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啪
头顶的撞击掉落声还在接二连三地传来。
摘掉耳机的少年摒住呼吸,一动不动。
他摸不清情况,又不能确定撞上自己帐篷的是不是活物,还是别的什么,为求谨慎,也不能点灯亦或者是呼叫同伴。
对讲机的信号断掉,不时发出滋滋的细微电流声。
外界的风声也比自己睡下时紧促,呜呜咽咽的,一声凄厉过一声,风力大到整个帐篷都在小幅度地晃动。
这样孤立无援的气氛很诡异,也很吓人。
尤其是周围只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自己身处的悬空帐篷看上去也很有掉落的风险。
作为当事人,余曜比谁都清楚,帐篷一旦掉下去
自己摔下去的高度就会有足足两百米
渐渐急促的心跳声里,余曜悄无声息地从睡袋里钻出来,慢慢坐起身,小心翼翼地抬头。
以一种手臂抱住膝盖,不容易失去平衡的自我保护姿态,目光专注地望着上方不时被砸出凹陷痕迹又马上恢复的帐篷侧面。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在黑暗里目光灼灼。
极度紧绷的心神里,余曜力图保持清醒,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砸在帐篷上的东西没有发出任何其他的声响,似乎只是单纯地被砸了下来,然后就顺着帐篷三角形的侧面滑了下去。
那就绝不可能是活物。
余曜紧绷的心神一下放松下来。
不是活物就好。
少年点亮了帐篷里悬着的灯,稍稍松了一口气,主要是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到了二哥故意吓自己时讲的那些山间精怪的故事。
鱼鱼,建国以后不许成精
7878幽怨的声音从脑海深处传来。
余曜
他有心想说你不就是,可转念一想,自家小系统应该归类为高科技产物,还真不能跟精怪之流混为一谈。
少年沉默了下。
7878就自以为发现了新大陆。
哈哈哈哈鱼鱼你原来怕鬼啊
余曜面无表情,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等风声暂缓,外间的砸落声也少了不少之后,就第一时间拉开了自己帐篷的拉链。
“艾莫斯艾莫斯”
他呼唤着同伴的名字,好半天才见到对方哆哆嗦嗦地从黑漆漆的帐篷里探出了个头,慌张神色里透着一股惊喜。
“余”
破案了,最害怕的人在这里。
余曜的脊骨莫名挺直一瞬,若无其事道,“我的对讲机好像出问题了,卫星电话在你那里。”
他们的视角受限。
当务之急,是要联系上悬崖下的人,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余曜在对讲机被干扰的第一瞬间就打算打卫星电话。
只不过为了减重,他们只带了一只卫星电话,鉴于赵教已经打过,老迈尔斯很可能再打来,临睡前他贴心地把电话放在了艾莫斯的帐篷里,没办法拿到而已。
艾莫斯这才想起他们还有卫星电话这种东西,钻回帐篷里拧亮了灯,翻了半天才在睡袋角落把电话找了出来。
上面已经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余曜拨回去的同时,奇怪地看了眼同伴,“你刚刚没听见吗”
艾莫斯冤枉死了,后怕地裹紧自己的小被子,“被衣服压住了,外面的声音又太大,我吓都吓死了,你又没有动静,我就忘了还有这回事”
也行吧。
余曜把电话回拨了回去,赵威明和老迈尔斯急切的声音就从话筒里传了出来,“你们现在怎么样,都没事吧”
余曜看了眼心有余悸的艾莫斯,“我和艾莫斯暂时还好,是出了什么事吗”
少年的声音很平静,艾莫斯紧跟着报平安的声音也同时从话筒里传来。
原本因为打不通电话,急得都要自己上去的赵威明就松了口气,他看看同样露出放松神情的老迈尔斯,语气都变得轻快起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又问了几句确定两人暂时没有危险,才严肃了语气。
“夜里突然起了风,我们刚刚观测到山顶有几棵枯死的松树被吹倒了,所以有树枝和碎石掉落的现象,你们俩现在要是没事,就赶紧下来。”
赶紧下来
余曜顿了顿,“是后面还要起风吗”
不然的话,现在的情况,掉落都已经差不多停止了,赵教为什么反而叫他们下去。
赵威明看着天气预警也愁呢,“不止有风,还要降温,预计温差能达到十五摄氏度”
余曜下意识看看帐篷边缘的温度计。
现在已经是零下七度,再降十五度,就是零下二十二度,跟东北的冬季下雪时温度也差不多了。
冬季攀岩的温度是要低,但低到这种程度,手伸出去都有被冻伤的风险,确实不利于继续攀岩。
余曜很清楚自家教练的建议是对的。
可是答应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都已经开始了的行程,怎么能轻易放弃
但如果不放弃的话,天气又确实变化得太快
余曜心里天人交战,一时没说话,无意识地看向同伴。
刚好就看见艾莫斯听到卫星电话里的声音后,低头去看自己手指的动作。
酋长岩上很黑,但帐篷里的灯很亮。
余曜一眼就看见了艾莫斯手上贴满的冷敷贴和边缘露出的药膏痕迹。
他自己其实也差不多。
一整天的高强度攀爬,他们的手指都被磨得红肿起泡,只有夜里的涂药冷敷能有所缓解。
这也是之前卫星电话里,赵教殷殷嘱咐他一定不要忘记擦药的原因。
可再难,再苦,他们
也已经做好了承受的准备,也都不打算放弃,结果现在突然来了一场冷空气
余曜有一种离谱到有点好笑的感觉。
毕竟他们在准备出发前就已经查过最近的天气,很确定一连两个星期都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自己的运气未免也太差了点吧。
少年捏紧了手中的电话,好半晌儿,才把电话递给了同伴。
他选择把最终的决定权交给艾莫斯。
自己到底不是一个人,还要考虑同伴的安危,把电话让给艾莫斯,才是此时最负责任的举动。
艾莫斯接过电话,皱着眉头,也是左右为难。
悬崖下的人也不急着催促。
主要是大家面面相觑间,都有点垂头丧气。
好不容易准备了这么一场,直播的名气也打出去了,热度也上来了,全世界的观众们都在殷殷期待着这场三千英尺悬崖上的勇敢冒险。
甚至已经都脑补开了,少年们这一路上还会发生很多或热血沸腾,或惊心动魄的意外,结果才只一场冷风就要偃旗息鼓。
大自然的神秘莫测,这回可算是一次性体验够了。
摄影师们打着哈欠调整镜头,记者们也在电脑前敲敲打打,边叹气,边想着要怎么给这场早夭的尝试编出一个体面些的结尾悼词。
深夜里突发的一幕,没能惊动国本土已经陷入沉睡的人们。
但在有着十六小时时差的遥远华国,很多刚下班和刚放学的网友们都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情况有变。
菁英十三中。
正是下午放学后和晚上晚自习前最悠闲的一段。
很多正在关注自家校友直播的同学们就成群地聚在了一起,一边拉回放,一边时不时“卧槽”、nb这也行”的惊叹个不停。
高二八班教室的最后一排,爱好体育的楮黎明也和他的同桌吴晗智凑在了一起,拿着平板在看直播。
楮黎明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校友的黎明墙之旅格外关注。
八班和体育七班是门对门不错,但他之前也不认识什么余曜。
只不过自打对方拿了冬奥五金,学校的校门口就连挂了五条大红横幅,进门的名人墙上也都贴上了少年档案袋里的证件大头照。
整个十三中,现在就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余曜姓甚名谁的。
楮黎明自然也不例外。
他本来就爱好体育运动,虽然没玩过单板,但一听说隔壁体育班居然真的出了个冬奥冠军,就恨不得寒假早早结束,自己能见见真人。
原本还以为,冬奥都比完了,雪季也结束了,余曜会回学校来上课,自己完全可以什么时候找时间,去高二七班晃悠偶遇一下,假装不经意地求个合影或者签名什么的。
结果没成想,余曜不仅继续请长假,还直接奔去了酋长岩,换了个领域继续发光发热。
最重要的是,余曜要挑战的是酋长岩的黎明之墙
嘿嘿,
黎明之墙,可不就跟他楮黎明有那么点名字上的缘分嘛。
所以哪怕同样不玩攀岩,楮黎明都老早就把直播链接给关注上了,等到直播一开始,更是一边看,一边恶补攀岩相关的知识,对接下来的征程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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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没成想,才结束完一天的功课打开手机,就听说了余曜可能要提前结束的噩耗。
教室里一片唉声叹气。
楮黎明原本亮晶晶的眼也一下黯淡下来。
本来就是被拉来凑人头的吴晗智“老楮,你也别太难受,这次不成不是还有下次吗”
他扫了扫周围已经作势要把手机收起来,不再关注的同学们,费劲巴拉地安慰兄弟。
“要不咱们看点别的比赛,不是说ncaa男篮锦标赛也是今天吗,看攀岩哪有看篮球给力”
见褚黎明还没有反应,吴晗智伸手就要拿平板换频道。
结果平板还是被褚黎明死死拽住。
“老楮”
吴晗智伸手用力拽了拽,“直播马上就结束了。”
结果就给一股大力更坚定地给拽了回来。
“余曜不会轻易认输的”
褚黎明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底气,突如其来地站起来吼了这么一声。
教室里其他刚刚退出直播间的同学下意识回头。
褚黎明就脸热了下,讪讪地坐了回去,嘴上却还是不肯松口。
“反正余曜肯定会坚持下来的”
吴晗智被刚刚的那一声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就盯着黑布隆冬的屏幕上那两顶一动不动的明亮帐篷看,满脸不信。
“你怎么知道余曜不会下来,那可是零下二十二度”
他们这种中原地带多少年都没有经受过这种超低温度了。
褚黎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就是莫名对隔壁班同学很有自信。
余曜在冬奥会时带伤都没有下场,被h国连环套针对也绝不认输,没道理会在区区天气的威逼下屈服。
没经历过零下二十二度冷风的褚黎明如是想。
但曾经去e市看过冰雪大世界的吴晗智就不那么乐观了。
零下二十二度,那可太冷了,空气都带着小刀子,就算是余曜他们不攀岩,光是躲在帐篷和睡袋里,也会冻个够呛吧。
但看看褚黎明盯着屏幕,两眼放光,头上冒汗的急切模样,吴晗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等着直播间的宣告结束。
事实上,华国有一大半的观众们都跟吴晗智想的一样,越往北,这样想的人群占比越高。
等到了东北三省,尤其是单板滑雪队里,就连结束工作赶紧打开电脑的赵正飞都忍不住想给余曜打个电话,催促自家徒弟赶紧下来。
零下二十来度,那是说着玩的吗。
真要那么冷,他们室外训练的时长都要严格控制,以免队员们冻出个好歹来。
更何况余曜这次可不是
滑雪,根本就没法戴上厚厚的手套和面罩。
至于酋长岩黎明墙什么的,又跑不了,早一天晚一天又打什么紧。
赵正飞看着屏幕里迟迟不动的帐篷干着急。
酋长岩现场,悬崖下面的赵威明也同样着急。
卫星电话那头好半天都没有声了,这到底是下还是不下,给个准话啊。
他急得团团转,握着手里的卫星电话就跟握着个烫手山芋似的。
戴维拉了拉自己西装的领带,“先生们,别着急,余和艾莫斯会商量出最适合他们的结果。”
“你当然巴不得他们不下来继续”
赵威明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心想反正是华国话,歪果仁应该听不懂。
结果戴维不仅听得懂,还认真回道,“我确实希望他们不下来。”
他冷酷无情地举着例子,“只是短暂的降温而已,上一组攀登黎明之墙的团队也曾遇到过超级大冷天,但这样反而让更多的观众们对他们接下来要怎么做产生好奇。”
眼见自己的母语吐槽失去了加密效果,赵威明干脆破罐破摔,“也可以避免你们媒体之家的损失和制造更大的噱头吧。”
戴维还真风度翩翩地点头承认。
就是那个越发绅士儒雅的样子,反而让赵威明气得更想揍人。
资本家典型的资本家思维
他一时心急,忘记了卫星电话还是开着的。
崖壁上,余曜原本正等待着艾莫斯的回答,冷不丁就从电话那头的华国腔调里捕捉到了关键字眼。
少年从沉默纠结的同伴手里抢过了卫星电话,“赵教,戴维先生说降温只是一时的”
赵威明就狠狠瞪了含笑的戴维一眼,明白自己是中了这个资本家的计。
“是一时的,大约后天早上开始就会重新升温。”
“但是余曜,”赵威明看了看时间,苦口婆心,“现在才只是凌晨两点,到后天早上八点至少还有三十个小时,等到温度升起来,至少要再加上六个小时。”
“整整三十六个小时的零下二十度低温,你们只能待在帐篷里哪都不能去,还有被大风吹走的风险,真的不考虑一下回头再重新继续吗”
赵威明这次的措辞用的是考虑回头。
是的,从余曜的那句话一出口,他就知道,完了,真让戴维这个家伙说中了,自家徒弟还真不打算下来了。
但劝还是要劝的,赵威明徒劳地咽了咽口水。
崖壁上,余曜倒也没有他想得那么快做决定。
至少,他还要征求一下队友的意见。
“艾莫斯,”余曜上半身前倾,半个人都探出了帐篷,再次把卫星电话递到了同伴手中。
“我刚刚说的话,你应该都听懂了。”
他就是怕艾莫斯听不懂,才特意切了通用语询问的自家教练。
“现在,我们下不下崖,都交给你来决定。”
余曜递完卫
星电话就连忙坐了回去。
真冷。
少年把睡袋里的薄毯都披到了身上头上,连耳朵和脸颊也没放过,只露出一双光彩璀璨的眸子,明亮清澈地望着对方。
艾莫斯当然听懂了。
他还听懂了余曜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么回事,余怎么能怀疑自己会退缩呢
艾莫斯连忙抓起电话,吸吸冻红的鼻子,“喂”
电话那头窸窸窣窣几声,就响起了老迈尔斯热情洋溢的大嗓门,“亲爱的儿子,你做好决定了吗”
“当然”
艾莫斯跟自家老爹说话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被感染上那种脱口秀一样抑扬顿挫的调调。
他昂着下巴跟对面帐篷里的那双琥珀色眸子对视,骄傲地就像是只花孔雀。
“我和余已经都商量好了我们要等到这场风暴过去我们绝不会轻易放弃”
艾莫斯说完就把电话递给了余曜,兴奋上头,求认同似地k一下。
“余,你说是不是”
余曜几不可查地抖了下,伸手把电话接回来,嗓音里带着点笑。
“是的,赵教,老迈尔斯先生,还有戴维先生,我和艾莫斯一定会坚持到最后。”
说好了要爬完黎明之墙,差一米都不行。
少年和同伴对视,同时从对方弯起的眼眸里读出了相同的含义。
不愧是我看中的搭档。
他们不由得同时在心里想着。
以至于唐清名看见这一幕,都忍不住地跟因为身边因为最近半夜手臂疼,紧急推着自己去复诊的谢海青感慨道。
“之前只是觉得他们俩脾气一样,大约会有志同道合的目标,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合适”
按理说做人如磁极,同性相斥,异性相吸,余曜和艾莫斯两个倔脾气小孩凑一起,应该水火不相容,没想到还挺合得来。
谢海青听得当场就翻了个带着眼泪花的白眼。
合着唐哥你也知道他们两个在一起会针锋对麦芒啊
唐清名当然知道,他甚至都猜到了余曜和艾莫斯的第一次见面可能就会同时挑剔起对方来。
他甚至还很清楚,十有八九就是诺斯线让他们彼此看到了对方身上的闪光点,才会心甘情愿地组成了固定攀岩搭档。
医院走廊的窗被风撞得哐当作响。
唐清名忍不住瞥了夜幕里好几眼被风吹弯了脊梁的一排碗口大小的行道树。
相隔不远的酋长岩上,才降下来一点的风势也再度张狂起来。
先是低低的怒吼,很快就变成了打着旋儿的咆哮。
夹杂着零星雪花的冷风跌跌撞撞地扑向悬崖下的固定帐篷,隔着厚重的挡风布,都像是要把人身上的最后一丝热气带走。
“呜呜”
风声凄厉,卷起的东西扑打时更是嘈杂刺耳,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清了余曜和
艾莫斯的决定。
赵威明抹了把脸,和老迈尔斯对视一眼,好吧,也不是特别意外。
戴维则是高兴地一鼓掌,马上安排摄影师和记者们重新调整机位,并且组织人手加装挡风帐篷。
被大风打了个措手不及的现场重新忙碌起来。
屏幕外,听清余曜字正腔圆的华国话的那一刻,褚黎明就兴奋地一蹦三尺高。
“太好了”
他面向那些已经收起手机,但还时不时留意自己的同学们,高高举起双臂,“余曜和艾莫斯会继续攀登”
“真的假的”
“这也太棒了吧”
“他们可真勇敢”
教室里的欢声笑语和直播间弹幕里的留言如出一辙,都在感慨这两个年轻人的勇气和决心。
山崖上,被交口称赞的两个少年却是一起苦哈哈地吊在悬崖上,顶着又冷又急的狂风,正咬着手电筒在检查帐篷和拖包的挂钩岩塞。
照明灯只适用于夜间攀爬。
想要看清细微的关窍,还是要用强光手电筒。
余曜被冷风吹得透心凉,却还是咬着手电筒继续手上的动作。
风已经起来了,必须要确保他们的帐篷会在接下来的大风里安全无恙。
余曜很快确定好自己这边的牢固性,扭头看向同伴,把手电筒装进上衣口袋。
“艾莫斯,你那边怎么样”
他用力提高了声音,可在野兽般撞上岩壁的恐怖风声里,艾莫斯需要花费很大的心力才能勉强辨别出同伴说了什么。
“我”
“完蛋”
艾莫斯忘记了自己还叼着个手电筒,刚脱口而出第一个字,还闪着光亮的手电筒就从悬崖上掉了下去。
没砸到人吧
艾莫斯紧张兮兮地确认着。
好在光的传播速度比风声更快,掉落下去的那个光点并没有移动的迹象。
“我没事”
艾莫斯抓着绳索作势要往帐篷里钻,还比手势示意余曜也进去。
“那就好。”
余曜弯了弯眼,比划了一个回头见的手势,就也钻进了自己的帐篷里,干脆利索地拉上拉链。
张牙舞爪的风被关在了外面,越发癫狂地发出呼啸声响,狠狠地撞向悬崖峭壁上孔明灯似的两顶帐篷。
可惜余曜早有准备,径直带上了自己已经焐热了的降噪耳机。
甫一带上,耳畔鬼号似的风声就变得遥远。
再打开白噪音音乐,轻缓温柔的海浪声就将此时摇晃不止的帐篷变成了碧蓝海平面上的一叶小舟。
幸好自己不晕车也不晕船。
余曜忍不住地想,拆开一包自发热的暖宝宝,都贴在了睡袋的里侧。
现在可算能睡个好觉了,少年很快躺平在睡袋里,关上了灯。
惊心一夜,眼见悬崖上的两顶帐篷陆续熄灭,却始终在狂
风里稳稳当当,悬崖下本就是半夜被值班人员吵醒的大家也开始感觉到了困意。
“都散了吧。”
老迈尔斯提议着,自己第一个扎进了房车。
赵威明倒是不太想睡,但白天还要值班,他也开始往回走。
隔壁房车的窗子被支开,祁望星睡眼惺忪地打招呼,赵教,余曜他们的事解决了”
赵威明就点点头,“小祁你也早点睡”
祁望星就打着哈欠把头缩了回去,把还在直播的平板往自家二哥怀里一放,就重新扎进温暖被窝。
酋长岩上下渐渐恢复平静,如果没算上越刮越猛的风声的话。
余曜也渐渐进入梦乡。
他本来就累了一天了,大半夜的又被折腾醒,几乎是刚一躺下,长长的眼睫迫不及待地轻轻搭到了眼睑上。
一想到明天还不用早起,少年难得的跟同龄人一样起了点赖床睡到饱的心思。
那就一觉睡到自然醒好了。
余曜在半睡半醒间做出了这个愉快的决定。
只是还没有等他彻底睡熟,头顶的帐篷上,猝不及防地又传来了扑簌簌的异常声响。
余曜
还有完没完了。
他努力地撑开眼皮,捂着耳朵打算等这阵恼人的掉落声响过去。
可下一秒,少年就觉出不对,猛地睁开了双眼。
这次好像是个活物
一瞬间,记忆里温和清润的青年所讲的那些山妖精魅的故事又重回脑海。
但7878的那句建国以后不许成精也同样的根深蒂固。
眼见帐篷皮上居然还传来了抓挠的声响,余曜深吸一口气,拉开了灯,面无表情地和帐篷上那个乱蓬蓬的凌乱影子对视。
这一刻,被打扰睡眠的火气占据了上风。
余曜猜出外面大概是只鸟后,第一反应就是拿着绳子拉开拉链,打算用绳索驱赶这只不速之客。
可才一拉开拉链。
一道灰突突的蠢萌身影就张着翅膀撞了进来,直扑他的面门。
什么东西
余曜嗖得一下向后,退到了帐篷边缘。
可闯进来的东西并没有要攻击他的意思,反而很快找到了温暖的睡袋,老母鸡抱窝一样乖巧地蹲了下来。
惊魂未定的少年强自镇定,勉强跟眼前的不速之客对视。
结果对方瞪着一双葡萄大的黑眼珠子,歪着脑袋眉头紧皱,一副若有所思的打量神情。
那嫌弃的小表情,就好像余曜才是这帐篷里的陌生来客。
余曜
虽然但是,怎么感觉这只自带黑眼圈的猫头鹰有点眼熟
他试图用绳子驱赶,结果人家根本就不怕,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清澈的愚蠢,任你如何甩绳子,就是不挪窝。
甚至还在余曜稍稍用力之后,扬起脖子,如果它有脖子的话,发出了一道“呱啊
呱啊”的不满声响。
不是,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余曜气得都要笑了。
他往外看,对面的帐篷一片漆黑。
艾莫斯那边大约是睡熟了,也可能是风声原因,一点都没动静。
帮手找不到。
余曜撑着额头很是头疼,很想直接上手,又怕本来老老实实的猫头鹰被激怒,直接用锋利的鹅黄色弯喙猛啄自己几口。
也就在此时,手边的卫星电话再度响起来。
余曜接起,里面就传来了赵威明紧张的声线。
“怎么回事啊,我还没有回房车就看见你又亮灯了,出什么事了吗”
余曜木着脸,人都麻了,“我帐篷里来了个客人。”
赵威明
他愣了愣,猜想问道,“你说艾莫斯要跟你一起睡挤得下吗”
电话那头的少年嗓音平静无波,但硬生生让人听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不是赵教,你还记得在诺斯线上,我遇到的那窝猫头鹰吗”
“记得,”赵威明也是看过直播的人,“老迈尔斯就认识,好像是叫什么西点林鸮。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帐篷里,余曜冷眼看着那个一只鸟飞进来取暖还不够,探明虚实之后,很快又把妻儿都领进来的无耻之徒,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一字一顿,漂亮精致的眼角随着那三只两大一小的猫头鹰,在自己睡袋的角落里,摆出一排标准的老母鸡抱窝动作而抽搐个不停。
“我被一只西点林鸮,不对,是一窝西点林鸮,赖上了。”
“它们现在蹲在我帐篷里不肯走。”
“还抢走了我的枕巾。”
甚至还把枕巾盖在了一颗光溜溜的蛋上
余曜好气又好笑,甚至开始陷入了自我怀疑
这窝自来熟的猫头鹰真的没有成精吗
这样大摇大摆地打劫路人,真的还有天理吗
卫星电话那头。
赵威明
赵威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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