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遥凌这一觉睡得实在扎实,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她醒来之后也没着急,换了个方向趴着揉着眼睛。
若青道“小姐,昨天你怎么困成了那样”
昨晚若青都被吓了一跳。
后来沐浴的时候,沈遥凌也一直没醒。
直到出浴时,才模模糊糊配合了她一下。
要不是沈遥凌提前交代过,她都要以为出了什么事。
沈遥凌含糊道“就是累了。昨天后来没发生什么别的吧”
这种失去意识的感觉还是不好受,以后还是要谨慎些。
若青摇摇头“没有。我按照小姐的吩咐,把小姐刷了一遍,就伺候小姐歇息啦。”
沈遥凌一边洗漱,一边面色难言“刷”
若青眨眨眼。
“你不觉得,”沈遥凌问自家婢女,“你用这种词来形容你家小姐,不太合适”
若青想了想。
不合适
又认真地解释了一次“小姐,我是用软毛刷给你刷的。”
沈遥凌“”
算了。
她摆摆手,弯腰洗了把脸。
抹干脸上水珠,问道“外头怎么样了”
若青抿抿唇,不答。
沈遥凌见她那样就知道,外面一定是有人来催过了。
催的人应该是喻绮昕。
若青和喻家的婢女一直不对付,一路上不知道争吵过几回了。
喻绮昕以医塾的领头人自居,恨不得凡事都要立个规矩。
沈遥凌今日迟了这么久,她定然觉得耽误她的事了。
沈遥凌拉开门,果然见到不远处走廊上已经来来回回有人走动。
见到她出来,就投来挑剔的目光。
仿佛是等着她为了迟到道歉。
沈遥凌打了个哈欠,什么也没说。
若青是一心偏袒自家人。
皱着鼻子小声道“出门在外,这么辛苦,小姐也就今日睡迟了一些,怎么就至于摆这么样的脸色”
沈家也是高门大户,若青是小姐身边的贴身婢女,什么时候受过这个委屈。
沈遥凌安抚她两声。
径自绕过那些人,走下台阶。
她不觉得有必要道歉。
一同出行在外,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摩擦矛盾。
若是事事计较事事小心,许多事情便做也做不成了。
对方也曾有无礼的时候,她也没提过。
彼此默认各让一步,省些力气。
沈遥凌拿了个烤饼对付吃几口。
她发现,四周有不少人正伸长胳膊打着哈欠,像是还没睡够就被叫起来的样子。
还有一些人比她来得还晚,一个劲地给喻绮昕赔罪。
喻绮昕的规矩是卯时集合,日日如此。
而她自己也是以身作则,日日都在卯时之前到了。
所以虽然有人叫苦,但是也没人不服她的。
今日却拖拖拉拉少了这么多人。
也难怪喻绮昕身边的婢女生气。
主子这般勤恳负责,手底下却全是闲散游兵,自然是替主子不值。
沈遥凌垂眸没说话。
这些来迟的人,大部分应该是昨日没有用解药的。
他们或许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驿站门大开。
一名僧人进来,说是刺史有请。
这神神秘秘的燕州刺史终于要露面了,众人都提振精神朝外走。
结果,被直接引向了石檐塔。
石檐塔在白天看少了几分神秘,看上去只是一座造型精美新颖的建筑。
僧人停下来,转身对他们道“刺史大人在上层等候各位用餐,但塔中地方狭窄,在诸位之中,只能邀请一部分人与刺史同席。”
众人面色都不大好看。
不过大多都是年轻学子,一时也拉不开面子为了这个吵起来。
况且,大多都觉得自己会被选上。
那僧人便开始选人。
先点了魏渔。
魏渔是此次出行带队的官员,先邀请他倒也没错。
然后点了宁澹。
宁澹抱着剑,冷漠地往旁边走了一步。
又点了数人,其中包括沈遥凌。
点完后,那僧人一躬身。
请诸位去往最高层塔。”
喻绮昕的面色瞬间不好看了。
不过她极少说什么难听话身边自然有人替她开口。
果然她身旁的一个学子愤懑喊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刺史难道未对你安排清楚不成”
没点喻绮昕的名,却是为了喻绮昕出的头。
喻绮昕身为尚书令之女,刺史合该要礼遇的。
僧人又一合掌。
“各位施主请见谅,是否同席只看缘法,不论其它。”
嗤,缘法。
搬出这玄而又玄之说辞,旁人自是不再好反驳。
若心里还有怨或不满,也只能记在那些被选中的人身上。
沈遥凌倒没在意旁人的想法。
扫了一眼周围,与宁澹互换了一次眼神。
几乎都确定了,这些大部分是今日起迟的人。
也就是昨夜未用解药之人。
有趣。
这燕州刺史究竟什么来路,与这瓦都里教又有什么关系。
吃他一顿饭,竟还要先检测“忠诚度”。
沈遥凌跟着领路的僧人提步进入塔中,一层层绕着石阶上去。
那样长的阶梯,那僧人走得大气不喘。
边介绍道。
“整座塔全都由石头制成,身处塔中,就身处于瓦都里的庇护之中。”
又是石头。
他们的信仰,似乎全都跟石头有关。
偶有人交谈说笑,沈遥凌一直谨慎地没开过口。
宁澹也冷面不语。
他又回忆起了更多的东西。
这瓦都里教与燕州刺史的事情,他上一世也曾听闻过。
瓦都里教风靡一时,虽然上一世并没有陛下遣派使者赶赴阿鲁国的事,却也有陛下服用“阿鲁神药”的传闻。
宁澹也曾劝诫,陛下并未听从。
直到后来吃坏身子犯了一次急症,杜太医也险些回天乏力,陛下才断了这药,重新调理,亏损的元气自然要用旁的更多的药材弥补。
至于燕州刺史,他印象不深,只是记得一个传闻。
燕州刺史被关押前,带兵屠尽了石檐塔,也就是他们现在身处的这座塔。
据说是将塔中所有财宝洗掠一空,最后又一把火烧光。
有人说他那时已经疯了。
随着燕州刺史投入大牢,泉州刺史被斩首,燕州、泉州长期陷入混乱,那一桩事后来也渐渐无人再提。
现在想起这事却是疑窦丛生。
燕州刺史屠杀瓦都里僧人应是在距今的十二年以后。
而现在,这两方的关系看起来仍然非常亲密。
思索间已经来到了顶层。
燕州刺史模样儒雅,招待他们时倒是很热情。
席间,又说了好些勉励的话。
鼓励他们与阿鲁国多多来往,自然也叮嘱他们注意安全。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并无别事。
离开石檐塔时,沈遥凌与喻绮昕又碰上了面。
显然他们在另一层的用餐很不愉快。
喻绮昕见到她,一向很端庄的神色中终于泄露了一丝恼恨。
扭头率先走了。
沈遥凌默默看着她,也无法和她解释些什么。
昨夜里的事情她原本只打算一个人知晓,连魏渔都没有告诉,被宁澹碰上实属意外。
就这样在燕州平静地度过了三天。
三天之后,船只已经准备好,众人登船正式启航。
沈家的马车只能留在原地等待,仆从也留下了一半,换取那十名假扮成随从的江湖人随行保护。
那次香料事件之后,一直风平浪静。
仿佛什么危险和阴谋都是沈遥凌想多了。
她也不急。
在船上,想着办法打发时间。
星辰熠熠,魏渔坐在她对面对着烛光看书,她看不进去。
便骚扰魏渔。
“老师,你不是会夜观星象不如,你给我算一卦。”
沈遥凌这样说话是非常讨嫌的。
就像曾经有人叫堪舆馆的学生去看风水一样。
魏渔抬眸扫她一眼。
“推星盘并非命盘。”
沈遥
凌皱起鼻子。
“啊好冷冰冰的态度。”
魏渔一顿。
又道。
“但周易之中确实有将星辰与人的命数联系到一起的说法。”
沈遥凌听着他的话音,好奇真有也就是说,真的能算”
宁澹这时从甲板上走进来,恰好听见两人谈话。
魏渔屏气凝神,似是捏着鼻子认下她的话。
“能。但所谓算命,无非是一些粗浅的经验总结,以及一些泛而又泛的话术,并算不得数。”
沈遥凌知道,魏渔跟她从前一样不信命。
但是谁能想到她重生了呢
到了她这种境地,原先不信的东西,通通都要信了。
沈遥凌本是随口一提,听到这里,却是真正来了兴趣。
撑起身子道“那你给我推算一次。”
魏渔对着她脾气越来越好了。
合上书,侧眸看她。
“你要算什么”
沈遥凌本想说个什么。
比如说,此次阿鲁国之行会不会平安归返之类。
结果余光瞥见了宁澹。
下意识开口“姻缘。”
宁澹面色一黑。
魏渔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我又不是真的算命先生。”
沈遥凌赧然,想要改口,但魏渔果真丢了一张纸给她,叫她写下生辰八字。
然后仰头观星,似乎真在认真推演。
宁澹走近,抽了张凳子坐下,面色沉沉。
沈遥凌为何想要算姻缘
难不成是有了什么念头。
又为何偏偏找魏渔替她算姻缘。
片刻后,魏渔扭回头,神色有些奇怪。
沈遥凌看他那表情,心里一咯噔。
别是真的算出了什么来
她连忙阻止。
“老师,其实我”
“你的姻缘,”魏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仿佛还在反复推算求证,最终仍是说了实话,“不好。”
沈遥凌一顿。
宁澹也愕然看去。
魏渔道“中星明亮,但周围属星暗淡,云层遮蔽星轨,再往后难以观测了。”
宁澹促声打断“胡言乱语。”
“什么胡言乱语”魏渔蹙眉不满,这明明是根据周易他一顿,看了眼对面沈遥凌,改口道,“嗯。本就不可取信。”
沈遥凌倒是顿了顿之后,又变得笑嘻嘻的。
她双手托腮,指尖点着脸颊。
“姻缘也无所谓,晦暗就晦暗吧。老师你再帮我算算事业,我能不能功成名就”
魏渔心中一阵说不出的别扭。
拂袖起身,丢下一句“无稽之谈,有什么好算的,早些就寝。”
说完转身离开。
沈遥凌无所事事地继续捧着脸发呆。
船上夜风有些凉,她坐了会儿,不由自主跟着打颤。
宁澹沉默良久,终于忍不住出声。
“回去休息吧。”
船身遇浪一晃,沈遥凌深吸一口气,压下这一阵肚肠里格外翻江倒海的感觉。
勉强说了几个字。
“再等会儿。”
宁澹又看了她一会儿,似是看出不对劲。
“沈遥凌,你是不是晕船”
不提还好,越提起这两个字,沈遥凌越忍不住。
她面色一变,唇色越发泛白。
宁澹起身要凑近来,沈遥凌倏地避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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