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这病,来得急,去得也快。
翌日,醒来这人已经好了大半,如果不是摸着额头的湿布,他都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
慧平高兴极了,坐在他身边给他擦汗。
“昨夜我被管事的叫去办事,清晨才回来,都担心坏了,可没想到,你居然醒了。”
惊蛰坐起身来,抓着湿布,有心问慧平有没有看到容九,再一想,以容九这般模样,要是慧平看到了,不可能会不说。
“我的身体还算不错,你就别担心了。”惊蛰笑了笑,声音还是有点沙哑。
抿了抿嘴角,似乎还有点甜。
慧平立刻说“我看了,桌上放着的,是药,不知是谁给你送来的。”
边上还放着些蜜饯,一看就不是他们自己的。
惊蛰笑了笑,“该是一个朋友。”
慧平“可能是我来晚了,也没见到。不过既然是药,你还是快些喝了吧。”他把白碗端了过来,惊蛰有了之前的教训,捏着鼻子一口给闷了。
那恶心的味道,熏得他想吐。
慧平赶忙把蜜饯塞给他,又拍着他的胸口。
“诶,你这身衣裳,好似也换了”
这入手的感觉,一碰就截然不同。
惊蛰低头一看,这入手丝滑的触感,可不是宫装的材质。
“可能,也是他换的”他迟疑地说道,“浑浑噩噩的,不怎么清醒。”
容九来照顾他这事,惊蛰自己都晕晕乎乎。
那时在发烧,还做出了一些奇怪的动作,好像容九还要做他爹,后来惊蛰扯着里衣发疯,说热得受不了等等,等等的画面,再次浮现时,惊蛰的眼神是惊恐的。
他的形象
丢脸丢到家了。
慧平不是那种多想的人,看惊蛰的脸仍然爆红,就说道“反正云奎也给你告了几日的假,你再多睡睡,现下也不多么忙,别惦记着。”
惊蛰想起容九说的脉象多思多虑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点。
大概也是改不过来。
他朝着慧平道谢,慧平憨厚地摆手“不算什么,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既是醒了,还是得多吃点东西,才能好生养病。”
慧平出去后,惊蛰抬手碰了下自己额头。
微热的触感,没有先前那么滚烫。
到底是一点点好起来了。
不过容九到底是怎么知道他病了
昨日不是逢五之日。
他摸不着头脑,听了慧平的话,老实躺下休息,他再不敢忽略自己的身体,宁愿多加几件衣服,都不贪凉了。
两日后,二十五日,容九没来。
但郑洪送来了一大包东西。
惊蛰看到郑洪进来时,很是诧异,他彼时正在床头吃着朝食。他自觉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估计明天就能去上值。
“你
来作甚”
他看着郑洪提着大包小包,警惕地说道来就来,送什么礼,我可一文钱都不出。”
郑洪这人太抠门,他带来的东西,难免坑钱。
郑洪翻了个白眼,无语地在惊蛰的床边坐下“这是有人托我送来给你的,说是今日不得空,让我转交给你。”
逢五,不得空。
这两个词一出来,惊蛰就知道是容九。
他有点失落,但更好奇容九是怎么知道郑洪的,说来,容九知道关于他的事情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正当惊蛰思考这个问题时,郑洪已经解开包袱,开始往外掏东西。
两套做工精良的里衣,外加两双鞋,顺带还有一床崭新的棉被,厚实得很,像是新打的棉花。
这就是大包里的东西。
小包呢,一摊开,里面滚了不少瓶子出来,各个和之前的相同,但贴了不同的字条,一一写了这是什么。
有些是药丸,有些是药膏。
除非急病,预防不时之需,已是足够。
容九送的这些东西,超乎惊蛰的预料,依着容九之前不接地气的脾性,若是要送,怕是会送一些珍贵的东西,没想到都如此实在。
都是能用得上的。
像是找了谁取经
郑洪啧啧称奇,翻了翻,“这一整套下来可不便宜,说真的,真是你朋友不是你相好”
惊蛰淡定地说道“你不是见到人了吗做什么来问我”
郑洪“那可没有。是马泰那小子给我拉的,说是想通过我送东西。我寻思着什么玩意还需要通过我,结果一瞅,可不得通过我嘛。”
他连真人长什么模样都没见到。
郑洪送来的东西,还可以推托是惊蛰让他去买的,可要是其他人转送给惊蛰,那就可以说是私相授受了。
有些规矩说麻烦是麻烦,但想规避,也不是没门。
上头有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过去了。太过刻薄,手底下的人也没得活。
郑洪挣的钱,多少是靠这个。
他翘着二郎腿,嗤笑了声“倒是这么多年,除了进宫那会,就没见你这么狼狈过。”
惊蛰板着脸“生病是人之常情。”
“我看你这病,纯粹是闷出来的。”郑洪摊手,“寻常人,要么喜欢吃,要么喜欢玩,总归有个喜好。你呢,你喜欢什么东西”
“我喜欢”
惊蛰微顿。
郑洪看他说不出话来,摇了摇头“得了,你好好养着,过几天我再来看你,东西收好了。对外,我会说,都是你托我买的。”
他挥了挥手,就出了门。
惊蛰有些虚脱地靠在床头。
看似恢复了,可这身体还是无力,他捏着软绵绵的胳膊,思索着郑洪的话。
他喜欢什么呢
小时候,惊蛰喜欢读书,每次读完书,娘亲就会
给他香香的糕点,父亲回来,还会将他举高高。再大些,他喜欢妹妹,乖巧可爱的妹妹,总是跟屁虫般跟在他身后,可人疼。
再往后
就记不起来了。
惊蛰慢吞吞地收拾床铺,将换下来的衣服放在边上,再屋里找了一圈,都没发现自己从前的衣物。他沉默了一会,猛地扭头看着那崭新的里衣。
他几步走到大箱前,用力推开,果不然,原本可怜兮兮堆在角落里的衣服都消失了。
里头仅剩的布头上,放着张纸条。
惊蛰伸手,将纸条捞上来。
“破,丢了。会按月送来新的。”
惊蛰“”
他是得多粗,才能每月穿破两套衣服
刚说完实在,容九这是有钱没处花呢
他瘪嘴,东西都丢了,也不知道丢哪去,想找也找不回来。等他将新的衣服放进去,又掇拾了一番,才慢腾腾出去收拾自己。
直殿监的后面,有一排长长的屋舍。
这里和北房的方向,一南一北。硬要说来,更靠近宫门口,郑洪在的杂买务也在边上。这里聚集了大量如御膳房,冰窖等地方,来往宫人者众。
惊蛰之所以选择了直殿监,是因为当初这里缺人,二来,也是这里相较于其他地方较为清冷,不会时常进进出出,还有单独的屋子可供清洗身体。
这最后一点,惊蛰感激涕零。
他趁着午后人不多,去洗过身体,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又回去躺着。
歇下时,云奎刚好回来。
他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不仅自己来,还将谷生,世恩这几个扯了过来,把惊蛰和慧平的屋挤得满满当当。
谷生“你笑得这么古怪做什么让人浑身发毛。”
世恩摸着光滑的下巴,狐疑地打量着云奎。
“好久没见你小子笑得这么稀奇古怪,难道是重新振作起来了”
慧平性情内敛,就只是坐在自己床上含笑看着他们,不怎么说话。
世恩一直很想知道,云奎到底是为何被师傅姜金明揍了一顿,又为何像是大彻大悟,变了个人似的,如今看他依稀有了之前的模样,这心里的好奇又被勾了出来。
云奎直接忽略了世恩的提问,神神秘秘地说道“我打听到了一个消息,是我师傅与我说的。”
“你师傅说的,哪算是你自己打听到的。”世恩撇撇嘴,可他的耳朵却牢牢竖起,和他的说话完全不一致,好一个口是心非。
这五人里,唯独惊蛰是躺在床上听他们说话。
他半合着眼,也不知在不在听。
脸上异样的坨红褪去不少,只剩下淡淡的粉,细长的睫毛微颤,落下浅浅的暗影。
云奎勒住世恩的脖子,用武力镇压了他的逼逼赖赖,这才说道“乾明宫要进人。”
谷生的脸色一僵,没好气地白了眼云奎。
他还以为是什么消
息呢,结果居然是这个。乾明宫什么时候不进人了那是时时刻刻都在进人。
在乾明宫伺候,许是宫里最可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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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着不慎,就可能被景元帝摘了脑袋。可偏生,这里又是整个皇宫待遇最好的地方,若是能在那做上一年半栽,外出办事都是被人恭维的爷。
这富贵谁都眼热,可真的敢上前的,也不知是多胆大的。
云奎解释“不是,虽然也是乾明宫的,可是不在乾明宫做事,是去上虞苑。”
上虞苑名义上归乾明宫管,是一处占地面积很广的皇家园林,从前先帝会在秋冬时节带人围猎,豢养了一大批御林军。
后来景元帝上位后,围猎的事少做,不过御林军照养着,偶尔也会前往上虞苑住上几日。
世恩一听是上虞苑,眼睛当即就亮了起来。
要是去这里,也是个不错的地方。
他们是知道的,上虞苑地广人稀,要负责的范围大,管事的也多,时不时还能见到皇帝,比起在直殿司的前途,倒是好了不少。
当然,那是因为皇帝常去上虞苑的缘故,要是这皇家园林被闲置,他们自是不想出去。
上虞苑的活计,有好处也有坏处,要是将来后悔,想再回来也不容易。
云奎将这消息告诉他们后,就挤过来,拍了拍惊蛰。
他知道惊蛰没睡。
那睫毛颤着呢。
惊蛰懒洋洋睁开眼“怎么”
“你想不想去”
云奎对惊蛰的热乎劲,他人都看在眼底,云奎那模样更像是受了什么恩惠般,有什么好的总想掏给惊蛰回赠。
惊蛰“我才刚来直殿监,就走,未免太过分。”
云奎嘿嘿一笑“你甭管,就说你去不去”
看着意思,要是惊蛰想去,云奎是有法子。
惊蛰攥紧自己的被子,将下半张脸盖住,幽幽地吐出两个字“不去。”
上虞苑好与坏,都和他没关系。
要是离开了皇宫,他还怎么盯着太后还怎么应付系统有可能再出现的任务
不得不说,惊蛰在离开了北房后,心头某种隐隐的禁锢已经彻底消失。
他能从北房走出来,就能一点点往上爬。
或许终有一日,他能报仇也未可知
毕竟,纵是他藏,不还有姚才人,徐嫔这样的麻烦主动找上来了吗
更何况
他要是去了上虞苑,还怎么和容九见面
良人还在宫里,他怎舍得离开
任务六查出黄仪结的身份,阻止她达成目的
任务七帮助比新田逃出牢狱。
夜半时分,惊蛰睡得晕乎乎,忽而被系统的声音吵醒。
他头疼地看了眼对面,慧平还在睡。
惊蛰转了个身,朝着墙面侧。
“比新田是谁
”
一个会被押来京城午门斩首的囚徒,原身份是江浙的官员,贪了赈灾的银两被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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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的确该死。”
这样的人,当真不值得救。
比新田很会敛财,虽然心思走了歪路,可他来钱的路子非常多,若是用得合适,他会是个源源不断的钱袋子。
很显然,这个任务是针对瑞王的。
惊蛰皱眉,片刻后忽而说道“你这次怎么知道那么多东西,之前不是一问三不知吗”
宿主合格完成了一次任务,系统的能力也得到了加强。
原来之前说,任务完成关系到它本身,倒是真的。
任务完成越多,系统能给予宿主的帮助,就越多。
比新田的任务暂且不提,毕竟惊蛰问过系统,现在人还没被押送到京城来。
紧接着是任务六。
任务六让他查出黄仪结的身份
黄仪结除了是黄家人,还能是什么身份难道她还能是假的
可她是太后送进宫里来的,要是有问题,太后肯定知道等下,她知道
惊蛰骤然一惊,太后是故意送黄仪结入宫她的任务,就是太后要她入宫所办的事
可话说回来,这几个任务都是为了瑞王好,瑞王和太后又是一脉的,为何之前的任务却是让他阻止黄仪结入宫
黄仪结的入宫,太后要求她做的事,反倒会损害瑞王的利益吗
那这母子俩,可也不是同心同德。
惊蛰思忖了一会,到底困意袭来,打着哈欠又睡着了。第二天起来时,眼皮底下还有点青色。
洒扫时,他还在想着这事。
别的也就罢了,这黄仪结远在钟粹宫,他想知道关于钟粹宫的消息可不容易,还要查清楚她的身份呵,那的确是得势力通天,才能查出宫外的事。
这俩任务对惊蛰而言,都有点难过头。
这一回,惊蛰非常谨慎地问过系统,确保短时间内,不会催逼任务的完成,就暂时将这抛到脑后。
勤勤恳恳做完自己今日的工作,就预备溜达去找慧平,他们两人约好要去杂买务,慧平是有朋友在那里,惊蛰是打算再找一次郑洪。
先前他得了容九那么些东西,总要回礼。
不过他暂时想不出要做什么,所以打算去郑洪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只不过,惊蛰找遍了整个直殿司,都没找到慧平。
他眉头微蹙,这不应该。
慧平性情内敛,说话做事很老实,他既然和惊蛰约好了要出去,就肯定会等他。
下午的活儿,虽是分开干的,可是人总不会没了呀
惊蛰溜达了几圈,世恩在自个屋里瞅见他,望着外头昏暗的天色,好奇地说道“你都往我这走仨遍了,你找什么东西”
“你看到慧平了吗”
“慧平出去了
。”
惊蛰蹙眉谁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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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确定他是被人找了,不是自己出去的”世恩一边惊讶,一边冥思苦想,“这还真不知道,我给你问问。”
他从屋里走出来,惊蛰回他。
“慧平和我约好了去杂买务,不会贸然出去的。”
世恩点头“他的确老实。”
世恩很活泼外向,朋友不少,他去问,很快就知道慧平是被杂务司叫出去的。
直殿监里,下属好几个司,直殿司算一处,也有别个职责不大相同的司。除开掌印太监外,还有左右少监,以及底下的掌司。
云奎的师傅姜金明就是一位掌司,掌管的就是直殿司。
可世恩一听到慧平是被杂务司的人找去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变,只他这人惯常也会掩饰自己的表情,很快压下了表情的变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
惊蛰被他带着往外走了几步,原本只是快步,在离开了那些人的视线后,世恩几乎要小跑起来。
惊蛰很是敏锐“那杂务司怎么了”
世恩这反应太不对了。
世恩“得先去找云奎,待会再和你说。”
他们找遍了直殿司,总算在门口逮住了云奎,世恩就跟抓住救命稻草般,一把扑过去抓住云奎。
云奎被吓了一跳,险些一拳把世恩给揍了。
世恩“伍福带走了慧平。”
云奎听到世恩的话,脸色大变,眉头紧皱“你确定”
“我刚才问的来复,千真万确。”
“真他娘的,你们在这等着。”云奎匆匆对他俩抛下这句话,就朝着直殿司冲了过去,那方向隐约看着,是要去找姜金明。
惊蛰此时的心已经往下沉“现在可以说了吗”
世恩将惊蛰带到无人的地方,低声说“杂务司的掌司叫伍福,你刚来不知道,那伍福是个很丧心病狂,他成了阉人后,这心也扭曲起来,不喜欢软绵绵的女人,偏去喜欢臭男人。”
惊蛰“你也是臭男人之一。”
世恩不耐烦地挥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喜欢也就算了,这人手段还忒是残忍,总会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原本他是掌司,愿意认他做干爷爷的人可不少,结果头前几年,一个上吊了,两个跳水了,还有一个,是从他屋里拖出去的”他一想到那冬日的画面,就狠狠皱眉。
惊蛰“他盯上了慧平”
“不好说,但估计是。”世恩焦虑地咬着手指,“你是不知道,这事闹大了不好看,掌印太监知道后,把他狠狠训了一顿,罚了一年俸禄。后来他就收敛了,偶尔会叫人去他屋,不过再没闹出人命来。”
一直以来,伍福要是想动手,也只吃嘴边食。
不会去动其他掌司的人。
云奎去的时间不长,很快,姜金明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身后除了云奎外,还带着一个小太监。
姜金明
长得不胖不瘦,中等身材,脸有点圆,笑起来时,很是和煦。
和钱钦有点相似,不过没那种笑面虎的感觉。
姜金明往外走时,随意看了他们一眼,也点了他们一起“既是你们发现的,就一起去罢。”
惊蛰和世恩对视了眼,就跟在了云奎他们身后。
惊蛰心里清楚,姜金明这是预备着,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事,就将他们两人抛出来,挡在云奎身前,免得伍福记恨上了他。
不过想归想,要惊蛰呆在直殿司等结果,他也等不得。
姜金明带着人七拐八弯,拐入了另一道门。这看起来和直殿司没多大差别,偶尔瞥见的宫人也有些眼熟,姜金明对此很熟悉,脚步不停。
正此时,一个身影匆匆赶了上来,大声招呼“原来是姜掌司,您怎么来了哟,是来寻伍爷爷的吗不巧的是,伍爷爷不在。”
惊蛰蹙眉,不好,他这么大的声音,是在故意提醒。
姜金明冷冷笑了声“认得你伍爷爷,不认得你姜爷爷,还不快给咱家滚开,敢挡路,咱家拔了你的舌头”
云奎直接上手,将人给推开了。
原本姜金明未必相信云奎的话,可这内侍虚张声势的样子,可当真是十成十了
姜金明心中也来气。
伍福折腾自己手下的人,他们这些掌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结果这老小子居然不吃窝边草,改打野了
姜金明看着软乎,实则不是什么好性的人,不然也不会将云奎生生抽得在床上躺了好些天。他来到伍福的屋子外,也无需其他人帮忙,自己一脚就踹开了门。
那门原是拴着的,姜金明硬生生踹断了横木,这门一开,屋内隐隐约约的哭声就传了出来。
惊蛰和云奎等几人大怒,那正是慧平的声音。
姜金明拦住云奎冲动要上前的动作,朝着他摇了摇头,而后快步走进了屋子里。
很快,屋内响起了激烈的争吵声。
除开姜金明外,还有一个虚弱的男声,听起来有些油腻,正在不住和姜金明赔礼。
姜金明越是大声,伍福就越小声。
哒哒,从屋内冲出来一个衣裳凌乱的内侍,正用袖子盖着脸,差点撞到惊蛰身上。
惊蛰一把抓住他,那人不住哆嗦。
云奎和世恩忙围了上来,“没事了,慧平,别怕”世恩急忙说着,云奎又想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慧平,却看到惊蛰朝他摇了摇头。
“慧平,你看看我。”
惊蛰轻声,在慧平勉强能看到的前提下,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想给你打理下衣裳,可以吗”
他没有贸然动作,等到慧平迟疑地点了点头,惊蛰这才上前,帮着他将凌乱的衣服打理好,皱褶拂去,又捋平袖口的痕迹,最后,轻轻扯下那还盖在脸上的袖子,露出慧平哭得难看的脸。
惊蛰能听到云奎和世恩咬得牙响的恨,他心
中也是愤怒,但还是耐心翻出了手帕,把慧平的脸擦了擦,好在这外头也有打好的水,他就着这点湿意,把慧平给打理好了。
收拾妥当后,姜金明正巧出来。
他的脚步很重,脸上犹带着怒意,身后追上来一个只着里衣的胖子,脸上满是横肉,还带着几分谄媚。
慧平一看到他,脸色煞白,呼吸又急促起来。云奎和惊蛰立刻拦在他的身前,不叫他看到伍福恶心的模样。
不知伍福悄声想说什么,姜金明却半点都不给他脸,厌恶地说道“你爱怎么着是你的事,犯到我头上来,我不在掌印面前告你一状,可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他甩开伍福的手,走到慧平的身前。
看到他已经收拾妥当,姜金明脸上的怒意总算消散了些,轻声说道“好孩子,没事。跟咱家回去。”
慧平原本止住的泪差点又落下。
身边被好几个朋友围着,慧平的情绪总算安定了些,在离开前,不由得回头看了眼伍福。
那油腻腻的胖子露出懊恼的表情,可那根本不是长记性,而是后悔没吃到手。
那双恶心的眼睛,还不住往他们一行人身上瞥。
慧平立刻收回了视线。
姜金明领着他们来,又领着他们走,却也没立刻回去直殿司,而是又走了一段,去到一处较为肃穆的场所,让他们在外等候,自己一个人进去。
云奎小声说“掌印的住处。”
惊蛰颔首,忍不住去看慧平。
慧平的情绪比之刚才,冷静了许多,除了眼角微红,再看不出来其他的痕迹。他好似感觉到惊蛰的注目,侧过头来,然后勉强笑了笑。
过了好一会,姜金明才出来。
他的身后,还带了两个小内侍,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姜金明带着这七个人一起回去。
这才让他们散了。
惊蛰忽而明白过来,姜金明这是特地为慧平遮掩,不然许多事上,这风言风语,就能把人给压死。
惊蛰和慧平回屋,世恩和云奎一起挤进来,将门窗给关上,而后一起看向慧平。
云奎想说什么,但又不敢说,急得抓耳挠腮。
世恩看不过去他怂样,“慧平,你哪里受伤了没趁着惊蛰这里的药多,直接用他的就成。要是真的不舒服,别藏着掖着不说,要是发烂了,可就麻烦,我说”其实他也有些紧张,不然不会停不下来。
慧平抿着嘴,起初是想压着情绪,可是云奎和世恩这般,反倒把他给逗笑了。
他一笑出来,心里憋着的郁闷和害怕,就消散了许多,只余下淡淡的后怕。
慧平下意识抱紧自己的胳膊,摇头“我真的没事,我也没被他怎么样,你们来得很及时。”
说到底,他们都是阉人,就算伍福想做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可他这样的人,就是越不能动,就越要恶心人,越要折磨人,纯粹就是个丧心病狂的
。
在伍福的屋里,藏着许许多多的道具,慧平是被捆起来,才没能反抗,得亏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姜金明踹开了门。
虽然被掌司看到了很丢脸的一幕,但捡回一条小命,已经是万幸。
云奎的拳头攥得死紧,气恼地说道“早知道刚才我就冲进去,给他揍一顿,什么狗屁东西,真是恶心。”
惊蛰面色微白,去大箱子里取了一个玉瓶出来,坐在慧平的身边。
慧平“我真的没受伤,惊蛰,你不用”
惊蛰抓住慧平的手,“你的手腕都破了。”他皱着眉打量了下那一圈,将玉瓶塞给慧平,去取了桌上的水,将伤口附近的脏污擦拭干净,这才给他上了药。
慧平吃痛得瑟缩了一下,不过没挣扎。
等惊蛰将他两只手都涂了药,才抬头看着慧平“我刚来直殿监,平常只在直殿司活动,我不知道伍福的为人正常,可慧平,你是知道的,怎么还能去了”
慧平的脸色微白,低下头。
“其实,之前伍福就已经找过我一次,我不肯答应。然后他说,我不答应,他就要去找胡立。”
胡立就是慧平在杂买务的朋友。
说是朋友,其实还是同乡,算起来,也有个远亲的关系。
所以他不得以,还是去了。
只是去之前他心里还留有几分侥幸,只想着说,若是求求情说不定也能平安无事,结果没想到
世恩已经破口大骂了。
惊蛰“这伍福,惹了这般众怒,为何还能稳坐掌司的位置”
云奎不甘地说道“伍福有个兄长,在乾明宫做事,是二等太监。这几年,掌印也看他很不爽利,可到底头上有人,只能偶尔敲打敲打,不叫他再肆意罢了。”
能在乾明宫做上几年的人,都是心思老成之辈。
哪怕只是个二等,在外行走,都比一些大太监要尊贵得多,掌印不想为此得罪伍福的兄长伍德,也是正常。
慧平除了手腕的伤势外,也没其他的伤势,不过许是精神有些紧张过头,回到直殿司放松下来后,就有些昏昏欲睡。
惊蛰发现后,就示意云奎和世恩先离开。
世恩刚要走,转身对慧平说“我不会和其他人说,就算谷生也不提。”
云奎匆匆补了一句“我也是。”
慧平微愣,笑了起来“多谢。”
等云奎和世恩离开后,惊蛰将玉瓶塞给慧平“你且用着,等好了再还给我。”
慧平不好意思地握着玉瓶“我听他们说,是你最早发现我不见的多谢你”
惊蛰“你都和我约好,到点没出现,定然是出了问题。”
他犹豫了下。
“而且,胡立要是知道,你为他出了事,想必也会很难过。”
慧平和胡立的关系很好,亲如兄弟。
慧平沮丧地说道“可是伍福到
底是掌司,他在一日,胡立就有危险。”
惊蛰蹙眉,如伍福这样的人,本身就因为身体残缺,性情也变得扭曲起来只是靠着掌印的施压,的确没多大的用处。
“不过,他之前不是只挑自己人,怎么会对直殿司出手”
莫看伍福拿胡立来威胁慧平,可在惊蛰看来,伍福的目的,怕一开始就是慧平。
慧平长得白白瘦瘦,有几分清秀。胡立可就不一样,干巴瘦小,还黑魆魆的,相貌论起来,和慧平还是有差。
慧平露出厌恶之色“他好像只对未经人事的人感兴趣。”那些人都被他玩弄过许久,他早就腻味,自然将目光放到了外面。
惊蛰“”
哇,人渣。
慧平看着惊蛰眼底的怒气,叹了口气“你也别把他们那的人想得多好。出过事后,还是有人陆陆续续往伍福身边主动凑的。”
惊蛰恶寒得哆嗦了下“为了讨好”
慧平淡淡说道“他手段虽残忍,可要是伺候好了,漏财也不少,又因为他糟蹋的不是宫女,有人觉得自己是男的不在乎就去了也不少”
惊蛰揉着自己的耳朵。
可怕。
感觉听完这段话,耳朵都要脏掉了。
他起身出去给慧平打水,还特地兑了些热水进去,这才端到屋里来。
“你擦擦吧,免得心里难受。”
虽说没出事,可一想还是膈应。
慧平有些感激地对惊蛰倒了声谢。
惊蛰摆了摆手,躲了出去。
免得慧平不自在。
他抱着胳膊站在廊下,思忖着那个该死的伍福,他要是继续和自己人你来我往,反正是一片腌臜,惊蛰也懒得管。
可要是再对慧平动手
惊蛰敛眉,得想个法子。
不然,以伍福这变态德性,早晚还会再动手。他趁着慧平还在洗漱,溜去了云奎那里。
云奎和他一拍即合,如是如是,这般这般地商量了一会,这才慢悠悠地踱步回来。
慧平惴惴不安了好些天,生怕伍福再找上门来。
可是相比较这个,他更早听到的,却是伍福摔断腿的消息。
不知怎么,在本该清扫到空无一物的门前,居然就那么不小心,留下了一滩水,伍福睡到午后出门,就那么一个没注意,滋溜一声
伴随着他肥重的身体滚下的嘎吱断裂声,是这么清脆。
伍福摔断了腿。
尽管因为他是掌司,自然不愁钱,也能请到个普通的太医给他看治,可伤筋动骨一百天,断了腿的伍福就只能在屋里将养,难以再出来作威作福。
当然,那剧烈的疼痛,也让他提不起兴趣。
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有。
慧平听到这消息时,吃饭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准确无误地看向云奎,而后,是世恩,以及惊蛰,他
来来回回,最终落到惊蛰身上。
惊蛰面无表情“饭不好吃吗”
慧平低头扒拉了一口,笑中带泪“好吃,当然好吃。”
谷生坐在他们中间,茫然地看着左边,又看着右边,“你们怎么回事,有小秘密,不带着我了”
世恩慢吞吞地说道“是你笨。”
他可是非常有道德的
再怎么喜欢八卦,能说和不能说的事,他分得非常清楚。
伍福的事情发生后,直殿监内,倒是查过一段时间。
显然,伍福并不相信是意外。
最先怀疑上的,肯定是最近刚结仇的姜金明,以及他当时带去的几个小崽子。
只是不管明查还是暗访,那几个臭小子都有不在场证据,真真是可恨。
不是他们,那又是谁
伍福冥思苦想,他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一时间,想揪出个最可能的,还着实想不起来。
伍德听闻伍福受了伤,特地来探望他。
伍德不怎么喜欢自己这个愚蠢的弟弟,可不喜欢归不喜欢,却也不会让其他人害了他,听到他出事后就立刻过来。
伍福的骨头断得干脆,复位起来也容易。就是他实在是太胖了,也太虚,要恢复总比其他人要难得多。
伍德长着一张刻薄脸,说话也有些尖利“你将最近发生的事,说给我听听。”
伍福绞尽脑汁想了想,一五一十将出事前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告知伍德。
伍德露出嫌恶的表情,他向来是看不上伍福这种别致的兴趣。折磨女人就算了,折磨阉人有什么乐趣
是的,伍德正也是拥有这种癖好。
不过他向来会忍,忍到极致,才堪堪忍进了乾明宫。就算偶尔有欲望,他还能克制,不像是伍福,简直是个发情的动物。
不过他在宫外养了几个女人,偶尔出宫办事的时候,他也会去快活快活。
听完伍福的话后,伍德眯着眼“你说姜金明来的时候,带了好几个小内侍来”
“对,对,不过,我让人查过了,他们那会,都有人跟着,不是他们。”说到这里,伍福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肉痛的表情。
如果他没出事,那天来的内侍里有个长得白白嫩嫩,可比慧平要好看许多
真是可惜,只能再等些时刻。
伍德抽了伍福一巴掌,力道不重,把他给抽醒过来,才淡淡说道“是他们。”
“咦,可是”
“说你蠢,你是真的蠢。”伍德毫不留情地说道,“你查他们白天的行踪做什么谁害人是趁着大清早来你门外做的愚笨至极。”
如果是伍德来,早就将蛛丝马迹都查个清楚,偏是隔了几天,现在痕迹怕是都没了。
伍福愣愣地说道“那没了,岂不是抓不住他们”
伍德嗤笑了声“我在这,需要什么证据”
他出了门,将伍福的几个小太监带上,朝着直殿司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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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总算想到要给容九的礼物,要做什么了。没办法,容九就是个看着什么都不缺的人,为了想出个合适的礼物,他几乎想破了头。
但凡是珍贵的,费钱的,那些噱头,估计容九会看过千百个比其更好的。
没法在东西的珍贵程度上下功夫,那就只能在礼物的用心程度上下苦工了。
曾几何时,惊蛰居然会开始临时抱佛脚,和人学着要怎么纳鞋底。
当然,他的礼物不是鞋底。
只是借此来苦苦磨砺一下自己的技术。
这日十五,容九来寻他。
照例是带了礼物来。
这个“例”,也不知从何起,也许是他那次病后,容九每次见他,都不是空手来。
有时是糕点,有时是手链,有次还是个鲁班锁惊蛰真心实意在想,难道容九真的把他当小娃养了
他不要哇
这一回,容九带的不算出格。
用上“不算”,其实,约莫是“算”的,只是不那么明显。
这一回,容九掏出来的,居然是一小盒香。
打开一看,里头放着十二支香。
“可用于助眠。”
惊蛰沉思“这贵吗”
容九“贵你就不收”
惊蛰唉声叹气地收入怀里“收,怎敢不收,我就是在想,你送的东西越来越多,我就算去当自己,也不知能当几个钱来还。”
容九“无需还。”
惊蛰挑眉“那我想送呢”
黑眸里带着淡淡的笑意,男人平静地说道“我还能让你不送”
几乎和惊蛰一模一样的语气,让他嘴角不由得扬了起来。
容九最开始和他认识的时候,表情很少,总是冷漠的模样,极其偶尔,才会有一点情绪的变化。可现在,也不知是惊蛰越来越能感受到容九的心情,还是容九的情绪真的外露了些可不管是哪种,惊蛰都很高兴。
不过,就算是渐近的变化,可是每日来都要带伴手礼,这个变化也太大了
惊蛰不由得好奇“为何每次来都要带”
容九难得有些沉默,他低头看着惊蛰。
这世上人聚集在他身边,不外乎那几样东西,钱财,权势,地位,甭管要的是哪种,都是相同的,都有所求。
可唯独惊蛰这个例外就像是个活生生的蠢蛋儿,这么好利用的身份摆在他的面前,他硬是熟视无睹。
哪怕不想换个位置,那改善下生活,活得自在些,这也是容九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
可惊蛰简直无欲无求
除了希望容九和他见面外,就没要过什么。是欲擒故纵还是放长线钓大鱼
男人左看,右看,都不是。
那就只能是因为笨。
笨得都
不知该利用。
容九的脸庞带着一种奇特的冷硬,冷淡地注视着惊蛰,抬起的手指拨弄开额头的碎发,略带微卷腔调的声音如同游曳的蛇,“你让我挫败。”
惊蛰啊了声,困惑地看着容九。
不是在提礼物的事吗怎么说到挫败,他哪里让容九挫败
惊蛰倏地认真起来,是他还不够喜欢容九吗
可,可他很努力了,已经从每天想一次进化到了一天想三次,不能再多了
容九冷漠地说“你连利用都学不会,摆在你面前的猎物都不捕,甚至贪婪之心都不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哦哦,原来是这个,惊蛰又悄悄探出小狗头。
“靠一点运气”
他试探着说。
容九“你该心狠一些。”话这么说,他的手指又落在惊蛰的后脖颈,捏了捏他的命脉。
小狗一无所觉,甚至还主动蹭蹭。
容九面无表情。
看起来像是没救了。
毫无戒心。
谁都能骗。
容九升起一种古怪的焦躁,却不知这焦躁到底是什么,更加用力地搓了搓惊蛰的脑袋,愣是将冠帽给弄下来。
惊蛰手忙脚乱扶住冠帽,就听到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是他”
谁
惊蛰敏锐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说是陌生,是因为已经好些天没见到,可说到熟悉这张脸,的确很难不熟悉。
是那天去找伍福时,拦住姜金明的小内侍。
惊蛰看到他的同时,也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太监,以及其余几个小内侍。那些内侍都不在惊蛰的关注里,唯独这个太监
尽管他长得比伍福瘦多了,可看着和伍福有三四分相似。
“伍爷爷,就是他,那天他跟在姜掌司的身后,也一起去找了伍掌司”
与此同时,这小内侍的话,更佐证了惊蛰的怀疑。
他微眯起眼,怎么,伍德这是想给伍福寻仇来了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仅凭猜测,就找上门来的作风
呵,怨不得掌印太监会退避三舍。
惊蛰的手按在容九的胸膛上,轻声说道“你莫转身,他们没看到你。”而后,又立刻扬声“敢问方才这话,是何意”
他们站着的位置,刚好足以把容九藏在树后。
而惊蛰是侧了个半身,才会让人一眼看到。
那小内侍好似狐假虎威,大声骂道“见了乾明宫的伍爷爷,还不立刻跪下,将你犯下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不然,要叫你好看”
伍德沉着脸,几步走上前来,盯着惊蛰的脸看了片刻,这脸,怨不得会是伍福喜欢的。
“你就是弄断了我弟弟的腿的人”
惊蛰不卑不亢地说道“您可说错了,无凭无据,为何说是小的作怪”
伍德阴冷地笑了起来“是你也好,拿了为我弟报仇。不是你也罢,正好,是他喜欢的,送给他折腾几日,也能安心养神,别一天到晚想着闯祸。”
惊蛰心里呕了声,虽感觉到危险,可说害怕,到底不怎么害怕。
这里毕竟是直殿监,不是乾明宫。
伍德是二等太监,又不是宁宏儒那种总管,可还没这么大的权势。
之前担心打了小的,引来大的,惊蛰和云奎他们早商量好了后手,只是此刻猝不及防,想挨到云奎他们赶到,怕是要吃点苦头
最重要的是,容九在这。
他受点皮肉伤没什么,可别波及容九。
思及此处,惊蛰那小半藏在树后的身体动了动,不着痕迹地示意容九翻墙走。
以容九的能力,这该是轻而易举。
容九却反扣住那只手,将惊蛰活活拖了进去,嗖地消失在他们眼前。
惊蛰还没来得及说话,嘴巴就被重重咬了,破开的皮肉,被男人撕咬了几口,而后,眼前一黑,有什么缠上了惊蛰的眼。
他下意识要碰。
“不许摘。”
容九冷冰冰地命令他。
惊蛰迟疑地放下手,站在原地,循着声音看向容九,分明什么都没说,却连每一根头发丝都在期待着他能回来摘下,显得有几分可怜。
容九这是生气了
咬得好痛。
容九看够了惊蛰可怜巴巴的模样,这才回头,看着一脸骇然,好似撞鬼了的伍德。
那难以觉察的柔色,在回头的瞬间蜕变成噬人的恶毒,死寂的浓黑爬满瞳孔。
是为残忍的暴君。
伍德哆嗦着抬起手,几次欲要说话,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惊恐地跪倒在地,拼命地磕头。
“我都还没恐吓过他,竟轮到下三滥的杂种来耀武扬威”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幽幽的叹息,“该杀。”
“求饶命奴婢知罪奴婢知罪,求陛”
陛这个字,甚至还没完整读完,只有那气声刚飘了出来,容九就捏住了他的脸,力道之大,骨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他的脸骨被捏碎了些,锋利的硬物刺了进去。
他拔剑的动作如此之快,伍德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也是后知后觉,意识到嘴巴的剧痛时,柔软的肉块就从霍开的窟窿掉了出来。
“咳唔”
伍德拼命捂住嘴,却是满手血,怎么也压不住。
这可不成。
容九叹。
惊蛰这小蠢狗儿,可还没做足准备,知道他的身份呢。
听了,可是要跑的。
容九这般想,将剑尖用力捅穿伍德的喉管。
整柄剑都塞了下去。
溅出来的血液洒满他的衣袖,容九嫌恶地避开,咕噜咕噜那是流淌的血水。
伍德还活着,带着挣扎的狰狞样,却被牢牢串住。
“啊啊啊啊啊啊”
几个跟着伍德来的小内侍被吓疯了,转身就跑,死亡的恐惧占据了他们,再无半点理智。
容九挑眉,抽出佩剑,轻快地朝着他们走去。
一步一步,血花开。
快快杀了个干净,他可要回去抱抱惊蛰。
可怜,莫要吓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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