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们就当日行一善,去把他两拦下来”人群中,有好心人提议。
咱们怎么拦以什么名义拦最重要的是,一个化神一个渡劫,咱们拦得住吗”
“也是。”毕竟是他人的情情爱爱,大家再如何唏嘘,也只能感叹几句,各自散去。
人群这一散,其中一位仍蹲在原地奋笔疾书的家伙就变得分外显眼,薛宴惊定睛一看,发现这还是位熟人,正是当初被她从赤霄宫小黑屋里拯救出的话本作者之一。
想必这厮也是听说了清风门的法宝,特地赶来凉州看热闹,给话本就地取材的。
当时她本想将他们各自送回原籍,后来遇上了李长亭,就由他手下的魔族代劳了。此时上前打了个招呼,对方双眼中却疾射出两道欣喜若狂的光芒“薛仙师”
她一把扯住了薛宴惊的袍角“我两天没用膳了,您能请我吃顿饭吗”
“”
囊中羞涩的薛宴惊沉默地看向带队女修,后者豪爽地一拍荷包“你朋友没问题”
她派人去把摆摊的老三喊回来一道用饭,几人在附近一家饭馆落座,薛宴惊看向那拼命扒饭的话本作者“你是怎么混到这份上的”
“别提了,”她嘴里含着饭菜,声音含糊道,“前几天我斥巨资买了一双会飞的袜子,把带出来的银两都用光了,据那小贩说是从修真界会飞的羚羊身上剪毛编织而成的,千金难买,看我实在没有更多钱了才给我便宜了些。”
薛宴惊和队伍中其他人对视一眼“修真界没有会飞的羊。”
“其实这两天,我也反应过来应该是被骗了,”话本作者撩起裙角,给她看脚腕边露出的一截绵软的袜筒,“这玩意儿实在不像羊毛,不过好在是的确会飞。”
她突然呆了呆“等等,没有会飞的羊,不会是那小贩宰了会飞的修士,用他们的毛发编织而成的吧”
薛宴惊难免要郑重对队伍中几人解释一句“她是写话本的,不是疯子。”
“哦,理解理解,写话本的,想象力是得丰富些。”几人勉强客套道。
“为了织双袜子就宰个修士,那成本也未免太高了些,”薛宴惊细看她脚腕间的袜筒,“这应该是蛛丝。”
“蛛丝”话本作者耸了耸肩,“也好,反正我不怕蜘蛛。”
“这玩意儿怎么飞”队伍里的老四好奇道。
“我给你们演示一下。”话本作者吃了个半饱,等着继续上菜的工夫,拍了拍手起身,踢掉鞋子,那蛛丝袜就带着她飘浮起来,离地不过半尺高。她大步迈开,迅速蹿出了一截,三两步便在饭馆里绕了一整圈。
“严格来说也不算飞,不过的确是比走路快太多了,还省力,”她重新落座,“虽然蹿起来跟猴子似的,不大雅观。”
众人觉得她的形容太含蓄了,这哪里是像猴,分明是像跳蚤。
“是个好东西,”薛宴惊评价,“
值得在凡界大力兜售。”
众人不免想象了一下凡间满街遍地的百姓蹦跶如猴、如跳蚤的场景,俱是虎躯一震。
用过了饭,薛宴惊取出荷包,数出身上仅剩的几个上品灵石,准备塞给话本作者当回程的路费,后者和她相对凝噎想不到魔尊也混得这么凄凉。◣”
薛宴惊的灵石全都给了傀儡,用来研究那传送法阵,此时自是一贫如洗,但仍干脆得很,把荷包掏空,将几块灵石都塞给对方“拿着吧。”
“不要路费了,给我点饭钱吧,”话本作者只取了一半,“我蹦跶回去就行。”
“够吗”薛宴惊又摸出一只能自动蒸包子的木桶,这玩意儿还是她十余年前买来的,“食材比成品便宜,要不去买点面粉和肉,我给你蒸成包子带上当干粮。”
带队女修实在看不下去了,给她们每人塞了只钱袋“别客套了,算薛师妹向我借的。”
“多谢,”薛宴惊微笑对着话本作者提醒道,“如果要把这段写进你的话本里,记得不要太写实。”
“放心,我就写魔尊倾囊相助,把身上所有的灵石的都给了我,”对方冲她摆了摆手,“不会写你具体剩下多少灵石。”
“多么知情识趣的孩子。”既说了实在话,又添加了创作工序,玄天宗几人唏嘘不已。
话本作者又凑了上来“对了,我能再跟你们混两天吗我总觉得跟着薛仙师,必然能收集到很多素材”
薛宴惊其实也是个知情识趣的好孩子,闻言看向领队,等后者决定,并未越俎代庖。
可惜并没有人因此夸奖她,带队女修简单一点头“也行。”
她派了老四去守摊子,余下几人又在集市上闲逛起来。
薛宴惊有钱的时候可以活得淡泊名利,没钱的时候却看什么都想买,只能抬头望天,感叹人生中这些捉摸不透的玄机。
街角偏僻处有一家“濒死体验铺子”,几人路过时不由驻足,看向门口木牌上的明码标价,雷劫、水淹、火烧、吞金、刀砍、斧刺、投缳、蛇咬、虫噬,应有尽有,价格不一,其中雷劫的最贵,大概要模拟出天劫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至于蛇咬和虫噬,则需要体验者自备解毒灵药,如需店家,收费也不便宜。
薛宴惊很难想象有人愿意花钱体验濒死,看着驻足不走的几人,提议道“我可以帮你们,免费的。”
宋明咽了咽口水“不了不了,万一你操作不当,濒死变成真死,那可怎生是好”
恰有人从门口一掀帘子迈步出来,脸上带着焦黑的痕迹和满足的笑意,沐浴在几人各异的视线中,用力清了清嗓子,重重咳了一声。
铺子里有小二闻声而出,见状连忙驱赶薛宴惊一行“你们这群人看什么看没见过变态啊变态吃你家灵米了快走快走,不许骚扰我们的顾客”
那客人脸色越发黑如锅底,快步走开了。
“你们修真者”话本作者欲言又止。
所有人微笑着看向她,她被迫知情识趣,把话头咽了下去。
薛宴惊面色如常,倒是带队女修觉得他们该给凡人留下些关于修真界的好印象,便拉着话本作者躲开这些安静的街角巷尾,只往正常的闹市里钻去。
经过集市中心,她见到一家园子门口排队者众,提心吊胆地一看,发现是演皮影戏的戏班子,这才放下心来“我们进去看场戏吧。”
“也好,”话本作者点头,认真地取出纸笔准备记录,“正巧看看你们修真界风靡什么,我这也算跨界取材了。”
几人便买了戏票,进了这家号称“古往今来最真实的皮影戏”园子。
这种地方总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领队放心地在后排落座,叫了园子里的小贩过来要了几杯淡酒。
不多时,戏文开场,幕帘拉开,一片漆黑中,忽然亮起一线灯光,一个女皮影人伸着懒腰,从床上醒来。
这皮影人做得极为美貌又极其真实,檀口樱唇,眉黛青颦,莲脸生春。眼神好些的修士,还能看清她皮肤上的绒毛。她的一举一动也不见牵丝木偶般的滞涩,反而极为自然。
话本作者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真实的皮影人,一时看呆了去。
何止她,其实玄天宗一行人也没什么见识,此时盯着台上,都有些发怔。
“小姐”随着一声清脆的呼喝,又一个皮影人从门口转了进来,“那李家公子又来了,生得和一只癞皮狗似的,怎好痴缠佳人”
“小桃,不许乱说话”那小姐轻斥一声,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描眉。
她在丝线控制之下,却连描画眉心花钿时都能落笔恰到好处,让台下凡人不由惊叹。
被称作小桃的丫鬟一跺脚,负气走开,不多时再度回转,脸上喜气洋洋“小姐,郡守公子也来拜访了”
小姐秀眉微颦,面上却不见喜色。
那小丫鬟咿咿呀呀地唱起了一段戏文,大意便是她家小姐生得貌美,引来几家公子争相求亲,有人癞皮狗想吃天鹅肉,竟敢与郡守公子争锋。
剧情似乎俗套了些,但是这栩栩如生的皮影人,还是牢牢吸引着观众的视线。
不多时,小丫鬟口中的两位公子登场,那被称为“癞皮狗”的李家公子皮影却做得眉目俊朗,反之郡守公子则要逊色很多,叫观众们立时猜出了谁才是真正的主角,再看郡守公子的甜言蜜语,都猜到他是在哄骗佳人。
眼看小姐的父母都被蛊惑了去,小姐夜夜哭泣,对着月亮乞求“归一在上,求您帮帮我”
台下宋明一怔“她刚刚说什么归一”
一旁也有人嘀咕“这折戏我看了两场了,上次不是念的月神娘娘在上吗”
“我前日也看过一场,”有人接话,“你觉不觉得这郡守公子的脸变样了”
观众们都以为兴许是持线者口误,并没有过多在意。
随着小姐明确拒绝了郡守公子,他在她面前逐渐暴露了强横的真面目,但她
的父母却被他温文尔雅的假象骗得团团转,答应了将女儿嫁给他。
定亲以后5,郡守公子却不想等到洞房花烛夜,提前便闯入了小姐闺房,拉着她要成就好事,但那“癞皮狗”李家公子却忽然出现,化成一只巨犬,一口将郡守公子吞了下去。
随后他向小姐承认,他本是她家府里养的一只护院犬,一日见到郡守公子借着来拜访小姐的名义,在院子里调戏府里丫鬟,便大声吠叫着咬住他的衣角想惊动小姐和老爷夫人来撞破丑事,郡守公子嫌它碍事,一脚将其踢死。它的魂魄却附在了当日坠河死去的李公子身上,急忙赶来阻挠这门亲事,却被其他人斥为想高攀的癞皮狗。
“”
这个剧情转折,让玄天宗一行人心下一言难尽。
不过李公子化成巨犬的一瞬间,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皮影转换极为自然,观众们紧盯着没有眨眼,却也并未发现持线者是如何在一刹那间更换了皮影的。
郡守公子是趁夜偷偷潜入小姐闺房的,谁也不知他的行踪,便未把他的失踪与小姐一家联系起来。
最终一场戏阖家欢乐地落幕,持线者从幕后转出来鞠躬领赏,领队女修给了打赏,一旁话本作者还有些愣怔“这些皮影人也未免太精致了些,我险些要怀疑他们是真人扮的了。”
薛宴惊饮了一口荷花露,从容道“不用怀疑,他们的确是。”
“什么”宋明高声惊呼,见几道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连忙压低了声音,“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把人缩小的,”薛宴惊望着戏台,“但李公子明显就是真正的犬妖扮的,而那位小姐,也已经对我求救了。”
“什么时候”宋明追问一句,随即也反应过来,“是了,拜月”
“嗯,”薛宴惊饮尽杯中酒,手中寒光一闪,“拔剑吧,道友们,来活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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