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关税如何”

    霍戍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原本说是等着他一起回来大家一块儿吃个饭的,只是一去迟迟没给见着回来。

    想着大家伙儿都赶了一日的路,这个点早就饿了,客栈厨房的菜烧好后桃榆便叫大家先吃。

    吃了饭该洗漱的洗漱,该歇息的歇息,如此大家都休整好了,也不耽搁明天的路程。

    全部等一个人,反倒是将大家的歇息时间都拖晚了。

    他给霍戍留了些菜,放在锅里温着。

    这赵见着人总算是回来了,连忙叫了小二哥把菜给送到屋里来。

    “本是费不得多少事,交钱过了文牒就能走。只是关税今年突然涨了,不少商户在驿站处鸣不平,起了点事耽搁了时间。”

    桃榆闻言睁大了眼睛“又涨了关税花费多少”

    霍戍道“一个劳力人头一千两百文。”

    也就是说他们一行人十余人得缴纳十多两银子。

    “去年同州府的关税不过才八百文,这才翻了个年头,怎么就涨了这么多”

    别说是那些商户嚷嚷了,桃榆听了都想闹。

    “这么高的关税,独行的货郎只怕是都不肯来做生意了”

    霍戍道“各州府的关税本就因地制宜,有高有低,连平府不仅毗邻商业繁荣的同州城,南下的几个府城要想入京或是北上都需从此经过,连平府本就未有什么闻名于外的产业,自也就只有从关税上做文章。”

    小二把饭菜端了进来,桃榆把菜给霍戍布开。

    自取出了他的小账本儿又记下今天的花费。

    “按照路线,咱们还要经过渝昌府,白云间,最后才抵达北域府城。这已经是所经行府城最少的一条路线了,却也足足要跨四个府城。”

    “还不知道剩下几个州府的过关税是多少。”

    成本每多上一分,挣的钱也就少一分。

    霍戍吃着菜道“渝昌府尚且未知,不过白云间和北域的关税并不高,两地地处边缘,南边和中原地带过去的商队并不多,物以稀为贵,为了鼓舞商队前去行商,并不会在关税上阻碍商队。”

    桃榆听了这话心里稍微放宽了些。

    翌日,商队出发的比之前要晚一些,等着天色大亮了才启程。

    连平府地域比同州广,但同州是一块儿偏圆的地,连平府则是横向板块。

    他们北上纵向行走,若是路上不出状况,十日应当就能通行。

    一路上倒是还挺顺利,穿行的路线大都有烟火气,且村镇和县城不少,都还挺安稳。

    不知觉间就进了三月里,沿路上的草木也从枯黄中长出了生气,绿草叶芽叶开始探头。

    虽然拂面的风尚且还有些倒春寒的冷,但天气晴朗,春时渐近,比之终日阴雨绵绵之时要叫人心情舒坦得多。

    桃榆在马车里不是坐着便是卧着将近半个月的时间,见着外头的

    天时好是再在马车里坐不住了。

    平坦的官道路段,霍戍便将他抱到了马上。

    一行人经过了十多日的相处㊣㊣,早也是熟稔。

    见着共骑的两人,还是稀奇了一眼,毕竟桃榆这些日子都不曾出来。

    都是一群糙老爷们儿,嘴也荡,调侃道“纪夫郎马背膈人不文良的板车怕是还稳当些咧。”

    纪文良赶着牛“那再稳当可没哥夫的臂弯稳当不是。”

    诸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桃榆脸微微泛红,把霍戍给他折下的新枝朝着纪文良丢去。

    “你竟是也学坏了,到时候回去你娘要是给你说亲,可别叫我提前去给你看。”

    众人的笑声又更大了些。

    “说来这都三月了,时间过得飞快。乡里当是下种育菜苗点豆了,再过些日子又该撒秧了。”

    不知谁感慨念叨了一句,无端怪是引人思乡的。

    在乡里是好,这时节里大家都在忙着春播,田地间最是热闹。

    抬头低头都是熟悉的乡邻,吹着牛侃着话,干一整天的活儿也不觉得累。

    要紧的是年轻小伙子在地间没准儿还能见着自己心仪的姑娘小哥儿,一个对视搭上一句话,那一日的活儿就更有干劲儿了。

    想着家里,心头都是一阵温热。

    可思乡归思乡,谁也没有后悔出来这么辛苦一趟。

    家里固然都好,只是日子过得艰难,若是这一趟能挣些钱回去,那日子也便有所缓和了。

    想到这一茬,大伙儿也都更振奋了些精神。

    桃榆见这方才三月大家都穿的轻薄了,还是提醒了一句“眼下早晚温差大,倒春寒也厉害,吹了风不注意容易着凉,大家还是多穿些吧。”

    “我们都是糙汉子,不碍事。纪夫郎要好生保重自身才是。”

    葛亮笑骂了一句“叫你们多穿些就多穿些罢,要是风寒着凉了大伙儿可不管哈。”

    “不过说来也是怪,连平府一路过来都还不少人烟,过了那刘家庄以后,咱们今儿一路上都没如何碰见人。”

    “这快到连平府的边境了,再两日能进渝昌府,地图上这片儿没有城镇,人少也是寻常。”

    桃榆听着大家的说谈,伸长了脖子张望了一二。

    同身后的霍戍道“远处的田地里确实也没怎么见着人。”

    “遇上村里做席办事的时候,地里也都没什么人。”

    桃榆想了想好似也是,毕竟他们乡里也都是如此,也便没再多想。

    这一带已经没有了什么驿站客栈,为了保持好的精力明日一口气进入渝昌府地界儿,下午些时候霍戍便寻了一处靠近河流的平地扎帐。

    此次还是大家出来这么久头一回在外头过夜,等到了地广人稀的渝昌府,那在外扎营将是家常便饭,提前熟悉一二也好。

    大家分工行动,几个人扎帐篷,两个人结伴去捡柴火,

    外在还得要人看货看牲口。

    桃榆则肩负起给大家做晚饭的事务。

    纪文良把出行前准备的锅碗瓢盆给搬了出来,石头砌了个灶。

    “桃子哥,我们做什么啊”

    “明儿有长路要赶,今晚上得吃好一些,明儿才有力气。”

    桃榆从箱子里取出了一块腌熏肉干,以及一些白菜萝卜和豆角干,从河里打了些冷水先给泡着。

    虽然菜还是挺丰富的,只是都是些干腌货,要是有点新鲜蔬菜吃定然更好。

    好在是现在开了春,万物生长,是挖新鲜野菜的季节。

    驻扎的周围有水湿润,长得有不少水芹菜和水荠菜。

    他拿了把小镰刀,等着去捡柴火回来的人的功夫,和纪文良挖了不少新鲜又嫩的水芹菜和水荠菜。

    到时候水芹菜切碎了用肥肉干炒一炒,水荠菜用来煮粥,味道再好不过。

    “这水芹菜和水荠菜也忒多了,比咱们村里还好挖。”

    纪文良蹲在河边上,用镰刀割着水芹菜“每年一开春儿,谁家的桌上没有一碟子野菜的。”

    野菜几乎只有春时有,富贵大户风雅,要尝一尝春月的味道。

    农户寻常老百姓也就实在了,野菜不用钱,味道特别自己去挖就成,是难得的实惠。

    为此春天野菜向来都还挺有市场的,能自吃又能卖钱,但凡有空闲的妇人哥儿都回去挖野菜。

    哪个山坡哪个凹子都叫他们寻得到。

    “许是这片儿来的人少,野菜还没被挖去。”

    桃榆道“咱们把能挖的都挖了,今儿要是没吃完还能带在路上,明儿扎营又吃呢。”

    “还得是桃子哥会过日子。”

    两人正说着,噗通一声响,河面上溅起巨大的水花。

    桃榆吓得一哆嗦,闻声望过去时,啪嗒一下,一尾草鱼丢在了他的脚边上。

    霍戍从河里浮起“师傅加个菜。”

    纪文良按住鹅暖石上被摔得七荤八素的鱼,起码得有两三斤重,一脸崇拜的看向河里的霍戍“哥夫你也太厉害了”

    桃榆擦了一下脸,看着浑身都在滴水的霍戍,道“也不怕着了凉去。”

    “喝个鱼汤暖暖身当不会。”

    桃榆道“两斤来重的鱼可不够十几个人一人一筷子,既都下水了,不如再寻寻看。”

    霍戍未置可否,只是一跃便又沉进了河里去。

    纪文良喜滋滋的河边上剖鱼,桃榆又挖了些野菜,却是迟迟不见得去捡柴的人回来。

    眼看着这边的帐篷都搭好了,桃榆怕迟迟生不起火来,霍戍又在河里抓了鱼浑身湿透了,不烤干着凉。

    正想叫人去寻看,却又回来了。

    “先弄了些容易烧的柴火回来,待会儿我再跑一趟,那边又大的树干,燃起来经烧,烧成炭了晚上可以用。”

    桃榆看着回来的农户,问道“不是分

    了两个人去拾柴火么,怎只你一个”

    “方才我跟田富一道去捡的柴,半道上撞见了个老大爷,似是病了,昏昏沉沉的晕坐在路边上。瞧着这也是快要黑了,怪是可怜,问了老人家说就是附近村里的人。”

    “田富背着送过去了,到时候在村边路上吆喝一声,老大爷自回去也比在这边强嘛。”

    桃榆应了一声,青壮年的帮一把老弱倒也应该,更何况又不着急赶路。

    “好,那我这边生火做饭了。”

    桃榆煮了些米,烧了热水把肉干给清洗干净。

    有鱼有肉有菜,他索性把肥瘦相间的肉干给切成了块儿,盐腌松木熏制过后不管是炖是炒皆然风味十足。

    铁锅烧辣,腊肉入锅立时便发出了油脂化开的声音,凝固的肥猪肉变软变透明,香味立马就出来了。

    几个空闲了的农户嗅着香味儿便围了过来“腊味的香气,在乡里都少有吃得上,今儿可真有口福。”

    桃榆把切碎的大蒜花椒和姜倒进锅里,香味的层次更见丰富,把泡发的干菜一并炒香,加水成为汤底。

    “今晚上简单些,就吃个家常的咕咚煮。”

    汤沸腾以后,桃榆便将处理腌制好的鱼下进锅里。

    他把洗干净堆放在小筲箕里的野菜端了过来,吆喝道“差不多能吃饭了大伙儿都把手头上的事儿先放放”

    诸人闻到这饭菜的香味儿肚子里的馋虫早就被勾出来了。

    用不着桃榆喊,自拿了碗筷为着火堆锅炉坐成了一圈。

    一大锅的鱼肉菜,热腾腾的冒着气儿,在姑且还夹着冷风的春夜里吃上一锅这么菜,心窝子里都是暖和的。

    “这些野菜都是新鲜挖的,夹到汤里汤一会儿就能吃了,最是鲜美不过。”

    “暧”

    大伙儿七手八脚的动着筷子,腊肉炒出的汤底就是香,河鱼在浓郁的汤汁里闷熟,肉质劲道又很入味,没有一口菜是不香的。

    “这鱼肉是一点也不腥,纪夫郎方手艺也忒好了些,怪不得霍哥要把人栓裤腰带上。”

    “家里过节都没吃上这么一顿香的,这走商可走得正值当。”

    一群农户吃的赞不绝口,桃榆倒是也挺是喜欢把鲜嫩的水芹菜叶子放在锅里涮熟吃的。

    霍戍给桃榆夹了不少菜,只怕他筷子动的太慢太斯文,待会儿都要叫这群老爷们儿把锅都给舔了。

    见他烫菜吃,道“等到了北域,可以去吃涮羊肉。”

    “羊肉多贵啊”

    村户道了一声。

    “北域牛羊比南边多,价格会实惠些。”

    农户们听得嘴馋“那等到了北域可得好生吃上一顿。”

    桃榆看着坐在他对面埋着头吃饭的田富,问了一嘴“听说田大哥送病了的老大爷回家,大爷怎么样了”

    田富怔了一下,自从上回他说道了桃榆不是以后,这些日子都沉默寡言的

    没显眼,心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躲着桃榆跟霍戍。

    这朝桃榆乍然同他搭话,他怪是不自在的。

    “我没进村去,送他到了村口便自回来了。”

    田富捧着碗道“说来也奇怪,我到村口的时候见着村里田地间竟都没人耕种,这边的农户收活儿还真挺早。”

    “指不准儿人家这头的日子过得好,想得开,自是不必没日没夜的在地里打转。”

    锅里的菜一直有火热着,挖的许多野菜原以为吃不完,不想只有不够吃的。

    大伙儿围着火炉说着话儿,菜也不凉,肚子虽是饱了,忍不住又伸上两筷子,一顿饭吃的长。

    桃榆吃的有些饱便食困,他沿着小河边走了两转儿,身子热乎了,回去洗了个热水脚就先钻进了帐篷里。

    帐篷里地铺了不少干茅草,一床厚褥子铺着,马车上的被子给抱了过来盖。

    他还是头一次睡帐篷里,有些新奇,钻进被窝里头,帐篷隔绝了外头的风,倒是不冷。

    不过须臾,他还没把帐篷睡暖和,就钻进来了个高大的身影。

    帐里一片漆黑,今儿月亮也不明,独只有火堆有些光亮,进来的人黑乎乎一张脸,弓着背才能过来。

    “你不跟大家坐会儿,这么早就要睡啦”

    霍戍没应话,先解了外衣,随后掀了个被角钻了进去。

    他挨着暖乎乎的小哥儿,绷紧的肩背不知觉的放松了下来。

    “也不怕大家笑话。”

    霍戍伸出胳膊便将人圈进了怀里“下过了河,有些冷了。”

    桃榆觉得这人很有装可怜的嫌疑,分明身上就跟个现灌上热水的汤婆子一样。

    霍戍伸手揉了一下桃榆有点圆鼓鼓的肚子“撑不撑”

    “吃的都是菜,我没吃多少肉,夜里不怕撑。”

    桃榆靠在霍戍的胸口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也便不怕外头呼呼的风吹着帐篷的声音了。

    “就快到渝昌府了,我以前也听娘说起过些那边的风土人情,那边虽然地势复杂辽阔,人烟少,可吃食却多。鲜笋野菜都很多,到时候我们在路上扎营,我天天变着花样给大家做饭。”

    霍戍淡淡道了一声“你倒是对大家好。”

    “这是自然,谁让大伙儿那么夸我会烧菜呢。”

    霍戍扬起眉“未必我没夸过”

    桃榆轻轻哼了一声“今晚上不就没有夸。”

    “你不也没夸我鱼捉的好”

    桃榆拱了霍戍一下,没再继续和他辩驳。

    出来的日子他已经习惯了早睡早醒,白日在路上拿医术打发时间,倒还充实。

    正微有些睡意时,他感觉揉着他肚子的手好似往上了些,指腹上的茧粗糙,从身体上抚过有些痒,不过倒是还能承受。

    桃榆半梦半醒的不知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确有其事,于是未予理睬,懒得

    去动弹。

    然则疏忽间一阵酥痒如电击一般直通了浑身,他立马清醒了过来。

    不行

    桃榆咬着牙,声音有点凶又极力压低的把胸口上的手拨开“这、这在外头呢”

    霍戍把忽然弹坐了起来的哥儿给按回了怀里。

    “我也未曾如何啊。”

    桃榆羞恼的咬了霍戍一口,竟还狡辩,在家里又不是没有过,接着预示着什么他又不是不晓得。

    “你要不老实睡觉可就去别的帐篷里睡。”

    霍戍闻言似是被唬住了一般,没再继续。

    却有身体的一部分自替他申诉。

    这样的荒山野地,若不做点什么,总叫觉着可惜。

    桃榆背靠着霍戍,隐隐还能听见外头还有说话声,他们却在帐篷里如此,羞的一张脸比火烤着时还热。

    这人怎么这么没皮没脸,竟一点也不害臊。前些日子宿在客栈也便罢了,这在外头反倒是还

    “不发出动静,可以么”

    耳边响起有些喑哑商量的声音,桃榆更是心跳的厉害。

    “嗯”

    桃榆从没听过霍戍这么为着一件事反复恳求的,他感觉到他手臂上渐起的青筋,鬼使神差的竟然低低应承了一声。

    应了他立即就后悔了,即便是是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却也被身边的人给及时捕捉到。

    桃榆反悔也没得反悔了,红着一张脸,咬紧了唇,紧张的跟又过了个新婚夜似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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