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蔚并未做什么准备,只是日常办公,如常生活。
吴蔚翻看过所有衙役的卷宗,这衙门里面就有一位祖籍是石岗村的,所以吴蔚一点也不担心衙门里的风春草动,吹不到石岗村。
果然,在吴蔚收到石岗村状纸后,无动于衷的第三天。
清早晨起,衙门上的鸣冤鼓就被敲响了。
石岗村一共来了三十多位村民,除了那两位附名于状纸上的老秀才,还有张氏一族的里正和他的两个儿子,以及与张波沾亲带故的张氏族人们。
随着一声“升堂”石岗村的村民们黑压压地跪了一地,跪在最前面的便是石岗村的里正,至于那两名老秀才,则站在了人群的最前面。
吴蔚的目光扫过众人,淡淡道“搬两把椅子来给这两位老先生,其余年过六旬者,也可坐下听审。”
见吴蔚如此客气,两名老秀才的眼中划过一丝意外,朝吴蔚拱了拱手,算是承情了。
待众人坐定后,师爷当堂宣读了石岗村递上来的状纸,待师爷读完,吴蔚对堂下众人说道“诸位提交上来的这份状纸,看似状告小溪村的余氏,实则处处透着对本官的不满,说到底不过是想让本官改判罢了。”
那两名老秀才听完,微微一笑,其中一名捻着胡须说道“大人严重了。只不过余氏嫁入张家多年,未曾诞下一儿半女,大家既然已经判了余氏随父兄归家,那就应该将张氏的祖产留下才是,哪有把婆家的祖产带到外姓去的道理,据老夫所知,余氏家中还有四名兄长,人丁兴旺,这张氏一族的祖产,日后必定旁落,若人人如此,长此以往,天下岂不是要乱了”
“本官已经派人到小溪村去接余氏过来,诸位乡亲远道而来,今日本官便与你们说说,本官之所以准许余氏与其父兄归家,是因为张家次子张涛,嗜赌成性,不仅仅为了图谋其兄长张波的祖产而杀兄,还将张家在清庐县的民居也质押了出去,如今房子已经被乐彩坊的人收走了,余氏孤身一人,在这偌大的县城内无依无靠,更无半点立足之地,不暂时准许其归家,又该如何”
一名老秀才答道“张波已死,一人既无子女,自然要归家的,只是我们张氏一族的祖产,余氏没有资格带走”
吴蔚针锋相对道“余氏曾为张老翁守孝三年,依照律例属三不弃张波虽死,但经过本官后续的调查,在张波生前,夫妻一人感情和睦,若余氏愿为张波守节,可在张氏一族中选出一名嗣子,过继到张波和余氏的膝下,余氏依旧可以坐拥张家的祖产”
吴蔚此言一出,堂下一众张氏的族人们纷纷坐不住了。
原因无他,他们之所以大老远地跟着来到了县衙,是因为他们都是和张波沾亲带故的张氏族人,也就是说只要余氏将那份祖产归还,这些人便可以就地将这份祖产瓜分。
张老翁能在县城安家,家底儿自然不薄,吴蔚派人去调查过,张老翁在石岗村还有八亩山田,六亩水田,耕牛两头,祖屋
一间。
张老翁带着家人在清庐县城内安居后,这些田地都交给了亲戚们打理,收成对半分。
若真变成吴蔚说的那般,他么这趟不是白跑了
两位老秀才沉得住气,那些村民们却是绷不住了,还是石岗村的里正重重咳嗽了一声,众人才重新安静了下来。
其中一名秀才说道“张波虽然无后,但其弟张涛却留有一子,待其长大成年,香火供奉自然不会亏了张波,希望大人能准许我们将张涛之子从善堂接回,我们石岗村张氏人丁兴旺,养得活一个孩子。”
吴蔚冷哼一声,说道“张涛是杀害张波的凶手,如何能令凶手之子祭拜被害人泰州善堂是官办的,岂是想送就送,想接就接的”吴蔚的眼中划过一丝愠怒,这两个老东西东拉西扯,混淆视听,可算盘珠子都快崩到吴蔚的脸上了。
突然扯出张涛的儿子,不过是在阻挠余氏过继嗣子,毕竟大小张王氏都被送去做了苦役,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未知,先用张涛之子为借口,将余氏过继嗣子的事情混淆过去,下一步就是让张涛的儿子继承张家的产业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总比一个成年女子要好控制的多,还不是在变相的吃绝户
老秀才轻飘飘地说道“杀害张波的犯人既已伏诛,大人该管的事情便已经结了,余下的都是我张氏一族内部之事,张波是张氏的族人,张氏一族就不会看着他无人祭祀,大人所言的余氏守节也不过是大人的一厢情愿罢了。若余氏不愿意呢大人还要继续干涉我族中内务到何时”
另一名老秀才也说道“不错,我们两个老则老矣,还没到了耳聋眼花的地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国法虽重,却也不破家规。张涛杀兄的案子,大人已经判了,这张家祖产之事,大人的判决,实在狂悖”
这两个老秀才口口声声称呼吴蔚为“大人”可轻蔑之意却十分明显。
见吴蔚沉默,张氏一族的族人气焰更胜,里正的儿子更是大声说道“牝鸡司晨,倒反天罡”
吴蔚还没有所反应,站在一旁的李师爷大声喝道“放肆竖子竟敢冲撞公堂”话音落已有两名衙役上前来,欲将出言之人压下,但那人却梗着脖子说道“我已过了童生试了,若非兵乱阻隔了官道,扰乱了秋闱,你们如何敢对我棍棒加身哼,我等十年苦读,今日竟比不过一介幕僚出身,待我他日金榜题名,必要讨回公道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那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还真把两名衙役给镇住了,自古“士农工商”已在所有百姓的心中根深蒂固,衙役虽是公差,可见了读书人气焰也要降三分,更何况是已经过了童生试,有资格博一个秀才身份的准举子呢
吴蔚眯了眯眼,将手伸向了签桶,衙役们也在等待吴蔚的一声令下。
李师爷的心里有些急,他想劝吴蔚暂时退堂,反正被告余氏一家尚未到,没必要屈尊和这些人纠缠。
可双方已然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了,张氏一族显然没有把
吴蔚这个知县放在眼里,这位知县大人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就在此时,一阵兵甲撞击的脆响,伴随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众人均是一惊,吴蔚拿起令签的手,随之一顿。
就在所有人都没弄清楚情况之时,一队由一百名士兵组成的队伍已经停在了县衙前,随后便响起了一声嘹亮的唱喏“郡主娘娘驾到”
众人纷纷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莫不是听错了郡主娘娘,哪位郡主
很快就有人反应了过来,低呼道“是平燕王老千岁的”众人立刻明白了来人的身份,纷纷跪倒在地,一个个将头埋得低低的。
平燕王老千岁曾经治理了泰州几十年,在其治下泰州政通人和,人才辈出,恩泽惠及毗邻六县,如今平燕王老千岁虽然改封去了京畿,可他老人家余威犹存,在泰州地区的影响力和号召力绝不逊色于如今的宜王府,连带着她唯一的孙女平佳郡主高宁雪,也被泰州地区的百姓熟知。
几年不见的故人突然大驾光临,吴蔚心中的愤懑和压抑一扫而空,连忙起身,正了正官帽,大步流星地朝县衙门口走去。
吴蔚到时,高宁雪已从高头大马上跨了下来,只见她身着一袭劲装,身披猩红披风,三千青丝尽数挽在头顶,腰间挂着一把佩剑,英姿飒爽
脸上的孩童稚气尽数散去,目光如炬,白皙的脸庞染上了些小麦色,岁月并未在美人的脸上留下痕迹,反而是将之淬炼得更加完美。
高宁雪看见了吴蔚,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颜,吴蔚连行礼也忘了,咧着嘴,快步迎了上去。
“蔚蔚”高宁雪还如从前那般,给了吴蔚一个大大的拥抱。
拥抱过后,吴蔚吐出一口浊气,后退一步就要将礼节补上,高宁雪直接打断了吴蔚的行礼,嫌弃地说道“快得了吧,你我还讲究这些”
吴蔚“嘿嘿”一笑,也不推辞,问道“你怎么来了东方你师父呢你们没一起来啊前面不是在打仗吗你怎么过来的”
高宁雪见吴蔚依旧没把自己当外人,心情大好,一一回道“我师父在前军大营呢,我听说了你的事情,特意来看看你穿上官服是个什么样子,至于我是怎么过来的”高宁雪朝吴蔚挤了挤眼,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吴蔚读懂了高宁雪的唇语,说的是“天灯”一字,也跟着笑了起来。
高宁雪往县衙里望了一眼,见到黑压压地跪了一公堂的人,立刻来了兴致,问道“是在审案子吗方便我旁听吗”
吴蔚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对着高宁雪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
吴蔚心道封建礼教整治封建礼教真是太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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