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望星认出了自家哥哥的字,用力眨巴了好几下眼,如果不是正在开车,都想马上停下来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二哥不是正昏迷着,怎么会给余曜发新年红包
震惊之余,他握住方向盘的手用力握紧。
“是我照着二哥的字练的,”余曜抢先道。
他不打算把做梦的事告诉祁家人。
二哥大约也不想让家人空欢喜一场,所以才只托梦给了自己。
祁望星不敢置信,“是你模仿的”
他在余光瞥见少年点点头,始终留神看着前方红绿灯的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我二哥的字还是能模仿的”
“为什么不能”
这下疑惑的变成余曜了。
他把红包小心收回背包夹层,又翻出一支笔和记笔记的笔记本,慢而专注地写了起来。
新年快乐,事事如意
“祁哥,你看,”余曜把写好的八个大字拿给刚好停在红灯前的青年看,“像不像”
祁望星只看了一眼就嘴巴微张。
像,怎么不像。
简直太像了好不好
像到了他都怀疑余曜的字,是被他家二哥握着手一笔一划地教着,才能这么像。
形似,神也似。
也就是余曜的笔画更加锋芒毕露,收尾处的撇捺,顺着笔锋气势逦迤拉长,看上去多了点铁画银钩的味道,不像他二哥的那么温润内敛。
不过老话都说字如其人。
小小年纪就能在赛场上一往无前,所向睥睨的新晋五连冠冬奥冠军,身有傲气,字有傲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祁望星有心想夸赞几句,但他向来于此道上不太精通,思来想去,干巴巴地来了句。
“小余,你的语文卷面分一定很高”
7878在脑海深处隔空吐槽。
难道不应该夸点什么笔走龙蛇,入木三分,龙飞凤舞之类的高级词汇吗
唯一能听见的余曜那倒也不必。
说实话,祁望星这句夸赞,明显要比那一堆华而不实的成语,更贴合明年就要高考的高二生心理。
虽然自己考试时赶时间,一般没时间一笔一划地写。
但被夸了还是很值得开心的。
余曜弯了弯好看的琥珀色眸子,“谢谢祁哥。”
祁望星一踩油门再度出发,字字真心。
“不用谢,确实是写得好。”
“我二哥你知道吧,他打小就练颜体,长大后又学欧阳询和赵孟頫,日日一张大字的习惯从幼时一直持续到车祸前夕,那么多年才练出了这么一笔好字。”
“你才多大,就已经能写得这么好,以后说不定会越写越好。”
总之比自己那手狗爬字好多了,祁望星边开车边羡慕不已。
同时打心眼里怀疑,余曜是不
是真的像网友们说的那样,完全没有弱点,是实实在在的六边形战士。
要不然的话,怎么能学体育学成奥运冠军,包饺子一教就会,现在连字都写得这么好,听说学习也不错这也太反人类了。
幸好他们年龄差几岁,要不然的话,祁望星很怀疑余曜就要成为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这种可怕的童年噩梦对照组,有他二哥一个就够了,再来一个余曜,他可吃不消。
祁望星心情复杂地一踩油门。
等到了冰雪集训基地,麻溜把人放下,就比划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我就在附近逛逛不走远,你这边好了,就给我打电话。”
他今天开车来的目的就是接送余曜,基地倒是没必要进去。
这也是来之前祁家大伯强烈要求过的。
余曜从善如流地笑着点了点头。
他本来也打算一个人进去收拾行李。
少年计划得很好。
却没想到自己才一下车,刚关上车门还没走两步,就见基地大门的门卫室,一群乌泱泱的人涌了出来,隔着栏杆高声招呼着。
“余曜”
“小余”
余曜定睛一看,都是老熟人,各个项目的几位教练都在。
大过年的,基地里居然还有人上班
余曜表示有被震惊到。
“赵教”
少年喊了声为首那个,“你们的探亲假不是还没有休完吗”
作为曾经常年住在国家队的运动员,余曜很清楚,国家队的教练和队员一年到头能休的假很少,大家又是刚从冬奥会出长差回来,现在应该都在陪伴家人,走亲访友才对。
自己也就是看重这点,才会特意挑了这个没人的时候回来,怎么大家都在基地
余曜有点摸不着头脑。
赵正飞叹了口气,又笑笑,“你都要走了,师徒一场,我们还能不来送送”
他的嗓音带着点苦涩味道。
其他教练虽然没说话,但望过来的眼神里也都盛满了浓浓的不舍、伤感以及失落,硬挤出来的笑容看起来并不比哭好看多少。
这还不如直接唉声叹气呢。
余曜没想到自己明明计划得好好的要避开,却还是要直面离别,也在心里叹了口气。
太麻烦了。
自己最不擅长的是告别,最讨厌的是告别,偏偏最常经历的就是告别。
只不过从前在穿书世界时,他还能在心里强行把其他人都当成游戏里的nc,安慰自己不要紧,走了就走了,自己一个小小的炮灰配角,不会有很多人记得。
再加上很多世界停留的时间本身就很短,往往还没有和人物产生多少联系,就已经结束任务,自然也不会有太多感触。
但现在都不一样了。
这是自己出生长大的真实世界。
冰雪集训基地里的教练和队员们都是真实存在的鲜活的人,大家相
处的时间虽然短暂,但他们对自己的拳拳爱护之心,是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
余曜有眼睛,更有一颗能够感应到真心的心。
教练们不舍得他,他其实也不是很舍得这么快就跟大家分离。
但世间的事向来都是如此。
只要自己还要继续往前走,就会有无数风景与人事物不断成为过往,哪怕自己一个人固执地停在原地,其他人的旅途也还会再继续。
他们只不过是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上有了一小段的偶然交集,成为过一段时间的同路人而已,早晚都要各奔东西。
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
彩云易散,琉璃也脆。
更何况,谁说他们日后就一定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只是暂时的分别而已。
余曜默不作声地隔着大门和教练们遥遥相望,很快就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
反倒是教练们个个心里都挺难受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还是门口没了耐心的保安大爷吆喝了一句。
“你们都怎么回事啊,这是要进还是要出,给个痛快话儿杵在这儿算怎么个事打算在这搭帐篷过夜呐”
一句话点醒两拨人。
余曜率先走进去。
白净俊秀的脸上带着小辈人拜年时同款的温和乖巧笑,“忘记说了,赵教、简教、葛教、韩教、杜教,祝你们新年快乐,新年新气象。”
都是新的一年了,我们要向前看。
少年的弦外之音毫不遮掩。
教练们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大家相互看看,只得把不舍咽下,将脸上的笑容强行变得真切了不少,“你也是,新年好啊”
话匣子被打开。
教练们再跟着余曜往宿舍楼走时,就开始关切地问东问西。
“小余,你是收拾完东西直接就走的吗”
“以后打算住哪”
“什么时候去国的优山美地公园庆功会还参不参加”
“马上还有个优秀运动员表彰大会,在人民大会堂举办,这个可不能不去,主席总理都要出席的”
余曜很有耐心地一一回应教练们层出不穷的问题,等到了宿舍,正打算拿钥匙开门,就发现门只是虚掩着的。
有人提前开好了门秋师兄也回来了吗
余曜没多想,背对着众人,更没注意到教练们有意无意地相互使眼色,都在让自己先行。
少年毫无防备地推开了那扇半掩着的门。
“surrise余曜”
一大簇彩色拉花直冲面门。
余曜下意识伸手去挡,紧接着就听见一群人喜气洋洋地大喊,“生日快乐”
头上有什么同时压了下来。
少年下意识伸手一摸,是一顶纸做的王冠。
余曜
拉花纷纷扬落地,
少年再睁开眼,就看见满屋的五彩缤纷气球和流动彩带。
墙上还用金色的字母气球拼出了两行生日快乐的短语。
那些他以为已经回家的单板队友们,挤挤挨挨站满了一屋,为首的秋聆歌正笑盈盈地推着一个小推车走过来。
“来来来,我们的大寿星可算回来了看看,我们精心给你设计的生日蛋糕,喜欢吗”
余曜下意识顺着对方的话去看。
只见足足两层的精致蛋糕上,被人用巧克力和奶油画出了奥运五环,五枚金牌和单板、头盔、雪道的图案,还有两行摆着橙子切片的小字。
祝我们最最可爱的余曜同学
十七岁生日快乐
蛋糕上插着不多不少十七支蜡烛,柔和的烛火摇曳生姿,映在一张张喜悦真诚的脸上,弥漫着温暖和煦的光。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秋聆歌把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少年拉到推车前,兴冲冲的。
“这可是大家想了好久才设计出来的蛋糕图案,凌燃和冷余还贡献出了他的金牌让我们参考纹样,是不是特别像真的”
确实挺像的。
余曜的目光落到巧克力金牌上的橄榄枝纹样上,一眼就发现了端倪。
蛋糕店很少接这么细致的图案,巧克力的颜色也跟其他部位不同,应该都是后来插上去的。
他看向秋聆歌的手。
果不其然,有几道细小的划痕,左手食指上还贴了枚创可贴。
巧克力金牌的来源呼之欲出。
余曜的心底仿佛突然间就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下。
北方的冬季,屋里总是开着暖气。
再加上人多,余曜刚刚一进宿舍就觉得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这会儿又看清了大家精心为自己准备的蛋糕。
原本在零下二十度的冰天雪地里,被冷风吹透了的身体一下暖和起来,连心口都是暖融融的。
少年心里卷起层层细微的感动,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今天其实并不是他的生日。
他的生日是除夕当天,但因为一出生就被调换的缘故,自打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余曜就再也没过过生日,虽然之前也没人给他庆祝过。
师兄们看的大概是他身份证上的错误出生日期。
不过,余曜看了看围住自己,正在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反应的众人,决定将错就错。
他的生日从他脱离余家就不再作数,他说是今天,那以后就是今天了。
少年唇畔绽开一抹好看的弧度。
“很漂亮。”
余曜低声说着,琥珀色的眸子被烛火映照得亮晶晶的,如同宝石,“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蛋糕。”
“真的吗真的吗”
“哈哈哈哈”
“那必须的我们花了好多心思呢”
众人一下笑开了花。
秋聆
歌趁热打铁,“快快快,该切蛋糕许愿了,再晚点,蜡烛都要烧到底了。”
他给明清元使了个眼色,对方就把屋里的灯关掉,靠近窗口的宣唐连和屈延波也赶紧把窗帘拉下来。
屋里一下变黑。
只剩下昏黄的烛火把每个人的脸庞都照耀得柔和温情。
快呀快呀”
赶紧许愿
一片欢快催促声里,余曜双手合十,轻轻闭上了眼。
秋聆歌五音不全地打了个头,其他人也跟着鬼哭狼嚎起来。
“haybirthdaytoyou”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他们围着唱着,虽然这么简单的生日歌都唱到跑调,但发自内心地把今日份的祝福都捧给了闭眼许愿的少年。
余曜在心里默默地许好愿望,再睁开眼,就一口气吹灭了所有的蜡烛。
“哇哦哇哦”
喝彩的欢呼和口哨声热闹十足。
“快切蛋糕”
有人急吼吼地催促,脸上带着兴奋的潮红。
余曜轻轻地挑了挑眉,等切完分好后,第一时间就侧身一闪,电光石火间躲到了离自己最近的赵正飞身后。
赵正飞
下一秒,赵大教练就被蛋糕糊了一脸。
他抹了一把脸笑骂,“好家伙,你们这群小兔崽子也不看清楚人”
队员们不怕反笑,“哈哈哈哈赵教挡枪哈哈哈”
也有人乐,“不是,余曜你躲得也太快了吧”
成功躲过一劫的余曜废话,就算没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的。
可再躲也只是一时的。
秋聆歌兴致勃勃地领着人围追堵截。
很快,少年的头上,脸上,身上就都糊上了奶油。
连长直的睫毛也沾上了点,正随着每一次轻眨扇动,在颤巍巍地下滑。
但围堵他的人也没好到哪去。
被砸中率在二八开,余曜只是那个二。
只可惜对手人多,不讲武德地开启了车轮战,丢盔弃甲的少年只好逃进浴室里去洗澡。
再出来时,外面已经被其他人收拾干净。
只剩下秋聆歌在打包垃圾袋。
余曜帮忙收拾了会儿,就找出了自己来时的行李箱。
他要带的其实也不是很多。
雪板之类的装备打算寄存在队里,反正赵教说这间公寓会继续替自己保留,完全可以下个雪季再回来取。
需要带走的主要是一些随身的衣物之类的,满打满算,也就装了一个行李箱。
来时一个行李箱,去时依旧是一个。
余曜很快就把要带走的东西折叠好装进箱里。
秋聆歌眼见快要收拾完毕,整个人坐倒在椅子里,眼眶红红的,欲言又止,“小余”真的不能不走吗。
他没有真的问出来,却在用眼神表达着
大家都很舍不得你。
哪怕被比自己小,比自己入门晚的小孩日常吊打的感觉的确很挫败,但秋聆歌很清楚,余曜已经变成了队里定海神针一样的强势存在。
他只是站着,就已经能够向所有在原本赛项上不如意才转项来单板的队员们证明,原来他们华国也可以在单板赛事上有一席之地。
这种主心骨一样的存在,一旦不在,完全不亚于抽他们单板队的筋,吸他们单板队的髓。
于公于私,秋聆歌都不希望这个得来不易的小师弟就这么离开。
但这颗光芒四射的明珠心心念念地想要在其他领域继续发光夺彩,谁又能拦得住呢
“没事就多回来看看吧。”
秋聆歌语重心长地交代,顺手帮少年把行李箱拉好立起来。
“单板队就是你另外一个家。”
“我们永远欢迎你回来。”
青年说得真挚且动情。
余曜唇角微微紧绷,轻轻点了点头。
师兄的好意他都懂,但是,少年看着已经被拉好竖起来的行李箱,语气无奈又好笑。
“可是师兄,我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完。”
正把自己代入苦情剧主角,面上严肃正经,心里哭唧唧直咬手帕的秋聆歌
他脸一下红起来
“哦哦,”青年结巴着,重新帮忙把余曜的行李箱打倒拉开。
余曜把折叠好的最后一件外套放进去,看着提不起精神的师兄。
少年走过去,在秋聆歌忧伤感慨的神情里,轻轻拥抱了对方一下,“谢谢你,秋哥,我们下个雪季见。”
秋聆歌立刻大力回抱了回去,在余曜的背上拍了拍,“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余曜拉着行李箱走出门,和走廊排成长队的队友们握手拥抱。
短短的一段路,愣是走了半个多小时。
可即便如此,大家还是坚持要送他到大门口。
余曜是在大家恋恋不舍的目光里拉开车门,挥手离开。
只不过不同于大家伙的伤感,少年很满足,也很知足,翘起的唇角一直都没有落下来过。
从备赛到出发,他在这座基地里只停留了短短月余,但收获到的却一点也不比177号世界少。
最起码,177号世界他可没横跨这么多赛项,认识那么多朋友。
余曜决定把这段回忆永久珍藏。
同时很快收拾好了心情,戴上耳机听单词。
集训基地大门口。
低调的黑色迈巴赫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目送少年离开的教练和队员们却还都没有走。
赵正飞回过头,看着大家伙满脸戚戚然的神色,咳嗽了两声,提高声音道。
“怎么了,没余曜这个王牌,咱们队就不过了吗余曜现在是走了,但他留下的东西可都还在他自己下
个雪季也会回归。有这个闲工夫多愁善感,都给我去训练室,去后山训练去”
一席话把士气鼓舞起来后。
赵正飞站在原地看着队员和教练们因为带着余曜回归等字眼的一席话重新振奋起来的背影,只觉得自己从执掌单板滑雪队以来,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及时抓住了余曜。
不仅仅是夺得五枚金牌,带来了国民度和总局重视。
单是余曜在赛场上勇往直前,知其不可而为之的那股精神劲儿,就会是单板队从今以后的最宝贵财富。
余曜都能做到,我们一定也可以
只凭这一句话,赵正飞就已经预见到单板滑雪未来会是何等的欣欣向荣。
一个伟大的运动员,必须要有带飞一整个项目的实力。
这样的运动员可遇而不可求。
但是他刚刚好就替华国和他们单板滑雪队发掘到了一个。
赵正飞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回走。
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也同其他人一样,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冰雪训练基地的故事还在继续。
几个小时的飞机后,余曜已经跟着祁望星重新回到了祁家别墅。
祁家人默契地都没有提走的字眼。
祁望星在下飞机后,也是直接把车开回了家。
余曜原本打算的走,也在看见那个红包,意识到那个梦不止是梦时,就变成了心照不宣的留。
祁家大伯看见少年真的回来很高兴,招呼余曜和祁望星一起来喝刚刚泡好的红茶。
“红茶养胃驱寒,你们出去这一趟受了寒,多喝点。”
虽然来回都是坐车和飞机,余曜也不觉得冷,但长辈都倒好茶了,他把外套挂在衣架上就走去了茶台。
红泥小盏里盛着浅褐色的温热茶汤,淡淡的香甜味道,细品又很醇厚,倒也不难喝。
余曜本来就有点渴,一连喝了杯才停下。
这样的举动有点牛嚼牡丹,但祁家大伯知道少年直来直往的性子,也不在意这种小事。
他关切道,“小余,我让人请了理疗师过来,以后每天晚上给你推拿按摩肩膀,你就安心住下,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行。”
“谢谢祁叔叔。”
余曜弯了弯眼,大大方方地接受。
祁家大伯原本还以为自己要苦劝,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说服了少年住下,眼里的笑意也多了几分。
他本来就很忙,能紧凑行程里抽出这半天就已经是最大的诚意,见事情轻松说定,又坐了会儿,就让司机把自己送回了公司。
临行前还特意交待让把余曜的卧室从客房搬到二楼祁望霄的隔壁书房。
余曜既然打定主意住下,就没有半分忸怩。
他直接回房间开始收拾东西,没有二话地接受了祁家大伯的安排。
双方默契十足。
反倒是祁望星看傻了眼。
二
楼一向是祁家自己小一辈的人住的地方,现在也就住了他和二哥两个。
大伯让余曜搬进来
祁望星莫名就有了一种,余曜已经得到大伯的承认,成了他们自家人的错觉。
但见余曜自己也没有意见。
他也不多说,捋起袖子开始帮忙。
余曜很快就搬到了祁望霄的隔壁。
说是书房,其实是个一室一卧的小套间,卧室内还有一个独立卫生间,关上门就自成一国,不容易被打扰。
祁叔叔应该是考虑到比客房更私密方便,才让自己搬到这里。
余曜站在外间书房四下看,除去门和落地窗,两面都是高达天花板的玻璃书柜,整齐码放着形形色色的书。
书桌上也摆放了好几沓厚厚的笔记本。
余曜就把自己的复习资料摆放到笔记本旁边。
他坐到椅子上,猛然意识到这把椅子应该是二哥从小坐到大的,心里就打了个突儿。
祁望星把猫别墅安置落地窗前,回头就看见少年才坐下又马上站起的动作。
他当时就乐了,“椅子上长刺了”
余曜摇摇头,垂下微颤的眼睫,小七刚刚坐过,还没有擦。”
已经跳上桌案的小黑猫团子舔了舔爪,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帮主人背了个黑锅。
当然了,也不一定就是黑锅。
祁望星也没追问,他见屋里都收拾妥当,就着急忙慌地要回去洗澡。忙了一整天,又帮忙收拾屋子,屋里暖气又那么足,他觉得自己再不洗洗,晚饭时肯定要被自家大伯赶下桌。
余曜也趁这个机会重新冲了个战斗澡。
洗去一身疲惫后再出来,还没有来得及擦干头发,就听见外间“哐当”一声。
什么情况
他用毛巾擦着头发,踩上拖鞋走出来。
一眼就看见打开的书柜,掉落的书籍,和逃窜进猫别墅装死的小猫。
余曜
很好,嫌疑猫一目了然。
少年走过去把书捡起来,同时检查书柜门,发现有几扇门没锁紧,就把卡扣都放了下来。
书应该没事。
余曜仔细检查过书脊,又来回翻看了几下,还没等他放回去,一张巴掌大的便签纸就从书里掉了出来。
更准确来说应该是一张明信片。
正面是极光星空的风景照片。
反面是密密麻麻的五六行小字,都是手写的漂亮英文。
余曜默默地拿出自己的英文作业对比了下,嗯,差距挺大。
他是标准工整的应试衡水体,明信片上的,则是工整又不失写意潇洒的意大利斜体。
字迹应该有些年头了,边缘都微微发黄。
看上去像是一首西方古典诗
余曜坐在桌边,拧开台灯,在昏黄护眼的灯光里,轻轻念出了声。
脑海深处,7878很煞气氛地跟
着叭叭叭地一起翻译。
ightstar,oudieresteadfastasthouartdash
▋曲临青提醒您我靠极限运动封神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灿烂星辰,祈祷我能坚定如你
“notonesendourhungaoftthenight,andatchg,itheternaidsaart”
而不是睁着一双永不合拢的眼睛,孤独地在夜空高悬辉映
“azntheneftfaenask”
或正俯瞰下界的荒原与群山
“ofsnouontheountasandtheoors”
被轻轻飘落的雪遮蔽
“andiveeveroresesoontodeath”
永远活着,或猝然死去
听起来很像是一首情诗。
余曜打开手机查了一下,还真是一首情诗,节选自于大名鼎鼎的诗人济慈绝笔作,诗名就叫灿烂星辰。
据说是诗人病重濒死时,写给爱人的一首诗,想要告诉对方,他的爱如万千星辰一样灿烂永存。
这么久远的明信片,二哥什么时候写的,是写给初恋的吗
余曜烫到似的,把明信片火速夹回书里。
但心里却忍不住地一直回想着诗里那几个显眼的词汇。
孤独,永不合拢,猝然死去。
这样的词汇太绝望。
原作的诗人是在明知自己病重,极有可能一去无回的情况下才郁郁写出的,二哥为什么要写在这里,他也曾经历过类似的痛苦吗
余曜看着自己模仿抄录下来的字迹,突然就想到了旁人提起祁望霄时,永远少不了的那句不良于行。
听说是幼时意外落下的后遗症,从记事起就没有下地走过路。
可在自己所熟知的穿书世界里,二哥最喜欢的运动,分明是对双腿依赖性很强的攀岩。
那个总说只有登上最高的山顶,才能手摘星辰的人,在现实世界里,连最基础的人工岩馆都去不了。
余曜的视线落在那张纸上很久。
觉得自己无意间发现的不是一首诗,而是很多年前,那个不良于行,只能靠轮椅代步的苍白少年的全部内心世界。
夹着明信片的书籍一下变得沉甸甸的。
余曜要很用力才能若无其事地放回去。
啧啧啧,这诗真应景
7878突然上线。
余曜把自己抄录诗句的那张纸折好,夹到习题册里。
“什么应景”
7878理直气壮,第三句和第四句呀
群山就是攀岩,落雪就是滑雪,合在一起就
是冰岩俱乐部
还能这样解释
余曜表示不信,诗里原句还提到了海水之类的意向,二哥大概率就是随机摘取了两句。
7878拨浪鼓似摇头,疯狂提醒。
还有冰岩俱乐部的图标,黑猫和鱼
余曜没接话,神情明显是不太相信。
小系统都恨不得敲开宿主的脑壳,看看里面除了自己还装了什么。
要不然的话,为什么死活不开窍
统都要替大佬感觉不值。
7878都想直接说破了,结果下一秒,后台病毒就监测到异常数据运行,电子音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白光意识体就被关进了熟悉的玻璃房子里。
啊啊啊啊
气死统了
小系统在玻璃房子里疯狂打滚,气宿主不开窍,更气大佬不识好统心。
可电子音般的尖叫声无论如何都传不出数据玻璃。
余曜还以为小系统日常掉线。
虽然也在心里琢磨了几下7878的话,但到底没有完全放在心上。
这张明信片写就的时候,自己可不认识二哥,二哥也不认识他,冰岩俱乐部更不可能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余曜正想着,外面传来了笃笃笃敲门声。
少年起身去开,来人是祁家安排的理疗师。
他把人让进来,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很配合地完成了全套的检查和推拿。
“除了肩膀,膝盖和脚踝也要注意。”
新来的理疗师大力捏揉着说道。
他是多年的单板滑雪爱好者,还是余曜男妈妈粉,来之前压根就没想到,自己要服务的对象居然就是自己的新晋偶像,理所当然地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关心和热情。
大跳台,坡面障碍之类的运动项目,对膝关节,踝关节的冲击力很大,一定要时刻留神着两处关节的伤情heihei”
余曜仔细听着,时不时还拿手机备忘录记下来。
少年认认真真的样子看得理疗师眼里的小星星都要溢出来。
啊啊啊啊,小鱼真的好乖
他一脸的姨母笑,看着少年半湿乌黑碎发垂落在白皙额头上,总感觉少年比实际年纪还要小上不少。
谁懂啊家人们,超级想rua上那么一下。
呜呜呜,这也太可爱了叭
理疗师在心里疯狂土拨鼠尖叫,但是出于职业道德约束,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异样。
他忍了又忍,直到要走时才忍不住关心问道,“小鱼,你是不是马上又要去攀岩了”
鱼和余同音,余曜也没听出来眼前人实际上是自己的粉丝。
见对方似乎对自己的运动员身份有所了解,就也没有吝啬回答。
“等三月份出发。”
余曜想了想,给出了一个相对确切的回答。
那就是还有大半个月
理疗师只要一想
到自己的所学所用能帮助到他最喜欢的小运动员,就心花怒放到想要原地狂发社交动态。
但祁家请他来的条件之一就是保密。
理疗师只得收起了那只蠢蠢欲动,拼命想要发朋友圈炫耀的手。
不管怎么样,能天天见到小鱼就是胜利
理疗师开启了阿q精神大法。
余曜也对这位认真负责的理疗师非常满意。
他在祁家依旧保留了日常训练的习惯,训练完肌肉酸痛的时候,能够有人帮忙推拿放松,整个人睡觉时都舒服不少。
只可惜没过多久,这样彼此满意的理疗计划就被迫中止。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余曜自己是还打算再缓缓,毕竟前一段时间的比赛太密集,对身体和心理都是事实意义上的强消耗。
但谢海青突然打来电话,哭哭啼啼地说唐清名在攀登半圆顶时,从那条名为南方美人的高难度线路上摔了下来,人现在就在医院。
余曜就再也坐不住了。
半圆顶和酋长岩都是优胜美地公园里的知名岩壁。
虽然半圆顶的难度不如酋长岩,南方美人作为半圆顶上高难度的线路,最高难度绳段只有511,也远低于酋长岩上thenose线路514的评级。
但南方美人之所以能被誉为全国最痛苦的路线,跟其超长的保护点距离脱不开关系。
从世界公认的长线路上摔下来,还进了医院,余曜的太阳穴都在挂掉电话的当时就突突突地跳了起来。
虽然唐清名只是他的挂名教练,但在自己被h省省队威逼,拿不到全锦赛门票时,是唐教练对自己伸出的援手。
于情于理,自己都要去看看情况。
余曜把原委说给了祁家大伯,对方答应得干脆,“我让秘书室给你申请航线,走私人飞机直达。”
余曜本来想说订机票更快。
但祁家大伯接下来话音一转就是让祁望星带上祁望霄一起去。
那就还是私人飞机吧。
余曜没有再拒绝。
只是临行之前,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门。
“宋教”
余曜犹豫一下,“你要跟我一起去看唐教吗”
宋双成风尘仆仆,衣领都罕见地没扯平,但脸上却一副很不耐烦的神情。
“总要去看看那个小兔崽子还活着没有。”
他说话的语气很不好,但拉着行李箱的手却是一点都没松。
刀子嘴豆腐心
口嫌体正直
被放出来的7878疯狂吐槽。
余曜也这么觉得,但是他没说出口,而是主动接过了宋双成攥得紧紧的行李箱。
“宋教,我们走吧。”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去唐清名所在的医院。
一行人很快上了飞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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