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曜在凌晨三点半准时上崖。
观众们也准时地蹲守在直播间里。
酋长岩的日出是在清晨六点十五分左右,也就是说,留给余曜的第一段线路的时间有将近三个小时。
按理说应该很充足。
观众们也都是这样想的。
他们甚至期待起等到天一亮,就能看见少年已经站在高高的岩壁上,需要所有人很用力地仰起头,才能勉强看见背影的挺拔模样。
可这样感觉良好的错觉,在见识到黎明之墙堪称滑不丢手的异常险峻后,就化为了乌有。
我觉得能在天亮之前抵达第一个保护站就可以了
类似的弱弱打气弹幕充斥屏幕。
也有攀岩爱好者叹气补充,这是第一段线路,余负责领攀,对于他而言,这一段线路的三十米高度,完完全全就是徒手攀岩,没有任何保护的那种一旦摔下来,和普通人从八楼摔下来没有两样
更可怕的是,第一个保护站的挂片情况如何,我们现在都不能确定,有没有风化,是否晃动,都是未知数
“一旦挂片出现问题,”老迈尔斯也在现场语气沉重地补充道,“就需要余现场搭建临时保护站。”
赵威明在这样的解说词里,远远地望着少年腰间鼓鼓囊囊的小包,很清楚里面装着的就是搭建临时保护站的机械塞、扁带和保护器等。
其实正常的攀岩也要建立保护站,但那是在挂片正常使用的情况下。
只需要将一根120长的扁带打成特定绳结就已经足够。
但现在么,挂片的情况完全未知。
也就是说少年冒着生命危险,花费几个小时抵达的终点极有可能并不安全,还要花费更多的心力精力来构建新的庇护所。
而且大概率是很难一次成功的。
想想就很窒息
这也太难了吧啊啊啊啊
有人忍不住地发出了尖叫弹幕。
可时间还在一点一滴地过去。
崖壁上那个以肩担月,被光影笼罩的修长身影还在一刻不停地继续摸索着上崖的路线。
是的,摸索。
眼前的花岗岩如同被刀斧劈砍过,棱角硬朗,表面光滑,连表面最细小的裂缝都浑然天成,几乎不给挑战者留下一丝一毫的着力余地。
唯一能掌握的,就是那个只能塞进去半截小指的细窄裂缝,以及要用攀岩鞋找到最合适角度时,才能以一根脚趾尖的面积抵住,继而发力的狭小岩窝。
寻常的攀岩者可能直接望而却步。
但这样的难度显然并不能阻挡余曜。
他早就摸清了攀岩时发力的根本原理。
在完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少年屏气凝神,反而能将自己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如何协调身体的重心和平衡上。
所以那道挺拔修长的身形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抬起双臂,就将自己锁死在岩壁上。
压下身子。
双腿一屈一伸。
就再度攀升到下一个身位。
期间当然也有过几次失误下滑的时候。
几乎次次都激起了直播间和现场人群的惊慌尖叫。
毕竟大家都知道余曜现在的摔倒绝不是冲坠,而是扎扎实实地从岩壁上摔下来。
那是真的会丢掉性命的
所有人都紧紧攥住了拳头。
可每一次,就在少年眼看着就要滑脱失手,下方的保护人员紧张张起大网严阵以待时,过往无数的运动记忆就在这具纤长柔韧的身体上直接呈现。
快要摔倒的身影会用最快的动作抓住离自己最近的预备岩点。
同时从腹部发力,收束全身,用最极致的平衡感成功抵抗住地心引力的拉拽。
而后从容不迫地重新站起。
这样有惊无险的场景一连出现了好几次。
哪怕只是隔着屏幕围观的观众们都有点扛不住了。
这也太刺激了
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我都不敢想象在余曜真正徒手攀登的时候,我的衣服会被冷汗打湿多少次
不用徒手攀登,光是大岩壁攀登就已经足够可怕,有保护站的情况下,冲坠也是骨折起步
来自世界各地的观众们在此刻绷起了同样的心弦。
华国已经进入到了晚饭时间。
很多华国观众将手机搁置在餐桌上,一边和家人吃饭交谈,一边关切地瞄上几眼。
国也进入到早上上班前的准备。
熬了半天夜的国观众们打着哈欠,把手机装进浴室墙壁上的防水盒里,冲澡时继续关注着少年的攀登进程。
其他地方的观众们也都在做自己的事情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分出一缕心神,被崖壁上的少年所牵挂。
天怎么还不亮呢。
有些正在白天的观众们就忍不住看了眼右上角的当地时间。
已经是凌晨四点十五分,距离余曜开始攀登已经过去了四十五分钟。
但从远景来看,少年的第一段线路只进展到了三分之一。
按照这个进度换算,至少还需要一个半小时。
那也就是在六点前十五分钟左右,余曜有可能就会抵达第一个保护站所在的地方。
那可真是太好了。
不少观众们都稍稍松了一口气。
天然的保护站位置一般都会有个小平台,或者容易把身体楔进岩壁的石头角落,等到那时,已经攀爬了两个多小时的少年就能短暂地休息一会儿。
他们也能暂时不用那么提心吊胆了。
就连艾莫斯都暂时放下了悬着的心。
他刚刚看见余曜的那几次脚滑,好险吓得心脏都从喉咙眼里蹦出来。
好在第一段线路最难的也就是前三分之一,后面的路程多少要
容易一点。
艾莫斯此时压根就没想起什么在崖壁上看日出之类的事情。
想看曲临青的我靠极限运动封神吗请记住的域名
这么浪漫的事情不适合他。
他只想赶紧上崖,然后把领攀的活从余曜手里抢过来,也过一把自由攀登的瘾
在场的所有人都因为这个时间换算而轻松一瞬。
老迈尔斯也在镜头之后,笑着压低声跟赵威明道,“这下可以放下点心了。”
赵威明从徒弟上崖后就紧皱的眉眼肉眼可见地舒展开不少。
崖壁上。
零摄氏度以下的冷风打在脸上,细细密密的疼。
整体趋向放松的大环境里,余曜自己却觉得时间越来越紧迫。
他给自己预定的时间最多只有一个半小时,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半,进度条才推动到三分之一。
不行,自己要加快速度。
余曜深吸一口气,开始调整自己的速度。
一回生二回熟,经过前三分之一的捶打,他大概对黎明之墙的基本底色有了不少了解。
滑是真的滑,但只要掌握好平衡的关键,难度反而比大屋檐那种需要特殊姿态才能通过的难点要更加容易。
平衡感很难吗。
自己最擅长的就是保持平衡。
余曜把身体的重心又往下压了几分,手臂和双腿配合,身体向上挺起,不断地向上攀爬。
原本慢条斯理的身影就像是突然被开了15倍速。
本来在干其他事的观众们偶然一瞥,就下意识地揉了揉眼,迫不及待地在弹幕里发问。
余是加速了吗
我也觉得,他的速度比刚刚快了很多
老迈尔斯拿着望远镜看了会儿,肯定道,“是的他的速度还在继续加快”
就像是蛰伏一冬的鲲终于破水而出,遇风化为鹏鸟,展开巨大的翅膀,以让人吃惊的速度在悬崖上抟扶摇而上
在大家议论纷纷时,视频里的人速度还在加快。
他的身体贴合着岩壁,修长优雅的四肢不断地顶住岩点,推开身体,用攀岩鞋侧面蹭住光滑岩壁,再用足尖挂住裂缝
整体的动作流畅又精准。
没有丝毫迟疑。
背对着大家的身影张力十足地蜷缩又舒展,下一瞬,就攀升了好大一截。
从下往上的仰视镜头还没有来得及追踪视角,屏幕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帅气短暂的背影。
镜头再往上转。
少年又继续攀升上前。
镜头再调整。
又捕捉了个空。
不断重复的过程,看得老迈尔斯都乐了,他解释给直播间因为看不见人,正急得抓耳挠腮的观众们听。
“长焦摄像机很重,为了对焦准确,被架设在固定的三角支架上,摄影师正在继续调整角度。”
只不过就是跟不上余的速度对不对
观众们
其实也不是非得每个瞬间都看得清楚明白。
主要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加速,让他们原本悬着的心又安稳不少,敲打键盘的动作都透着一股轻松的愉悦。
我就说嘛,这才是小鱼的真实速度
就是就是,家人们谁懂啊,之前慢吞吞的时候急死我了
我懂如果不是黎明之墙真的难,我都没有耐心看下去了
直播间沉闷许久的弹幕因为少年的骤然加速而变得雀跃。
观众们说的都是真心话。
户外攀岩在运动类直播里向来热度排行倒数。
信息化碎片的高速网络时代,这种耗时长,收录难,互动性差的项目,简直就是在观众们的耐心雷点上蹦迪。
除非已经进行到最后关键时刻,真的很难拼得过其他一眼刺激,或者对抗性强的比赛。
而在余曜的直播间里,之所以有那么多观众不离不弃,一部分是因为真爱攀岩,另一部分则是因为直播主角本人。
大家的耐心本就是建立在种种buff叠加的特殊情况之下。
好不容易看见这么个刺激好玩的点,可不就兴奋起来。
余曜倒是不知道直播间因为自己的计划变动而兴奋起来。
他还在跟眼前的崖壁斗智斗勇。
连附近偶尔飞过的几个大蝙蝠人影都没有多看。
酋长岩禁止翼装飞行。
但耐不住总有人跟园方斗智斗勇,趁着清晨还没有人来上班,偷偷摸摸地张开双臂从山顶一跃而下。
作为习惯于遵守秩序的华国人,余曜对这种官方明令禁止,却有人非要为之的行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再加上现在没时间精神关注,干脆连头也没回。
反倒是直播间的观众们对此议论纷纷。
很多观众都是第一次见到翼装飞行的现场,难免好奇不已。
直播间热闹不已,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凌晨四点五十二分。
余曜紧赶慢赶,总算是在五点之前成功抵达了第一个保护点,那个形似三角奶酪的突出平台。
刚好能站一个人。
余曜也不客气,直接就站了上去。
他对搭档的同伴情谊仅限于把对方拉上来一起欣赏日出。
如果平台不够站,那就让艾莫斯吊在半空里看好了。
余曜理直气壮地开始检查崖壁上挂片的稳固度。
所有人都随着少年伸手去拉扯挂片的动作心下一紧。
许愿挂片没问题
这条弹幕合着少年拉扯的动作不断向右飘去。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余曜把保护绳挂进保护站,带着笑回身,拿起对讲机示意艾莫斯可以跟上来时,崖壁底下才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第一段就很顺利,这是个好兆头”
赵威明昂首挺胸地跟老迈尔斯说着。
但更顺利的还在后面。
有头顶吊绳的保护,艾莫斯攀爬的幅度要比余曜大胆很多,即使一连滑脱好几次,因为有了绳索的保护,他也可以无所顾忌地从原地再度出发。
这样的攀爬速度更快。
凌晨六点零三分,天际浮现第一抹鱼肚白,距离天气预报所说的天亮还有十二分钟的时候,艾莫斯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搭档的旁边。
“要开始拖包吗”
他示意手中的滑轮。
余曜heihei倒也不必那么积极。
他目视东边,等一会吧,日出快开始了。”
艾莫斯擦了擦汗,不明所以,“啊”
因为过度运动而迟钝的大脑慢半拍儿才反应过来,“你是想看日出”
“有什么问题吗”
余曜下意识地问。
他转过了头,艾莫斯就在熹微晨光和照明灯里看清了那双因为困惑而微微漾起水光的浅琥珀色眼眸。
纯粹又明亮,漂亮得像是最名贵的宝石。
粗神经直男艾莫斯冷不丁地被美颜贴面暴击,不受控制地看呆了下,才僵着脖子扭过来,“那就看呗”
他在酋长岩下长大,对黎明之墙的日出早就习以为常,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不过小伙伴都开口了,倒也不是不能满足他的小小要求。
见平台上只能站得下余曜一个人,艾莫斯很自觉地从背包里掏出一张月亮折叠椅,支在岩壁上坐了下来。
余曜见他喘得厉害,把水壶递了过去。
艾莫斯咬开软橡胶瓶塞,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口,到底顾及生理问题不好解决,忍住了继续要喝水的手。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把喝过的水壶放进自己背包里,又把自己背包里没动的水壶递给了余曜。
两个少年就这么一站一坐,静静地在崖壁上等待日出的到来。
导播早在前一天就踩过点,知道怎么拍从视觉上最震撼,眼看着东边天际的一轮朝日呼之欲出,就将镜头切到了正对在酋长岩山顶的一面。
怎么突然换了镜头了
看山顶干嘛
我要看余和艾莫斯继续攀岩
纷纷扰扰的弹幕,在第一缕金光照亮黎明之墙的巅峰时戛然而止。
太阳升起的速度很快。
黎明之墙的顶端眨眼就被泼上一层璀璨的金色液体。
浅灰色的岩壁瞬间变得金光灿灿。
导播在此时示意摄影师将镜头逐渐拉远。
于是,观众们的目光顺着这层如波浪般席卷的耀眼金光从上往下。
三千英尺悬崖的震撼全景出现在镜头。
大家一时还有些恍惚,只知道盯着巍峨高大的酋长岩和金光灿烂的黎明之墙看。
可下一秒,导播就示意摄影师对准崖壁上的某一点加速拉进距离。
高大的山体被放大,放大,再放大。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又仿佛只过了一瞬,崖壁上,渺小如蝼蚁的两个青涩少年影子就纤毫毕现地出现在了镜头里。
金光灼灼。
艾莫斯下意识拿胳膊遮住眼。
余曜则是微微眯着眼,固执地直视着天际新生的朝阳。
那张沐浴在晨曦里的俊秀脸庞也在摄像头被拉近的一瞬,由暗到明,从细腻肌肤到纤长的羽睫都被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
乍一看遥远疏离,颇具神性,宛如山间集天地灵气而生的神明。
电光石火间,很多记者当场按下快门键。
迟半拍儿的观众们刚要惊艳出声,导播又故技重施。
镜头在定格的一瞬疾速拉远。
疾速变焦的镜头里,酋长岩越来越高,越来越陡峭。
而在黎明之墙上的少年却越来越小,两人的身影高速缩小直至变成一个黑点,眨眼间在高耸入云的山体上消失不见。
极端大小的镜头对比。
完全不需要老迈尔斯的解说,观众们就沸腾了起来。
太震撼了,突然就燃了起来
这大概就是古文里说的壁立千仞,穷地之险,极路之峻,我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人类在酋长岩上竟是如此渺小
哪怕摄影师很快又将镜头收回到崖壁上正在眺望日出的少年身上,大家都还是迟迟不能平静。
良久才有人在弹幕里拍板。
这个直播,我追了
不为别的,我就是想看看,在这样巍峨的悬崖峭壁面前,人类到底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好刺激,我已经能想象到小鱼和艾莫斯会遇到多少困难了
弹幕彻底炸开了锅。
戴维越高兴,面上越风度翩翩,见状就示意老迈尔斯将他们约定好的台词念出来。
“想看全场当然没问题这场直播会一直持续到他们的攀登成功或者失败”
老迈尔斯就着老花镜查看最新的弹幕。
“嘿,不要担心,我们这边已经准备了轮班的工作人员,日夜直播,二十四小时不停。只要你想,随时随地打开直播间就可以查看他们两人的最新进程。”
“当然了,”老迈尔斯忍不住皮了下,“如果他们在崖壁上睡觉的话,我们可不会把他们揪起来,毕竟他们的上班时间都由他们自己定。”
这样的保证把气氛再度推向高潮。
二十四小时直播一直到成功或者失败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想,随时随地都可以打开手机查看余和艾莫斯的攀岩实时状态
上综艺的嘉宾还能有个不直播的休息时间段。
余和艾莫斯也太拼了吧
不过,他们打算在崖壁上停留很多天吃喝拉撒睡都怎么办
有观众在弹幕里问出了这条疑问。
老迈尔斯马上笑道,“哦,当然,黎明之墙非一日之功,他们会停留多久,就要看
他们的攀登速度。生存环境可能会艰苦一点,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老迈尔斯的语气轻轻松松。
观众们却听得心惊肉跳。
尤其是被人群中的攀岩爱好者科普了最顺利的一次攀登记录时长是整整十九天。
十九天天呐
整整两个星期还多五天
让我工作一个星期单休都已经累死累活,小鱼他们居然可以在崖壁上连待十九天
等等,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大佬说的十九天是上一个团队在历经六年的训练后才能实现的成果,余他们可是第一次上崖呀
好家伙,那我们是不是最起码要做好一个月的准备
在崖壁上待一个月还有大量的体力运动哦,我的上帝呀他们真的很有勇气
很多常年居住在城市里,抬头是高楼大厦,出入地铁私家车,上下三十层楼都要等电梯的普通观众都惊呆了。
别说征服黎明之墙了,光是吃住都在崖壁上一个月就已经能够要了他们的老命。
他们一边惊呼着可怕,一边带着某种隐秘的兴奋刺激感把直播链接分享到各个平台。
很快就有更多的观众被吸引进来。
戴维特意高薪聘请来的导播本就是拍摄地理纪录片和野生动物纪录片的一把好手,原本枯燥的攀岩,也在他的多机位灵巧切换中变得惊心动魄起来。
他不止拍余曜和艾莫斯攀岩的动态,还会拍他们俩获得的成就瞬间,每一张都可以直出大片的那种,偶尔也会拍拍崖壁的小动物,周围的紧张期待的人。
这样的画面刺激酷炫又不失温情。
很多观众慕名而来,随后又带来了更多的同好。
黎明之墙直播的第一天,收看过直播的观众们数量就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八位数。
这样耀眼的数据,让戴维和redbu之家的媒体工作者们激动得合不拢嘴。
这才只是第一天而已。
相信等全场直播结束,这个数据一定会达到相当惊人的可怕量级
很多因为来得太晚,没能及时谈下商业合作的户外品牌现在都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这得是多么好的宣传自家品牌的机会,等余曜他们下了黎明墙,一定要把下一次的活动拿下
有脑子灵活的已经开始安排人去现场接洽戴维和赵威明。
外界因为这场直播热闹喧嚣。
酋长岩上,却是另一个安静世界。
很多观众都猜测余曜和艾莫斯会在黎明之墙上停留一个月甚至更久。
但说实话,如果有可能,余曜是一天都不想多待。
在崖壁上吃住听起来很酷,但其实是很苦。
先不说吃的都是能量棒、压缩食物,喝水都不敢放开了喝。
睡觉更是一个大难题。
黎明之墙上没有
诺斯线上的大平台,他们这一路都只能睡在悬空的帐篷里。
那种侧面三角形,整体三棱柱的悬空帐篷,空间狭小得惊人,每一个翻身都有掉下去的风险。
他到底是人,不是神,对生活的舒适度还是有所追求的,在尽可能的前提下,并不想自讨苦吃。
再加上他和艾莫斯的体能都算不上顶尖,打持久战对他们两个都很不利。
所以余曜原本的计划是一个星期。
前两天完成前十四段。
后两天完成后十六段。
中间的第十五段的横道和第十六段的动态跳跃,是全线路最难最漫长的两段,那么就单独拿出三天来应对它们。
这样的计划很狂妄。
但余曜甫一拿出,就得到了艾莫斯双手双脚赞成。
板寸头少年在一桌子皱眉大人面前振臂高呼,坚决支持同伴,“计划就是要用来做梦的”
余曜自己倒是不觉得是做梦。
只是见艾莫斯兴冲冲的,难免也就笑了下,默认了这个说法。
但私心里,他是切切实实地照着这个计划来的。
所以等观看完日出后,余曜就连同艾莫斯一起,用拖绳把两人的行李拉上了岩壁,暂放在平台上。
艾莫斯很主动,抢一样的开口,“第二段我领攀”
余曜看着同伴累到不能行还要逞强的样子,就把安全绳让给了他。
前十四段都难得相似。
自己已经攻克了最难最危险的一段,没道理一定要占着领攀的位置不放手,艾莫斯也需要成长的空间。
余曜目送着艾莫斯兴高采烈的背影,刚好趁此时间调整休息。
等到了第三段,就从累得抬不起头的艾莫斯手里接回了领攀位置。
第四段时,憋着一口气,已经休息够了的艾莫斯又重新要求领攀。
第五段时,余曜又把绳子接了回来。
他们的第一天行程进行得还算顺利,等到天色擦黑,鸟儿归巢的时候,就已经抵达了第六段的终点。
“余,要不我们休息一会吧”
艾莫斯终于领攀完第六段,累到腰都直不起来,上气不接下气。
余曜很自然地把绳子拿过来,“我先上去,等会儿再把你拉上去。”
艾莫斯摇摇头,喘着气,“现在天也黑了。”
余曜就把头盔上的灯拧开,“不要紧,你再休息一会,我上去之后你把拖包系上,我可以先把帐篷搭建好。”
“你会搭帐篷”艾莫斯下意识问。
余曜奇怪看他一眼,“很难吗”
难倒是不难,就是艾莫斯有点意外。
明明余在之前还表现得对崖壁露宿很不在行,现在却像是一把熟手,居然比自己还要自然有规划。
艾莫斯有了一丝自己百般筹备,却没能帮到忙的挫败感,同时也有一点高兴。
毕竟
两个人会总比一个人会更好。
余曜在同伴的复杂眼神里继续自己的第七段。
他顶着夜色,略显艰难地爬完了第七段,见第七段的挂片松脱晃动,又花了一会儿时间找新的裂缝挂机械塞。
等好不容易固定住几个位置,又试了试强度,确保一定没问题,才从背包里把他们两人的帐篷翻了出来。
三角形的帐篷用的是可折叠的碳纤维支架,轻且柔韧,摸上去的手感瞬间让余曜想到了自己珍藏的那一柜子雪板。
他把两个帐篷挂了分割不远的几个挂片上,点亮了灯。
崖壁上的众人远远看着,就感觉岩壁上挂上了两盏有棱角的孔明灯。
“这是要休息了吗”
赵威明揣度着,拨通了余曜的卫星电话。
余曜还在整理着行李,就打开了外放,“差不多了,我还要把艾莫斯拉上来。”
“哎,也行。”
赵威明关注的是另外的事。
“我给你带的消炎药膏,在你背包内侧的小夹袋里,记得涂,手背手指都要涂然后就是吃饭问题,给你们带的有小锅,记得把压缩食品放进去加热了再吃。还有,夜里冷,别喝凉水,烧热了再喝”
絮絮叨叨的关心话语一直持续到余曜把自己的帐篷布置得干干净净,睡袋展开,连水壶都挂到帐篷侧面的悬挂钩上。
夜里确实冷。
余曜看了看帐篷上自带的温度计,已经是零下四度。
哪怕不拉开帐篷拉链,也能听见外面呼呼的冷风声。
“嗯,赵教,我都知道。”
余曜把反应堆炉头和气罐都找了出来,悬挂在帐篷中央的横梁上,打算等艾莫斯上来之后就开火。
赵威明说了半天,翻来覆去交待一遍后,只得悻悻地挂了电话。
“还担心呢,老伙计”
老迈尔斯压根就没打电话。
赵威明没说话,只一个劲地望着崖壁上的那两个灯笼大小的帐篷。
他向来把余曜当亲儿子带,看着少年睡在零下几度的百米悬崖上,不仅有掉落的风险,还可能会着凉感冒,整个人心肝都紧张得抽抽,能不担心吗
老迈尔斯很懂地调侃,“那你接下来还有操不完的心。”
今天才只是第一天,一切都只是个开始。
余曜也这样觉得。
所以等草草填饱完肚子,就着固体牙膏片刷过牙后,就钻进了睡袋里。
可惜刚带上耳机,还没来得及闭眼,就被艾莫斯一迭声的呼唤给叫了起来。
“怎么了”
余曜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结果等睡袋拉链一打开,就见艾莫斯激动地从另一顶帐篷探头,扬臂指向夜空,“看好多星星”
余曜顺着同伴指的方向一抬头,就见辽阔无垠的深钴蓝夜幕里,有无数闪闪繁星,密密麻麻地点缀其中。
横贯中天的位置,还
嵌着一条淡淡发光的银色光带,亮晶晶的,闪烁不定,如同河流般波光粼粼,向着遥远天际倾泻落下。
是满天星斗和九天银河。
余曜的视线梭巡在那些旋转密布的星云之上,很快就认出了几颗常见的星斗。
就在少年饶有兴致地辨别之时,夜幕之中,有几颗星子顽童般摇晃坠落,在天边滑出一条细长雪亮的光芒。
艾莫斯眼露惊喜,“是流星”
他双手合十,赶忙催促同伴,“余快许愿快许愿”
国也有见到流星许愿的传统吗
余曜恍惚一下,望着钴蓝夜幕里的星河流转,不知怎地,突然就想到了冬奥的璀璨烟火和五连冠后的神秘极光,不受控制地扬了下唇角。
那就许愿自己这一次的黎明墙之旅一切顺利吧。
少年闭眼又睁眼,又靠在帐篷门处看了会儿,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分享到社交平台,简单配了句晚安之后,就跟同伴告别,钻进睡袋里用力闭上了眼。
必须尽快睡着,明天才能有精力继续。
听着外面持续不断的呜呜风声,余曜把自己的降噪耳机塞进了耳朵里。
目前市面上的耳机大多只针对低频噪音有用,对人声之类的高频效果一般,但这刚刚好就契合了酋长岩上的环境。
既不会被风声吵醒,也不会听不见同伴等人的呼叫声。
其他高频率的异常声响也不会被屏蔽。
余曜很安心地进入了睡眠。
可睡到半夜,就被对讲机里撕心裂肺的巨大呼喊声喊醒,“余艾莫斯快起来有情况”
有情况
被叫醒的余曜把耳机一摘,还没有来得及招呼隔壁的艾莫斯,帐篷上方,就被什么东西砸得凹陷一下,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这是什么东西
余曜整个人都愣了下,瞬间进入戒备状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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