北开源闹到今天这一步。
北开源顿了顿,随即毫不在意地笑了一声,准备站起身。
胡一派哪能让人真的去,一边拉着他一边道“北总要是心里过意不去,不如匀个人情给祝老师,帮我们个小忙。”
北开源轻轻“啊”了一声,又踏踏实实地坐了回去“什么忙”
胡一派冲祝意眨眼,祝意抿着唇角默不作声。
不得不说,他模样是真的标志,五官毫无瑕疵,端正坐着的时候像块凉涔涔的玉。
胡一派检查了一下擦干净的手表上有没有裂痕和磕碰,然后还给北开源。
“就是今年评职称的事情嘛。”他笑着说,“我和祝老师都够条件了,结果只分下来一个指标,您在教委有熟人吗,有的话,看看能不能给活动一下。”
北开源一边把表戴到手腕上,眼睛却盯着祝意看“有这种事,怎么没听你说呢”
胡一派酒意上头,忽略了这个“你”字饱含的亲昵含义,陪着笑说“可能没来得及。刚才我们还在商量,今年就一个名额,争这个伤感情,干脆我就让给祝意了。”
祝意皱了皱眉。
北开源看到了,便说“回头我打电话问问。”
胡一派连连点头,要敬他酒。
北开源捡起祝意倒在桌上的酒杯,扣着杯口没让胡一派往里倒“事办成了,怎么谢我”
胡一派正要说话,祝意忍无可忍站起身。
椅子拖在地上发出短促刺耳的声音。
北开源靠在椅子上,扣着杯口不说话,包厢里气压很低。
祝意实在受不了他们这么个说话法,深吸一口气“一身汤汤水水不好看,我先走了。”
他连借口都用的刚刚那一套。北开源眼神一动,垂着眼角揣摩手里的杯子。
祝意朝门边走去。
北开源借着酒意张口叫住他“祝老师,捎我一段吧,司机今天没来。”
祝意脚下不停。
北开源在他出门之际又叫了他一声“祝意。”
祝意脚下一顿,硬邦邦道“不顺路。”
“那能不能单独送我一趟”
灯光照在他头顶,映得他眼窝深暗,鼻梁直挺。
下一刻,祝意薄唇一动,开合道“自己叫代驾。”
然后他朝着其他人略一点头示意,脚下不停,出了包厢的门。
北开源垂眸笑了片刻,把杯子推远了。
胡一派眼神在他们之间打量片刻,再开口时谨慎了许多“要不我帮您叫个代驾”
北开源三分醉态都消失殆尽,笑着摇了摇头。
手机震动起来,他摸出来看了一眼,接了。
是刚刚离开的路评章“出来吧。”
北开源顿了顿,问他“在哪里”
“门口。”
电话挂断,北开源起身道“有点急事,非去不可,咱们”
胡一派很上道的接话“您去忙。”
祝意离开不到两分钟,北开源紧跟着也离开了。
路评章让他上了车,把玻璃滑上去,无视前面的司机,无奈道“非得进去找那个不痛快。”
北开源靠在车座上闭了会儿眼,微微抬着下颌问“看见他出来了”
“径直走了。”路评章说,“脸色不好看。”
北开源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路评章看了他一眼,问道“去打牌”
“不打。”
“金域良缘地下新开了台球厅,去试试”
“不去。”北开源闭着眼睛说,“没劲。”
路评章也坐后座,俩人一边一个,车上空间倒也宽敞。
路评章拍了拍他“生意场上起起落落常有的事,要是为这个烦心,那可犯不上。”
北开源拍开他的手,伸手在车上摸了瓶水喝。
路评章等他喝完了,拿到手里看了一眼,的确是水,又放在了他的手边。
“既然不是为了生意,那就是因为感情了。”路评章不会劝人,总结道,“想开点。”
北开源苦笑一声,默认了。他偏过头,对着路评章道“老路,你是不是我兄弟”
路评章挑眉看着他“有什么说头”
“就问你是不是。”
“是。”
北开源点点头,拿出手机给他看刚刚收到的照片。
路评章看了一眼,没点评。
北开源“在外面,他从来不让我跟他有太亲密的互动,说要注意影响。”
他指着屏幕上蒋屹给祝意系鞋带的动作,因为手指不稳的缘故,在上面留下一点水痕。
“你看,这动作够不够亲密。”
路评章收回视线,没吭声。
“光天化日,”北开源维持了一整天的不紧不慢、游刃有余统统瓦解掉,暴躁地扯开领带,衬衫领口的扣子被他的动作绷的摇摇欲坠,“这还是在学校里,那会他怎么不避讳为人师表了”
人家俩感情的事,路评章不好评价,便尽职尽责当一个倾听者。
“他们两个,天天约会。”北开源暗骂一声,咬牙切齿道,“一块吃饭,打球,去医院”
“不对。”路评章打断他。
北开源皱眉看着他。
路评章:“哪有人去医院约会的”
北开源一愣,脑子本就乱糟糟,又被酒精浸泡整晚,更加麻痹迟钝。
他在黑暗里把这两天收到的照片翻来覆去的看。
直到最后一张照片出现,上面祝意跟蒋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俩人一块扭过头笑。
“可他从来不跟我这样笑。”北开源说。
“他平时连笑一笑都很少,问就是没心情,不爱笑。”他冷静了一些,涌上来的劲儿却不断顶着他喉头,连带着额角的青筋也跟着一齐跳,叫他强硬地压了下去“我看见他跟别人这样笑,我真的”
“祝老师还可以了。”路评章真心实意道,“要是他跟个小明星似的跟你要这要那要资源,到头来都是一场空,你不得怄得慌吗”
北开源低头片刻,脑袋里一阵一阵的跳痛,怔道“他要真是个小明星就好了。想要什么资源,我都能给他。”
路评章拍他的肩,给他递水。
北开源摆手不要,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眼眶有些充血,以至于眼圈通红“可他无欲无求,送车不要,送房不要,吃穿通通不感兴趣,活像个寺庙里的和尚。他妈的,和尚还要香油钱,他什么都不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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