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噜
公子无忌的囚车被押解着进入秦军营地,嬴政道“将魏公子关押在牢营之中。”
他说罢,还补充了一句“是了,便关押在日前晋良将军住过的牢营。”
公子无忌何等聪敏,哪里能看不出来嬴政这是在奚落于他,只是公子无忌并没有开口说话,毒药已然被他们搜走,最后一丝希望也变得渺茫起来,如今只剩下了消极抵抗。
嬴政摆摆手,黑甲武士便押解着公子无忌进入牢营,打开囚车,但并不卸掉枷锁。
嬴政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做,成蟜回了营地,瞬间变得清闲起来,他左看看右看看,水灵灵的眼眸在眼眶中不停的转动着,似乎想到了甚么。
看样子,便宜哥哥是想要招揽公子无忌与晋良的,公子无忌和晋良都是个人物儿,尤其是这个公子无忌,倘或自己能提前与他打好干系,或者直接将他招揽过来,岂不是帮了哥哥大忙
等公子无忌归顺秦国,也能成为自己强有力的靠山之一。这又是李斯,又是信陵君的,俗话说得好,背靠大树好乘凉。
成蟜点点头,悄悄离开营帐,便往关押公子无忌的牢营而去。
“幼公子”
在牢营之外看押的黑甲武士恭敬作礼。
成蟜负手而立,像模像样,唯独小胳膊短了点,背着手的动作一点子也不像嬴政那般威严,稍微还有些可爱的劲头。
成蟜咳嗽一声道“本公子要去看看囚犯。”
“这”黑甲武士有些迟疑。
“怎么”成蟜道“本公子不可以见囚犯么”
“不是不是”黑甲武士道“只是卑将们恐怕囚徒伤害了幼公子,没法子与长公子交代。”
成蟜摆摆手,道“不会哒魏公子一个文人,又不会武艺,再者,他被绑着,还如何伤害本公子让我进去。”
“敬诺”黑甲武士作礼,退开两步,打起帐帘子,请成蟜入内。
成蟜学着嬴政的模样,迈开小阔步,哒哒哒走进去。
牢营中很是昏暗,公子无忌脖颈上戴着厚重的枷锁,与晋良当初不一样的是,他身上并没有绑着绳子,毕竟晋良是不世出的武将,而公子无忌则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只戴枷锁便有他受得了。
成蟜走进去,一眼便看到了公子无忌手背上的伤口。
在山谷之时,公子无忌想要服毒自尽,幸而成蟜感官敏锐,留了一个心眼儿,读取了公子无忌的心声,否则此时他们劫来的,便是一具死尸了
嬴政为了救下公子无忌,直接划破了公子无忌的手背,公子无忌吃痛下意识松手,毒药这才脱手而出。如今公子无忌的手背还在流血,虽伤口不深,但在他偏白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公子无忌听到跫音,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似乎眼中有些惊讶,没成想竟是一个孩子走了进来,很快恢复了平静,垂下眼目不去看成蟜。
成蟜则是变戏法一样,从袖袍中拿出一瓶伤药,一张伤布,奶声奶气的道“叔叔你受伤啦,啊吖,还在流血,蟜蟜给你包扎,好不好”
公子无忌浅笑一声,但他的面容并不像是在笑“秦长公子又顽的哪一出遣一个孩童来游说于无忌怎么,新的伎俩”
“不是不是哒,其实蟜蟜”
成蟜心说,我不是代替便宜哥哥来游说你的,我是来找你做未来的靠山的
只是他解释的话还未出口,便听到一声轻笑“魏公子如此聪敏通达,予又如何会遣一个孩童来耍花样呢”
咯噔
是嬴政的嗓音。
哗啦
果不其然,嬴政从牢营外面走进来,还轻飘飘的瞥斜了一眼成蟜。
成蟜“”坏了坏了抱别人大腿的时候,被便宜哥哥看到了
嬴政招手道“蟜儿,过来。”
成蟜立刻调头跑到嬴政身边,连忙抱住嬴政大腿,别人的大腿虽然粗,但绝对没有便宜哥哥壮,相对一比较,成蟜还是打算抱这根粗壮的大腿。
成蟜奶里奶气的道“哥哥叔叔受伤了,流血血,好可怕哦”
嬴政一笑道“是么就属蟜儿心善,可别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
嬴政这一句,简直一语双关,直接戳了成蟜和公子无忌二人。
成蟜呵呵干笑,公子无忌则是道“好心秦长公子能有甚么好心”
“予没有好心”嬴政反问“予救你一命,不算好心”
公子无忌冷笑一声“如今无忌落在你们秦人手里,若是死了反而一了百了,错就错在活着,如此一来君兄君兄便更会对无忌猜忌秦长公子别把话说的这般好听,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局面么”
嬴政闲庭信步的踱步道“魏公子你错了。”
“错”公子无忌道“怎么,秦长公子还能诡辩”
嬴政淡淡的道“你的君兄怀疑与你,与政无干。不管政参与与否,他都会猜忌于你。”
的确,历史上的信陵君便是因着魏王的猜忌,归国之后郁郁而终的,即使没有嬴政的“捣乱”,信陵君的结局亦是悲惨的。
嬴政挑唇一笑“现在想不明白,没有干系,早晚有一日,你会想明白,到那时候你会感激于政的救命之恩。”
说罢,张开手掌道“蟜儿,走罢。”
成蟜立刻乖巧的将自己的小肉手送到嬴政手中,嬴政从他手里接过伤药和伤布,交与旁边的士兵,道“叫医士来,给魏公子包扎。”
“嬴政”公子无忌突然一反常态的怒吼“你劝你现下便杀了我否则,有朝一日你会后悔的”
公子无忌眼下之计只能激怒秦长公子,但求一死
成蟜一听,公子无忌这般一反常态,原来是为了激怒嬴政,他连忙看向嬴政,点着脚尖,扒着嬴政的脖颈,与他说悄悄话。
嬴政听罢一笑,也不着恼动怒,而是幽幽的道“魏公子,你若是想激怒一个人,只是连名带姓的喊他的名字是不成的。”
“你”公子无忌一愣,似乎很惊讶这般简单便被嬴政看穿。
嬴政又道“魏公子以直道事人,果然是耿直仁厚之人,便是激怒他人,都如此文雅,可敬可佩呢。”
“你”公子无忌本想激怒嬴政,反而被嬴政气得浑身发抖。
成蟜“”哥哥好毒舌,这是在讽刺信陵君不会骂人么
嬴政眯起眼目,笃定的道“予说过想死没那般容易。”
说罢,不再理会公子无忌,领着成蟜离开了牢营。
嬴政带着成蟜离开,走出很远一句话不说,成蟜心中打鼓,试探的握住玉佩,想要听一听嬴政心中所思所想。
结果
嬴政
一片空白
“蟜儿。”嬴政低垂下头,了然的道“怎么,学会试探哥哥了”
“没有吖”成蟜不着痕迹的撇开玉佩,装作根本没有碰到玉佩的模样,扬起一个最最真挚的笑容“哥哥对蟜蟜辣么好,蟜蟜怎么会试探哥哥呐”
“那便好。”嬴政道“蟜儿来,跟哥哥去幕府。”
嬴政与成蟜进入幕府,蒙骜与蒙武等将军已然列班席上,见到二人起身作礼“拜见长公子拜见幼公子”
嬴政拱手道“诸位将军不必多礼,请入席。”
部将们欢喜的道“长公子惊世大才说俘虏公子无忌,便俘虏公子无忌,卑将们真是打心窍里佩服”
“是啊佩服的五体投地”
“想当初,咱还看不起长公子来着,如今回想起来,真是自行惭愧,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嬴政谦虚有礼的道“诸位将军不必自责,政也是初出茅庐,各位将军都是沙场悍将,往后日还需要各位前辈多多提点才是。”
“长公子太谦虚了”
“卑将誓死追随长公子”
“长公子,如今咱们俘虏了公子无忌,士气正盛,依长公子的意思,下一步该如何部署”
众将士跃跃欲试,都打算跟着嬴政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嬴政一笑,气定神闲的道“下一步,自然是俘虏魏国大将军晋良。”
“这”众人有些迟疑“长公子,不是咱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魏国这些年来虽年年走弱,自从老将军晋鄙去世之后,便青黄不接,但晋良深得晋鄙的亲传,又是个杀人不眨眼,打仗不要命的狠主儿,也算是魏国近些年来最有名望的悍将了长公子已然抓了他一次,这晋良必然不会再上第二次当啊”
“是啊,晋良是悍将,可不比那公子无忌文弱。”
嬴政却不担忧这些,道“诸位不必忧心,还请射师移书一封,派人送到魏国军营,告知他们公子无忌已然落入我秦军手中,请他们前来会
盟。”
“会盟”蒙武惊讶“又是会盟可”
有坐不住的将领道“可是晋良与公子无忌血汗深仇,晋良巴不得公子无忌死无葬身之地,他如何会来会盟啊”
嬴政却道“晋良的确与公子无忌有仇,但晋良与公子无忌同是魏国人,射师只要在移书之中写明,魏国的公子落在了我们手中,还是个有名望的公子,若是魏国不来会盟,那么他们的百姓便会心寒,往后里还有谁会为魏国卖命”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好法子”
“是啊魏国便算是为了面子,也得前来会盟”
蒙武拱手道“卑将这就去办。”
“不好了不好了”
传令官堪堪来禀报公子无忌被俘的消息,又有士兵着急忙慌的冲进魏国营地的幕府大帐。
“又是何事”晋良冷声质问。
那士兵手中擎着一封小羊皮,道“大将军秦国、秦国人送来了移书,说是公子在他们手中”
晋良方才还有一丝侥幸,或许公子无忌只是被歹人劫走,杀人掠货等等,但如今看到秦人送来的移书,心里那一丝丝的侥幸也变得荡然无存了。
晋良将移书接过来,粗暴的拆开,只是看了两眼,“嘭”一声将小羊皮扔在地上。
部将们听到风声,立刻全都云集在幕府之中,捡起地上的小羊皮传看,不由小声议论起来。
“公子被擒了”
“是啊,王上的心腹被秦长公子斩杀,就连公子也被抓走了”
“咱们得去救公子”
晋良的副将道“大将军,负责运送公子回都的队伍精锐严密,这秦人怎么说劫杀便劫杀,早有传闻公子勾连秦人,这说不定是个公子故意与秦人走的呢。”
“你说甚么”公子无忌的门客自然不干了。
“你这话是甚么意思如今我们公子落在秦贼手中,你却说公子是主动与秦人走的”
“难道我说的不对么”副将冷笑“王上之所以急招公子回都,为的不就是彻查此事如今公子落在秦人手里,谁知他是不是自愿的”
副将对晋良又道“大将军可不要忘了老将军是如何惨死的公子落在秦贼手中,便算不是公子勾连,按照秦人茹毛饮血的性子,公子怕是也时日无多了,何必兴师动众的去营救公子,依我看,这个会盟,不会也罢”
“大将军,万万不可啊”
“公子对我魏国忠心耿耿,绝不能见死不救啊”
“忠心耿耿偷盗兵符,残杀悍将,假传王命,住在赵地十余年,这都是忠心耿耿王上没有立时要他的命,已然算是便宜了”
“你怎么说话的公子窃符救赵,难道为的不是魏国”
“他为的甚么,只有自己心里头清楚。”
“你”
嘭
晋良脸色阴霾到了极致,手腕一转,一声巨响,直接将长戟插在案几之上,吓得副将与公子无忌的门客立刻噤声,谁也不敢多言语一句。
晋良沉思良久,道“秦人打算何时会面,何地会面”
“大将军”副将不敢置信的道“大将军三思啊公子无忌斩杀老将军,这笔仇,血海之阔,大将军难道可以忘却么如今大将军却要去救仇人,老将军在黄泉之下,怎能明目啊”
“仇人”晋良已然恢复了平静,淡淡的道“的确,公子无忌乃是本将的仇人,血海之仇不共戴天然,要杀公子无忌,也是本将亲自手刃,哪里轮到那些秦狗在秦狗面前,没有仇人,只有魏人与秦人。”
“晋良将军。”嬴政骑在马上,隔着水岸,拱手朗声道。
晋良带着魏军来到水边,扫视了一眼对岸的秦军,秦军带来的人并不多,似乎是因着河水阻隔,因此有恃无恐,并不怕他们偷袭。
不得不说,晋良是佩服嬴政的,选择的这个谈判地点很是巧妙,晋良便是想要动粗劫人,也没办法一下子渡河,河水宽阔,水流平静,更加没办法在水上埋伏,这里简直便是秦军的主场,而晋良只能乖乖听话。
晋良板着脸,压着嘴角,并没有嬴政那般好的心情,冷声道“秦长公子,如今本将已然至此,我魏国的公子呢”
嬴政招手道“带人。”
两个黑甲武士押解着身披枷锁的公子无忌走出来,公子无忌面色虽还有些憔悴,但衣着整齐,冠玉束发,以一点子没有被押解的狼狈。
公子无忌看到晋良,一时间有些愣神,似乎也没想到晋良会答应前来会盟。
嬴政道“人你已经看到了,魏公子在我们秦营之中好得紧,甚至比在你们魏营还要好。”
晋良冷笑“秦长公子,你这种挑拨离间的话,还是省一省罢说罢,如何才肯放人”
嬴政慢条斯理儿的道“不忙。既然晋良将军来了,便先听予讲一个陈年老调的故事。”
晋良打断他道“本将可没有工夫与你贫嘴”
嬴政并不理会他,继续道“这个故事还要从十几年前说起,魏国有一个嚄唶宿将,名唤晋鄙。”
晋良蹙起眉头,冷喝道“嬴政你到底要说甚么”
公子无忌也诧异的看向嬴政,不知他为何提起十几年前的事情,难道
公子无忌难道秦长公子是想要挑起旧事,令晋良仇恨与我,继而挑拨离间
成蟜摇摇头,心想着信陵君的心思,在便宜哥哥面前实在太“纯洁”了,嬴政哪里是想要挑拨离间他是想要将当年晋鄙自尽的真相说出来
嬴政幽幽的道“魏王因着惧怕得罪秦军,传令晋鄙全军驻扎,魏国公子听说了这件事情,觉得如果赵国灭亡,下一个便会轮到他们魏国,因此救赵迫在眉睫,势在必行。”
说着,侧头对公子无忌一笑。
公子无忌沉声道“秦长公子,你到底要说甚么为何提起这些陈年旧事”
嬴政笑道“因着有许多陈年旧事,眼见不一定为实,魏公子因着这件事情,吃了这般多苦,被人误解诟病,难道不想将实情公布天下么”
“实情”公子无忌眼眸一缩,沙哑的道“甚么实情为何无忌不知甚么是事情,秦长公子,你不要妄自揣度”
嬴政不理会他,继续讲故事“世人皆知,魏公子盗窃兵符,假传魏王之命,喝令晋鄙老将出兵救赵,晋鄙却觉此时蹊跷,其中必有端倪,迟疑不能出兵。”
晋良死死握住双拳,这个故事藏在他的心底里十几年了,足足十几年,只要每次想到恩师惨死于自己人手中,心窍都仿佛要裂开一般,而嬴政再一次扒开了他的伤口。
嬴政的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顺着风声,传遍河水两岸“晋鄙迟疑,却深知救赵于魏国的意义,又唯恐辜负王命,成为不忠之臣,于是”
“别说了”公子无忌嘶喊出声“住口别说了都是瞎说都是扯谎不要再说了”
公子无忌突然失态,晋良蹙起眉头,似乎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古怪。
嬴政执意继续,微笑的道“晋鄙老将军经过深思熟虑,终于想到了一个两全之法,既能不负王命,又可救赵持魏,于是引剑自刎。”
“甚么”
“自刎”
“老将军是自尽而死”
“不可能我等死将,马革裹尸,死得其所,决不可能自尽”
“别”公子无忌的嗓音已然沙哑,喃喃的道“别说了”
嬴政还有后话,道“大将军,晋鄙老将军的尸身是你收敛的罢予敢问一句,晋鄙老将军的尸首,可是被斩首”
轰隆
晋良是个聪明人,脑海中瞬间炸开了。
不,恩师晋鄙并非被斩首,并没有身首异处,死因是一剑穿胸,手段干脆利索,狠辣至极,甚至没有一丝犹豫。
嬴政继续道“若立军功,理当斩首,持贼首级,才可震慑三军,不是么”
在当年那个情况之下,公子无忌想要夺兵权,震慑晋鄙统帅的十万大军,合该斩掉晋鄙的首级,用它来震慑全军才是,可是晋鄙的尸身是完整的,这说明
“老将军真的真的是自刎而死”
“老将军不是被公子所杀”
“苍天弄人啊老将军一世英名,怎会怎会落得自尽下场”
魏军喧哗起来,有人觉得晋鄙老将军死得壮烈,有人觉得晋鄙老将军死得不值,喧哗之声伴随着潺潺的水声,川流不息。
嬴政道“魏公子早知,晋鄙老将军自尽而死的消息一旦传开,便会引人诟病,恰逢军中得知老将军之死,便自然而然的以为是被公子无忌诛杀,于是魏公子干脆无有辩解一丝一毫,这十余年来,一直扛着这个
秘密,为的便是成全老将军的壮烈与大义”
“别说了”公子无忌摇头道“都是假的是我是我为了夺权杀了老将军,你说的都是假的”
嬴政微笑“魏公子,此时此刻,你不觉得越是狡辩否认,晋良将军越是笃定不移么”
公子无忌看向对岸的晋良,不知为何,一时间他仿佛才是那个做错事之人,根本不敢与晋良对视。
嬴政道“晋良将军,如今知晓真相,你可愿营救魏公子”
“啧啧”成蟜看了好大一出戏,低声感叹“杀人诛心,兵不血刃呐。”
对岸的魏军再一次沸腾起来“从头到尾公子都是为了咱们魏国大将军,咱们不可不救啊”
“正是,公子深明大义,忍辱负重不可不救啊若是不救,咱们还算甚么老魏人”
“大将军,救公子啊求求大将军,一定要救公子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紧跟着士兵们接二连三的山呼起来,竟还有人给晋良下跪,恳求晋良一定要救一救公子无忌。
连绵的魏军纷纷下跪,仿佛海浪一般,山呼着请求晋良营救公子无忌,晋良骑在铁骑之上,眯着眼睛扫视着众人。
“大将军”副将急切的道“谁知秦贼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万一他说的是假话,只是与公子无忌合谋扯谎,诓骗于大将军呢大将军,不可全信啊”
成蟜仔细观察着魏军的局面,立时便发现了副将这个“刺头儿”,他与旁人都不一样,旁人忙着给公子无忌求情,他却执意唱反调。
成蟜握住玉佩,仔细去听对岸的声息。
副将公子无忌不死,如何与王上交代
成蟜“”果然有些古怪啊。
“大将军”副将还要劝说,晋良打断他的话头,冷声道“孰是孰非,等将公子无忌救回,自有分辨。”
晋良沙哑的朗声道“秦长公子,故事已然讲完,我们该谈一谈会盟的条件了罢秦长公子说了这番多的长篇大套,无非是想要坐地起价,不是么”
嬴政一笑“晋良将军误会了,真是不巧,予昨日在水边感染了风寒,今日又说了这般多的言辞,喉咙嘶哑难耐,恐是无法再谈,不如改日再议。”
“改日”晋良冷声道“你又想耍甚么花样”
嬴政却执意收兵“晋良将军不必担忧,你们的公子在我营中,好吃好喝好住,定不会亏待一丝一毫至于甚么时候再次和谈,还要看予的心情。”
说罢,招手道“收兵”
“嬴政”晋良隔着水岸大喊,但嬴政便是不留步。
晋良这才明白过来,嬴政今日压根儿没打算放人,他只是想讲一个久远的故事来煽动军心罢了,因着有河水阻隔,晋良想追都来不及,只能干瞪着眼目,把火气往肚子里咽。
嬴政带兵往回走,公子无忌忍不住道“老将军的事情你是如何得
知”
嬴政幽幽一笑,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同骑一匹的成蟜,道“自是天命。”
嬴政这个回答,等于没有回答,公子无忌想要追问,嬴政却已然不理会他,对成蟜道“多亏了有蟜儿在为兄身边。”
成蟜立刻扬起最灿烂的笑容,两个肉嘟嘟的小脸蛋儿挤出甜甜的小酒窝“蟜蟜能帮到哥哥,蟜蟜好开心哦”
“蟜儿这么想,”嬴政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脸蛋“哥哥便放心了。”
晋良眼睁睁看着秦军将公子无忌押解离开,狠狠将长戟戳在地上,发狠的嘶吼道“嬴政我晋良与你不共戴天”
“大将军”副将趁机道“这秦国的长公子诡计多端,卑将以为,还是不要营救公子的好”
他的话还未说完,已然被晋良冷冷的扫了一眼。
“怎么”晋良道“本将之前已然说过,我魏国人,绝不能死在秦贼手中,不管当年的真相如何,等公子无忌回来,本将会亲自问清楚”
“可是”副将一咬牙,道“可是如今,是王上想要公子死,公子落在秦人手中,若是死了,岂不是省了许多麻烦大将军何必自找麻烦呢”
晋良眯眼道“王上只是下令押解公子无忌回都受审,一切还未定夺,何来王上要公子死一说”
“这这”副将支支吾吾,没了言语。
晋良冷声道“我要提醒你一句,我晋良才是魏军主将,而你,是本将的副手,做好你该做之事,莫要在本将的面前指手画脚,听明白了么”
副将一个激灵,连忙道“听、听明白了卑将不敢卑将不敢”
晋良没再说话,脸色相当不好看,冷哼一声收兵离开。
副将一直拱着手,卑躬屈膝的恭送晋良,等晋良走远,这才阴测测的抬起头来,脸上的恭敬全然不见,冷笑道“真真儿是晋鄙那个老匹夫养出来的好徒弟本想令他与公子无忌斗个你死我活,也免得我费力气,看来如今只有我自己出手了”
第一次谈判在水边,第二次谈判则是在山林。
嬴政已然拟定好第二次谈判的地点与时间,令人送信给魏军,晋良二话不说立刻答应下来。
今日便是嬴政与晋良第二次谈判的日子,天色灰蒙蒙的还未亮,营帐外面便已然嘈杂起来,火头军造饭,用过朝饭便即出发。
“公子。”李斯从营帐外面走进来,道“公子快些起身罢,队伍马上便要出发了。”
“嗯”成蟜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眸,但是眼皮实在太重太重了,于是又昏昏沉沉的闭了起来。
“幼公子幼公子”
成蟜听到李斯在唤他,可不知为何实在太困了,怎么也张不开嘴。
紧跟着是一阵嘈杂,李斯走出了营帐,没过一会子,又有人走入了营帐,这回不只是李斯,还有一个高大年轻的少年人走了进来,正是成蟜的便宜哥哥嬴政。
嬴政蹙眉走
进来,坐在榻牙子上,伸手试了试成蟜的额头,沉声道“发热了,去叫医士来。”
“是,长公子。”
“唔”成蟜强撑着睁开眼皮,软绵绵的喊了一声“哥哥启程了嘛”
说着,便要起身。
嬴政无奈的扶住他的肩膀,让他重新躺下来,盖好被子,将大傩伥子玉佩塞在成蟜手中让他握好,道“你发热了,自己没感觉么”
“发热”成蟜迷迷糊糊,哦是了,浑身酸软无力,是那种熟悉的生病的感觉,上辈子经历的太多,已然成了家常便饭。
嬴政道“定然是前不久在水边吹多了冷风,哥哥叫了医士,让他开个方子,吃两幅汤药。”
成蟜嘟囔道“没事是不是要出发了,蟜蟜可以”
嬴政拦住他,道“无妨,晋良此人冲动跋扈,他的所思所想全都表露在面目上,你不跟着也是无妨,既然抱恙,便在营中好生安歇罢。”
“哥哥”成蟜还以为,依照嬴政冷酷的性子,即使自己生病也一定要跟着去做工具人,没成想嬴政竟是关心自己的。
或许是上辈子没甚么人关心成蟜,也是这小小的关心,竟让成蟜十足的感动。
“别愣神了,闭眼。”嬴政给他掖了掖被子“时辰不早了,哥哥要马上启程,你歇息罢,记得好生吃药。”
“嗯嗯”成蟜难得放病假,握紧玉佩躺在被窝里,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对嬴政挥了挥小肉手“哥哥再见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喔”
嬴政无奈的摇摇头,打起帐帘子走出去,吩咐李斯好生照顾着。
很快,营帐外面传来踏踏踏的马蹄声,合该是嬴政带着会盟的部队出发了。
成蟜饮了药,昏昏沉沉的又睡了一觉,发了一身的热汗,等醒过来的时候,虽还是有些头重脚轻浑身无力,但已然感觉好了不少。
李斯不在营帐中,应该是去给成蟜熬药了,成蟜有些口渴,便自己个儿溜下软榻,倒了杯水,两只小肉手抱着耳杯咂咂咂的饮水。
“事情如何办好了么”
一丝丝若有若无的低语传来,因着成蟜现在还病痛着,所以便连饮水也紧紧握着大傩伥子玉佩,旁人听不到的低语声对于成蟜来说简直一清二楚。
有人在说悄悄话
“办好了,大人放心小的已然将公子政赴会盟的路线透露出去”
“公子政便算是再聪敏,也决计想不到,想要对付他的并非晋良”
“这次将军不但能借刀杀人除掉公子无忌,便是连晋良也可一口气做掉,到时候生擒了秦国长公子,将军大功一件,咱们也跟着讨一些油水,不是么”
咯噔
成蟜心窍一突,军营中有细作透露了嬴政的赴约路线,岂不是要在半路埋伏嬴政么
若是成蟜猜的无措,这个想要埋伏嬴政,撸掉晋良,借刀杀死公子无忌的人,正是晋良的副将
哗啦
成蟜一把打起帐帘子,顺着声音冲过去,果然在堆放杂物的营帐背后看到了那两个窃窃私语的细作,是两个仆役打扮的壮年男子。
那二人正聊得欢实,突然看到一个小豆包冲过来,吓得一个激灵。
成蟜眼眸微动,军中出现细作的事情不可声张,避免影响士气,于是灵机一动奶声奶气的大喊道“来人吖来人吖这两个大胆的仆役手脚不干净,竟敢偷盗本公子的东西”
营中守卫的士兵很多,李斯正好端着药而来,听到成蟜的喊声,哗啦一声聚拢过来,立刻将那两个细作押解起来。
两个细作想要求饶,大喊着“公子开恩啊小人没有偷盗没有偷盗啊”
成蟜叉着腰“本公子说你们偷盗,你们就是偷盗押入幕府,本公子要亲自审问”
将士们只以为是幼公子孩子脾性,根本没当回事儿,但还是依照成蟜的言辞,将那两个仆役压入幕府营帐。
蒙骜闻讯赶来,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仆役,又看了一眼幼公子成蟜,若有所思的道“幼公子可是有甚么重要之事,不能声张”
成蟜十足佩服蒙骜的机敏,不亏是老将,连忙将自己听到的悉数告知,那两个细作吓得脸色惨白,没想到如此机密之事,竟被一个奶娃娃听到了。
成蟜叉腰道“说埋伏的地点在何处”
哒哒哒
哒哒
山林之间,马蹄声不绝于耳,嬴政与蒙武带队前行,走到林子深处,嬴政微微蹙眉,似乎在冥想甚么。
“长公子”蒙武道“可是有甚么不妥”
嬴政压低了声音道“马蹄声如此之大,林间却没有惊鸟走兽射师,林中恐有埋伏。”
似乎要验证嬴政的猜测,平静的树林轰然一声被打破,草丛颤抖,一群群伏兵快速冲出。
“杀”
“活捉秦国公子政”
“片甲不留”
嗤蒙武拔出佩剑“公子快走”
嬴政回头一看,伏兵早有准备,冲出来将他们的队伍断作两截,拦住了去路,想要撤退难上加难。
便在此时,突听“踏踏踏踏”马蹄声大震,又有一队黑甲铁骑从后方冲出,蒙武还以为是伏兵的援军,岂料到
“哥哥蟜蟜来救你啦”
一个奶声奶气的嗓音响起在树林之中,竟是幼公子成蟜
蒙骜亲自领兵,带着援军紧赶慢赶,终于追上了大部队,这么巧,伏兵已然出现,场面一下子反转,直接变成了秦军对伏兵两面包抄。
“怎么办”
“秦军的援兵来了”
“怎会如此”
“他们人多,怎生是好”
“快撤退撤退”打头的伏兵不停挥手,示意众人撤退,不敢恋战。
成蟜定眼一看,还真是晋良的副将,没有猜错。
副将与成蟜打了一个对眼,面露凶狠,催马直扑而来。
抓住这个小崽子抓他做人质
成蟜听到副将的心声,大喊着“哥哥哥哥他要抓我”
成蟜调转马头,勒马便跑,哪知道脑海中突然嗡的一声,他的发热还未好,又经过这番奔波,一阵天旋地转,竟是“嘭”直接坠下马背。
“蟜儿”
成蟜一阵昏沉,后领一紧,被副将一把擒住拽上马背。成蟜隐约听到嬴政的喊声,下一刻便陷入了昏迷之中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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