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的眼前一片漆黑,失去了视力,他的耳朵更加敏锐。
他不止听到了惨叫声,更听到了噗呲的异响。
像是柔软的东西,被深深穿插进了硬物,旋即是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气。自然而然的,那副画面也悄然出现在惊蛰的心里,他很难不去想象与担忧。
他下意识往外走了一步,沙沙的摩擦声从脚下传来,惊蛰又顿住,忍下心里的焦虑。
他生怕出事的会是容九但应该,不会是容九吧
惊蛰抿着唇,耳边回荡着伍德的恳求。
伍福能借着伍德的余威在直殿监作威作福,那说明伍德不可能是个会轻易求饶的卵蛋,凭着刚才他带着内侍冲过来的姿态,也能看得出来,这人之嚣张跋扈。
然这样一个人,在遇到容九时,却居然能发出那么凄惨的哀求就好像,容九是什么可怕的怪物,那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应当还跪下了
这样的反转,纵然惊蛰看不到,耳朵却敏感地接收到了。
惊蛰知道,容九现在的身份,应当是在殿前做事。
那,他和伍德也有往来。
刚才惊蛰下意识想驱开容九时,并非没想到这里,只是他本能不想让容九为自己生起事端。
毕竟,这要怎么解释
一个殿前侍卫,闲到没事干,大老远从乾明宫跑来直殿监做什么来见一个小内侍
这样的话,惊蛰说不出口。
也不想让容九麻烦。
惊蛰的指腹摸了摸刚才被咬破的嘴唇,不由得又咬了咬,那淡淡的血气,淹没在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里,根本不会被发觉。
那么,伍德这么害怕容九,是为何
殿前侍卫是官,太监是宫里的奴,两者井水不犯河水,按理说伍德不该这么惶恐才对
还自称奴婢。
他恐惧的是容九的身份,还是容九这个人
这不能怪惊蛰乱想。
人自古以来,都依赖于五感来知道世间万物,猝不及防失去了视力,对惊蛰来说,他能凭借的,唯独一双耳朵。
那自耳朵得来的消息,自然会被他抓住。
自从刚才那声惨叫后,被伍德带来的小内侍似乎也被吓到,纷纷怪叫着跑开,然后,也不见容九来找他
容九应该是去追他们了
那他
惊蛰抓了抓眼前的布条,想拽下来,又有点犹豫。
容九刚才,挺凶。
不过他不止对惊蛰凶,对伍德更凶,惊蛰很少感觉到这种内外的差别,不由得更想知道伍德怎么样了。
他歪着头,从树后探出来。
犹犹豫豫地蹭了蹭脚底,手指插进布条内侧,轻轻勾开
他只瞥那么一眼,应该没事吧
真有事。
大大的有事。
惊蛰挑开那么一点点,刺眼的亮光让他眼前一痛,他立刻闭上眼睛缓了缓,等适应了眼前的亮度后,这才真正睁开了眼。
而后,他对上的,是一堵墙。
惊蛰一顿,缓缓抬头。
对上了容九冷肃的脸。
惊蛰“嗨,容九,你怎么回来你受伤了”他尬笑了声,刚想解释自己没看,就一眼望见男人身上的血。
他受了惊,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扯过容九的手指,黏糊糊的血沾在了惊蛰的手心,同样污了皮肤。
容九慢吞吞地说道“不是我的血。”
这些,全都不是他的。
他并不在乎惊蛰的动作,反倒是看向他眼前的布条,慢条斯理地打断了惊蛰慌张的检查。
“惊蛰,你不乖。”
惊蛰一口气险些没上来,他瘪嘴刚想解释,就听到容九竖起一根手指,平静地说。
“先记着。”
“你记账呢”
“自然要记下每一次。”
惊蛰觉得自己可委屈,刚想就这事扯掰扯掰,那血气上涌,突然意识到现在的场合不对。
他重新将容九又打量了一遍。
很好,漂亮的脸蛋没事,甚至连头发丝都没乱,衣服有点皱痕,但不多。可袖口,腰腹,衣裳下摆都溅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再看握剑的右手,那更是惨不忍睹。
惊蛰“你,杀了他们”
他很难不这么问。
不管是伍德的哀求,还是刚才的惨叫,以及现在容九身上鲜明的痕迹,都不对。
容九“杀了。”
他干脆地说道。
而后,他将剑归拢剑鞘,让开了身后的道。惊蛰得以一望无遗,看到了地上的惨状。
伍德抓着喉咙,正面倒在地上,仰起来的脸上,两颗眼珠子暴突,好似要掉下来,满脸的血惊蛰的视线往下,看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豁口他的嘴巴甚至能看到喉管内的血肉模糊
这般冲击,纵然惊蛰恨极了伍德,都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他微弯着腰,拼命捂住嘴巴。
胃里一阵翻滚,嘴巴不住分泌唾液,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这才没真的吐出来。
惊蛰闭上眼,缓了一会,才扶着膝盖重新站好。
“你”惊蛰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在殿前,和他是同僚”
容九已经将惊蛰刚才脸上的种种表情都收入眼底,某种怪诞的心满意足浮现在他的脸上,可惜的是,惊蛰的双目仍望着那惨状,并未回头看。
“算是。”
侍卫和太监,皇帝和太监,嗯,焉能不算
“那他,为何那么惧怕你”
惊蛰的声音轻飘飘的,好似踩着柔软的棉花,连整个人都有些不稳。
这是他第一次直击这么血腥恐怖的画面,纵然他飞快冷静了下来,可极
具冲击性的血肉横飞,让惊蛰的脑袋好像断了片。
连问出来的话1010,都有些虚弱无力。
容九“他应该怕我。”
他抓起惊蛰的手,血液,再度污染了惊蛰的手腕,微白的皮肤上,蜿蜒爬行着的血气,果然十分好看。
这让容九不由得升起一种,将惊蛰推到在草丛里的冲动。
将刚才惊慌失措的他涂抹上艳丽的血红,这刺眼的白和覆没的红交织在一处,定是一副绚烂好看的图画。
他当真想再看一看
惊蛰那恐惧的模样。
不过,用地上那人的血,倒是腌臜。
容九垂下眼,将刚才倾泻而出的恶意收敛个干净,用着一贯冷淡的语气说着“我在殿前,也时而杀人,他应当是知道我的脾气,所以有些恐惧。”
“是,吗”
惊蛰恍惚了一下,眼前刺目的画面,再加上刚才那几个惨叫逃走的小内侍,一时间,他竟不太想知道那几个人会是什么下场
他总是喜欢依偎在容九的怀里。
在他看来,他自己或许也有一点点皮肤饥渴症。
不管是手,还是身体的相贴,惊蛰总是喜欢的。
可莫名的,本该让他感到安全,喜欢的怀抱,竟在此刻如同张开大口的深渊,一种古怪莫名的征兆在惊蛰的心里突突直跳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有什么在竭力地提醒惊蛰
你,的确忽略了。
可一条胳膊横了过来,抱住了惊蛰的腰。
轻轻的力道拍着惊蛰的后背,他听到了容九低低的声音,那近乎,有几分温柔,“莫怕,不会有人伤害你,惊蛰,闭上眼歇一歇。”
那语气里的诱哄,带着几分怪异。
惊蛰的身体微僵,过了一会,才沉默地倚靠在容九充满血气的怀里。
他喃喃“这真的是对的吗”
这真的没事
容九便答“自然,不会有事。”
他捏上惊蛰的后脖颈,巧妙的力道,在让人察觉到疼之前,就晕了过去。
刚才受到的刺激已经足够,容九可不想把惊蛰真的吓坏了。
他得,好好保护他才是。
容九抱住软倒在怀里的惊蛰,将其打横抱了起来,而后,冰冷地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已经齐刷刷跪倒在地的人。
容九
应当说,赫连容的脸上露出残忍的杀意,“还等着寡人吩咐吗”
那昭然若揭的杀气,刺痛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赫连容轻轻拍着昏厥过去的惊蛰,勾起一个阴鸷的笑。
伍福百无聊赖地坐在屋里,正折腾着余下的小内侍团团转。
他长得最瘦小,也没什么力气,跟出去也只是丢人,所以,伍德让他留下来伺候伍福。
当然,整个杂务司不可能就这么几个小内侍,底下干活的还有其他人
。
可伍福是完全不管的。
他在杂务司,就是个不光鲜,也不亮丽的摆设,可这个摆设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底下的人都不得不听,也不得不为他所使唤。
“大哥怎么去了那么久”伍福嘀嘀咕咕,这从杂务司到直殿司,需要这么久吗
他知道伍德的脾气。
伍德向来是那种快刀斩乱麻的性格,一旦遇到威胁,他就会用最快的手段解决问题。
像是现在,他带着人去了直殿司,那么,他就会快准狠地在姜金明赶来之前,将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废了。
杀人
不不不,伍德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
要是真的杀了,纵然他是乾明宫的太监,也逃不了责罚。
可让人这辈子都成为一个废人,那就不相同了。
伍德的手中没沾人命,就算掌印和姜金明再怎么生气,都不能真的动得了伍德。
伍福盘算完伍德的做法,又开始惋惜没吃到嘴里的慧平,虽然那手做粗话,显得粗糙了吧,可是人还是白白瘦瘦,有几分姿容,他其实盯了许久。
不过,姜金明带人来的那日,他又看上了另外一个,容貌可比慧平要好上许多,身材也不错,就是眼神锐了些,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
嘿嘿这种他也喜欢。
伍福心里痒得很,眼神四处乱飞,就盯上了屋内伺候的小内侍,“去,将爷爷底下的第三排的格子打开。”
那内侍的脸当即就煞白了。
他显然知道那是什么。
内侍猛地跪下来,不住磕头“爷爷,爷爷,您再忍忍吧,要是德爷爷回来,看到奴婢怕是会生气的。”
伍福撇嘴,哪里会听。
一看这小子居然不听话,随手抄起床上的枕头,就将他砸得头破血流。
内侍不敢躲,硬生生挨了这一下,脑袋都嗡嗡的,眼前一片发黑。
“还不快去”
他麻木地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朝着那地方走去。
那里藏着伍福许多玩具,有些,能要了人命。
内侍迟钝地站在柜前,恍惚地抓着一把玩具走出来,就跟行尸走肉一样,走到了伍福的面前。
伍福断了条腿,轻易不能乱动。
就靠在床头挑挑拣拣。
内侍麻木地看着伍福。
肥硕的身体就跟一条贪婪的爬虫,蠕动的时候,肥肉让人恶心到想吐。一想到曾经的遭遇,脑袋又更加痛起来,等伍福终于选好了东西,美滋滋地哼起歌来,内侍才重新看清楚那是什么。
他记得,当初从屋里被抬出去的那个内侍,身体里,就曾插着这么个东西。
内侍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胆子,更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戾气,在那一瞬间紧绷的神经断裂,他抄起床边的凳子狠狠地摔向伍福的头。
力气之大,整个凳子摔碎在伍福的头上,他连惨叫声都没发
出来,就软倒在了床上。
内侍哆嗦着,回过神。
他叫了声,松开了手,惊恐地抱着了自己的头。
“我杀人了哈哈哈我杀人了嘻嘻哈哈哈”
他受到了刺激,又是哭又是笑。
就在这时,从门外涌进来好几个人,小内侍还以为是伍德他们回来。
立刻清醒了几分。
情知是死罪,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再拉几个垫背的,他心里戾气横生,抓起床上散开的木条,就转身朝着一人砸去。
当他发现那人的服饰不对时,已经刹不住车。
那人抬起胳膊,生生挨下了一记,碎开的木块砸在他的身上,可他却却面无表情,好似没什么感觉。
“带走。”
他吩咐,当即就有人上前来,将惊慌失措的小内侍拖走。
他快几步,走到伍福的床边。
一看床上这人的模样,韦海东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嫌弃。
他不得不伸手探了下人的脉搏,好在,人还是活着的。
万幸万幸,这要是死了,他去哪找人,给皇帝陛下发泄怒气
韦海东后退一步,并起双指。
“拖着走。”
笑话,这么肥硕的猪头,他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属下抬着走
美不死他。
拖着走已经够给面了。
他心里啧啧称奇,其实是很想再看看那被皇帝护在怀里的人长着一张怎样的脸,可惜的是,景元帝很快将他用毯子抱起来,连一根头发丝都不给人看。
至于那么宝贝吗
韦海东心里腹诽,可威严的国字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内心的八卦。
他撑着这张威严的脸,将伍福带了过去。
韦海东丝毫没觉得自己被大材小用了,非常兴冲冲地想要看热闹。
惊蛰再度转醒,看着熟悉的天花板,头有点混混的暗沉。
他捂着头坐起来,身边忙有人过来扶。
“惊蛰,你可算是醒了。”
“你可真是倒霉,怎么在这么热闹的节骨眼上被晒晕过去了”
“没事吧,要不要喝点热水”
“我去找世恩”
七嘴八舌,把原本就不清醒的惊蛰弄得更加混乱。
还是谷生机灵,看到惊蛰微蹙眉头,就一胳膊将床边的几个人给推开,振振有词地说道“你们几个,这么紧张干嘛弄得惊蛰都迷糊了。”
惊蛰的大拇指按着额头,的确是迷糊。
他刚醒,有点没反应过来,甚至有点想不起他是怎么睡着的。
“是这样的,今儿下午,杂务司出事了。”慧平在其他几个人的示意下,和惊蛰解释发生的事,“伍福死了。”
伍福
一说到伍福,惊蛰立刻想起了伍德,继而想起了下午发生的事。
他脸色当即就白了。
一直观察着惊蛰的慧平以为他害怕了,连忙说道“这跟我们没有关系,动手的人,是乾明宫的人。”
慧平越是这么说,惊蛰就越不能安心。
他能安心吗
这乾明宫的人,可不就是容九
“伍福是怎么死的”
世恩着急慧平这慢吞吞的速度,将他给推开,决定自己来。
要说八卦怎么能这么慢步调
“伍福的哥哥兄长伍德在乾明宫前做事时,似乎本来就惹了麻烦,乾明宫带人过来抓捕伍德,这两兄弟拒捕,一前一后,都死了。”
“都”
惊蛰下意识地重复。
这怎么和他记得的不一样
“对,伍德的尸体我没瞧见,但伍福的我偷偷看了一眼。”世恩用一种惊悚的语气说话,此刻他已经不单纯是在八卦,脸上残余的恐惧也感染了其他人,“我看到伍福的尸体上,被戳开了好多的洞,就跟一坨烂泥似的。”
世恩觉得自己今晚会做噩梦。
尤其是那坨烂肉,还是伍福的时候,这噩梦就更加让人恶心了。
慧平的脸色虽白,但平静地说道“他死了不好嘛”
他环顾其他人,甚至露出个淡淡的笑意。
“他和伍德都死了,对我们来说,后手,也没必要留着了吧。”
云奎和惊蛰对视了眼,他们的确预备着伍德会来的可能,只是
正如云奎所说,两兄弟都死了,这什么后手都没必要留着了。
此刻正是晚上,还没到必须熄灯的时间是的,有云奎在,就意味着他们晚上,想要亮灯不是难事几个人都挤在惊蛰他们屋头说话,谷生还给惊蛰塞了个留着的馒头。
有点凉,但很能填饱肚子。
惊蛰就在床边啃着馒头,听着他们在交谈。
从他们几人断断续续的说话里,惊蛰也将下午发生的事情拼凑起来。
在云奎慧平他们的角度里,先是有人在直殿监内发现了死掉的内侍,惊恐之下,将这消息层层报了上去。
当时,云奎就在姜金明的身边,自然也是第一时间知道了。
在直殿监内有人惨死,这非同小可。
就在几个掌司要带人追查时,他们就收到了掌印太监传来的消息。
稍安勿躁。
也不知道掌印太监传来的消息里到底还写了什么,原本打算出门的几个掌司不仅各回各司,甚至还严令任何人都不许出屋。
云奎那时自然跟着姜金明,费了点功夫,总算从师傅的嘴里得了几句真话。
“师傅说,乾明宫来人,是为了搜捕伍德,而后伍德拒捕,加上他带着的人,一并被杀了。”云奎说的那叫一个唾沫横飞,“伍德出了事,伍福也逃不开,他可是借着伍德作威作福了多久啊所以连带着他也”
他朝着自己的脖
子比了比动作,咔。
惊蛰啃完最后一小块馒头,慢吞吞地说道“伍德犯的是什么罪”
“他在宫外,借着乾明宫的名头耀武扬威,勾搭大臣,还养女人。”世恩嘴巴最快,消息也最灵通,啪嗒啪嗒地和惊蛰说话,“而且,怨不得他将伍福那些怪癖熟视无睹呢,原来,他也是这种丧心病狂的人。”
惊蛰微微蹙眉,是他错觉吗
下午刚出的事,到了晚上,这消息就这么准确无误地传了出来,甚至有鼻子有眼,连起承转合都有了是不是有些太详细了
惊蛰慢慢吞吞,又抱着水碗咕嘟咕嘟地灌水,馒头吃快了,差点没噎死。
“这消息,会不会,太清楚了些”他歪着头,“世恩,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世恩拍着胸脯说道“你放心,肯定是真的。这消息,是从寇掌司那里传出来的。”
寇会,是另一位掌司。
“可以啊,世恩,没想到你和寇掌司,也有点关系。”云奎捅了捅世恩的胳膊,“老实交代。”
世恩挠了挠自己的脸,“其实吧,我和寇掌司,是同乡。”
这也是他今儿才知道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世恩原本都吓破了胆,就在他在屋里跟无头苍蝇般乱转时,突闻寇会派人来叫他。
世恩是知道寇会,也清楚他平时的为人不错,这才敢过去。
只是没想到,寇会见了他,态度比以往要温和了许多,先是问过他的情况,又道“我知道,你和那群小子,都做了什么。”
那时,世恩的脸都白了,以为自己要死了。
寇会看到他这么害怕,笑着摆了摆手“你以为你们做事,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这蛛丝马迹,是我,和你们姜金明掌司给抹去的。”
世恩见寇会这么温和,这心才稍稍安定了些,忽而想到了什么,机灵地说道“难道,几位掌司,也早就不太喜欢伍掌司”
寇会冷哼了声“谁会喜欢那个蠢货。”他那眉头皱起,眉间都能夹着一座小山,不满地摇了摇头。
“伍福不足为惧,是他的兄长麻烦。”寇会老神在在地说道,“不过,现在你们也不必担心,这伍德,要倒了。”
见世恩露出好奇的表情,寇会也没吝啬解答“伍德偶尔会出宫做事,他趁着这个机会,在宫外大肆敛财,养女人,和伍福一个嗜好,还接触过其他官员”话到此处,寇会露出一个森冷的表情。
“又怎么能容得下他”
不过,放长线钓大鱼罢了。
世恩本就爱八卦,听了这一肚子的八卦,怎能不兴奋。可兴奋之余,他也觉得有古怪,最主要的是
世恩和寇会,平时没什么接触。
倒是知道寇会和姜金明的关系很不错,可也不至于爱屋及乌,对他这么温和。
要真是因为姜金明,那寇会现在叫来关心的,应该是云奎才对啊
寇会乐呵呵地笑了笑“傻小子,没听出来我的口音吗”
入了宫,不管以前是哪里人,都必须讲一口流利的官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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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带着口音,多少会惹人鄙夷。
世恩刚入宫时为了学会地道的官话,可是费了一番功夫。
刚才和寇会说话时,因着那地道的乡音有点太过熟悉,世恩竟然没发现
寇会,和他是同乡
说到这里时,世恩已经高兴地昂起脑袋“寇掌司可说了,他朝姜掌司要过几次我,只是姜掌司不肯放人,哎呀呀,我果然是到哪里都会发光。”
那时,寇会也问他,可要在年底考核结束后,过去他那里。
世恩动摇过,但良久还是摇了摇头,笑着拱手“小的多谢掌司好意,只是小的相信,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在直殿监内也能往上爬。要是到时小的需要掌司的帮忙,那就留待那时,再厚颜来求。”他说话时笑嘻嘻的,很是让人喜欢。
寇会不由得笑了笑,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出了这门,将心安安稳稳放回肚子,别再忧虑了。”
世恩高兴地点了点头,又朝着寇会拜了拜,这才转身出了门。
只是他没看到,原本安稳坐在屋舍内的寇会,在他离开后立刻站起身来,朝着左侧走去,停在一处屏风前,毕恭毕敬地说道“奴婢已经按照掌印的吩咐,一五一十地说了。”
掌印太监方家举从屏风后踱步出来,满意地颔首“做得好。”
寇会轻声“只是,对这小儿说这些,却是”
“不必管。”方家举淡淡看了眼寇会,“别好奇。”
那话里浓浓的警告,让寇会立刻低下了头。
“是。”
惊蛰将世恩说过的话想了又想。
毫无破绽。
寇会如果不是和世恩这份同乡的情谊,何必来照顾世恩,又多嘴和他说这些
这些到底隐秘。
这样一来,世恩说的那些话,可信度就高了些。而且,他也没有在外面乱传,只是将这些告诉了惊蛰这几人。
有趣的是,别看世恩是个嘴巴很松,什么都能八卦的人,可实际上,他要藏起秘密,却是比谁都嘴严。
惊蛰当初不想去钟粹宫的事,慧平身上发生的事,他藏得严严实实,谁都没有说。就连谷生后来知道了慧平的遭遇,还是这天晚上,慧平主动提起的。
在确定伍福已经死了后,慧平无疑是放下了心里一块大石头,神情也放松了许多。
谷生却是低声骂人,他也没生气其他人的隐瞒。
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对慧平总归不是好事。
时人虽有南风馆的去处,可到底不是上得了台面的事。就算是在这宫里头,要是撞上了宫女和太监对食,都还不至于招人唾弃,可要是两个男人
尤其是做下面的那个,总会被人看轻。
“死得好啊
。”谷生皱眉,“不过,经过这事,杂务司都空了一半,怕是缺人得很。”
出了这么大的事,掌印太监也十分丢脸,处理起来就非常快速。
在韦海东带走了那些人的尸体后,掌印太监方家举很快让人处理了痕迹,将各处的言论都压了下去。
相信明日,就会有一个能公开的说法出现了。
一群人说到深夜,散去后,慧平还精神着,丝毫不在乎明日要早起。
他睡不着,那惊蛰就更睡不着了,他可是刚醒不久。
慧平低声“我看你刚才的脸色,不太好看,可是下午的时候其实你撞见了什么”
不然好巧不巧,怎么惊蛰就在这个时候晕了
惊蛰叹了口气“伍德死的时候,我就在场。”
慧平倒抽了口凉气,抓着惊蛰的胳膊。
“难道你是因为这个才吓晕了过去”
惊蛰有些纠结,他其实觉得自己不是吓晕的,而是被容九给捏晕了。
他没证据,但觉得就是
不过他没说下去,慧平也就这么以为了。
“真是满天神佛保佑,你没事就好。”慧平双手合十,朝着四周拜了拜,“我可听说了,伍德那些人都死了等下,他娘的,伍德去找你了”
慧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惊蛰这话是何意,脸上就露出怒气。
“刚才他们在时,你怎么什么都不说”
慧平心里又是后怕又是庆幸,得亏惊蛰眼下看着无病无灾,什么伤口都没有。
惊蛰垂下眼,轻声说“伍德应当是去看望伍福,而后,从他那里猜出来,伍福的断腿和我有关,所以带了人。只是”他顿了顿,声音更加轻了下去,“当时伍德的模样,不像是要逃的样子。”
其他人不知,可难道惊蛰也不知吗
杀了伍德的人,是容九。
不管伍德身上有多少的罪孽,可最开始容九动手,纯粹是为了惊蛰。
一想到这,惊蛰就有些头疼。
许多事情都有逻辑,可偏偏在盘顺之前,有着唯一的矛盾。
全在于容九。
慧平听了惊蛰的话,不以为意地说道“这有什么说明伍德最开始来直殿监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会被抓,不然不会孤身一人来。说不定,早早就有人在盯梢,故意埋伏其中,就为了看伍德松懈的时候上钩”
惊蛰“是吗他不过就是个二等太监,至于这么谨慎”
慧平悄声说“下午你睡着,没听到云奎说,那伍德,是会武的。”
惊蛰“哦哦。”
他点了点头,被慧平怜爱地摸了摸脑袋,又塞进被子里。
“甭多想了,多休息,待明日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惊蛰苦笑着闭上眼,片刻后,在心里呼唤了系统。
“下午的事,你看到了吗”
系统出声。
宿主,系统只能探测到和任务有关的目标,无法得知其他。不过,伍福的确是韦海东去逮捕的。
自打惊蛰醒来后,一直紧追不舍的危险预兆撕扯着惊蛰敏感的神经,叫他连安静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他闭上眼,韦海东啊
那莫名的惊慌,总算稍稍消退了去。
他将手交握靠在心口,好似想温暖那颗莫名乱跳的心。
睡着之前,惊蛰原本还有些担心,自己会梦到那些凶残的画面,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会一觉睡到自然醒。
说是自然醒,可这醒来的时间,也正好是以往起身的时辰。
不过惊蛰先是睡了一下午,又紧接着睡了一宿,那叫一个酣畅淋漓,连梦都没做。
他沉默地洗脸漱口,又沉默地去换衣服。
原来他是这么胆儿大一人吗
惊蛰跟着云奎几个出门干活时,看到有人特地绕靠一片地方走,想必那就是昨天出事几个人之一死的地方。
几个人都非常有默契,也跟着绕道走。
一个主动提起的人都没有。
直到下午,对这事才有了盖章定论。
姜金明将直殿司内众多内侍给召集了过来,让他们在庭院里都站好,这才背着手在他们跟前踱步。
“想必,昨儿杂务司的事,你们都有所耳闻。”
队列里,有好几个都白了脸。
岂止是有所耳闻。
他们有几个,是正正撞上了尸体。
姜金明淡定地说道“伍福在杂务司作威作福多年,全因为他有一个乾明宫出身的兄长。昨日,韦统领带队缉拿犯事的伍德,在追逐的过程中,死伤了几个人,不过,最终将伍德伍福两兄弟就地格杀,绝了后患。”
伴随着姜金明的讲述,底下众多内侍也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
姜金明没有阻拦,而是继续说着。
“而今,杂务司只余下三四人,撑不起一司运转,眼下要从各司抽调人过去,直殿司也要出两人。”他点了两个人出来,“且先忙着,掌印说了,在补充新人之前,你们拿双倍的月俸。”
原本被叫出来的两个人还有些不情不愿,可是一听到能拿双份的钱,当即就高兴了些。
毕竟,杂务司死了这么多人,一般的人总归是会害怕。现在只做一份工拿两份钱,那还能稍微忍一忍。
将这事说完后,姜金明的心中也轻快了些,就让众人散了去。
伍福死了,直殿监内只有人高兴,可没人会悼念。
有了几个掌司出面安抚,又撑起杂务司的运转,再过几日,这热热闹闹的事情总算沉寂了些,不再经常被人提起。
杂买务的郑洪和胡立,也是在这时上门来。
胡立是来找慧平的。
俩同乡兄弟一见到面,就热热闹闹地出去说话,而郑洪照旧大包小包,在这深秋初冬愣是背得满头大汗。
惊蛰帮着郑洪将东西卸下来,“这是什么”
郑洪白了惊蛰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这还用问
本作者白孤生提醒您最全的可是他长得美啊尽在,域名
他毫不客气地奔着桌边去,给自己灌水喝。
惊蛰将东西拆开一看,当即就沉默了。
好多东西。
大到里衣棉衣,小到靴子袜子,甚至连各种梳妆的器具都有,那叫一个琳琅满目。边上的盒子一打开,全都是各种能存放的吃食,那可谓吃食住行都涉及到,就无一落下的。
怨不得这一次郑洪来,还是背了这么多东西。
郑洪啧啧称奇,站在惊蛰的床边看着摆满了整张床的东西,惊奇地说道“没想到摆出来这么多”
他看了眼惊蛰。
“喂,你和我说说,这真是你兄弟我怎么看着,像是养小情儿呢”他咋舌,“这可真是霸道。”
惊蛰收拾着东西,头也不抬地说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而后顿了顿,还是抬头。
“这哪里霸道”
郑洪想起惊蛰是个十来年都没自己爱好的,一看就没怎么开窍,当即撸起袖子,做出一副要好生教导的模样来。
“惊蛰,我同你说,你要是对你那兄弟没那意思,可千万别和他太亲密往来了。”
惊蛰好不容易将床收拾出个能坐的角落,“你怎么东扯西扯,嘴里一句正常的话都没有”
郑洪哎了一声“你是不懂。”
他的手指点了点这床上的衣服,逐一数了过去,“里衣,袜子,腰带瞧瞧,哪个人会送这么些东西,既不庄重,也不好听。”他上次来的时候,其实就想说了,只是这次更显得过分,这才忍不住开口,“上次也罢,这回,连你吃什么,用什么,都给你安排好了,你不觉得,瘆得慌吗”
惊蛰很努力将这个评价和容九搭配在一起,可怎么看都想象不出来。
当然,瘆得慌这点,他是同意的。
不过不是因为这事,是上次他杀人时无比狠厉的手段。
说到底,知道,和亲眼看到,那还是两码事。
郑洪见惊蛰死活不开窍,无奈地摊手“成,就你这么迟钝,活该你被人盯着还没反应,人里里外外都要照顾你,连你吃穿用度都要掌控,你要是连这点都没懂,可真笨得很。”
惊蛰瘪嘴,被容九说就罢了,被郑洪这么说可真是讨人厌。
他踹了脚郑洪的屁股,“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和我说说胡立,那小子没问题吧”
慧平都为了这个兄弟差点出事,要是胡立是个不知感恩的,那他肯定不能坐视不管。
郑洪懒洋洋地说道“没事,那小子傻归傻,人还是不错的。至少比这宫里有些人,有良心得多。”
惊蛰这才放心。
郑洪这人爱财归爱财,可他看人准。
不然,怎么能赚这么多钱
郑洪每次看着惊蛰烂好心的时候,就总忍不住刺
他“你先前不是一个朋友都不想交吗为何到了这直殿司,却又不同了。”
惊蛰埋头收拾东西,平静地说道“我从前也有朋友。明雨是我的朋友,你难道不是”
郑洪哽住。
“你刚才说,我那个有点霸道的朋友他也是朋友,不如说,的确是在遇到他之后,我才有点改变。”
说到这里,惊蛰抬起头,眼底带笑。
“我觉得,及时行乐,不那么压抑,反倒更是好事。”
这些,都是容九带给他的改变。
郑洪抱着胳膊看了许久惊蛰,摇着头往外走,嘴里嘟哝着“傻人有傻福”云云,那背影却颇为惆怅。
好像刚被人薅走崽子的落魄老爹。
又有几分咬牙切齿。
寿康宫内,茶香袅袅。
太后正吃着茶,半心半意地听着女官汇报“直殿司乾明宫的人被查已经断了联系”
对于再次失利,太后已然淡定,并不放在心上。
“确定收尾都干净”
“是,没发觉。”
太后这才点了点头。
直殿监的事,多少有些倒霉。那伍德死了就死了,只是死了一个伍德,竟是让宁宏儒又筛了一遍乾明宫,将他们好不容易埋进去的暗钉给拔了。
黄仪结坐在下首,听着这主仆说着话,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直到太后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意有所指地说道
“贵妃啊,你觉得陛下,近来是不是有些奇怪”
黄仪结欠了欠身,轻声说道“太后娘娘,妾身以为,陛下或许是有了什么在意的东西。”
“哦,怎么,是如何看出来的”太后感兴趣地问道。
景元帝这么多年,除了慈圣太后的事外,并未被她发现什么弱点,若是能抓住一二,那可比现在的拉扯有意思得多了。
黄仪结“妾身曾试图给陛下下缠魂,可并无反应,唯独心有所属之人,才能对此毫无反应。”
那是她千辛万苦之间,才寻得的机会。
在太后中止命令之前。
因着这失败,又因着太后停了命令,黄仪结索性没将这事上报。
听得这话,太后的眉眼都舒展开来,“妙啊。”她抚掌而笑,心中思索起这整个后宫的妃嫔。
到底是哪一个妃子,惹得这冷漠残忍的怪物,也动了心
“哈湫”
惊蛰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昨儿下了第一场雪,起来时,温度骤降,冷得他一边哆嗦,一边套上了棉衣。
他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发现会不住打喷嚏后,干完活回去就灌了几杯热水,又吃了颗药丸。
直殿司比北房好一点的就是,底下干活的小内侍还是能分到一点炭火。
晚上睡着前,可以在屋内点一点。
惊蛰回去北房见明雨的时候,
将这点大肆宣扬了一遍,终于惹得发懒的明雨动了心。
无他,明雨很怕冷。
好不容易惊蛰回去一趟,明雨薅着他,将近来发生的事情大大小小都讲了一遍,当听说是容九动手时,他左顾右盼,发现没其他人后,狠狠地拧住了惊蛰的耳朵。
惊蛰委屈“做什么打我”
明雨咬牙切齿,拧的就是你这个兔崽子。
“我说什么来着你就是被他那张脸迷惑了”
惊蛰嘀咕“可你刚拿着的暖炉,也是他送给我的耶。”
明雨怕冷得很,拿到这暖炉后,欣喜得跟什么似的。这所需的炭不多,每次他只需趁着陈明德遣人烧水时,偷着一些用就成了。
明雨丝毫没有拿人手短的态度,相反还更用力地揪着惊蛰的耳朵,发誓要给他揪下来。
“你现在是胳膊肘往外拐了是吧”
惊蛰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带着红肿滚烫的耳朵从北房滚了。
他心有余悸,甭看明雨小小只,这发作起来,感觉能生撕了他。
哪里能怪他嘛
人总是要一点又一点,慢慢互相认识的。那什么偶尔看走眼,那也好正常的哦
沙沙,又沙沙。
惊蛰踩着雪,靴子陷入一半,走着走着,就要抖一抖雪。
北房这里的雪,向来是不怎么扫的,尽管这也在直殿司负责的地方,可北房好似不约而同都被忽略掉,总没人来。
来时只有他,回去也只有他。
来来回回,两道断断续续的脚印蜿蜒地蔓延着,直到走到交叉口时,惊蛰蓦地停下。
容九撑着伞,站在那里。
飘飘摇摇的白雪里,那把纸伞隔开了素白的雪。
容九漠然地站在伞下,冷酷的脸和这冰天雪地也差不多,凝固得宛如雕塑的脸庞上,浓黑的眼眸注视着从北房而来的惊蛰。
那种凝视,有些可怖。
如鬼蜮般冷漠。
有些时候,惊蛰会觉得,容九像是无心无欲的石像。
在他面无表情的时候。
在他残酷杀人之时。
惊蛰总有朦胧的记忆,模糊的画面里,他好似曾描绘过那张美丽得锋芒毕露的脸庞,那高耸的眉峰,长而森密的睫毛入手的冰凉,好像在触碰一个死人。
他是有些怕的。
惊蛰慢慢吞吞地走到容九的身前,抬头看他。
他比容九矮,每次要看他,总得抬起头,要是想抱住人的脖子,那更得踮着脚。
“怕我”
凉飕飕的,比这冬日的风雪还冻,那冷彻血肉的怒意好似盘踞在黑暗里的巨兽,叫人不寒而栗。
“怕的。”
惊蛰软软地说。
他无法不怕,亲眼看到男人的残酷与嗜血,让他意外知道容九冷漠外表下,更为阴暗可怕的一面。
在容九有动作之前,他又踮起脚,努力地环住容九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好冷。
容九在这里站了多久
伞上,落满了雪。
是等了很久呢。
惊蛰很努力地压下害怕,像是被人伤害,吓到后,还会傻乎乎贴回去,想要温暖对方的呆瓜。
“也是想的。”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可力气却很大。
抱得很紧。
以容九的力量,想要挣脱,也得废一点时间。
容九丢开伞,在雪中抱住惊蛰。
真可怜呀。
惊蛰怎么能做出,主动送入兽口,这么危险的事情
越是这样,越不能激起怪物的怜惜,只会招惹更多残酷的对待。容九掩住眼底的黑沉,将嗜血狂躁的欲望压在冷白皮囊里。
真是又傻,又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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