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告诉他们。”
惊蛰来回踱步,这对他来说很是特殊,毕竟他很少会有这种不安的焦虑。
“你在担心”赫连容扬眉,在把惊蛰带回来后,他身上的寒意就消失了许多,“就在他们为了你,奋不顾身赶来乾明宫的时候”
“我不担心他们会”惊蛰犹豫着,“嫌弃我,但我害怕他们会疏远我。”
慧平他们在得知传闻后的第一时间,是选择来乾明宫附近探听消息,虽然这样的行为非常莽撞冲动,然而也说明他们根本没有在意那些不好听的说法。
但是,不会嫌弃是一回事,疏远又是另一回事。
惊蛰有点焦躁地掠过自己的头发,抿着嘴角看向赫连容“一般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做”
赫连容挑眉“何意”
惊蛰“别当做听不懂我的话,你不是也有朋友吗你与那个叫茅子世的到底是怎么相处的”
赫连容捂着嘴沉默了会,漂亮的黑眸带着莫名的情绪,慢吞吞地说道“他,很心大,不怕死。”
惊蛰狐疑地看着赫连容“你说,不怕死”
赫连容冲着惊蛰露出一个森冷的笑“若他怕死,怎么可能撑到现在”
惊蛰也跟着沉默了会,幽幽说道“你不会又骗我吧茅子世真的是你的朋友”
男人在承认和隐瞒里犹豫了瞬息,尽管只有短暂的停顿,可对敏感的惊蛰来说已经足够了,他瘪着嘴“我就知道”
赫连容只好说“我没有朋友。”
惊蛰瞪着男人。
他知道自己应该生气,或者说,只有生气,那也是不能够的。然而,当赫连容用那种冷漠的声音,说着那些几乎人人都有,却唯独他没有的东西,惊蛰却莫名感觉一种从心底蔓延出来的
寂寞。
他不知道赫连容会不会有这样的感情,但这让惊蛰有点难受。
惊蛰“大多数人,都会有朋友。”
“想来我不会是大多数人。”赫连容淡淡说道,“大多数人,也不会做皇帝。”
惊蛰“那为什么,选了茅子世”来糊弄他。
赫连容敛眉,缓声说道“他是外祖父的关门弟子,是特地进京来帮忙的。与沉子坤相熟,虽然有点混账,不过审时度势,倒是比宁宏儒厉害些。”
惊蛰轻轻说道“正常人来说,这已经能算是朋友。”
就算不是非常好的朋友,不过普通朋友,也总归够格。
赫连容冷漠地摇头“他怕我。”
这世上能不害怕赫连容的人,少之又少。翻脸无情,喜怒不定,就是一头不受控的怪物。不得不注视着他坐在皇位上的代价,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还会发疯。
惊蛰“可我也怕你。”
他这么说着,却主动靠近赫连容,抬手掐了掐男人的脸,动作轻轻的,像是怕极了在
这张完美漂亮的脸庞留下痕迹。
在过去这么多天,惊蛰终于开始慢慢恢复之前,对容九的一些小动作。
有些大不敬。
不过惊蛰总觉得,极其偶尔,他没控制住自己这么做的时候,赫连容看着面无表情,其实是有点类似于高兴的情绪。
赫连容向来喜欢惊蛰亲近他。
“你怕我什么”赫连容就也低下头,任由着惊蛰蹂躏自己的脸庞,“惊蛰,因为我是皇帝”
“因为你是皇帝。”惊蛰承认。
在过去那么久,他们总算第一次提及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有太后,蛊虫这接连的事情,这样的进程怕是要再晚一些,不过或早或晚,他们早晚是要谈及这个话题。
惊蛰到底难以真的舍弃这段关系。
“你还在怀疑,我对你只是玩弄”赫连容冷冰冰地说道,好吧,虽然还是冰冰凉的感觉,现在听起来就略带薄怒。
惊蛰“我曾怀疑过。”
他向来坦诚,既是要剖析,就不会掩藏自己的想法。
“在你带着人出现在北房的时候,在你以皇帝的身份出现时赫连容,在那个时候,你倒是告诉我,我该怎样才能不怀疑你”惊蛰抬头,黑眸里带着潮湿的水汽,“你我身份悬殊,你几乎知道我的一切,我把所有能告诉你的身份秘密,全都说给你听,但你呢”
在那么危急关头,看着好似是天神出现,却只能让惊蛰在一瞬间想起过往所有的谎言。
以惊蛰的谨慎敏锐,倘若他没有喜欢上容九,没有被他故意诱导,早该在意识到危险的那一瞬就抽身远离。
赫连容如同逗弄小兽般,一次次故意引导,在那一瞬间,惊蛰会认为容九从一至终都在欺瞒他,又哪里有错
赫连容沉默了许久,大手盖住惊蛰的脸,却不是为了把他推开,而是想要挡住他那一双眼睛。
“惊蛰,你倒是狡猾。”男人淡淡地说道,知道他的弱点后,倒是会学以致用。
惊蛰在赫连容的手掌下吸了吸鼻子,却是笑了出来“许你故意用脸来招惹我,就不许我多看你几眼”
看。
这个行为,是必须用上眼睛。
惊蛰早就知道,赫连容尤其喜欢他的眼睛,尤其是他带着少许泪意,雾蒙蒙地看着他时,男人坚硬的心仿佛在这个时候都会软化下来。
“我不后悔。”
赫连容冰凉优雅的嗓音轻了下来,“不过,”以男人的标准,这样的停顿,也显得有些急促,不算挣扎的话语在他的舌尖压抑了瞬息,又轻易地滚了出来,“我知道了,你会难过。”
那不是道歉。
对于一个歉意的标准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然而,赫连容感觉到掌心的热意。
潮湿的水汽,顺着睫毛轻颤的动作擦过皮肉,带来痒痒的感觉,却连带着另一种不知如何形容的感觉,让男人感到心头
有点发堵。
“别,别移开手。”
惊蛰的声音微微颤抖,叫住了赫连容的动作,他们保持着那个有点奇怪的姿势站了一会,他不能看到男人的脸,就也不知道他的表情,不知他现在是用哪种眼神在看着他。
这反倒让惊蛰更加清醒,也更加坚定。
赫连容,我怕你,不再是因为觉得,你对我只是玩弄。而是你的身份,你的隐瞒,还有你heihei”惊蛰顿了顿,“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一种寻常普通的生活,就如同我的父母。”
惊蛰对于家的渴望,对于生活的向往,全都来自于他的父母。
他想要那样紧密的关系,父亲和娘亲的眼底,只能看得到彼此,他们平凡,快乐。他们的生活如此平淡,却又如此幸福,光是看着他们,都会让小小年纪的惊蛰感到无比快活。
赫连容与惊蛰的所有想象都截然不同。
他们的身份简直如同云泥之别,惊蛰要担心的不只是皇帝这个身份会带来的危险,而是景元帝本身,就是危险。
“但你还是留下来。”赫连容的声音有几分古怪,像是夹带着某种异样的试探。
惊蛰用力吞咽了下,仿佛这样,能把喉咙的肿块压下,“是你强行留下来的,混账。”他像要用打趣那样的方式,不过听起来并不怎么成功,不管是赫连容还是惊蛰,都能听到出来那声音里的颤抖。
惊蛰又停了会,喃喃地说道“是啊,说上再多的话,难道不是在辩解”
在为不由自主沉溺下去的自己辩解。
辩解皇权是多么可怕,辩解自己是如何逃离不开,辩解自己全都是被迫的然而选择飞蛾扑火的人,不正是惊蛰自己吗
过了好一会,惊蛰才抓着赫连容的手往下挪,露出有点发红的眼睛,带着一点难过。
“如果有选择,我肯定不要喜欢上你。”
他瘪着嘴,委屈地说。
太麻烦,太苦,也太危险。
这是何其胆大包天的一句话。
然而赫连容听了,却没有半点不高兴,他反倒是微弯眉眼,漂亮昳丽的脸庞上流露出古怪的笑意。那看起来像是克制不住的欲望,又仿佛流淌着某种奇异的怜悯。
“真是庆幸,”赫连容吻住惊蛰带泪的眼角,“你没有选择。”
那是何其血腥薄凉的一句话。
惊蛰气得踹了一脚赫连容,憋气靠在男人的怀里。
这对惊蛰来说,就近乎是说开了。
已然是做了选择,那再纠结也没用,他只能尝试着走下去。虽然比起之前要危险无数倍,可或许也没有那么糟糕。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却还是赫连容某个扭曲的想法。
一想到这,惊蛰抹了下眼角,认真地说道“你不能一直把我关在乾明宫。”
“不是关。”赫连容沉稳地说道,“是保护。”
“眼下诸事皆乱,这的确是保护。”惊蛰
点头,赞同了赫连容的话,“但如果事情结束,你真的会放我出去吗”
赫连容冷漠地看着惊蛰,惊蛰非常认真地瞪回去。
这里很安全,不用劳累,你想看的所有书都有,也不会有外界的眼光,还能与我长久住在一处。5”赫连容也跟着摸了摸惊蛰的眼角,“你不想与我一起”
惊蛰“我自然是想与你一直在一起,但那是在自愿,我们都好好商谈过后的选择,而不是这种”他朝着乾明宫比划了一下,“这种情况,比起你之前说的家,我觉得我更像是被你关起来的,禁脔。”
或者,是一只娇贵,可怜的稚鸟。
反正就不是个人。
赫连容犹豫着,若要说他不想把惊蛰关起来,那简直是笑话。他曾经不知多少次有过这样的念头,也曾有几次真的付之行动,将惊蛰给锁起来,不得不说
那种感觉异常美好。
惊蛰只能脆弱地倚靠在他身边,不仅是日日夜夜,更是连一日所有的活动都必须经过赫连容的陪同,有时候,他更想亲自为惊蛰沐浴,送他去解手逼迫他把所有羞耻,不安,觉得必须隐藏起来的所有地方,都被迫袒露在他的目光之下。
那种感觉,会让赫连容有异样的满足感。
惊蛰的存在,本就足以让赫连容餍足,然而这是另外一种,与那毁灭欲望几乎伴生的恶意,不像是前者那样癫狂,却也足够恶劣。
若是有朝一日,惊蛰能在赫连容的注视下,真真被操控到那一步,就连舌头都在他的把玩下,那种叫人颤栗的美妙,足以摧毁他的理智。
所以,赫连容的确无法回应惊蛰的指控。
他正是想这么做。
只不过,这样一来,他得到的就不再会是惊蛰,而是一个叫惊蛰的玩具。
赫连容想要惊蛰,不想要玩具。
玩具可以肆无忌惮地摧毁对待,但惊蛰要小心翼翼地呵护,尽管赫连容不太懂怎么做,但他至少明白一件事,要收敛。
收敛,克制,如同过去的每时每刻。
正是因为赫连容的隐忍,才会叫惊蛰终于栽在陷阱里,再也无法挣扎。
猎人伪装成诱饵的时候,猎物真的难以逃离。
眼下,这残忍的猎人垂下眼,露出几分迟疑,那像是一种极尽克制后,仍无法压抑的暴躁,“不困住你,你会跑。”这种似人的伪装,尽管并没有那么完美,却已是十分娴熟。
在惊蛰能回答之前,赫连容又道。
“起码,在这你我谈话之前,仍有可能。”
惊蛰微顿,望着男人脸上的神情有点犹豫,他总感觉现在赫连容怪怪的,然那种微动的神情,却又是真的,这让他抿着唇,好像也不那么理直气壮。
“我还能跑到哪里去”惊蛰嘟哝,“我的身份还在宫里名册上,总不可能真的离开皇宫。”
“呵,真的不能”赫连容薄凉地说道,“当初,陈安都能给你送进来
,而今你又怎么不能如法炮制,再出宫去”
惊蛰忍不住辩白“我进宫是必然的事,父亲和陈爷爷想要给岑家留下一点血脉,这才如此行事,我出宫又不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赫连容冰凉的眼神落在惊蛰的身上,语气狠厉地说道“血脉绝无可能”
惊蛰哽住“你”
他刚才那句话的重点,是这个吗
不过很显然,这是赫连容的重点。
赫连容冷冷地说道“他们想要岑家留下血脉,是期许着未来若是能翻案,你出宫去后,还能娶妻生子”
“且不说我会不会这么做,但他们有这样的想法,也还算正常。”惊蛰道,“至于我,我只能说是辜负他们,喜欢上一只不会下蛋的公鸡。”
赫连容原本还要发作,不过听到惊蛰这么说,扬眉看了他一会,“不会下蛋的公鸡”
惊蛰呵了声“难道你会下蛋”
别说会不会的问题,就算他真的会,就看男人每次死命按着他捅的姿势,惊蛰都能猜得出来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捅回去的命。
惊蛰一直都很喜欢赫连容的手指,修长,优美,有力。只是唯独在那个时候,粗长而有力,并不是件好事。
赫连容“就算你真的遭了迫害,我也不在意。”男人淡淡地说道,好似想到别的地方去,“茅子世曾去找过官刀儿匠,若你的东西遗留在他处,也会被带回来。”
惊蛰一愣,然后匪夷所思地看着男人。
“你去,你去找官刀儿匠就为了拿回那东西”
他吃惊到差点呛到自己。
赫连容平静地说道“你的任何一个部分,都不能流落在外。”
惊蛰露出个痛苦的表情。
虽然能够从其中觉察到男人另类的感情,可这也太另类,太变态了
哪有人会要那个
惊蛰幽幽地说道“如果我真的那什么,你把东西带回来后,要做什么”
失了势的太监,总是会对那家伙事非常在乎。虽然惊蛰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可这东西要是落在别人的手里,想想都会非常不自在。
赫连容“收起来”
惊蛰朝着他龇牙,就像是只被惹怒的小兽。
肯定不只是收起来
惊蛰压下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纵然对赫连容的偏执已经有了预期,然而有些事情,总是会出乎意料。
惊蛰现在有点担心,自己做的心理准备不够多。
他想和赫连容在一起,怕是还要面临许多问题。
他惊觉话题已经被扯开太远,而且越来越朝着危险的方向滑落,连忙想拉回来他们之前在谈什么来着,哦对,说出宫的事情
“就算你不把我关起来,我也不能出宫,”惊蛰竭力忽略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我没陈安那本事,他本来就是经手这个,与宫外有联系”
赫连容平静地说道“你也有。”
惊蛰微愣“你说杂买务”
“惊蛰,你有很多朋友。”赫连容以一种平淡的口吻说道,“他们愿意为你犯险。”
倘若任由惊蛰回到直殿监,以惊蛰这如同小动物的直觉,怕就会立刻发现更多矛盾与危险。在那个时候,要离开皇宫的确是一件难事,却也没有那么困难。
皇庭在那几日都封锁着不进不出,然而有一种东西,却还是有可能离开的。
尸体。
在惊蛰还不足够冷静,也还没有太多清晰的证据能够证明赫连容的真心时,惊蛰的确有可能会这么做。
这个可能不到三成。成功的可能,更不足一成。
毕竟惊蛰的身边肯定会跟着人。
可有什么关系
哪怕只有一成,就已经足够赫连容动手。这些猜想,赫连容自然不能告诉惊蛰,尤其是提醒着他,或许曾经还有过这样的出路
他只会一遍遍朝着惊蛰灌输着不能逃离的意念。
赫连容不舍得弄坏他,却不代表不能蛊惑他,就如同他到现在为止,一直这么做的事。
在与赫连容扯掰过几回都无果后,惊蛰最终决定放弃商谈,而是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反正你要是再关着我,我就要跑了。”
赫连容的眼神瞬间变得可怕,惊蛰却不理他,超认真说道“抓回来一次,我就跑一次,你关门,我就爬窗,你要是锁着我,我就让石黎来帮我”
当然,这也有危险的后果。
如果赫连容决定一了百了,把石黎给杀了呢
那惊蛰就只能哭了。
赫连容阴恻恻地盯着惊蛰那双明亮的黑眼睛,就如同漂亮的墨玉,带着坚硬的光泽,让人恨不得挖出来。
“惊蛰,”赫连容硬邦邦地说道,“这不总是管用。”
不,它会管用。
不管是赫连容,还是惊蛰,都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点。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惊蛰不会这么做。
这让他觉得有点怪怪的羞耻,更又叫他觉得,仿佛有点伤害到赫连容。
赫连容绝不是旁人所说,无心的怪物。
只不过有些事情,惊蛰无比清楚他做的是错的,正因为是错的,所以惊蛰不能让他一错再错。
他无法区分得清,那惊蛰就帮他弄明白。若是赫连容要后悔他忒多事,那也只能受着。
惊蛰挑眉,这可都要怪他自己呀。
不管给他们多少个胆子,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慧平他们这几个,坐在这宽敞空阔的大殿内,多少是坐立不安的。
这里是乾明宫。
在整个皇宫大院里,这是最可怕的地方,除了那些一门心思想要往上爬赚大钱,利欲熏心的的人之外,少有人敢靠近这里。
这是慧平心里的想法。
乾明宫在
这宫里,还是个很好的去处。只是对于他们这几个人来说,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来到这个地方。
如果不是因为听说惊蛰有可能在这里,他们不会冒险。前几天冲动赶来这里,却又差点被处罚之后,他们回到直殿监,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姜金明。
姜金明的第一反应就是让他们全都闭嘴,从此再不提这件事情。
“掌司,难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情为什么不和我们说”世恩有点着急,“之前您不是一直都说没有消息吗”
姜金明淡淡看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白痴。
他们这些小太监或许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可是他在这宫里头总归是有点人脉的,怎么可能真的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正因为他知道了一点若有若无,不像真的却又不像假的线索,他才会将这件事一直都瞒着不说。
“倘若那些都是真的呢”姜金明道,“你们打算怎么做”
他锐利的视线扫向他们几个人,仿佛要把他们心里的想法都挖出来。
“就跟你们今天做的那样莽莽撞撞就冲去殿前,如果不是侥幸,你们现在全都该死了”
中年太监最后那句话几乎像是咆哮,把他们几个都骂得垂头搭脑,不敢再抬头说话。
“你们几个究竟是怎么想的头是进水了吗一个两个他娘的没长脑子,就这么去了御前自己死了倒也好了,若是连累了我们,你们就算有三条命都不够赔的”
姜金明暴跳如雷,要不是手里没东西,他肯定要抽他们。他不管这几个人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这么冲动,在这宫里就必然是祸害。
直到把这几个人骂的狗血淋头,再不敢回嘴之后,姜金明才喘了一口气,重新回到座位坐下来,猛灌凉茶水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
“宫里的确有传闻。”姜金明冷冷说道,“那天陛下是在北房里带走了一个人,而那个人,也的确是太监据传,有人曾听到陛下和那个人争吵之中,叫的那个人的名字,是惊蛰。”
随着他这话一出,原本低着头的那几个人,又下意识抬起了头。
连带着云奎一起。
这一次他虽然没有跟着一起过去,但是他们几个人来找姜金明的时候,正好他也在,刚才姜金明骂人的时候,顺便把他也给骂了。
虽然云奎无辜,但是他这个做师傅的再清楚不过了,如果不是因事态紧急,他们几个人没有多加思考,不然肯定会叫上云奎。
依着云奎这死德性也是一叫就走的,根本不带脑子思考。现在多骂几句,将来说不定还会多动脑。
“真的是,惊蛰吗”云奎轻声,“这后宫里头,有那么多的太监宫女,也不单单只有他一个人叫惊蛰吧”
“这宫里头或许未必只有他一个人叫这个名字,但是在那个时间,出现在北房,是个太监,还叫惊蛰的人,正好不是咱们认识的那个的可能性有多少”
姜金明冷冷说道。
他这话一出,其余几个人就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垂着脑袋。
“惊蛰和陛下”谷生哽住,“这怎么可能”
那是惊蛰呀。
虽然他最后这两个月升官之后事情繁忙,没办法跟从前那样经常与他们聚在一起,但惊蛰就是惊蛰,并不会因为这些变动而有所改变。
这两年来他们朝夕相处,自然无比清楚他的性格。
惊蛰是一个不爱惹麻烦的人,不仅不爱惹麻烦,他更讨厌麻烦,对比起其他人想要赚钱,想要权力的念头有些时候他看起来淡薄得就像没有欲望,更向往平静安逸的生活。
一点钱就足够让他生活,一点小事就足够让他快乐许久,他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人。
他们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这么几年来的相处可为什么偏偏会是惊蛰呢
姜金明不由得把眼光落在最沉默寡言,也是站在角落里的慧平身上。
其他人也就罢了,虽说是朋友,虽然朝夕相处,可毕竟不是每天都待在一起,总会有空余的时候,但是慧平不同。
他曾经做过惊蛰很长一段时间的室友,与他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朝夕相处,两个人一起行动的时候,就算有再多的秘密,也很难瞒得过同室人的目光。
慧平沉默许久,才道“惊蛰的朋友里,除开我们之外只有容九,有些不同。”他慢慢抬起了头,对上了姜金明的眼睛,“容九就是那位吗”
此话一出,其他几个人都被愣住了。
容九
在出了这么多事情后,他们也不是没有想到这个人,只不过他们跟容九毕竟不熟悉,只是透过惊蛰知道他的一些事。
然而他们都清楚容九的别有不同,光是他的气势威压,就已经震骇得人有些承受不住。
如果说硬要在惊蛰的身边找出那么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只有可能是容九。
一想到这个,就算刚刚想辩解的谷生,也忍不住住嘴。
如果说容九就是景元帝,那么惊蛰,肯定是那个惊蛰。
这真是太可怕了些。
他们不过是这宫里最寻常普通的太监之一,如果惊蛰真的是被乾明宫带走,又被景元帝给关起来,那以他们这区区力量,根本不可能撼动皮毛。
景元帝就是盘踞在这皇宫里头最顶端的怪物,他拥有着一切,享用着一切,就算他现在要了他们的命,他们也无力抵抗,更别说想要在他的手中救下惊蛰。
他们恍惚着从姜金明的房间走出来,彼此面面相觑,都流露着苦涩的微笑。
如果是容九,惊蛰会是自愿的吗
慧平忍不住这么想。
他是在这么多人里头唯一一个清楚惊蛰想法的人,毕竟他跟惊蛰在一起住了那么久,惊蛰就算有再多的秘密,也没办法真正能够瞒得住,他们两个还曾经有过那么一场谈话,带着一点隐晦。
那个时候慧平就或多或少知道
,惊蛰有一个喜欢的人,而那个人应当是个男人。
而后来容九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面。
本作者白孤生提醒您最全的可是他长得美啊尽在,域名
尽管他们两个人并没有谈起什么,可是慧平知道,除他们之外,一直跟惊蛰来往的人唯有容九。
那惊蛰喜欢的人是谁,就可想而知。
当然那决定性的证据,或许是因为胡立那一次意外撞见。
只是知道了再多的东西,慧平也一直为惊蛰保留秘密。
这在宫里面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若是暴露出来,惊蛰连命都要没了,那个侍卫或许还有可能逃脱罪责,但惊蛰绝无可能。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初他保留下的秘密,有朝一日居然会用这样的方式重新回到他的眼前,而且几乎是以一种晴天霹雳的方式,生生把他弄傻了。
在那场谈话结束之后,他们几个人都无精打采的,每天做事都有点恍恍惚惚,弄出了不少院子。
好在身边的人以为他们在担心惊蛰的安全,每每还忍不住安慰他们。
这真是苦在心里难开口。
惊蛰景元帝
这两个名字交替在他们心里出现。
当然谨慎一点的如慧平,还有在担心金嫔的事。那天他们莫名其妙就被那位娘娘的奴仆拉了过去,说他们走在路上冲撞到了她。
虽然还没来得及挨打,她们一行人就晕了过去,但正因为她们晕了过去才显得更加奇怪人会莫名其妙晕了吗还是说他们遇到鬼了
晴天大白日会撞鬼
慧平偶尔会这么想。
他叹了口气,抱着一堆文书出了门,打算去找廖江,但是刚走了两步,就看到门外有人站着等他。
慧平一点点抬头,看到了熟悉的脸庞。
石黎。
曾经以容九下属,被他们所知道的侍卫如今来看这个人也未必会是简单的侍卫,他是景元帝的人。
慧平的脸皮抽搐了下。
看来青天白日,真的会撞鬼。
被石黎“邀请”的,不只是慧平,还有谷生,世恩,更包括来来往往,与惊蛰交好过的所有人,都被一起带到了乾明宫。
除了明雨。
有那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如郑洪胡立,也有一知半解的,比如前几天差点闯到御前的,可不管是谁,被带到这里,他们的脸色都是如出一辙的恐惧。
哪怕石黎让他们坐下,那都是惶恐不安,屁股只敢沾边坐着,随时随地都会跳起来。
“还请诸位在这里稍作等待,再过一会儿,主子就会过来。”
石黎淡淡说道。
郑洪古怪地看他一眼“你的主子是谁”
“小郎君。”
石黎不敢直呼其名,就只是这么称呼。
这听起来似乎有点奇怪,但是有几个人是曾经听过他称呼惊蛰为小郎君的,一时间,他们的脸色都青红交加。
“你
,惊蛰在这里吗”
慧平鼓起勇气,索性问道。
有些事情已经摆到了眼前,就算遮住自己的眼睛,挡住自己的耳朵,事实就是事实,不会因着掩耳盗铃而有所改变。
“是。”
石黎平静说道。
下一瞬,他朝着门口歪了歪头,似乎听到了什么,然后回过身朝着他们点了点脑袋“主子来了。”
门外,有人犹犹豫豫地探出了一颗脑袋。
就好像一条小狗偷偷摸摸趴在门外露出了小狗头,犹豫着不知道能不能进来。
那窸窸窣窣的动作,带着熟悉的感觉。
哪怕刚才他们已经被石黎的话给震撼住,然而看到那个人,看到张脸的时候,殿内的几个人都不自觉站了起来。
“惊蛰”
“惊蛰”
“你没事,太好了。”
乱七八糟的声音响起来,几乎重叠到了一处。
惊蛰眼睛微热,不知不觉走了出来,迈进殿内,“我没事,就是有点”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三顺从最里面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他。
三顺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用力之下,几乎把惊蛰的骨头都勒断了。
“你没事你真的没事太好了”这老实憨厚的大个子,一边说一边哭,声音都有点哽咽起来,“惊蛰你以后不能再这么做了,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根本就不会去北房”
三顺的脑子有点笨,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当时去北房的行为,到底是自己想要做的,还是被别人蛊惑去做的。
他不想怀疑朱二喜,却一直心里闷着担心惊蛰的安全。
他不在乎那些人对惊蛰变化的担忧,也不在乎惊蛰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惊蛰,只要惊蛰是安全的,对他来说这就够了。
惊蛰轻轻拍了拍三顺的胳膊“我没事,真没事。”
石黎强行拉开三顺,免得这个大个子一时激动,真的把惊蛰的骨头给捏碎了。
“你力气太大。”
他一直守在惊蛰的身边,自然清楚惊蛰身边的这些人。
像是三顺这样的人,如果跟在一个好人的身边,他就会是个好人,跟在一个坏人的身边,他就会是个坏人。
他非常混沌,再加上这身力大无穷,这样呆呆笨笨也未必是坏事。
但是因为太激动而弄坏惊蛰,那可就不行。
景元帝会杀了他的。
惊蛰脆弱得很,不管是在石黎还是三顺的眼里,都是如此。一听到石黎的告诫,立刻又离惊蛰远了点,揉着眼睛说道“都是我的错。”
他很固执。
固执就意味着惊蛰的劝说,他是听不进去的。
惊蛰先叹了口气,那这件事还是留后再议,他看向殿内其他人,带着一点小心的语气“那我们先坐下说话”
听到他这句话,其他几个人如梦初醒,仿佛重新意识
到自己身处怎样的环境,不可避露出一点紧张。
不过他们没有发现,自从惊蛰出现之后,他们的紧张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惶恐。
石黎悄然退了出去,还关上了门。
他把这隐秘的空间,留给了惊蛰。
惊蛰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们,有些事情太过隐秘,若是泄露出去,对知道这件事的人也是危险。但他还是尽可能的把一些事情告诉了他们,包括他究竟是怎么走到今日,也包括他隐藏到现在的秘密。
毕竟
如果这些人都愿意为了他而遭遇那样的威胁,那怎能继续继续藏下去
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这场漫长的讲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了下来,而殿内静悄悄的,每个人的脸色不尽相同,仿佛正在消化着惊蛰刚刚说的话。
“惊蛰,那你是自愿的吗”
出乎意料的是,第一个说话的人,是郑洪,他模样瘦小,说起这话却是很认真。
“那位是不是你一开始都不知道”
郑洪说得很小心,他没有完全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得清楚明白,但是惊蛰已经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郑洪生怕他被哄骗了。
又或者,就如同惊蛰之前所畏惧的那样,玩具。
最开始,就是郑洪给他们传递消息。
郑洪似乎是觉得这件事,自己也有责任。
惊蛰沉默了一会,叹息说道“我不能说,我现在的想法就是完全的理智,也可能只是冲昏了头脑,不过至少是的,我也很在意他。”
他还没办法那么直白的当着其他人的面吐露爱意,只是若非在意,又何至于袒露如此。
他想让朋友知道。
同时,惊蛰更清楚的是,这件事会给赫连容带来更多的安全感。
男人的偏执流露在方方面面,似乎总是想把他完全把控,惊蛰能接受一部分,却对某些完全抗拒。但最起码,已经到了今时今日,就算隐瞒也不过自欺欺人,那索性不如让朋友们知道。
惊蛰其实不那么喜欢瞒着朋友。
如果他们还愿意把惊蛰当朋友的话。
他们离开乾明宫的时候,惊蛰看得出来,有些人待他的态度,还是与之前有些不同。这让惊蛰有点难过,也有点垂头丧气。
不过他知道,有些事情没法强求。
毕竟换做是他,也未必能够坦然接受。
走开了几步,身影几乎消失在远处的人里头,突然有人一个转身又急急跑了回来,又急刹车在惊蛰的面前停下。
世恩抿着嘴说道“那你以后,还会回去吗”
惊蛰微愣“我想,不过可能回不去。”
不光是赫连容的问题,当这件事暴露出去后,惊蛰已经清楚,他想要的平静生活再不可能。就算他回到直殿监,也不能改变什么,只会给其他人带来麻烦。
“那
你一直都会是惊蛰”
“我曾经的名字,是岑文经。”惊蛰轻声说,“但惊蛰,是我的小名。从以前到现在,我一直都是惊蛰。”
世恩的嘴唇颤抖了下,过了一会,低头用力抱紧惊蛰,又猛地松开,大步朝着外头走去。
“日后见。”
惊蛰愣住,看着世恩回到其他人中去,又一起朝着他挥手的身影,拼命眨了眨,才没叫眼泪掉下来。
“日后见。”
幸好幸好,惊蛰捂着眼转身。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他往前走了几步,而这对他来说,无疑是卸下了心头的大石头。
就在这时,门外跟着传来了一连串脚步声。
这听着很急促,也有点熟悉。
惊蛰微讶,匆匆擦过眼角,回头一眼,那急急而来,身后跟着好几个宫人的人,不是宗元信,又是哪个
宗元信看起来,更像是闯进来的。
那几个宫人围在他的身后,有点无奈。不过他在殿前多少有点面子,这才没闹起来。
宗元信的脸上挂着难得的微笑,一把朝着惊蛰扑过来,还没等碰到,就被石黎面无表情隔开。
宗元信也无所谓,挂在石黎的胳膊上冲着惊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惊蛰,我终于找到问题所在了”
他兴奋成那样,也是少见。
惊蛰示意石黎不用那么紧张,走了过去,也有些惊喜地说道“是说他身上的毒吗”
宗元信抓着惊蛰的胳膊,“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天才,竟和陛下说,这毒未必是毒,也可能是蛊,它真的可能是蛊”
惊蛰眼神微动,低头说道“是蛊的话,要怎么解决”
惊蛰在还残留着能力的那两天,也曾用各种办法暗示那道声音,奈何蛊虫就真的是蛊虫,根本没办法完全理解惊蛰的话,就整母亲长,母亲短,惊蛰被嗡嗡到脸做梦都是虫子,吓醒了两回。
这一直叫他母亲,那赫连容是什么爹父亲惊蛰真是气笑了。
他可不想要虫宝宝。
宗元信抓住惊蛰的胳膊,压低声音说道“的确有办法,不过,你常在陛下的身边,知道是谁和他提出来的意见吗”
惊蛰心头微跳,轻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宗元信“我怀疑,那个人可能是蛊虫的新主人,或者王,什么都好。如果有这个人在,才能事半功倍。”
惊蛰面色微白,手指也有点发冷,他的声音越发轻“那要是,没找到这个人,该怎么办”
宗元信皱眉“那就只能开腹,我试过几次,但只成功活下来一个人。我不能保证,陛下也能”
开膛破肚
惊蛰的声音,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来“就算那样,你确定不是将他送上绝路”
宗元信没觉察出他的异样,絮絮叨叨地说道“没有准备,那肯定是不行的,但万一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黄
仪结压住蛊虫的躁动,然后”
惊蛰的神情苍白,怨不得之前赫连容那么说。宗元信想要治病,未必是为了救人,只是为了自己快活。至于能不能活,这不是他最先考虑到的事。
当然,也不是说宗元信就想要景元帝去死,只是这东西不是毒,他就没有那么多的自信。
要提高成功的可能,就得找到蛊虫的新主人,而蛊虫那所谓的新主人
“惊蛰,你快和我说说,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陛下什么都不肯说,不过他之前去了太医院后,都让我把蛊虫看好,这显然不是他的作风,你肯定知道点什么“
“宗元信,离他远一点。”
一道冰冷压抑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赫连容带着人从拐角处走来,男人身上穿着冕服,端正肃穆,带着淡淡的血气。黑眸冷漠地扫过宗元信的手,冷得好像要剁了他。
宗元信立刻松开后退,讪笑着说道“臣这是一时着急,陛下莫恼。”
赫连容“丢出去。”
他冷漠得很,根本不听宗元信的辩解。
惊蛰扯了扯嘴角“他的确是有正事。”只不过看起来,更像是奔着他来的。
赫连容摸着惊蛰的眼角,声音冷得要掉渣,“他惹你生气”
那浓郁的杀气,让惊蛰反手抓住赫连容的手腕,摇着头说道
“没有,他只是说你的病,可能要找到蛊虫的新主人,才能够治。”
惊蛰没抬头,便也没看到赫连容的脸色何其冰冷,他阴郁地说道“石黎,去把宗元信的左手敲断。告诉他,再有下一次,寡人就把他削成人彘”那暴戾的恶意,几乎是在惊蛰察觉到的瞬间,身后的石黎就消失不在。
惊蛰吃惊,猛地抓住赫连容的手。
“他是,他是在为了你”
“他在试探你。”赫连容抱起惊蛰,大步朝着殿内走去,冷冰冰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不知”
惊蛰恹恹,正是因为知道。
“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惊蛰被放在床边坐下,深吸一口气,“你你别”
赫连容在他面前单膝跪下,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看到惊蛰低着的头,与他脸上的神情。
“要问什么”赫连容的手掌按着惊蛰的脚踝,冰凉的脸庞压了下来,头搁在他的大腿处,“是要问,惊蛰对这些蛊虫奇异的吸引力,还是要问,惊蛰是不是成了这些蛊虫的新主人”
他能感觉到惊蛰的身体紧绷,只是碍于束缚的动作,别说逃离,就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赫连容侧过头,啄吻着惊蛰的腰腹,那冰凉的吐息,如同透过层层衣裳,化为蛇鞭缠绕在惊蛰的皮肉上“那有什么干系”惊蛰是什么人,是什么东西,是什么存在,那都没有关系。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慢慢地注视着那些感觉,如同藤蔓近乎柔弱无骨地缠绕上脚跟。
爬上石头,覆没了几乎整座石像,平白无故地扎根在这贫瘠的地盘上疯狂滋长。
总有一天,藤蔓会摧毁石像,又或者石像会在坠落的时候撕扯着藤蔓,一起坠落无边的炼狱那都是极其曼妙的事。
赫连容极其随意地,又落下一个吻。
含糊着说“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
那不能说纵容,或者相信等等,诸如此类的美好情感。
他挖掘惊蛰的秘密,刺探着他的隐私,占据着他的所有,然后忽视全部的怪异。
那些怪诞,又非一日。
那又如何
惊蛰越是怪异,越是不同,他反倒越是兴奋,世人都怕荒诞怪异,那只会叫惊蛰无处容身,不得不留在他的身边。
那是完全无谓的散漫,是潜伏在温柔假象下的偏执。不论惊蛰要什么,做什么,赫连容都会奉给他。再用他沾满血腥的手,湿漉漉地在惊蛰身上画下印痕。
是一个疯子,喜欢的方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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