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春风习习,带着凉意。
街坊邻里,都是多年的老邻居,在这时候,总会敞开门说着话。
耳边,是东边陈二郎孩子的哭声,是徐家老太爷的大笑,是几个少年在碎嘴八卦,是刘家姑娘们凑在一起扯布亦是非常鲜活的日子。
在这,很安全。
街坊邻里都是互相认识,多年情分下来,叫他们无比相信彼此,哪家要是多出个生面孔,都容易招惹人怀疑,可若是一直都没有变化,那他们也会是最好的证人。
他们会和追查的人说没有异样。
赵天琪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这么做,也避开了一次次追查,无人能够追踪到他藏匿的地方。
他是住在这里的老人了。
他和街坊邻里打招呼,笑着踏进自家院里。
就在赵天琪进门的瞬间,他能感觉到有几个人快速从阴影里面出来,他转身关上自家门,再回头,已经是沉下了脸。
“出什么事情”
赵天琪阴沉下来的脸色,与他在外忠厚老实的模样,可谓是截然不同。
“钱永清一家都死了。”
赵天琪“不是死于中毒”
如果是正常发展,这些人肯定不会立刻来报。
“钱永清妻儿应当是,钱永清不是。”其中一人说道,“我们再去查探的时候,他们家里门窗紧闭,一个人都没有。”
然而,他们可以肯定的是,钱永清妻儿已经吃下了有毒的饭菜。
“钱永清一个人,不可能避开我们的耳目将人带走。”赵天琪自言自语,“糟糕,有人顺着他,找上我们了吗”
“就算钱永清供出来,当初我等在钱永清面前,伪装的乃是瑞王的人要是继续查下去,也只会查到瑞王身上。”
赵天琪“可别忘了,刘浩明可是失踪了的。”一提起刘浩明,其他几人的脸色也就微微变了。
其他事情也就罢了,为什么刘浩明会失踪
他当初杀了家里这么多人,被判处问斩乃是板上钉钉的事,为何在即将行刑的时候,人又没了
这完全破坏了他们原有的计划。
想要蛊惑一个刘浩明可不容易,那个赔进去的女蛾,可是耗费多年时间才培养出来的。
“罢了,不必多想。”赵天琪心中仍有狐疑,当机立断,“撤。”
“撤”有人低声叫道,“这可是我们多年的心思,要是撤了,京城可就少了一个据点。”
“据点没了可以重新再建,要是人没了,谁能对外传递消息”赵天琪厉声说道,“别忘了,定国公府的失败”
这话一出,其他几人都没了异议。
更别说,还藏身在此处的其他人。
赵天琪是个果断的人,一说要撤,就对这个多年据点毫无留念。
就在他们忙碌着,预备分批撤离这里的时候,一把声音骤然从屋顶响起,
带着几分趣味“你们,这就打算走了”
一个瘦高的身影居高临下打量着他们,笑嘻嘻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赞成“这不还得问过我的意见”
“谁”
赵天琪持刀冲了出来,就看到那人轻飘飘地跳下来,随着他的动作,也有无数条影子跟着出来。
“来来来,我好久,没动过手啦。”
茅子世笑着,也抽出了刀。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兵戈交错声,才渐渐停了下来。四周早已鸦雀无声,就仿佛之前的喧闹,鲜活,全都是错觉。
茅子世的身上都是血,他也混不在意,正蹲在院子里,用刀背翻检着某个人的尸体。
那湿漉漉的伤口被戳开,又翻回去,令他露出嫌恶的表情。
“茅大人,除却三人被杀,两人服毒,其余一十三人都被拿下。”
茅子世站起来,高高兴兴地说道“打完收工,记得回头受伤的人,都去领一份补偿。”
“是。”
有人给茅子世递上来手帕,他随意挥了挥手,“无事。”
身上这么多血,又不是一张两张手帕就能够解决得了的。
“您好歹擦擦脸。”那糙汉子无奈,“待会出去,可不得吓坏百姓。”
他们可不能如景元帝那么肆无忌惮,大开杀戒的时候,直接清了场。不过,这对周遭的人本也是一种庇护。外头没人,要是景元帝真的杀上头,才不会顺便把周边人也给宰了。
“这倒是。”茅子世耸肩,接过来擦了擦脸,“搜出点什么了吗”
“有几箱东西,正在清点,不过看起来”糙汉子犹豫了片刻,“不是瑞王的人。”
“瑞王”茅子世哈哈笑起来,“不会是瑞王,如果是他的话可不会选在这。”
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声急促。
夜色里,隐约能见一队人马,轻易从林间穿过。
这并非最合适的道路,却是速度最快的通道。
他们最终在天亮前,到了谷地。
谷地距离封地,约莫还有几日的路程,虽说胜利就在眼前,只他们一个两个看起来,却比之前还要劳累。
哪怕他们还能支撑着赶路,却必须留给马匹休息的时间,那些马可都跑不动了。
为首做主的人吩咐“且都休息一下,阿星,你带着两个人去集市上看看,能否买到替换的马。”
这也是他们冒险靠近谷地的原因,这里的集市比外头的热闹。
要是有缘,或许能够买上几匹马。
“是。”
阿星带着人出去,余下的人等,就算再是身强力壮,也都瘫软在各处,看起来力气都已经被榨干。
只是,要是阿星真的带回来马,他们肯定还要再继续动身。
为了能够在使臣入封地前,赶回去。
“王爷,封地里,不是有您
的替身吗”副将轻声,他的嘴巴都起了皮,说话的时候扯动了几下,“我们这么日夜兼程,比起使君的队伍,虽是慢了些,但只要撑上一时半会”
瑞王沉着脸,摇头说道“以景元帝的手段,如果封地内只有一个替身,那派来的使臣或许能认出来。”
“倘若认出来又如何”另一人说道,“他们没有证据,也不敢对王爷无礼。”
“端看这些时候的追杀,就足以见得景元帝的残酷。”陈宣名幽幽地说道,“他派来的使臣,哪怕只有一瞬觉得替身是假的,那这差了的一时半会,已经足够他们下手。”
不论是用什么手段,只要“瑞王”死了,那真的瑞王,也只能跟着一起死了。
瑞王摩挲着腰间的佩剑,脸色并没有陈宣名那么难看,相反,还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坚毅。
陈宣名瞥见瑞王的神情,先是一顿,继而露出微笑。
“王爷,您已经下定决心了”
这话一出,屋内人的视线,都猛地看向瑞王。或多或少,他们都知道陈宣名在暗示什么。
瑞王笑了起来“陈宣名,果真你最懂本王。”
嘎吱
正此时,有人推开了门。
阿星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抬头看着屋内的众人。
“买到马了。”
哗啦
下起了雨。
轰隆隆,雨声接连不断。
滂沱的雨势下,溅落起无数的水花。泥泞的土壤,零落成泥的花瓣,马蹄声声踩下的水坑,与急促的敲门声
砰砰,砰砰
仿若一场梦。
惊蛰朦胧里,半睡半醒间,听着那拍门声,宛若有种回到当年那一夜,他就站在门口。
岑玄因冒雨回来,身上几乎被雨水打湿,却根本顾不上这些,只与柳氏说话。
“可有回信”
“没有,说是人不在同州。”
“没事,世杰不在,也还会有其他人,你莫要”
“你自己呢”
“我怎么会有”
争吵。
父母并不是总是时时和睦,有时,也会爆发孩子无法理解的争吵。哪怕是岑玄因和柳氏这样的恩爱夫妻,也难免会有争执。
他们谈话不带脏字,却是字字句句,都透着伤透人心的话。那种紧绷的气氛异常激烈,仿佛连空气都弥漫着尖锐的冲击。
一次次,再一次次。
惊蛰醒来时,他们两人的声音,就仿若还在他的耳边。
“黄庆天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没事,永清会替代世杰”
“偷家的老鼠,都已经被清理干净。”
惊蛰慢吞吞爬起来。
外头还下着雨,昨天温暖的日头,就好像是转瞬即逝,再没恩赐下半点阳光。
滴答
在那连绵不断的雨水里,惊蛰侧头看去,就见赫连容正在看书。他长腿交叠在一起,坐得那叫一个随性,修长漂亮的手指挑开一页书,看得有些入神。
手边放着一盏茶,散发着袅袅烟气。
那好像是一幅画。
惊蛰起身的动作,惊扰到男人,他抬头看来,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才冷冷说道“日后再吃酒,必须得我在场。”
惊蛰感到骨头都有点酸软,慢慢滑下床,“那要是,想和朋友,一起吃”
赫连容强硬“得我在场。”
惊蛰撇嘴“那不成。”
他低头给自己找鞋,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他们怕你。”
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鞋,惊蛰才又坐下来。
“顶多,下次我只喝几口。”
“一口。”
“五口。”
“一口。”
“三口。”
“一口。”
惊蛰气冲冲站起来,瞪着赫连容“小气鬼,一口就一口。”
拉扯战胜利的赫连容阖上书,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惊蛰,他的目光,自打惊蛰醒来后,就再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
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视,惊蛰早已经习惯。
他自顾自去换衣裳,留意到男人的视线也跟着过来“你不打算去,早朝”
“不是日日都有朝会。”赫连容淡淡说道,“纵是有,你今日不是打算去祭拜岑玄因”
惊蛰的动作顿了顿,“你想与我一起去”
赫连容的声音变得有些阴沉可怕“你不打算带我去”
“也不是,我原本想,你可能不会在意,”惊蛰低头和腰带做斗争,“毕竟你也不太喜欢。”
家人亲人朋友什么的都跟他绝缘,他自己也并不什么喜欢。
赫连容“你在意。”
这语气听起来有点冷淡,却叫惊蛰微微笑了起来。
他从屏风后探出头来,看着男人。
“你想去也好,不过,外头下着雨,你还是得换些衣裳。”
赫连容这些华贵的衣裳,要是泡了水,可真是糟蹋。
尽管男人并不在意,不过还是顺从着惊蛰的想法去换了衣裳,然后一起出去。
惊蛰是在马车上吃的早点。
容府上的厨娘,手艺可真是好。那糕点甚是合乎惊蛰的口味,他最近时常把这当做早饭。
“府外的匾额,可要改”
赫连容抱着惊蛰,他完美镶嵌在男人的怀抱里,那不断辐射出来的温度,暖烘着他冰凉的身躯。
“你说,容府”
惊蛰啃着一块糕点,犹豫了会,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必要。”惊蛰的声音过于平静,“我不能一直停留在过去。”
他总得向前看。
他温热的手跟着抓住赫连容,轻声细
语地说道“你也是。”
赫连容淡声没有。
本作者白孤生提醒您最全的可是他长得美啊尽在,域名
惊蛰“你有。”
他三两下把最后一口给吃完,掏出手帕擦拭自己的手,温吞地补上理由。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奉先殿。”他道,“我最近才想起来,那天,是慈圣太后的忌日吧。”
要是真的不在乎,赫连容怎么会在忌日这天,呆在小殿里
赫连容冰凉的手指,触到惊蛰的后脖颈,把他冻得哆嗦了下,那冷淡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莫要忘了,当初,我差点在殿内做过什么。”
惊蛰的身体微僵,想起赫连容在buff的蛊惑下,那的确是真的要“做”了什么不对,除了没做到最后,那不是什么都做了吗
惊蛰耳根微红,只觉得赫连容厚颜无耻。
都知道这种禁忌,还要拿出来说。
“就算,曾经在牌位前但也不代表,反正,你多少还是被过去的事情困住。”惊蛰抓下男人的手,侧过头去咬了一口,轻轻的,“我不是觉得不可以怀念,只是她的确有些不配”
惊蛰说得吞吞吐吐,有点担心赫连容会生气。
其实他纵是生气,现在惊蛰也不怎么怕。
他只是担忧赫连容会伤心。这人看着冷漠,到底是有一颗心的。
赫连容反过来,掐了掐惊蛰的指尖,淡淡说道“怀念,伤心呵”
他低下头,抱紧怀里的人。
冰凉的脸庞,在惊蛰的耳边蹭来蹭去,弄得人一阵哆嗦。
“惊蛰,我每年忌日去看母后的牌位,并不是因为怀念。”冰凉的声音,带着恶劣的趣味,“我只是给她,带点礼物。”
惊蛰挑眉,刚想问这礼物是什么,就发现马车微微一动,马夫低声说道“主子,到了。”
惊蛰微顿,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外头还在下着雨,赫连容和惊蛰出来的时候,早有人撑伞在外头等着。马夫早已经麻溜将脚凳送来,供他们下来的时候踩踏。
自从惊蛰对踩着人背流露出某种不太接受的神情后,就再没有人会这么做。
两人下了马车,撑着伞走近。
岑玄因下葬的地方,是有着官府负责的墓园,就在京郊外,来往的人不算多,很是僻静。
平日里,也有官方的人维护修缮,一般能葬在这里的,多是和案件有关,也要么是无亲无故的人。
毕竟要是有亲人在世,多是会把尸骨迁回故土。
惊蛰却不想这么做。
他们在襄樊的确是有点家产,不过十来年没回去,已经不知道变作什么情况。
父母自从襄樊离开后,除了父亲几年会回去一趟后,柳氏根本从不回头,大概是曾经和老家的人闹得很不愉快。
相比较襄樊,他们在京城住的这么多年,更像是第二个家。
惊蛰不觉得一定要将他们迁回去,更何况
他
的脚步停下,怔怔地看着那块牌位。
娘亲和良儿的尸首,可一直都没见下落。
赫连容无声无息地将手里提着的东西,递给了惊蛰。
惊蛰勉强笑了笑“这雨这么大,看来,今天这纸钱,是捎不过去了。”莫说是纸钱,就连香烛也都无法点燃。
在来之前,惊蛰就或多或少知道这点,可他还是想过来。
哪怕只是看看。
惊蛰单独打了把伞,深一脚浅一脚踩过去,蹲在那一排墓碑前,不知在说什么。
赫连容没跟过去。
他再是不在意世俗,也是知道这个时候,惊蛰想要的是和父亲单独说话。
死去的人不会再回,这种祭拜,不过是为了宽慰在世人的心。
尽管没有用,却是一种发泄。
赫连容每年在慈圣太后的忌日,也会如此。
他会非常愉悦地,为慈圣太后的牌位送去礼物”,年年如此。倘若真的有所谓在天之灵,怕不是能把慈圣太后气得再活过来。
在他们合棺前,赫连容亲手挖出了他俩的心。
两颗心烧在一起,混做一撮灰。
每年呢,上香用的香炉里,就埋着这搓灰。
想必母后,也会非常喜欢。毕竟在他们死后,皇帝终于一心一意,只能和她在一起了。
只不过,与他而言是可以这样,对惊蛰来说,父母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啪嗒,啪嗒的雨声里
赫连容踩着水,走了过去。
如果让惊蛰知道,他的家人,或许还在
“爹,娘,良儿,我有了喜欢的人”
惊蛰的声音低低的,就像是在与家人说着什么秘密。
“他人是有点不过,还是挺好”断断续续的,几乎难以听清楚的碎语,“希望你们,也会喜欢他”
赫连容驻足,冰冷的视线落在墓碑上,而后,又慢慢看向其他两座坟。没有柳氏和岑良的尸体,所以,这也只是衣冠冢。
惊蛰没有从前那么痛苦,哪怕他在说话时,带着一点哽咽,却也比从前高兴多了。
大仇得报,本该如此。
“爹呀,你的眼光,有时候也挺差的,”惊蛰喃喃说道,“这朋友,也不全是好的”
钱永清。
惊蛰闭了闭眼,这个人,他是认得的。
年幼时,会来他家里的,也不过那么些人。
他怎么会不记得呢
那个胡子拉碴,看起来总是有点内敛的叔叔,却是非常喜欢小孩,每次来他们家,都会给惊蛰与岑良带奇奇怪怪的小东西。
他记得,娘亲说过,钱叔叔很喜欢小孩,可他家没有孩子,所以,每次在外面看到别人家的小孩,总是会想要抱一抱。
“钱永清欠了赌债。”
赫连容淡淡说道,“很多钱,就算把所有朋友都借了
个遍,都没办法偿还的钱。
惊蛰你是昨夜1414,才知道的吗”
男人走到惊蛰的身边蹲下来。
“他与茅子世在追查的另一条线有关,不过,也是到昨日跳出来的时候,顺手杀的。”
惊蛰想笑,却没笑出来。
有多顺手
再顺,能顺到一个皇帝吗
赫连容分明是特意去杀了他。
这也好。
惊蛰不想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苦衷,也不想知道赫连容是如何折磨他们,他只要知道,他们已经死了就好。
这样,会痛快些。
惊蛰喃喃“你帮了我许多,而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能帮上你。”
赫连容越过去,亲了亲惊蛰的脸。
惊蛰的反应很大,差点就要跌坐下来。勉强稳定住自己的身体后,惊蛰看着墓碑结结巴巴,“你在我爹的墓碑前做什么呢”
惊蛰已经慢慢习惯和赫连容的亲昵,可这要是在他爹的坟墓前,那就另当别论。
他没有赫连容那么淡定。
赫连容平静地说道“活着。”
惊蛰停下动作,缓缓看向他。
赫连容正也专注地看着惊蛰,有些时候这只惊蛰总会过于自谦,以至于看不清楚自己的重要。
他总觉得自己做的许多事情,并没有那么重要。
“你活着,就很好。”
有些人光是呼吸,就能带给人某种难以形容的力量。
惊蛰并不觉得,可他的确是。
惊蛰在容府住了几天,就回到了皇庭。倒不是他不喜欢在外面闲散的日子,然而赫连容执意要陪着他,每天几乎都要来往两地,甚是危险。
惊蛰起初还没想到那么多,后来一天,赫连容回来的身上带着血气。
极其偶尔外,赫连容其实每次来见惊蛰,都会消除身上的血气,然这一回,刚好撞到惊蛰在庭院里,看得那叫一个清楚。
“你遇袭了”
惊蛰皱眉,急急走了过去。
小狗跟在后面叫了两声,夹着尾巴垂头丧气,似乎总是不理解为什么惊蛰总是要狗入虎口。
赫连容“遇到几个没长眼的。”
惊蛰微顿,低声道“身为皇帝,你原本就不该经常出宫。”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皇帝常年待在宫里,是有原因的。
赫连容“不必在意。”
他略带冰凉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安抚。
“并非冲着我来。”
偶遇宵小,也是常有的事。
京城的治安再好,这样的事也难避免。只不过那几个流氓地痞没长眼,拦到不该拦着的人。
赫连容心情还算不错,只要了他们一人一只右手。
这连打打牙祭都算不上。
不过惊蛰却不这么看,左不过他在哪里都行,
虽然喜欢待在容府,不过他还得读书13,呆在宫里更合适。
毕竟张闻六也需上朝,每次下了朝会,来乾明宫教导他也方便。
出于某种惊蛰自己也捉摸不透的心理,他并不是那么想让外人踏足容府。
那更像是一个封闭的小天地。
是惊蛰偶尔想缩回去时,异常安全的乌龟壳。
回到乾明宫后,日子照旧,惊蛰每隔两三天就会去读书,张闻六布置的作业也越来越多,已经到了惊蛰需要挑灯夜读的时候。
偶尔赫连容回来,惊蛰还扑在书堆里不动弹。
最后被男人拎着衣领拖走了。
惊蛰精疲力尽地趴在桌上,恹恹地,连饭都不想吃。
毕竟这些天,赫连容还给惊蛰找了武师傅。再加上张闻六布置的功课,他根本没有空余的时间,原本还想着回宫后要去看明雨他们,结果到今日都没抽出时间。
这一晃而过,都是二月了
惊蛰呜呜了声,额头在冰凉的桌面上滚来滚去,“容九九九九九九”他软绵绵拖长着声音。
大手拍了拍小狗头。
“坐起来吃饭。”
惊蛰恹恹坐直,捏着筷子扒拉了两口,忽而想起什么,咬着筷子转头看着赫连容“快到三月,太医院那边怎么说”
“过两日。”赫连容轻描淡写地说道,“喝汤。”
惊蛰下意识看了眼手边的汤碗,而后猛地看向赫连容。
“过两日”
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宗元信不是说,这次一定要人协助,为什么都没听到”惊蛰吃惊地说道,“莫不是,他又想出什么奇怪的馊主意”
赫连容“明日就知道了。”
惊蛰微眯起眼,狐疑地看着赫连容“你莫不是瞒着我什么”
赫连容扬眉“至少在这件事上,没有。”
最近宗元信和俞静妙两人神神秘秘,已经连着大半个月都在太医院足不出户,谁都不清楚他俩在捣鼓什么。
就连这时间,也是今日送来的。
这件事
也就是,还有其他事
这人,可真叫人牙痒痒。
要说没改进,这都学会开口了,可要说改正了,这还不如别说。
惊蛰叹了口气“反正别是那种瞒着把谁给杀了就行。”
谁没有秘密
惊蛰要的并非是事事袒露,只是起码,赫连容莫要在要紧事上骗他。
惦记着赫连容身上的毒,惊蛰一宿都睡不安稳,第二日早早就起来,比赫连容还要上心。
宗元信进殿门的时候,都还没想过会有这么热情的招待。直到坐下来,他都有点犹疑,低声和俞静妙说话。
“小郎君看起来怎么奇奇怪怪的”
俞静妙面不改色“陛下在看着你。”
宗元信立刻坐直了身,面带微笑地看
着景元帝。他这人可不是记吃不记打,这胳膊才好全乎,可不要再断了。
惊蛰“宗大人,你说这两日就能解毒,是真是假”
宗元信“俞静妙加入后,正是事半功倍,所以比预估的时间,要快了不少。”
原本他是计划在三四月。
惊蛰“那要怎么做”
宗元信护着自己的胳膊,有些警惕地说道“纵是办法千奇百怪,陛下可再不许断我的胳膊。”
就算他自认为医术高超,但一个地方多断几次,那还是难以好全的。
景元帝冷冷说道“寡人何尝为这种事动过手”
宗元信一想也是。
景元帝之前都那么任由他折腾,根本就没在意过他的药方。只要他不是下毒,都由着他。
在这点上,景元帝是个不错的病人。
好歹不会和医生争执这些没所谓的东西。
惊蛰幽幽地说道“宗大人,他不会,但我,不一定。”
要还是开膛破肚,那惊蛰就要咬人了。
宗元信嬉皮笑脸,乐呵呵说道“那要是小郎君动手,我绝无二话。”
旋即,他咳嗽了声,将他和俞静妙两人商量出来的办法,一一说给两位听。
话到最后,俞静妙补充。
“听起来是有点血腥,不过,还是很有可能成功。”
宗元信点点头“不错,这开刀的事,我也熟。要是一切顺利,只要给足诱饵,总能将蛊虫引诱出来。”
惊蛰“那要是诱不出来呢”
宗元信看向俞静妙,“这就是为何要她在场,以她体内的本命蛊,也是个不错的诱饵。”
惊蛰皱了皱眉,轻声道“我原以为,你们当初说的是我要在场”
宗元信挑眉,这位一旦袒露,就连装也不装了吗
“原本是这样计划,若是由小郎君来,自然是比俞静妙要更好些,但是,我等商议后,还是觉得”
他的话还没说完,景元帝就冷冷打断了。
“那就都由惊蛰来。”
宗元信以为自己听错了,都
“陛下,您说的,是俞静妙的部分”
“不,包括你的部分。”
宗元信吃惊,他霍然起身,“陛下,这可并非儿戏,小郎君不是医者,更不清楚如何做,切不可如此。”
惊蛰“你想让我,代替宗大人”他的声音虽没有宗元信那么激动,却也并不赞成,“你知道我从来没有。”
别说割开谁的肚子,他这辈子真正捅开过的,也就赫连容哦,还得再加上北房那个倒霉虫。
每次给惊蛰的感觉都非常差劲。
景元帝平静地说道“寡人要惊蛰来。”
这不是请求,这是告知。
惊蛰“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刚才听完宗元信的办法,虽没
有开膛破肚那么糟糕,可也的确是要在腰腹处开个口。
不管是宗元信,亦或者是动惯刀子的暗卫,都是非常合适的人选,可唯独不可能是惊蛰。
他对自己的能耐清楚得很。
景元帝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那神情瞧来,甚至还有几分愉悦“惊蛰,那非常容易。”
只要举起刀,捅进去。
非常轻巧的一个动作。
夜深人静时,乾明宫还灯火通明。
景元帝在正殿,既不是处理政务,也不是想杀人,他只是坐在靠椅上,有些沉默,有些疑窦。
“惊蛰为何生气”
无果,景元帝抬头,看向边上守着的宁宏儒,那声音,那神情,瞧着可真是无辜。
无辜漂亮的一张脸,正是不想被蛊惑,惊蛰这才坚持今晚要分开睡。
惊蛰很有自知之明。
只要看着赫连容那张脸,再多的底线都很容易被侵蚀。
他当真是无药可救。
宁宏儒斟酌着说道“小郎君是因为担心陛下的身体”
“担心寡人的身体,那早些将蛊毒取出来,岂非正好”
宁宏儒苦笑“陛下,小郎君自然是希望您能早些脱离蛊毒的折磨,但他并非医者,也从未做过这种事,您执意要让他来,这本就是节外生枝。”
哪怕景元帝是要换掉宗元信,让石黎,或者茅子世来,都没这么离谱。
让惊蛰来给皇帝开刀,只要一个不慎,真弄出个好歹来,可要怎么办
景元帝冷冷说道“寡人为何要让宗元信在身上开刀”
宁宏儒“大概是,小郎君对自己没有信心”其实他更想说的是,让大夫来做大夫该做的事情,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惊蛰并不怎么喜欢血腥事。
乾明宫自打惊蛰入住以来,景元帝再没有在宫内大开杀戒。最起码,在殿内没有,在惊蛰知道的范围内没有。
景元帝的本性残酷如此,无法加以改变,可他多少还是知道,什么是惊蛰能接受,什么是不能接受。
再加以掩饰。
他谨慎,从容地掩饰着那些怪异的血色,将其遮掩在人皮下,就仿佛是个很好,很正常的人了。
只是宁宏儒的解释,景元帝好似不能理解“他担心这些作甚,就算他将寡人开膛破肚,那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正常人还是会觉得,这很要紧的
宁宏儒正在搜肠刮肚,想着要如何解释清楚这区别时,殿外,石丽君求见。
景元帝的心情看着不错,还是让人进来了。
宁宏儒松了口气。
景元帝虽是不解,不过并没有为此发怒,甚至于惊蛰赶他出来这件事,在他看来十分有趣。
宁宏儒发誓他还曾听到一耳朵关于地铺和铺盖卷的争执。
石丽君缓步进来,朝着景元帝行礼“陛下
,后宫诸事已经准备妥当,只是有份名单较为特殊,需要提前给陛下过目。”
她送上一份名册。
景元帝只看了几眼,就随意地说道都杀了。”
石丽君欠身,正要收回,却看到景元帝手指动了动,重新翻过其中一页,看着若有所思。
“不,且等等。”
景元帝的声音透着古怪的趣味,“石丽君,你一个个查,有多少个执迷不悟,并不后悔的。”
石丽君面不改色“喏。”
宁宏儒这一听,就知道处理的是后宫嫔妃。
景元帝在酝酿的,是足以动摇朝纲的大事,石丽君定不会走漏风声。只在动手前,对后宫情况自是要重新确定。
石丽君而今交上来的,正是后宫里曾有过偷情之举的妃嫔。
景元帝并不在意这些绿帽,更无所谓这宫里到底多淫乱,不过既是要清理,那麻烦些的人,直砍了就是。
他原本的确是要这么做。
不过话一出口,景元帝莫名想到惊蛰那双明亮的眼睛。
一眨,一眨,仿佛会说话。
杀与不杀,都在两可。
景元帝挑眉,看向宁宏儒“茅子世呢”这一二月,茅子世忙得不亦乐乎,进宫的次数少了许多。
宁宏儒“陛下是要召茅大人入宫”
景元帝扬眉,似笑非笑地说道“让他来。”他正正有事要问他。
在这时候
宁宏儒在心里为茅子世道了句可怜,就毫不犹豫地派人去。
难得的是,出宫的人,正正与茅子世在宫门口撞上。
茅子世进乾明宫的时候,是带着怨气的。
“陛下,这要不是凑巧,臣今夜有急事入宫,那您是打算将臣从床上铲起来”
景元帝好整以暇地说道“你挑这时候入宫,不也为此”
茅子世怨气更重“不是您说的吗要是查到了岑家的消息,立刻回禀”
一提到这个,茅子世正了正神情,躬身说道“陛下,臣依着您的想法追查下去,果不其然,顺着江湖消息走,反倒有些线索。”
他一想到自己查出来的消息,一时间,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岑玄因,的确还活着。”
岑家人,竟是一个两个,在这场劫难里,都算得上性命无忧。
“那在何处”
“在,在瑞王军中。”茅子世低眉顺眼,说得有几分小心,“这也正是发现他还活着的原因。”
一时间,整个乾明宫都寂静了几分。
哒。哒。哒。
景元帝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听到皇帝冷冰冰的话语。
“照旧。”
“陛下,臣不明白”茅子世道,“您是打算继续追杀瑞王”
“杀瑞王,又不是让你杀岑玄因。”景元帝眼眸黑亮到
如同最上等的墨玉,却袒露着诡谲的残忍,那声音宛如夺命的恶鬼,“这其中的分寸,还要寡人教你”
茅子世这刀剑无眼heih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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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为刀剑无眼,岑玄因为何出现在瑞王军中,你猜不透”景元帝冷漠地看了眼茅子世,“他既想报仇,何必留情。”
那话,倒是锐利得很。
岑玄因要是不想报仇,就不可能出现在瑞王军中。倘若因为岑玄因在军中,就对瑞王手下留情,那才是愚蠢至极。
茅子世嘀咕着“陛下,不是谁都能和你这样理智。”
景元帝看起来,正在琢磨着怎么拧断茅子世的脖子,宁宏儒急急说道“陛下,不管岑玄因为何在瑞王军中,他还活着,那可要把这消息”
他刚想说,是否要告诉惊蛰,一想起景元帝的偏执占有欲,心中猛地一颤,下意识改了出口的话。
“是不是,要将消息传给同州”
惊蛰出宫一趟,遇到陈少康,顺带将自己的真名告诉了他。这也连带着,或多或少,会有人留意到过去的岑家案。
这消息传递不会那么快,而今只在京城权贵中有些流传,同州那边不可能知道。然而秘密既然泄露出来,那早晚有一天,就会面临意想不到的处境。
要是身处同州的柳氏母女有所耳闻,那该如何
景元帝虽是改了性,不再一心一意要杀了他们,这也不代表皇帝愿意叫惊蛰一家团聚,他那过于恶毒的占有欲,可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茅子世奇怪地说道“宁总管,你这可就坏心眼了,人在同州还不够,还要往外挪”
要是柳氏母女知道岑玄因还活着,肯定会立刻动身前往。别说他们俩,就算那张世杰的镖师队伍,怕也会跟着离开。
所有的知情人,都会远离京城。
宁宏儒哽住,这远不是他的本意。不过被茅子世这么一说,反倒成了他邪恶心肠。
“不必。”景元帝不再是那么面无表情,眉间微蹙,那张漂亮昳丽的脸上,流露着某种暴躁与隐忍,“两军交战,让她们去,也只是送死。”
岑玄因若是为此死,尚可解释,柳氏母女要是去了出事,那才是真真无可解释。
景元帝厌恶地皱眉,眼睛透着某种恶意,他巴不得这几个人全都死了,最好死得无声无息,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踪迹。
他更知道,最好隐藏秘密的方式,就是不再让惊蛰出宫,更不让他以岑文经的名字在外行走。
宫中内外,知道的只会是惊蛰。
而不是岑文经。
不叫这两个名字联系在一起,才是最为妥当。
然而,景元帝喜欢惊蛰介绍自己的模样,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明亮如水,自然随意说着话,连眉梢也含着笑。
过去的姓名,对他不再是难以启齿的痛苦。
正如他所言,惊蛰正慢慢放下过去,转而朝着景元帝走来。
这个
过程里,他一点点注视着惊蛰的靠近,那种无声无息转变的依赖,让景元帝甚至有些兴奋。
茅子世抱怨“陛下,您不能这样,一边纵容着他,一边又想要封锁所有的消息。”景元帝这岂非贪心,两端都要
景元帝冷漠地说道“做了皇帝都不能贪心,那寡人要做什么去做玉皇大帝吗”
茅子世瞪着景元帝,他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景元帝居然会这是讲了句玩笑话他是在开玩笑吧
“陛下,您”
茅子世的话刚出口,猛地停下。
“谁”
他的声音扬起,带着几分冷意。
殿门外,惊蛰有点尴尬地露出个脑袋,然后默默龟缩回去。石黎背着手,就守在他几步开外,像是亦步亦趋的暗影。
不管殿内之前在交谈什么,那一瞬,所有的话题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几乎只剩下空白。
景元帝起身,漫步而下。
在惊蛰出现时,他的眼中根本再无其他人。
景元帝越过其余人等,走到殿前,低头看着惊蛰。
“过来做什么”
听听那语气,茅子世磨牙,呵。
惊蛰“本来是想来看你睡了没,不过”
他后悔了。
这看起来,应当是有事
大半夜还这么多人,惊蛰的脚后跟蠢蠢欲动,很想后退。
赫连容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胳膊,漫不经心地丢下句话。
“都散了罢。”
就光明正大地带着惊蛰离开了。
茅子世瞪大了眼,看着殿外消失无踪的人,又看着石丽君和宁宏儒“这还不过分”
话还没说清楚呢陛下
宁宏儒笑道“茅大人,您可以明日再来。”
陛下可是被赶出来的
惊蛰主动来找他,陛下这心里大抵是美的,怎可能还记得茅子世
茅子世气,那他今夜岂非白跑了一趟
宁宏儒犹豫了会,还是低声道“要是能活,那活着的,总比死了的好。”
茅子世敏锐地看了眼宁宏儒,却看到他已经头也不回地出去,吩咐宫人整理宫殿。
石丽君也正要离开,对上茅子世的视线,淡笑着说道“我虽不喜宁宏儒的优柔寡断,不过在陛下的事上,他有时看得还算准。”
茅子世若有所思,揉着头出门去。
惊蛰正在道歉。
垂头丧气,每根毛发丝都透着歉意。
“下次我不会这么直接过去,我以为这么晚抱歉,以后”
惊蛰的话还没说完,赫连容就掐住他的脸,力气不重,轻轻捏了下,“下次也直接过来。”那苍白如玉石的脸上,仿佛有着某种古怪的愉悦。
惊蛰唔呜了声,“你好奇怪。”
挣扎了好一会,他才逃开大手的束
缚。
赫连容有时候总会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愉悦。
一般人不会觉得,这是打扰到正事吗
赫连容“任何时候,你来寻我,都不会不高兴。”那声音冰凉得很,从男人的嘴里吐露出来,更似是某种扭曲的喟叹。
那听起来
惊蛰轻声“我也很喜欢。”
任何时候,赫连容来寻他,惊蛰光是看到他那张脸,都会流露出难以压抑的欢愉情绪。
“所以,你的蛊毒,我还是觉得,我不合适。”惊蛰抿着唇,低着头说道,“宗大人也说过,要是没把握好,这是要命的事。”
“我只会杀了他们。”赫连容冷淡而刻薄地说着,“没有人能伤了我,再全身而退。”
只要他还活着,那种疯狂的攻击欲不会平息,只会以残忍的手段报复回去。纵然理智清楚哈,理智也觉得,这是对等报复。
正常人,应当不会这么想。
毕竟这是救人,对吧
这种极度自我自利的想法,毫无正确的标准。
那种阴森冰凉的话,吐露出来的时候,惊蛰都忍不住跟着打了个寒颤,他本能地觉得不对,这种想法太过扭曲。
“惊蛰,你不应当可怜可怜我”他的声音,好似是黑色的锁链,一层又一层缠绕在惊蛰的身上,紧密的,毫无余地的,“救救我。”
赫连容看向他,苍白昳丽的脸庞如同得天独厚的造物。当那双如墨冰冷的眼眸似有焰火燃烧时,正如冰冷的石像鲜活起来。
一瞬间,惊蛰仿佛被无数触须缠绕,所有的目光,都倾注在他身上。
宛如卑微的恳求,却蕴含着无尽的残忍。
到底可怜,谁
赫连容,还是惊蛰
惊蛰的呼吸颤抖着,男人听到了心跳的加快,仿佛为此,也间接影响到了他的温度,以至于连紧握的手指,都微微发凉。
“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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