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融融,十五分明已经过去了,可月亮依旧是圆的,静静悬在深蓝里,像是夜幕中被嵌了一块晶透的白玉。
无人知晓,车牌号为acau1的劳斯莱斯浮影里,此时此刻正上演着一出令人面红耳赤的旖旎风月戏。
车内的气息那样暗昧,施婳大脑几乎瘫痪,她甚至都记不清事情是怎样发展到这一步的。
她不过是坚持问了一个问题,就被这个莫名不讲道理的男人用吻封住了嘴。
再发不出任何疑问。
只余下有气无力的呜咽喘息。
换气的间隙,少女乌沉沉的眼里水雾弥漫,像是被亲得快要哭了。
男人幽深晦暗的目光扫过她红肿湿润的唇瓣,腹下隐隐的浮躁愈发难抑。
车内光线幽暗,视线唯有借着月光。
清皎月色下,她发丝微乱,脸颊潮红,裙摆皱痕明显,美得令人心痒难揉。
那双泛着雾色的水眸分明无辜。
却又那般勾人犯罪。
贺砚庭冷白的腕骨蓦得微抬,掌心不由分说覆上她双眼。
早已被吻得意乱情迷的少女随之神志稍醒,眼前一片黑暗,车内又这样静谧,她不由得慌乱,心律过速,跳得那样猛,手指都逐渐有些发麻。
“你、你要做什么”细若蚊喃的嗫喏像是惊惶,又仿佛透着几许女孩子的娇怯告饶。
在绝对的理智之下,她的推拒和害羞都会成为他克制隐忍的理由。
然而撕碎理智的外衣后,她怯生生的模样仿佛也成了诱人犯罪的饵。
他音色低哑难耐,透着不容置喙的肃然“接吻的时候,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被蒙住眼睛的施婳身子颤了颤,大约是觉得他语气严肃,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原来他是不想看到她的眼神,才捂住她的眼。
只是她无论如何不明白,自己的眼神究竟哪里不妥。
她视线一片漆黑,静静偎在他怀里,骨头软得仿佛动弹不得。
贺砚庭又忽然觉得她这样乖。
乖得仿佛任他予取予求。
施婳也不敢深想这样下去的后果会是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贴近他胸口,熟悉清冽的雪松木香萦绕于鼻息,平素令她凝神静气的气味,这一刻却令她心猿意马,脑中昏昏沉沉,也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这样一触即发的关头。
桥上拥堵的车辆却不合时宜地逐渐通畅起来。
一台台车依序通行,桥上忽然就不堵了。
安全为上,他不得不专注驱车。
这一刻他忽而念起司机的好处。
亲自开车出来拍拖固然方便,但是总也有不方便的时候。
果不其然,每个职业都有不可替代的价值。
如果不是必须继续开车,恐怕连他自己都无法预料,往后还会发生
什么。
再沉稳持重的人,也终究会遇见磋磨得他失控的软肋。
劳斯莱斯浮影无声疾驰在夜幕下。
施婳也落座回属于自己的副驾,她默默平复自己的呼吸,良久,才悄悄侧过目光偷瞄了他一眼。
只见贺砚庭眸色沉冷地目视前方,他衬衫笔挺,一如既往地端肃矜重。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她的春梦而已。
用过晚餐,返回摩珀斯顶层套房。
施婳甫一踏入房间,闻见酒店特有的香氛气味,明明是舒缓助眠好闻的,可她却莫名口干舌燥,不知道在心慌意乱些什么。
或许是因为昨晚的事,昨晚她最昏聩迷离的时候,被褥上就是这股气味。
也或许是因为晚餐之前车里发生的事
她分辨不清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本能的反应是先找个地方独处一阵。
哪怕只是很短的时间也好,她需要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消化一整天发生的事。
尤其是bery那番话。
拉开衣柜的门,从衣架上匆忙拽出自己的睡裙,抱在胸口,她眼神闪躲,耳垂绯红,语气却佯装镇定“那个今天有点热,出了好多汗,我先去洗澡了。”
她话音刚落,脚下的步子已经匆匆朝着浴室的方向去。
贺砚庭兴许是体察到她的惊惶,眼底似有玩味,倒是神色倦懒,不与她计较,更瞧不出情绪有丝毫波澜,只在她身后淡淡道“你慢慢洗,我开个短会。”
抱着睡裙神色慌张的女孩子闻声脚步一顿,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缓缓转过头细声道“那你忙,我不打扰你。”
把自己关进浴室,暂时与外面男人的气息隔离。
施婳并没有如她所言马上去洗澡,她晕乎乎的,坐在浴室化妆台的软凳上,恍惚了好一会儿。
她自从离开蛋糕店,一整个晚上脑袋都晕乎乎的,走了一天的石子路,小腿不觉得酸,脚也不疼,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上,多少有些不真实。
正是因为分外不平静,所以她需要短暂的独处时间。
习惯性地想要缩进一个安全的壳里,独自消化这个几乎被时间掩埋的秘密。
关于她19岁生日的那只蛋糕
贺砚庭没有承认。
可即便是模棱两可的态度,她也不会再生出其他猜想。
她笃定,是他。
在蛋糕店内面对店主bery的热情叙旧时,从他难得不自然的态度,亦能捕捉到蛛丝马迹。
虽然她后来佯装平静地同他用完晚餐,又如常回到摩珀斯。
两人像是无声地达成了某种默契,不再提及那只樱粉色的球形蛋糕。
是与否的答案,似乎都掩盖在了一个欲气浓烈的吻里。
但她心里的起伏并没有真正和缓。
明明已经过了很久
,那个日子对她来说已经被淡忘。
只是十九岁的生日而已,生日年年都有。
何况还是一个过得乏味平淡的生日。
可是那个不完美的生日,却因为那只蛋糕,在她的记忆里留下了痕迹。
而那不深不浅的一道痕迹,今日因为与他产生了联系,霎时间变成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心念微动,下意识又从朋友圈里翻出那张旧照片。
反复端凝。
虽然蛋糕早已不复存在,生日蛋糕的保鲜期向来只属于生日那天。
但是这个惊喜却永远留在她心里。
也许对他而言,不过只是生日祝福。
即便是私人飞机空运,也算不得什么价值奢昂的礼物。
只要他想,可以送给任何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但是于她的意义却不同。
因为那意味着在她与贺砚庭两人看似毫无交集的十一年里,他并非如她以为的那样,完全不曾关注过她。
更意味着他并非全然忘了她幼时一心热忱天天偷自家香喷喷的荣记牛杂投喂他的情谊。
退出朋友圈,施婳正准备洗澡,忽得又想起自己一晚上没回消息。
前面一大排都是工作群的红点,点进去翻了翻,与休假中的自己似乎无关。
而翻完工作消息,她才后知后觉发现宋时惜的消息居然都被淹没在下面了。
戳开对话框,留意到屏幕上方赫然出现的新微信名,施婳愣了下,心里约莫有了几分猜测。
她一直都没给宋时惜的微信备注。
因为“惜惜小仙女”这个直白的名字她整整用了四年,从大一到现在都没见她改过。
结果现在,小仙女不见了,变成了“惜惜一心搞钱”。
惜惜一心搞钱宝,你在莲岛吗
惜惜一心搞钱我今天临时到港城出差,你有空的话明天过来溜达溜达,反正就在隔壁
惜惜一心搞钱我想逛尖沙咀,一个人好无聊qaq
惜惜一心搞钱我下周还得去沪城出差,忙得头都快掉了,明天要是见不着你,等你回京北上班,咱们可能也一时半会碰不到面
消息的发送时间是三小时前。
施婳没有迟疑,直接给她回了电话过去,对面很快接通。
“宝,你在干啥”听筒另一端的声音听起来貌似是愉悦的,但施婳听得出那尾音的闷和丧。
施婳知道自己没猜错,时惜应该和钟泽正式分手了。
“时惜,你怎么突然出差,我刚刚回到酒店才看到你消息。”
果不其然,宋时惜下一句就开门见山“社畜真他奶奶的惨,老娘前脚刚失恋,后脚就被主编派来追采访,还是采访那个该死的沈阎,你知道这个沈阎多难搞吗,根本搞不定一点”
这话信息量未免有点大,施婳一时间不知道该关注前面还是后面。
“你和钟泽彻底分开了”
对,没事儿,我已经看开了,无所吊畏,我要好好搞钱,男人还不是遍地都是,你怎么样,心情还好吗1818”
其实宋时惜前两天就已经跟前男友彻底闹掰了,但是她最近工作特别忙,根本闲不下来难过,加上她对施婳的家事知根知底,知道每年中秋前后施婳的心情都会比较低落,便不想打扰她给亲人扫墓,算着时间等她妈妈的生忌过了再联系她。
施婳不由得担心,时惜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其实心很软,分手这么大的事,不管最后场面如何,到底是真心喜欢过的,她嘴上不说,心里一定不好受。
但是隔着电话的安慰未免无力,她还是想尽快见面比较好,心里便拿定主意明天去港城陪时惜一天。
“我挺好的,时惜,把酒店地址给我,我明天去找你,你今晚先好好睡一觉。”
宋时惜听起来是真的闹心“别提了,睡不了一点,我等会儿还得去堵那个该死的沈阎。”
施婳捕捉到重点“沈阎是谁我记得你上回说过要采访的对象是璟泰证券的沈霁淮。”
“是沈霁淮的弟弟,璟泰证券的执行总裁沈霁淮据说是去国外公干了,要两个月后才回来,璟泰现在真正管事的就是这位,主编收到消息后就叫我把目标放他身上。天杀的受不了一点,这位大少爷的谱可比他哥还大,我从京北追他追到港城,愣是见不上一面,别提了,后天回去肯定要被主编训一顿。”
“”施婳没料到时惜最近是事业感情双双不顺。
等收了线,施婳一边洗澡,一边思索怎么才能帮时惜一把。
感情的事只能陪着她骂一骂渣男,其他终究得需要时间来冲刷。
但是如果工作这边能够帮点小忙,也许时惜整个人的状态都会好很多。
她洗完澡吹头发的时候还顺带上网搜了一下。
搜完顿时想起了沈阎这么一号人。
她对沈霁淮不太熟悉,但是沈阎的名号隐隐约约好像还真听过。
这位算是京圈出了名的恶少,至于具体恶在哪,她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沈阎今年才24岁,这么年轻,能做到这个位置,想必也有些过人之处。
慢吞吞走出浴室的时候,贺砚庭还在与人通话。
施婳怕打扰他,就坐在沙发一角,安静做自己的事。
她先是给几个相熟的同行发了消息,想问一问有没有认识沈阎的人,或者认识沈阎的朋友也好,有个熟人做中间人,采访工作应该相应好推进一些。
这个圈子,终究还是需要人脉的。
同行的回复倒是很快,只可惜没什么有效的结论。
其中还有一位学姐好心提醒她沈阎此人不好打交道,颇有点让她劝宋时惜另做考虑的意思。
一时间没想到别的法子,她对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不知不觉就留心到贺砚庭那边的通话内容。
前后
不过听了三两句,施婳已经从两人的粤语对话中得知了对方的身份。
是香山澳财政司的司长倾力邀请贺砚庭出席明日举行的大湾区经贸会议,地点就在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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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砚庭忙公事素来不防着她,似乎在她面前没有任何商业机密。
司长相当热情,熟稔的口吻就像是贺砚庭的挚交老友一般。
贺砚庭倒是语气淡淡,没答应他去,也不算拒绝得不留情面,只说有些私事在忙,考虑一下明日再议。
这番通话以司长铩羽而归宣告结束。
施婳垂着脑袋随便滑动手机,又有些忍不住莞尔。
不禁觉得铩羽而归的财政司司长好似和时惜的境况有些相似。
原来不同的圈层却也有同样的天涯沦落人。
她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里,忽而落入一个熟悉坚实的怀抱。
贺砚庭毫无征兆地将她整个人横抱起,连穿鞋的机会都不给,还没缓过神来,身子已经被轻轻扔上了柔软的大床。
男人沐浴过后沁凉的薄荷气席卷呼吸,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竟然也已经洗过澡了。
用的应该是套房里另一间小一些的浴室。
蛊惑的阴影随之覆盖下来,套房内明晃晃的灯光不知何时悄悄寂灭,只留下一盏昏黄暧昧的床头灯。
昨晚那些叫她难以启齿的情状似乎就是在这盏琥珀色的灯光下发生的。
熟悉又陌生的氛围再度席卷。
她还记得今天下午贺砚庭意味深长的那句“今晚还想不想”。
明明是期许的,但柔腻的肩膀仍是难以自控地轻颤了颤。
颈窝被细细密密的吻吻得很痒,但场面似乎并未朝着她的料想发展。
大约是觉察到她的紧绷,男人从身后揽着她,力度温柔,像是一大一小两轮弦月,静静地于枕上相拥。
低哑的嗓音沉沉传入耳际“让我好好抱会儿,放心,今晚不动你。”
施婳紧绷的毛细血管似乎都松懈了一刹,脸颊有些发烫,怎么觉得这人会读心似的
贺砚庭从身后抱着她,良久一动未动。
施婳大概渐渐也觉得安全,心神越来越平静,也相信他或许只是想抱抱。
她也喜欢这样抱抱的感觉。
很温暖。
在此之前,她从未体会过。
恋人之间肌肤与肌肤的接触,仿佛是天然的抚慰剂,能润物无声地抚平内心难以言宣的伤痕。
哪怕隔着一层衣物,效果也同样。
施婳保持乖乖不动,只坚持了几分钟。
她忽而翻转过身,面向他,敞开胳膊环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向他胸口。
温糯的嗓音很轻地说“贺砚庭,谢谢你。”
她没有再提蛋糕的事。
而蛋糕也不仅仅是蛋糕而已。
她只是有些懊悔,这十一年,她为什么没能像小时候那样主动关心他。
她主观地以为他是不愿意回首香山澳那段难堪的岁月,所以也一并将她纳入不喜的范畴,对她不予理睬。
可事实上,她很难想象他只身一人,是如何在十一年里一步一步走到今日。
她固然举目无亲,但侥幸有爷爷的照拂。
他却是一无所有。
不仅如此,贺家派系众多,盘根错节,在他一步步往上走的时候,不知会有多少人将他视为眼中钉、心中刺。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变了。
因为生活的环境改变,大多时候她自顾不暇,更多的关注自己,一心只想考个理想的大学,在京北依靠自己的能力扎根。
或许很多孩子的成长过程都差不多。
属于小朋友的热心肠会在某个大概的年纪,因为某些现实原因而褪去淡去。
这十一年,她从来没有主动关心过他。
她不至自责,只是觉得遗憾。
“贺砚庭,现在这样真好”
小姑娘声音微弱,很低很细地嘟哝了一句。
“嗯”贺砚庭没能听清,正想问询问的时候。
却发现小姑娘窸窸窣窣地在他睡袍下摆摸索着什么。
男人起初俨然没领悟到她想做什么。
等悟到的时候,他喉结急促滚动,喘息也变得粗重。
嗓音喑哑隐忍,勃然欲发的危险,抵在她唇畔,一字一顿“不想哭的话别胡闹。”
施婳脸颊涨红,嘴唇翕动,半晌才挤出一句“我、我没闹我只是想帮你。”
声音到了后面,又虚又软,糊在嗓子里,几乎像蚊子叫一般听不见。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胆量,主动贴向他淡色的薄唇,然后是下颌,渐渐向下
夜阑人静,鸦雀无声。
两人凑得这样近,也不知是谁的呼吸更乱。
施婳其实不晓得具体该怎么做,但是总觉得这种事情应该是情之所至,可以无师自通。
她选择相信自己的悟性。
何况因为过分紧张,心跳重得感觉自己随时会昏厥,她也顾不得多思分毫,只一味继续。
窸窸窣窣不安分的软手蓦得被男人一把捉住,牢牢地攥在掌心里。
他抓住她手腕的力道有些重,她瞬间心慌失措,茫然抬眸。
望着他深邃晦暗的瞳仁,她呼吸凝滞,忽然觉得周身的氛围都变了。
而贺砚庭眼底蒸腾的欲气几乎能将她灼痛。
对上她那双雾气弥漫的眼,贺砚庭只觉得某些经脉几乎爆裂。
忍无可忍。
他一把捏住她的腕子,桎梏在头顶,俯身将人压了下去
滚烫的唇覆盖上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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