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亮的时候江雨眠就起床了,拿着一只白鸾鸟风筝去了玉笙居。
那只断了线的蝴蝶风筝被应意浓拿在手里,离开广寒宫的时候,应意浓还有点不敢相信。
“禁足了这么些天,岛主就这么放你出来了”
“他总不能关我一辈子吧。”走过清幽的山间小道,江雨眠有些困倦,把手中的白鸾鸟风筝往后一抛,蓑衣客伸手接过,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这时候姚蓉蓉也醒了,她向来勤奋,正点着蜡烛在书房里看医书。
当窗纸上出现风筝的影子时,姚蓉蓉立刻从桌子上站了起来,一脸惊喜地推开门。
江雨眠正站在门外,她今日穿了一身白色衣裙,袖口和衣襟处用白色的珍珠和贝壳串成了一朵朵精致的小花,发辫也用珍珠点缀,耳垂上还带了一对流苏珍珠耳坠。
立在夜色中的她看上去美极了,稍微一装点就美的不像话,姚蓉蓉连忙请她进来,给她倒了茶水,又让丫鬟端上几碟备好的点心。
“我还真没想着你会来,师尊不让人去仙居殿,我也没法递消息进去,只能想出这个法子了,先前心里还忐忑,不知道你能不能发现商枝留下的暗号呢。”
姚蓉蓉穿着淡黄色的丝裙,外面罩着一件嫩绿色广袖衫,头发用一根蝴蝶簪子盘起,一身家居打扮。
书房的桌案十分凌乱,翻开的医书胡乱堆在一起,有些书籍已经很古老了,纸页泛黄得厉害,一篇篇用羊毫笔写下的笔记摆在桌上,上面的墨迹还没有干透。
江雨眠无意瞥了一眼,发现这些医书上的内容多少和肉灵芝有些关系。
姚蓉蓉注意到她的目光,揉了揉眼下的黑眼圈,打着哈欠说道“三危山易主之后肉灵芝就供应不上了,特别是那些品质上乘的肉灵芝,离了肉灵芝,出现早衰之症的人越来越多。”
江雨眠坐在红木椅上喝了口茶,身为真正的毒太岁,她太清楚肉灵芝的制作方法,也对肉灵芝这种低劣而恶毒的药物厌恶万分,甚至一听到相关的东西,就会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恶心。
姚蓉蓉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头发,说道“商枝在客房睡觉呢,我去叫她过来。”
江雨眠微微点了下头走,一盏茶刚刚喝完,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身红衣的商枝走进来了。
熟人相见,她没有戴那个野猪脸面具,衣衫也胡乱穿着,一头漆黑的长发潦草地束在脑后,眉心的玉环抹额也歪歪斜斜,仿佛刚从哪里鬼混回来。
上次相见这人还一身粗布衣衫,这一次她身上的衣物明显华贵了许多,布料是上好的大红绸缎,闪烁着丝绢特有的光泽,就连靴子也是红色镶金边的,如果胸前再带个大红花,完全是个新婚的新郎官。
她衣衫凌乱,倒显出几分狂荡不羁。
江雨眠诧异地打量了一下,把手中的茶盏放在一旁。
“多日不见,你似乎发达了。”
商枝喘了口气,把头上歪斜
的玉环抹额扶正“不好意思,太激动了,衣服没穿好,失礼失礼。”
江雨眠往她身后看了一眼“蓉蓉没有跟来吗”
“我没让她跟来,有些事知道太多对她也不好。”
商枝坐在桌子另一边,从衣襟里掏出羽流萤的手写笔记递给江雨眠。
“这是什么”江雨眠伸手,当看清上面密密麻麻的拼音后,不禁抬头望向商枝,眼神仿佛在说“这是什么鬼东西”。
“是诡术,可以让人的灵魂离开躯体,附身在其他动物身上。”
诡术秘籍就连碧海潮生的藏书阁也没有几本,这是一种极其神秘古老的秘术,向来罕为人知,而如何修炼这种秘术,江雨眠看过的书籍中均没有记载。
看着上面的拼音,江雨眠问道“这是谁写的”
“是一个穿越者老乡,她父亲是修炼诡术的,她自己也很厉害,这是她的修炼心得和指导手册,我想没有比这个更详细的诡术秘籍了。”
江雨眠说道“确实难得,令人意外。”
商枝说道“以我们的实力,就算有一天达到天人境,也很难把你从月扶疏手中救出来,只能采取迂回的方式。”
江雨眠笑了笑“多谢。”
她快速阅读着上面的拼音,商枝安静地坐在一旁,连呼吸都放轻了。
两个小时之后,江雨眠将最后一页读完,一股极寒的内力从她的指尖涌出,冰霜迅速将这些纸张覆盖,她转动着美丽的指尖,就像变魔术一样,那些纸张在强大的内力下被压缩成一个结满霜的冰球,最后变成白色的霜屑从她掌心落在地上,眨眼间就融化成水。
如果说月扶疏是个大六边形战士,那江雨眠就是个小六边形战士。
江雨眠的武功绝对是穿越者中最高的,她欠缺的是打斗经验,商枝甚至怀疑就连羽流萤那小家伙都比江雨眠的打斗经验丰富。
打斗经验是一条条人命堆起来的,不经历过生死之战,谁能够领略到武学的真谛
作为碧海潮地位尊贵的小太岁,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去招惹江雨眠呢,柳飞叶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月扶疏身为九品天人,就算给江雨眠喂招也是点到为止,一场打斗下来,说不定江雨眠连根头发丝都不会掉,这样重重保护之下,江雨眠根本没有战斗的机会。
商枝心里正觉得可惜,转念一想,江雨眠本职是个医毒双绝的大神医,主要职责是治病救人,而不是一天天像她这样打打杀杀。
“你都一字不差地记住了”
江雨眠说道,“记住了,这些对我很有用,替我谢谢你那位朋友,不过你这次来碧海潮生,不单单是给我送这个的吧”
商枝脸上也不扭捏,很直接地说道“我这次来碧海潮生还带了十个小孩。”
一丝惊讶的神色在江雨眠眼中一闪而过,她没说话,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
商枝舔了舔嘴唇,心跳突然有些加速,姚蓉蓉的诊金已是巨额,
若是小太岁出手,还要她医治整整十个病号,商枝都不敢想象这诊金将是一笔多么大的天文数字。
就算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商枝是绝对不好意思不给钱的。
江雨眠看穿了她的心思,忍不住一笑,“你继续说。”
商枝继续说道“你先前也听说过星月神教有拍卖毒太岁的事吧”
江雨眠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
她的眼神实在是太锋利,商枝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她捏了捏红了,清了清嗓子“我知道,这些都不是真正的毒太岁,只是具备了一些毒太岁的特性,有那么一丝微妙的几率能够长成毒太岁。”
“所以你是要让我出手救治这些孩子”
商枝一脸沉痛;“你没看他们的样子,那一个个小孩被毒药弄得奇形怪状,实在是太可怜了,既然我遇见了,总不忍心放任不管,碧海潮生除了月扶疏,只有你的医术最好,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你了。”
她的表情可怜兮兮的,眼神里又充满期待地看着江雨眠。
“好啊,我去看看。”江雨眠站起身,商枝猛地一愣“那看病的诊金是多少”
江雨眠似笑非笑,“你觉得我缺钱”
商枝哽住。
“可总不能让你白帮忙吧”
江雨眠心情不错,嘴角翘了翘“我不缺钱,可是我的钱买不来情绪价值,在这座岛上,钱就和废纸一样没用,至少你的出现让我有点事情可以打发时间。”
商枝戴上野猪脸面具,领着江雨眠朝着别馆走去。
那些孩子被藏在别馆里,十个笼子并成一排,瘦弱的孩子安安静静地缩在笼子里,有的在睡觉,有的倚着笼子发呆,见到人来了,眼里出现一丝好奇,又往笼子里面缩了缩。
幼童六女四男,有的幼童全身发紫,有的全身发黑,有的肌肤遍布红紫血点,还有一个全身赤红如血,就连眼珠也是血红的。
屋子里放着许多气味浓郁的药材,用来掩盖这些孩子身上散发的淡淡恶臭。
江雨眠静静看了一会儿,对着商枝说道“每人取出一点血,让我验一下。”
花袭影和符臣上前帮忙,商枝拿来十个小碟子,每个小碟子都乘着一个孩子的血。
江雨眠挨个闻了闻,又用指尖沾了一点血放在嘴里尝了尝。
她这举动看的人胆战心惊,生怕毒出个好歹。
商枝连忙说道“这些孩子都有剧毒,你可悠着点,别把自己毒翻了。”
这世间还有什么能比毒太岁更毒。
喂养毒太岁的主要食物就是各种毒药,这些年江雨眠吃过的毒药数也数不清,怎么会被这点毒药毒翻。
挨个查验完这些孩子的血液,江雨眠端起茶盏漱了漱口,把茶水吐到了痰盂里,声音平淡又冷静“有药用价值,没有治疗价值。”
她这话令商枝心里一沉。
一旁的花袭影说道“能治就能治,不能治就不能治,没有治疗价值是什么意思嘛”
江雨眠说道“毒素入脑,救回来也是植物人,一辈子醒不过来,只剩下呼吸,和行尸走肉没有区别。”
花袭影倒吸一口凉气,整只鬼都沉默了。
符臣也叹了一口气。
商枝呆呆的,似乎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不看了,不看了,越看越难受。”花袭影嘟囔了几句,拽着符臣出去了。
屋里就剩下十个孩子和她们两个。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商枝蹲在地上,声音干巴巴的“连你都没办法吗”
江雨眠把垂下的红布盖在笼子上,说道“这些孩子和我中过同一种毒,这种毒来自羽朝皇宫。”
商枝喃喃说道“羽朝的毒可是你和羽落清都活下来了”
江雨眠说道“羽落清能活下来是因为幸运,而我活下来是纯属意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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