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小说:太子嫔 作者:姜久久
    昭蘅扭头看着他,他手里端着她方才用过的那只福寿双喜碗,安静地坐在饭桌前,一身清清冷冷,密雪碎玉,看起来如此地脆弱。

    那碗粥或许早就凉了,他一勺一勺往嘴中送,不知道尝到何种滋味。

    昭蘅有些后悔,她应该多拿一只碗,应该将食盒的盖子盖上,应该将盛出来的粥喝干净。

    如果那样,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再去给他盛一碗滚烫的热粥。

    昭蘅移开目光,挽袖拾笔,书案上的字逐渐在眼前变得有些虚晃。

    晚上回到长秋殿,梳洗完后,她走到架子后,拿出装有安神香的香盒,打算点根香入睡。

    拉开盒子却发现,盒子里空空如也,殿下送她的香已经用完了。

    莲舟道“主子的安神香没了,我去承明殿要一些。”

    “不用了莲舟。”她叫住了莲舟,殿下这段时间已经够难了,她不想再让他因为这些琐事烦心。

    之后一段时间,昭蘅如常去习艺馆进学。

    这日散学的时候,李南栖拉着她的手晃了晃,一脸兴奋地说“阿蘅姐姐,我们等会儿去母后宫中。”

    昭蘅问“怎么了”

    李南栖趴在她耳边悄声说“今日母后宣了小郑翰林入宫。”

    昭蘅听李南栖偶尔提过小郑翰林几次,她说以前三公主经常撇下她去翰林院偷看小郑翰林。

    她低头,看着李南栖看热闹的小脸,她也正满怀期待地望着自己。昭蘅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浮现了一个不好的猜想。她不想让李南栖跟着忐忑担忧,摸了摸她的头道“我不去了,让蓝瑛陪你去。”

    李南栖又磨了她一会儿,见她没有松动的意思,只好放弃,让蓝瑛陪着自己去中宫看热闹。

    李南栖走后,昭蘅让莲舟带着糕点肉食又去了趟万兽园。

    她回去琢磨了几天,照着医书的记载又重新改进了方子,今天打算再去试试。

    去之前,想起上次那个被打的宫女,让莲舟找了一瓶金疮药带在身上。

    莲舟可开心,唇角翘起,脸庞扯起两个小梨涡,走路的时候步子也很轻快。

    经过林安池的时候,见到有人在打理莲花,还让他们折了一把抱在怀中。

    昭蘅走在前头,听到她在轻轻哼唱什么,问她“莲舟,你在唱什么”

    “是我家乡的小曲儿。”莲舟笑着说,顿了顿又问“主儿,好听吗”

    昭蘅点头说“好听,调子很欢快。”

    “我还会唱别的呢。”莲舟唇角堆笑“我给你唱”

    话音方落,她忽然看到前面有个人走过来。这人眼神直白,毫不避讳地看向她们,堆笑的眼角让莲舟觉得很不舒服。

    莲舟望着走来的阿箬真,心里生出一阵说不出的反感,她下意识想往昭蘅身后躲,随即想到自己的职责,忙喝道“你是什么人”

    “莲舟。”昭蘅叫住她,她回眸惊讶地看向昭蘅,却看到她眉宇间一片宁静“你去那边帮我看着人。”

    “主子”她的语气充满不可思议。

    昭蘅朝她笑笑“去吧,我没事。”

    可是她也明白,一直以来,昭蘅都比她有主见。

    她担忧地望了昭蘅几眼,才往月门外走去,站在门口还不时往里面张望,却看到阿箬真突然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拼命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尖叫出声。

    昭蘅没有防备,立时被他的力道带得脚步踉跄,一下子撞到路旁的玉簪花树干上,痛得眉心微微一蹙。

    “是不是伤到你了我还没使劲儿呢。”阿箬真见她低身揉着膝盖,忙松开她的手,半跪在她面前,情急地道“我帮你看看。”

    “你起来”昭蘅害怕动作太大,被别人发现,只好强忍着抚平裙子上的褶皱,站了起来咬牙沉声道“我没事。”

    “你怎么又来了”

    大夏天,阿箬真还穿着胡装,腰间围着一圈狐毛,也不知道热不热。他吊儿郎当地扶着树干“你问我怎么来了我这段时间对你可是日思夜想,晚上觉都睡不着。”

    昭蘅道“不是说了让你不要来找我我想好了会去找你的”

    阿箬真挑了挑眉,说道“你敷衍我还有理了还有一个多月我就要启程回月氏,难道你想就这样拖”下去两个字还未出口,他就想到什么。

    阿箬真神色一凛,语气也不善起来“你以为拖到我离开就万事大吉”

    昭蘅听了他这话就觉得胸闷气短,她才没那么愚蠢,像阿箬真这种毒蛇,若是不紧紧捏着他的七寸,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扭头咬她一口。

    她不会留下这种隐患。

    “之所以没有找你,是因为我还没想好。”昭蘅道“你安分些,再给我一段时间。”

    阿箬真笑笑“你有什么好犹豫的,我们草原上的男人对女人都可好了,从不拘着她们什么,想骑马就骑马,想跳舞就跳舞,不像你们一辈子就跟笼子里的鸟儿一样。”

    昭蘅心里冷嗤,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开口闭口不也是,女人嘛,不过牛马贱物。她不想应他,只说“我想好了会去找你的,你先走。”

    “总得给我个期限。”阿箬真凑近她,呼吸沉重“等得太久,人容易发疯。”

    感受到他的浊气喷洒在自己脸上,昭蘅觉着恶心至极,她偏过脸说“十五天。”

    “十五天之内我一定给你答复。”她冷冷地说“你要是等不及就去告诉皇后,让她赐死我好了。”

    “我可舍不得你死。”阿箬真似乎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有多讨厌,再度靠近她,嗅她身上的淡香“那我就再给你十五天的时间。”

    他也不知道她这样拖延有什么意思,她同意也是跟他去月氏,不同意就是被迫跟他回去,有差别吗压根没有,反正只能跟他走。

    莲舟远远看见阿箬真穿过月门,小跑着朝昭蘅跑去,她的声音都在颤抖“主子,我、我去告诉皇后娘娘,请她给你做主。”

    昭蘅拽住她的手腕,盛夏天里,她的手却冰冰凉凉。

    昭蘅问她“你想死吗”

    莲舟眼睛飞快眨动,浑身不住颤抖,她摇头说“不想。”

    云压得很低,飞鸟仓皇地四处乱飞。昭蘅静静地望着她,手指暗暗地抠紧了玉簪花树干“我也不想。”

    “要想活,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昭蘅拉着她的手,转身假装无事,继续往万兽园走去。

    “可是他太胆大妄为”莲舟想起阿箬真大摇大摆放肆的模样,就忍不住心惊胆战。这里可是皇宫内院

    昭蘅拍拍她的手,细声安抚“没事的,莲舟,我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

    她的冷静极大安抚了莲舟的恐慌。

    或许是因为天气太热,万兽园中没什么人。

    经过上次的小院,昭蘅下意识往院内看过去,却没看到那道纤弱的身影。

    她当初在浣衣处,见多了踩高捧低欺负人的戏码,那天的事情也能猜出七七八八。

    她从莲舟手里接过金疮药,翻过篱笆走入院内,把金疮药放在窗沿上。

    转身的瞬间,目光从窗下的花盆掠过,她又定睛看了片刻。她竟然将花枝折断,花根重新种入花盆中,从断根处又长出了新的叶片。

    “贵人来找越梨”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昭蘅转过去,一个鬓髪皆白的老者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老人约摸七八十岁,身形佝偻,背都弯成了弹弓,眼角眉梢堆着笑意,看上去是个很和气的人。

    他的视线定在昭蘅的脸上,有几分讶异。

    昭蘅摇头说“不是,上次我来这里看到屋子的主人受了伤,所以给她送点金疮药来。”

    顿了顿,又问“她叫越梨吗”

    老人喜道“是啊,她就叫越梨。她现在正在驯马场,贵人稍坐,我这就去找她回来。”

    他走到檐下,端着一张凳子出来,凳子上灰尘蒙了厚厚一层,他抬起袖子抹了抹送到昭蘅面前。

    “不用了。”昭蘅笑着拒绝,她本就是顺道过来看看,没见到人也不要紧。她说“我就来万兽园逛逛,她不在就算了。”

    她把窗台上的药膏取下来,递到老人手里“麻烦你帮我把这个给她。”

    老人咧唇一笑,露出两排掉得差不多的牙,乐呵呵地说“既然是来逛园子的,贵人跟我一起去看看越梨驯马吧。”

    昭蘅讶然,她还会驯马吗抬头看了眼天色,见天光还早,便道“好吧,我还没见过驯马呢。”

    她上一次骑马,心里一直痒着呢。

    老人便引着她们往驯马园去。

    驯马园内,越梨骑在一匹马背上,烈马不服从管束,正在拼命反抗,头部向下做出猛冲之势,鬃毛飞扬,前腿雄健有力,腾空而起,后腿发力向上蹬起,不停地窜动跳跃。越梨双手勒紧缰绳,发丝飞扬,骑坐在马背上,随着它的上下腾挪而不时颠倒。

    好几次差点被甩下马背。

    昭蘅轻呼。

    老人笑吟吟地说道“贵人不要怕,越梨以前还驯过猛虎,最烈的马到了她的也得乖乖听话。”

    老人看向越梨的眼神充满了欣赏。

    马儿一个长跃,越梨被颠得往下一坠,随着她侧身挂在马上的动作,满头乌黑发丝尽数垂散,在落日余晖里飞扬四舞,每一根发丝都被夕阳霞色照得煜煜闪光。那一刻,昭蘅下意识屏住呼吸。

    就在昭蘅以为越梨要坠下马背的时候,她却勒紧缰绳,脚朝马背上重重踏了下,重新翻坐上去。那一头漂亮的头发又柔顺地落回她的背上,洋洋洒洒。

    “漂亮”昭蘅绷得紧紧的背松了下来,才发现自己竟然紧张得手心冒汗。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身对老人道“她太厉害了。”

    老人骄傲地点头说“越梨是我教过最厉害的驯兽师,不管多烈性的动物到了她手里都会听话。以前她长得很漂亮的时候,很多王孙公子秋猎时捕获了猛兽都要送到万兽园里来找她驯服呢”

    昭蘅想到她半张清丽半张可怖的脸,扭头问老人“她的伤是后来才有的吗”

    “嗯,好像有五六年了吧。”老人提起她的伤,叹了口气说“那年春寒,她夜里贪凉烤火,结果晚上睡得太熟,火盆舔着了被子,烧了起来。她人没事,就是那张脸烧毁了,嗓子也熏坏了,再也说不出话。”

    “越梨以前是个很爱笑的孩子,打那以后,我好久都没见过她笑了。”老人道“她也挺难的,脸毁了,又失了嗓子,性情大变,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成天欺负她。”

    昭蘅又想起那个太监将她摁在地上又踢又打的场景,顿时皱了皱眉。

    太阳底下无新事,这种事情,之前在浣衣处她就见惯了。

    “主子。”东宫一个宫人找了过来,急匆匆找到昭蘅“殿下回东宫了,方才正在找您。”

    昭蘅微微愣了下,殿下好像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她。怕李文简找她有急事,昭蘅不敢耽搁,匆匆向老人告别后离开万兽园。

    离开前,她顺路看了看方才喂过的那些动物,吃了糕点的猴子趴在树枝上昏昏欲睡,但听到脚步声仍是立刻清醒起来,抬眸扫了她一眼。

    还是不行。

    昭蘅收起情绪,波澜无惊地继续往前走。心里想的是要快点了,她答应了阿箬真那个莽夫,十五天之内要给他答复。

    不多时,昭蘅回到东宫,得知李文简正在长秋殿等她。

    她快步走进去,看到李文简负手站在鸟笼前,另一只手拿着拨棍在拨弄小乖的羽翼。

    小乖出言不逊“昭蘅坏东西”

    李文简皱眉,沉着脸又用拨棍戳了戳它的背,气得小乖上蹿下跳地骂“坏东西坏东西。”

    昭蘅扶额,走上前去,弯腰要行礼。李文简握住了她的小臂制止她的动作。

    小乖看到昭蘅,说“昭训主儿吉祥。”

    昭蘅忙让人把它弄到后殿去,她说“殿下找我有事”

    “跑回来的”李文简看着她满头的细汗。

    昭蘅说“去了趟万兽园看他们驯马,听到殿下找我,立刻往回赶。”

    李文简走到放有木盆的架子旁,将面巾放到水中拧干递给她“擦擦脸上的汗,没什么急事,下次慢慢回来。”

    昭蘅踟蹰了下,迅速抬头望了李文简一眼,毫无征兆地对上他的目光,这才接过他手里的帕子,展开擦拭脸上的汗水。

    擦干净后,正要走过去拧帕子,李文简向她伸手“给我吧。”

    昭蘅微愣,她不敢把用脏的帕子递过去。李文简又说“走得热气腾腾不要碰凉水,否则以后要害风湿。”

    以前她确实听跛足大夫说过,不过像她这种身份,有时候也讲究不了那么多。

    见李文简坚持,她只好把擦了汗水的帕子递回给李文简。

    他放入盆中搓洗了几遍,捞起来拧干擦了擦手上的水,又把帕子搭晾在架子上,底部上的水轻轻往下滴,坠入脸盆里,荡起一圈圈涟漪。

    “母后今天给珺宁和郑启书赐了婚,中秋节后要举办婚礼。”李文简淡淡地说。

    昭蘅看见了他眼睛里的落寞,和微不可查地蹙眉。

    男婚女嫁原本应该是两个家庭的喜事,但三公主和小郑翰林的婚事在这种情况定下,想必知情人心中很是难受。

    昭蘅唇边挤出一丝笑意,对李文简说“我听八公主说起过小郑翰林,听说和三公主很配呢。”

    李文简想到午后那两人站在母后满脸羞赧甜蜜的样子,沉重的心事霁散几分,朝她笑了笑“是很般配。”

    “我之后可能会特别忙。”李文简看着她说“东宫也要给她准备一份嫁妆,此事交给你打理,行吗”

    昭蘅愣了一下,随即低下了头。

    “我以前从来没筹备过这些事,殿下信我能做好吗”昭蘅轻声问。

    李文简确信。一方面是了解她心思细腻缜密,不管做什么事情都细致入微;另一方面她勤学肯问,就算有不懂的地方向来也礼贤下问,不以鄙薄认真为耻。

    他道“若是不信,就不会向你开口了。”

    昭蘅弯唇笑笑,点头“我会做好的。”

    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三公主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和小郑翰林的婚事甫一传出,四下叫好声一片。同时也有人纳闷,为何婚事定得这么着急,六月里议亲,八月就成婚,两个多月的时间就要走完六礼,未免太赶了些。

    昭蘅把答应宁宛致给小四郎的荷包找了出来。她近来学业很忙,每天忙里偷闲绣上几针,现在已经绣了大半,快要完工了。她想着之后要为三公主的婚事忙碌,怕到时候忙完了,打算今晚熬夜给他绣完。

    她坐在窗前平静地做着荷包。

    宁宛致说小四郎是正直、虚怀、卓尔不群的少年郎,央昭蘅给他绣竹纹。

    竹乃君子,小四郎也是宁宛致眼中谦和端方的君子。

    她缝完最后一针,收起针线,用帕子将荷包包好收进箱子里,改天宁宛致入宫就可以给她了。宁宛致最近随她父亲去了江州,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她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又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医书,继续看了片刻。这方子她都快背下了,制药的药材、用量都是按照方子上的数备下的,为什么一直失败

    难道老天爷非得把她往污泥里按得翻不了身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就迅速摇了下头,不允许自己有这种想法。

    没有人能把她按在污泥里翻不了身,只要有一口气,她就要挣扎,就要站起来。

    把书放入抽屉里,昭蘅吹灭屋里的灯,躺到床上。

    熬到这个时辰已经很困了,哈欠一个接一个,打得眼泪直淌。

    但她没有睡,一直用手狠狠掐着大腿,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暂时还不能睡,她心里有个猜测,今日想验证这个猜测是否正确。

    黑暗中时间仿佛格外漫长,她等了好久,久到就快以为是自己猜错了。

    廊外忽然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克制而又沉稳的脚步,一下又一下,似乎重重地踩在她的心上。

    她微微闭上眼,克制不住地震颤。

    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紧张的心情一直持续到门扇被轻轻推开。

    李文简轻声入了房内,怕惊醒她,动作放得很轻柔。

    慢慢走到床边,拉开蚊帐看了眼她睡梦中的样子,她今夜似乎睡得很好,眉宇间没有不安分的拢蹙。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再深的伤痛也会随着时间的消失而被抚平。

    他有些欣慰地想。

    他抬手伸进她的颈后,正要按下去,手腕上忽然传来一阵温暖。

    是昭蘅的手。

    “殿下。”

    黑暗中忽然传来昭蘅轻柔的声音。

    李文简一怔,沉默须臾。

    然后他轻轻笑了笑,并不意外她能猜出来。她那么聪明,没什么事能瞒过她。

    “怎么知道是我”

    “除了殿下,没人在意我。”昭蘅松开他的手,从床上翻身坐起,水红色的长裙堆叠在身下。

    李文简轻轻吐出一口气,没有被抓包的窘迫。

    昭蘅笑笑,月光照在她的身上都变得更加温柔。

    她抬手摸向后颈,轻声说“脖子后面有时候很疼。”

    他的手还在她掌心,柔软细腻的温热将他宽大的手握着,他问“我弄疼你了”

    “嗯”昭蘅抿了下唇“不过我不怪殿下,殿下是为我好。”

    终于松开了他的手。

    昭蘅半跪半坐在榻上,李文简站在她面前,背着月光,看不清他的面容。她轻声问“是殿下受伤那天晚上开始的吗”

    那天晚上她在承明殿侍疾,结果第二天自己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然后一直睡得很好。

    她从不贪眠,可是却每天睡到将近晌午。

    从承明殿回来的第一天,却又饱受梦魇之苦。

    次日找了李文简拿了熏香后,情况有所好转。

    她一直以为是安神香的功劳,直到最近她的香用完了,晚上无香可用,还是睡得那么沉,她便知道跟香没有关系。

    小乖那天忽然叫“昭蘅坏东西”,它刚从万兽园带回来,万兽园的人不可能教它骂人,她就觉着是有人趁她睡着悄悄来过。

    那夜殿下问她是否又魇住了,语气似乎觉得她不应该魇住。

    总之,很多奇奇怪怪的细节让她有了这个猜想。

    李文简说“那天晚上你魇住了,一直呓语,吵得我睡不着。”

    昭蘅仰头看着站在面前这个干净温和的男人,看着看着,眼眶竟渐渐红了。

    他那天命悬一线,痛得呼吸微弱如风中残灯,她不敢想象他是如何起身,挪到她的床边,助她入睡,然后又一个人摸索着回到榻上。

    次日他那被鲜血染红的寝衣是因为她吗

    他隐忍而又克制的喘息是因为她吗

    如果那天晚上是因为她魇住吵着了他,那她回长秋殿之后每一个安眠的晚上呢

    他是人人敬仰的仁爱之君,是九天之上高洁华美的明月;她是身份低下的浣衣宫女,是凡尘之中卑微轻贱的尘泥。

    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划过她的脸颊滚落到他的手背上,温热的泪珠却让他好似被烙了一下。

    “怎么又哭了”

    李文简端详着她的脸,她精致隽秀的眼眸似是染了山间的雾,水气凝结,洇着瞳内浅浅淡红,有一种易碎薄瓷的美感,让人忍不住怜惜。

    明知她不需人怜,但他忍不住,就是忍不住。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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