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只光明女神蝶风筝,做工十分精致,漂亮的蓝色翅膀上描绘着华美的金色纹路,在阳光下闪烁着绚丽的色泽。
这风筝应意浓见过几次,是姚蓉蓉那个小姑娘的东西,应意浓捻起风筝的断线,将风筝缠在了玉兰树的树枝上。
一转身,刚才还在屋里的月扶疏不知何时竟已站在她的身后,应意浓一惊,立刻行了一礼“拜见岛主。”
一朵粉玉兰落在月扶疏肩头,他看了那个风筝一眼,问道“今日她去无尘阁做了什么”
只是随意平淡的一句话,却让应意浓冷汗涔涔。
应意浓心里还是向着江雨眠的,说话也是斟酌着说,“小太岁让龙归云不要同羽落清交好,否则就毒死他。”
粉玉兰从月扶疏肩头滑落下来,又有几朵玉兰落在他的发丝上,虽然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美景,应意浓却只觉得压迫至极。
月扶疏修炼的冰魄神功十分霸道,只要一靠近他,应意浓的内力运转就会出现停滞。
冰魄神功是世间至寒功法,月扶疏存在的地方,空气都会散发一种刺骨的冷意,这种空气被吸入肺部,五脏六腑如针扎一般难受。
难以想象小太岁是如何与这样的人朝夕相处的。
坐在玉兰树下的蓑衣客早已屏住呼吸,应意浓悄悄用余光看了这老头一眼,暗叹自己倒霉。
月扶疏伸手折了一枝玉兰,语气十分柔和“远来是客,羽朝的公主不能在碧海潮生出事。”
应意浓立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柔媚一笑“若是她出了碧海潮生,属下愿为小太岁分忧。”
月扶疏又折了一枝玉兰,他的白色袖袍随风拂动,下一瞬突然凭空消失,余下的残影如薄霜一般缓缓消散。
空气中刺骨的冷意消失了,应意浓大喘一口气,她绕到玉兰树后面,捂着心口坐在蓑衣客身边,忍不住抱怨“我若是小太岁,真觉得喘不过气。”
蓑衣客摸着长长的花白胡子,用苍老的声音说道“小太岁也修炼冰魄神功,师徒一人心法相同,岛主在小太岁面前又刻意收敛,怎会喘不过气来。”
应意浓说道“说的也是,咱这两个做奴仆的,哪有资格同情小太岁。”
江雨眠睡了整整两个时辰,起身时看了一眼日晷,正好是早上九点。
这一觉睡得还算舒坦,酸痛的筋骨完全松开了,整个人像一块泡发的海绵。
她最近练功时出的岔子越来越多,倒不是她修炼不专心,实在是因为她内力的构成太过复杂。
除了被她强行掠夺的一部分内力外,还有一部分来自月扶疏的内力。
这部分内力是幼年时月扶疏传入她体内的,专门为了压制江雨眠那邪门的功法。
随着江雨眠的武学造诣愈加深厚,她体内的内力开始与这部分内力抗衡起来,试图吸收这部分来自月扶疏的内力。
九品天人的内力哪里是那么好吸收的,就算两人
修炼的功法相同,江雨眠也被这部分内力折磨的苦不堪言。
她坐在床榻上揉揉太阳穴,掀起身上的丝被下了床,脑后的鱼骨辫已经被人解开了,长发披散在肩膀上,像一道黑色的瀑布。
江雨眠坐在梳妆台上,潦草地编了个辫子。
院子里的白玉兰和粉玉兰像两团相拥在一起的烟霞,江雨眠睡眼惺忪地走出去,对着满院的玉兰深吸了一口气。
绑在玉兰树上的蓝色蝴蝶风筝随风轻荡,江雨眠认出了这个蝴蝶风筝,转头问应意浓“蓉蓉的风筝怎么在这里”
应意浓说道“这风筝断了线,正巧落在我面前。”
江雨眠眉心微动。
她以前去玉笙居的时候见过这个风筝,光明女神蝶的翅膀流光溢彩,寻常颜料可画不出来,碧海潮生附近的海域有一种蓝色贝壳,碾碎后做成的颜料珠光粼粼,色彩绚烂。
正因为难得,所以姚蓉蓉对这个风筝珍惜无比,风筝线也是用特殊的材料编织而成,怎么可能会轻易断开。
江雨眠走过去,解开了缠在树干上的风筝线,把这个风筝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会儿。
蝴蝶眼睛的部分有一行金色的花纹,江雨眠定睛一看,发现这居然是一行拼音。
商枝有事找你。
一张雌雄莫辨的俊美脸孔浮现在江雨眠的脑海中,让她愣了好长一会。
碧海潮生的日子宛如一滩死水,随着日期的临近,江雨眠能感受到毒素对脑部神经的侵蚀。
在失去自己的意识之前,她没想过还能再次见到来自同乡的故人。
是来允诺的吗
还是有事相求
无论是哪一种,都给了江雨眠一种淡淡的惊喜,她拿着姚蓉蓉的风筝,对应意浓说道“我想出去放风筝。”
应意浓吃了一惊,脸上出现了为难的神色“可你正在禁足,昨日你练功出了岔子,岛主才默许你出去散心,结果你去了无尘阁找那个龙族帝子。”
说起了龙族帝子,应意浓的话头就止不住了,“那龙族帝子是个纯阳之体,这样绝佳的炉鼎可遇而不可求,对女子的吸引力自然”
她声音妩媚地笑了两声,“这样的男人可是床上的极品,如果不是他行动不便,我倒真想好好尝尝他的滋味。”
应意浓修炼合欢秘术,还是天人境的合欢强者,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对男人具有致命的吸引力,自从来到江雨眠身边后,她已经素了许久,多日不知肉味。
“月扶疏难道不是一个绝佳的炉鼎吗”
这话刚一问出来,应意浓就眼疾手快地捂住了江雨眠的嘴。
江雨眠拿掉她的手,浑不在意的样子“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就算被听见也没什么。”
“你可别害我,我怎敢在背后议论九品天人”
江雨眠朝着四周看了一圈,“他又没在这里,我们私下里说说也没事。”
应意浓小声说道“你
师尊他不好说,女子属阴,纯阴之体则为绝佳炉鼎,男子属阳,纯阳之体则为绝佳,可你师尊的功法极阴极寒,你和他修炼同样的心法,自然比我了解的更清楚,广寒医仙清心寡欲,哪是凡尘女子能够染指的。”
应意浓这话说的漂亮,江雨眠笑了一声,难为她把不举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应意浓又说道“你如今青春正好,可曾有过春心萌动的时刻”
古代人的用词总是十分委婉,哪怕应意浓这种久经风月的合欢高手也不例外。
江雨眠明白她的意思,说道“不曾。”
应意浓咳了一声“你是岛主的徒弟,自然同岛主一样冰雪为身,远离人间爱欲。”
冰魄神功这种心法会让多巴胺分泌减少。
人的一生都在追求那一点多巴胺,性爱是普通人获得大量多巴胺的主要方式,高潮时多巴胺分泌的量可以达到200,是正常人生活中可以达到的最高快乐程度。
像月扶疏这种人,他获得多巴胺的方式一定是匪夷所思的。
江雨眠说道“这样一来,获取快乐的难度就加大了。”
应意浓说道“谁说不是呢,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小太岁,我瞧这些年也没什么事能让你开心起来,不知是不是这功法的缘故。”
江雨眠抚摸着蝴蝶风筝的翅膀,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我现在就有些开心”
她一旦真心实意地笑起来,即使笑容很浅,也让人移不开目光。
应意浓愣了愣,江雨眠又将风筝的断线缠在了玉兰树上,转身去了寒池。
寒池水气氤氲,水面上飘荡着一层白茫茫的雾气,月扶疏正在寒池中练功。
恍如谪仙的男人身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美丽的霜花从他脸部向四周蔓延,剔透的冰晶折射出梦幻美丽的光线,垂在肩后的发丝也被一层冰晶裹住,覆盖在冰霜下的眉眼朦胧虚幻,宛如一尊冰雪凝结成的神像。
江雨眠脱了绣鞋走进了寒池里,平静的水面顿时泛起波澜。
寒池底部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江雨眠的脚掌踩在冰面上,一阵刺骨的寒意像尖锥一钻进脚掌心,她忍不住蜷了蜷脚趾,皱着眉头继续往前走去。
一直走到月扶疏身边,寒气更是刺骨难忍,江雨眠往手心里呼出一口热气,低头看着月扶疏脸上的冰花。
他脸上的冰花厚的很,这些冰花像随风飞扬的长长尾羽,好像是一只冰雪凤凰从他面前飞过,美丽的尾羽拂过他的脸颊时被九品天人的一身神功冻在了这里,于是灵动肆意的飞扬姿态在刹那间冻结在寒冰中,停留在月扶疏的脸上。
江雨眠心中十分嫉妒。
这一身霜花看着美丽绝伦,实则比世间最硬的铠甲还要坚硬,若是把手放上去,一定会被上面流转的极寒内力击伤。
真是令人无从下手。
江雨眠知道月扶疏知道她来了,眼下这样子是存心冷着她,涌入脚底的寒意更加刺骨,江雨
眠的双脚几乎失去知觉。
月扶疏的睫毛上也裹着一层透明的冰花,冰花细小,乍一看像洒满了白色糖霜。
她伸手揪住他的睫毛,睫毛上的冰晶很快就融化了,湿漉漉的睫毛露在外面,完美无瑕的冰雪神像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揪住睫毛扯了扯,一只结满了冰花的手掌握住了少女纤细的手腕,江雨眠冻僵的手指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去,指腹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嘴唇上的冰花也融化了,露出一张湿漉漉的淡色嘴唇,一个低沉的声音自他的胸腔处升腾而起,仿佛冻结的乐器丝弦突然被人轻轻撩动。
“眠儿,不要胡闹。”
那双眼睛也睁开了,细小的冰晶开始融化,顺着湿漉漉的睫毛淌落下来。
脚下的冰突然变得温暖起来,冰层骤然碎裂,浑身被冻僵的江雨眠脚下踩空,猝不及防往前一跌,月扶疏轻轻一扯,江雨眠跌坐在他的怀里,溅起一片水花。
被月扶疏身上的寒气一击,江雨眠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脑后的鱼骨辫歪歪扭扭地垂在肩头,随着打喷嚏的动作在水中一抖。
月扶疏皱眉,伸手拆开了她潦草的辫子,发辫里的浅紫色丝带被那双结着冰花的手慢慢抽出,江雨眠侧了侧头,说道“我想出去走走。”
月扶疏的声音有些冷淡“又去无尘阁”
江雨眠说道“是去玉笙居,听说姚蓉蓉的风筝是你送她的”
月扶疏只赏过姚蓉蓉一个风筝,就是那只流光溢彩的光明神蝶,他编好了江雨眠的发辫,在发尾处打个结,说道“你也想要”
“难道要我和她抢吗”
月扶疏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禁哑然失笑“你会有更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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