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小说:折枝(双重生) 作者:糯团子
    第八十六章

    天色将明之时,城门大开,遥遥的只闻得一阵策辔之声由远及近。

    马蹄渐起飞扬的泥土,一人身着墨绿长袍,风尘仆仆。

    许是路途遥远,又或是外放了一年多,贺鸣眼中锐利坚定,一双黑眸灼灼。

    岁月洗去了他身上的青涩,却并未带走他眼中的忠贞不渝。

    前往黔南赴任是贺鸣自行请命的,他入朝为官本就是为国为民,如今一腔抱负得以施展,也算是如愿以偿。

    曾经的同僚如今还在翰林院,信中闻得贺鸣今日回京,早早在酒楼大摆筵席,为贺鸣接风洗尘。

    “贺兄果真是有作为之人,我在京中可是都听见了,黔南那地都称贺兄为贺青天,说你最是公正。”

    筵席上推杯换盏,一众奴仆端着漆木菊花捧盒,在廊檐下穿梭而过。

    衣裙窸窣,遍身绫罗绸缎,满头珠翠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酒楼临江,丝竹悦耳,细乐声喧,伴着水声遥遥落在贺鸣耳边。

    手中的剑南春一饮而尽,剑南春后劲之大,暂时洗去贺鸣一身的舟车劳顿。

    他一手抵在膝盖上,指尖揉搓着眉心。

    入目是六扇百蝶翻飞的缂丝屏风,黑漆描金案几上燃着百合宫香,身后博古架上供着汝窑青花瓷八角炉台。

    金窗银槛,锦绣满眸。

    京城繁华,不比黔南偏僻遥远。

    若是在黔南,他此刻定然是坐在临窗炕前,或煮一壶自己喜欢的白毫银针,或是捧着公文细阅,静听院中雨打芭蕉。

    窗外日光浅薄,长街人头攒动。

    乌银洋錾自斟壶执在手中,忽而身后有丫鬟上前“贺公子,奴婢替你斟酒罢。”

    贺鸣抬手挡住“不必,我自己来便可。”

    在黔南多日,他如今早已习惯事事不假手于人。

    往日同僚瞧见,哈哈大笑“怎么,贺贤弟可是在黔南又有喜事了先前贺少夫人”

    一语未了,筵席忽然沉默一瞬,众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谁不知道当今皇后是曾经的状元夫人,虽说贺鸣同宋令枝乃是和离,然众人仍是担心贺鸣心存芥蒂。

    同僚自知说错话,忙忙自罚三杯,向贺鸣请罪。

    贺鸣脸上淡淡,瞧不出喜怒哀乐“兄长多虑了,先前成亲,不过也是两家少时有婚约罢了。如今皇后娘娘另寻得良人,我自是为她欢喜才是。”

    贺鸣唇角的笑意渐淡,“只是名声一字,对女子尤其重要,还望兄长日后莫拿这说笑了。”

    同僚连声告罪,不再提起宋令枝,转而问起贺鸣在黔南可有相好的。

    “你这趟回京,应当是不走了罢若是在京中有心仪的女子,只管同我说。”

    贺鸣单手执着酒盏,一饮而下,他眼角带笑“不敢劳烦,贤弟如今尚未有成家的打算。”

    同僚不以为然“那又

    如何先相看也好,你可是状元郎。你在黔南不知道,这些时日朝中好些人同我打听,想着同你结成亲家。”

    贺鸣笑而不语,又连着喝了三杯,满目醉醺醺,贺鸣惺忪着一双眼睛,寻了个借口下楼。

    京中万物亦如自己离开时那般,日光满地,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临街彩幡迎风摇曳,光影洒落在街上。

    倏尔,视线之内闯过“善缘堂”三字,贺鸣脚步一顿,站在善缘堂前驻足。

    府门洞开,红漆柱子伫立在善缘堂前,一位老妪两鬓斑白,满头银发苍苍,她佝偻着身子。

    瞧见贺鸣站在门口,老妪拄着拐杖上前,慈眉善目“这位公子可是寻人”

    贺鸣拱手“叨扰了,我并非来寻人,只是久闻善缘堂已久,今日路过,好奇多看两眼罢了。”

    老妪满脸堆笑,眼中皱纹明显“听公子的口音,应当不是京城人士罢这善缘堂乃是皇后娘娘设立的,皇后娘娘心善,见不得那些孤儿无家可归流离失所。”

    老妪笑呵呵,“如今他们过得可好了,有吃有喝,还有书念,也不必担心风吹雨淋。来日考取功名,也不枉费这一生,可不比终日乞讨强多了。”

    善缘堂开设学堂,遥遥的,亦能看见学子坐在明亮学堂之中,他们在念论语。

    贺鸣唇角勾起几分浅淡笑意“那是很好。”

    老妪喜笑颜开“可不是。不单是孩子,就是老身我,也是领了皇后娘娘恩泽的。”

    她如今岁数大,做事腿脚也不利索,比不得身强力壮的少年。

    “皇后娘娘念我家中贫苦,所以让我在这守着门,凡是有人进去,都要记在册上。这一月下来,月钱也够我一家子过活了。”

    贺鸣垂手站在善缘堂外,隔着氤氲日光,眼中笑意渐浓。

    好似看见宋令枝站在花厅处,锦衣华服,满头珠翠,同人商议善缘堂的琐事。

    日光无声从檐角下滑落,贺鸣颀长身影落在青石台矶上,渐渐融在日暮之中。

    柳垂金丝,满园春风拂面。

    将近午时,明枝宫上下杳无声息,静悄无人咳嗽。

    重重青纱帐慢低掩,白芷端着沐盆,悄声步入暖阁。

    贵妃榻上凌乱不堪,锦衾之下,宋令枝三千青丝低垂,纤纤一双柔荑轻垂在榻边。

    手腕纤细,隐约还有淡淡的红痕浮现。

    手指上的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摘下,指甲圆润,指尖泛着薄红之色。

    为沈砚前日剪坏自己指甲一事,宋令枝还同对方生了两刻钟的气。

    沈砚弯唇,漫不经心迎上宋令枝的目光,眼中笑意清浅。

    “今日上朝,余尚书问了我眼角上的抓痕。”

    只一句,宋令枝当即心虚噤声,不再言语。

    早春时节,园中不时有虫鸣之声传来,檐角下铁马叮咚。窗前竹影参差,苍苔浓淡。

    白芷小心翼翼为宋令枝

    挽起帐幔“娘娘可是醒了”

    她轻扶着宋令枝起身,寝衣轻薄松垮,宋令枝一截脖颈白净细腻,只如今,上面却是红痕遍布。

    白芷一张脸滚烫泛红,轻轻别过眼。

    宋令枝半梦半醒,余光瞥见白芷目光的下落处,耳尖骤然泛红。

    虽不是第一回,可被白芷看见,宋令枝还是羞赧满面。

    “你、你先出去。”宋令枝目光闪躲,贝齿紧紧咬着红唇,“我、我自己更衣便是。”

    白芷知道宋令枝脸皮薄,福身应了一声,悄然退下。

    殿中青烟氤氲,宋令枝扶榻而起,满头青丝垂落,无意碰见心口前某处,宋令枝忽的疼得倒吸口冷气。

    差点跌坐在榻上。

    约莫是破了皮,亦或是齿印深了几许,只是青丝无意拂动

    宋令枝红了脸,面红耳赤,心底翻来覆去将沈砚骂上千回。

    难不成是属狗不成,怎么那么喜欢乱咬人。

    昨夜之事历历在目,还是宋令枝自己主动留下沈砚的。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天亮才阖上眼。

    本来丑时那会传了水,后来又

    宋令枝耳尖滚烫,一手抚上自己腹部。昨儿太医才刚请过平安脉,说她身子无碍。

    当年落下的寒症,如今也有了好转。

    宋老夫人送来的药方,宋令枝现下也不敢偷懒,老老实实吃着药。

    可还是没有动静。

    宋令枝泄气垂眸,思及宋老夫人家书上对自己的担忧,宋令枝满腹愁思都落在紧拢的双眉间。

    廊檐下倏然传来宫人的通传声,是沈砚来了。

    宋令枝心中恼怒沈砚昨夜的过分,不想见人,重新拉高锦衾背对着沈砚躺下。

    地上铺着柔软细腻的狼皮褥子,踩上去悄然无声。

    金丝藤红竹帘轻卷,透过重重帐幔,隐约可见宋令枝落在榻上单薄娇小的身影。

    白芷轻轻福身“娘娘怕是累着了,才又睡下了,陛下若是有事,奴婢这就”

    “无事。”沈砚声音轻轻。

    他这两夜确实过分了些,若非早早替宋令枝剪了指甲,怕是这两日又有人对他眼角的抓痕好奇。

    沈砚拂袖转首,“让皇后歇着便是,朕夜里再来。”

    白芷福身。

    槅扇木门轻掩,霎时,殿中又只剩下宋令枝一人,她半张脸枕在手上。

    满园无声,只隐约听见岳栩匆忙赶来,好似是为沈砚送药。

    去岁入宫后,沈砚的药好似不见停歇。

    困意涌上眉眼,宋令枝只觉身子乏得厉害,倏尔闻得窗下岳栩的声音。

    “陛下如今的身子,便是不吃药也无碍的。是药三分毒,还望陛下保重龙体。”

    沈砚满脸淡淡“嗯。”

    岳栩轻声“且这避子药”

    沈砚一记冷眼掠过。

    岳栩陡

    然怔愣,忙忙垂首敛眸“是属下僭越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两道颀长身影逐渐消失在宫门口。

    满园寂然无声。

    寝殿疏影横斜,宋令枝双目愕然,她怔怔坐在榻上,一双杏眸茫然无神。

    袅袅青烟氤氲而起,模糊了宋令枝半张脸。

    耳边好似落下宋老夫人殷切的期盼,后宫如履薄冰,若是有个孩子傍身,祖母也可放心些。

    亦或是云黎好心的提醒,她说若是宋令枝有了子嗣,兴许言官也不会冒死进谏。

    手指一点一点掐入掌心,殷红的指痕显而易见。

    白芷端着攒盒踏入寝殿,瞧见榻上怔愣的宋令枝,险些唬了一跳。

    忙忙踱步上前“娘娘醒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言毕,又转首朝外喊了一声,当即有宫人端着盥漱之物入屋,只站在缂丝屏风外。

    白芷双手端着沐盆,又递来青盐,亲自伺候宋令枝漱口。

    “娘娘是做了噩梦吗”

    白芷眉眼透着关怀忧虑,“奴婢瞧着娘娘怎么心神不宁的先前陛下也过来了,说是”

    宋令枝遽然扬起双眸,目光定定落在白芷脸上,纤细手指紧紧攥着白芷的手腕。

    “适才陛下可是来过明枝宫”

    白芷怔怔点头,迟疑道“是,陛下说娘娘还在睡,不让奴婢叨扰。”

    宋令枝身子摇摇欲坠“岳统领可是也来了”

    白芷愕然“娘娘怎么知道的,岳统领说是找陛下有要紧事。”

    宋令枝缓缓倚靠在青缎提花靠背上,无力闭上双眼。

    耳边只剩岳栩不小心说漏嘴的“避子药”三字。

    白芷惊慌失措“娘娘怎么了,可要奴婢唤太医来今儿茶房煎的一和药还没送来,那宫人是个新来的,也不知道”

    宋令枝睁开眼,眉眼疑虑渐染“新来的宫人”

    白芷颔首“是陛下打发送来的,说是怕奴婢和秋雁照顾不周。娘娘,可是那人有异”

    “陛下的人”

    宋令枝喃喃,唇角忽的掠过几分苦涩讥诮,她想同沈砚大吵一架,想质问对方为何这般做。

    可最后的最后,宋令枝也只剩下一句,“白芷,备车。”

    她忽然很想很想出宫。

    御书房。

    黄花梨嵌玉理石书案后,沈砚一身明黄广袖圆领长袍,日光穿过纱屉子,凌乱洒落在沈砚指尖。

    书案上笔墨纸砚俱全,一众笔海排开,身后玲珑木板雕空,或是贮琴,或是贮着水仙花盆三足洗。

    一众朝臣身着绯红官袍,毕恭毕敬跪在下首。

    为首的老人满脸沧桑,一双眼睛虽浑浊不堪,可望人时却是凌厉睿智的。

    他拱手,双膝跪地,老泪纵横“陛下膝下无子,当采选秀女入宫,充盈后宫才是正理。陛下,无后为大啊。”

    又有文官跟着下跪“陛下,老臣跟着先帝数十年,若是陛下这般肆意妄为,日后老臣还有何颜面去见先帝啊。”

    “陛下,皇后善妒,难担一国之母,且皇后伴君多日,迟迟无所出。臣斗胆请命,废去皇后”

    书案后的沈砚忽然抬起眼眸,一双黑眸冰冷淡漠,只轻轻一瞥,下首跪着的文臣忽的汗流浃背,不寒而栗。

    齐齐俯首跪地“臣等请陛下三思,废去皇后”

    沈砚忽然起身,宽松衣袍落在日光之中,他声音从容不迫,缓慢自案后走下。

    长身玉立,凉薄的一双眼睛望不见半点柔和温情,如大漠孤烟冷漠。

    手中的青玉扳指轻轻转动,沈砚居高临下站着,垂首睥睨下首的文臣,笑意不达眼底。

    “无颜见先帝”

    沈砚低声呢喃,轻轻一哂,“怎么,俞侍郎怕不是忘了,朕的好父皇是如何逝世的”

    弑君杀父,沈砚从来不曾掩饰半分。

    俞侍郎双足发软,颤巍巍伏跪在地“陛下恕罪陛下恕罪,下官绝不是此意,下官、下官”

    他结结巴巴,连半句话都不曾道完整,只一个劲磕头告罪。

    沈砚慢悠悠“还是俞侍郎等不及,现下就想去见先帝了”

    俞侍郎彻底无力,瘫软在地上“陛下、陛下,下官忠心耿耿,绝无冒犯圣上之意,求陛下念在下官”

    沈砚慢条斯理朝他投去一眼,闲庭信步,往书案走去,这两日送来的奏折,多是请求沈砚充盈后宫的,还有废后。

    他哑然失笑。

    “皇后无所出,你们就求着废后。”

    沈砚缓慢转过身,目光懒懒落在下首。

    他声音轻轻,亦如园中柳拂春风。

    “那若是朕不能,众爱卿岂不是要另立新帝”

    御书房安静无声,众臣双目震惊,而后是此起彼伏的哭声及哀嚎。

    跪着往前挪去,追随沈砚的身影。

    “陛下、陛下正值壮年”

    “陛下,储君乃是国之重事,万万不可”

    沈砚面不改色,只笑“怎么,还要朕亲自唤太医来”

    他弯唇,冷笑两三声。

    倏然觉得无趣,拂袖走出御书房。日光浅浅,落在沈砚脚边。

    小太监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扬手命人传步辇来。

    沈砚头也不回“去明枝宫。”

    岳栩走在身侧,闻得这话,忽而摆手屏退宫人。

    “陛下,皇后娘娘先前出宫了。”

    沈砚脚步一顿,侧目凝眸“出宫了”

    岳栩颔首“是,说是想去善缘堂。”

    岳栩小心翼翼抬眸,觑着沈砚脸色,斟酌片刻,终还是低头道。

    “陛下,贺大人今日也去了善缘堂。”

    乌金西坠,日薄西山。

    申时一刻,宋令

    枝不曾回宫。

    申时三刻,宋令枝不曾回宫。

    戌时

    宋府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宋老夫人搬回江南后,留在京中的府邸一直有人洒扫,宋令枝偶尔也会回来瞧瞧。

    白芷同秋雁垂手侍立在廊檐下,遥遥望着倚在栏杆软席上的宋令枝,一人愁苦满面,忧心忡忡。

    秋雁心中着急,偷偷拽了拽白芷的衣袂往后站,她压低声音。

    “白芷姐姐,娘娘这是怎么了先前不是还说想去善缘堂,怎么忽然又不想去了”

    白芷双眉紧皱“我也不知,娘娘醒来后就这样了,她什么都不说,我也猜不着。”

    秋雁小心试探“会不会是同陛下吵嘴了”

    先前宋令枝同沈砚吵嘴,也会出宫,只那时,宋令枝多是去明府寻云黎,并不似这般郁郁寡欢。

    园中树影摇曳,皓月当空。

    一众鸟雀自月下掠过,惊起无边的萧瑟寂静。

    秋雁同白芷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还是娘娘知晓言官那事了”

    白芷抿唇,实话实说“这事娘娘前日就知道了,若是怄气,也不会等到现下。”

    秋雁眼中迷茫更甚“那好端端的,娘娘这是为何今日的药也没吃,我送去的果子热茶她也一口没用。”

    秋雁攥紧白芷的衣袖,“要不,我去寻明夫人娘娘向来喜欢啾啾,或许见到那小姑娘,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白芷慌忙拽住人“可别,娘娘怕是在为子嗣一事心烦,若是再见到那小姑娘,只怕”

    白芷欲言又止。

    秋雁心中恍然“我知道了。”

    宋令枝今日起身后就一直不吃不喝,秋雁心中忐忑不安“我先去小厨房,让他们做点娘娘爱吃的膳食。”

    白芷点点头“去罢,我在这里守着娘娘便好。”

    满园无声无息,只余云影横窗。

    倏尔,有小丫鬟匆匆从一门跑来,眉梢眼角慌乱紧张。

    她急急朝白芷福身,轻声凑到白芷耳边“姑娘,出事了。”

    白芷瞪她一眼,想着宋令枝还在檐下歇息,不敢上前叨扰,忙忙将小丫鬟往后拉去。

    “要死,娘娘还在这,你这般毛毛躁躁的,像什么。”

    小丫鬟一路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她气喘吁吁“姑娘,是宫里、宫里出事了。”

    她悄声凑至白芷耳边,“外面的人都在传,传陛下”

    白芷一双眼睛逐渐瞪圆,眼底惊诧一片,她冷声斥责“胡说八道什么,圣上的事,也是你们可以胡诌的。”

    小丫鬟急红了眼“奴婢不敢乱说,外面的人都在传,且这话,也是陛下亲口承认的。”

    白芷皱眉“知道了,你先下去罢。”

    栏杆旁铺着青缎软席,宋令枝一手揉着眉心,只觉心烦意乱。

    白芷悄声上前

    “娘娘,陛下他在宫中”

    宋令枝起身步下台矶,她双眉渐拢别同我提他。▊”

    白芷讪讪闭上嘴,又想着此事还未确认是真是假,过两日再说也不迟。

    树影斑驳,光影洋洋洒洒落在宋令枝脸上。

    她今日无心梳妆,鬓间只挽着一支青玉簪子,宋令枝遍身纯素,白色锦裙滚着金丝边,似月下仙子。

    款步提裙,衣裙窸窣渐起。

    白芷不安跟在宋令枝身后“娘娘,如今春寒料峭,娘娘还是早日回屋歇息罢,您今日都不曾用膳,若是有个好歹”

    宋令枝轻声打断“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先下去罢,莫让人过来叨扰。”

    白芷抬眸,眼睫轻动,终还是福身告退“是。”

    青石板路幽幽,只余宋令枝一人独站的身影。

    她抬眸望天。

    夜风轻拂,满头青丝低垂。一片悄然之中,忽的一道黑影从墙角掠过。

    宋令枝瞳孔骤然一紧。

    宋府前,一辆翠缨宝盖香车缓缓停下。

    沈砚面无表情下了马车,府门口的奴仆婆子识得沈砚的身份,忙忙跪下迎人。

    沈砚一张脸冷若冰霜“皇后呢”

    婆子不敢隐瞒,实话实说“许是、许是在后院,皇后娘娘自回府后,就再没出过门。”

    满地萧然。

    沈砚一身象牙白长袍,颀长身影自乌木长廊下掠过,眉眼间冰霜渐染。

    夜色萧瑟,空中淡淡的花香萦绕,湖面波光粼粼,映着满天月色。

    白芷不曾回房,惴惴不安提着羊角宫灯,垂手侍立在月洞门外。

    遥遥瞧见沈砚的身影,她眼中不安,匆忙福身行礼“奴婢、奴婢见过陛下。”

    沈砚淡漠轻瞥,一言不发,直往园子走去。

    白芷亦步亦趋跟在沈砚身后。

    沈砚淡声,转眸侧目而视“怎么不是你在皇后身前伺候”

    白芷垂首“娘娘吩咐了,想一个人静静,不让奴婢上前。”

    转过花障,倏然耳边有细碎之声传来。

    “我抱抱你、抱抱你好不好”

    “就抱一下。”

    “可不能让宫里那位知道,那位可是醋缸子,惹不起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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