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帮我谢谢张阿婆。”李玄霸对乳娘道,“以我和二哥身体变好为理由,给祖母和母亲身边仆从都送些钱去,感谢她们照顾我和二哥。年纪大的阿公阿婆,额外再送份药材。”
乳娘立刻会意,道“张婆的腿有些酸疼,奴会帮张婆好好挑选药材。”
李玄霸道“送药材的时候嘱咐张阿婆,请她保重自己,不要因为我惹了祖母生气。”
乳娘道“奴知晓。”
李玄霸的乳娘离开后不久,李世民的乳娘也来了。
虽然是李世民的乳娘,但李世民不耐烦琐碎事,所以李世民的仆从也是李玄霸在管。
李世民的乳娘说的也是和李玄霸的乳娘所禀报的相同的事,只是一个从独孤老夫人这边的视角,一个从窦夫人这边的视角。
“母亲应该会很快亲自来和我说。”李玄霸叹了口气,又咳了几声,道,“辛苦了,去领赏吧。”
李世民的乳娘欢天喜地地谢了三郎君的赏钱。
李玄霸吃了一颗酸梅,压下咳嗽的冲动,闭目思索。
半晌,李玄霸闭着眼道“大力。”
一个憨厚的仆从道“仆在。”
李玄霸睁开眼道“你帮你那相好的砍柴的时候,向你相好透露几句,老夫人有意让她家娘子背上贪财的名声。”
大力道“是,三郎君。”
李玄霸道“去支取三尺绸子,送给你相好。”
大力笑道“谢三郎君”
李玄霸道“做完这件事后,你就去找柴姊婿,把信交给柴姊婿。”
李玄霸将早就写好的信从袖口拿出来,递给大力。
大力离开后,李玄霸捏了捏嗓子,用草纸掩着嘴咳了许久。
李世民踹开门进来,手中端着一盅炖梨“阿玄,快吃炖梨,吃完炖梨就不咳了。”
生同样的病,李世民能从床上爬起来之后身体迅速痊愈,李玄霸却落下了咳嗽的后遗症,不知道还要养多久。
李玄霸强忍着咳嗽的冲动吃完炖梨,喉咙好受了一些。
李世民帮弟弟掖了掖被角“我向老师请了假,老师说你的功课可以不用做了。”
李玄霸还是做吧,我躺着也无聊。
李世民狡黠地笑道“我知道你会做功课,才和老师请假啊。你请了假还交了功课,老师肯定很高兴。”
李玄霸也对。希望老师高兴之后少给我们布置些功课。
李世民使劲点头。
李世民和李玄霸说了一些外面的趣事。他身体好之后,就立刻跟着李渊满大兴城串门,与同龄的朋友一起玩耍,就像是被憋狠了的小猴儿。
“他们都很遗憾只有我一人去做客,都说想看唐国公府的双生子。”李世民拍了拍弟弟的被子,“你要赶快好啊。”
李玄霸点头。
李世民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笑容消失“我看院里仆人忙忙碌碌,愁眉不展,是不是家里有什么麻烦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李玄霸你不是老捂着耳朵说不想听麻烦事吗
李世民道“已经发生的麻烦事和未发生的麻烦事完全不同已经发生的事我当然要知道,不然怎么解决还是说你瞧不起哥哥,认为没有哥哥也一样”
李玄霸当然不是,我早就准备好了事等着你自投罗网。
李世民假装生气道“好啊你个大德,居然套路哥哥”
他扯了一下李玄霸的小揪揪,在李玄霸告饶后,大度道“说吧,有什么让哥哥做的”
李玄霸去找太子兑现赌约。虽然皇帝还没有正式下诏,但我想香皂成为贡品的事已经是定局。
李世民疑惑“就这写封信不就行了,还需要我亲自去”
李玄霸太子承诺,若我赢了,就让皇后参与香皂制作和贩卖。
李世民挠了挠头,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眉头紧锁,苦笑道“惹谁眼红了”
李玄霸不说话。
李世民伸手把李玄霸的脸颊扯住“快说你哥哥我承受得住”
李玄霸还能是谁祖母偏疼兄长,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祖母暂时改变了主意,不用担心。我只是以防万一。
李玄霸没和二哥说这是母亲跪着向祖母求来的。
若说了,自己这个暴脾气二哥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模样。
李世民松开手,使劲揉搓自己的脸“啊啊啊啊啊好烦好烦,商贾之事不是小道吗你选这件事就是以为不会有人伸手,怎么还伸手”
李玄霸可能是此事能讨好皇帝的缘故吧。
李世民冷哼“我可不信陛下得知此事后还会被讨好。”
李玄霸在嘴前竖起手指慎言。
李世民气得在屋里跳了几下发泄了一番,待跳累了之后,才爬回榻上“继续说,我要怎么做”
李玄霸把自己早就计划好的事告知二哥。
他在思考要如何赚钱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如果有人抢夺胜利成果的应对计划。
李玄霸前世被人抢过一次胜利成果,还差点被人雇的流氓打残废。吃一堑长一智,他早就准备好了。
虽然李世民年幼,但也听懂了李玄霸的分析。
他抱着昏涨的脑袋倒在床榻上慢吞吞来回翻滚“脑子要裂开了,裂开了。简单来说,你用的是陛下赏赐的钱和地,还有阿姊的嫁妆,一个铜板都没让公中出钱”
李玄霸点头。
李世民道“但我们还是不能抛开唐国公府。我俩年纪太小,生意做大了,唐国公府肯定会参与。”
李玄霸而且就算是我们用赏赐作为本钱,但小孩子没有私产,包括府里给我们的两个铺子,都只是暂时给我们使用,我们投的那一份仍旧是唐国公府的财产。
李世民不滚了。
他双手展开,在榻上躺成了一个大字“那我们现在做的有用吗”
李玄霸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个浅浅的笑容,用虚弱沙哑的声音道“有用。他又不是唐国公。”
窦夫人看完李玄霸的账本后,心情很复杂。
李玄霸的账做得十分细致,细致到她都想把家中的账本翻新一遍,跟着李玄霸的学。
这一笔一笔细致的账目告诉她,李玄霸早就防着国公府将香皂工坊收走。
“居然把三郎逼成这样”窦夫人捂着嘴低泣。
她真的受不了婆婆的偏心了。
婆婆说她偏心二郎三郎,究竟是谁偏心唐国公府都是大郎的,二郎三郎什么都没有,只能自己打拼,何苦将孩子手中一点钱财都要搜刮走难道大郎还缺这点钱吗
窦夫人低泣完之后擦干眼泪,自言自语“二郎,三郎,放心,娘不会让你们被欺负。”
她拿着账本去找李玄霸,询问李玄霸的计划。
看到这账本她就知道,过于聪慧早熟的三郎,绝对已经预料到如今的事,想好了应对。她只需要帮三郎完善这个应对。
李渊忙完公务回来时,听闻窦夫人病了。
他先派人去询问窦夫人的病情,然后去了万氏那里就寝。
李渊去万氏那里的时候没有通知其他人,只自己悄悄地过去,想给万氏惊喜。
回到家中,李渊常在窦夫人那里就寝,很久没来万氏这里了。
他屏退了下人,悄悄进屋。
万氏似乎没有发现李渊来了,没有提前盛装打扮,正披散着头发对镜梳理头发。
李渊正想提醒万氏他来了,却听见了万氏的呜咽。
他心中一叹,难道是万媵伤心自己冷落他
李渊温柔道“万娘子,我来看你了。”
万氏手中木梳落在了桌子上,她胡乱擦了擦眼泪,微笑着迎过来“郎君怎么来了”
李渊实话实说道“夫人今日生病,我担心打扰她休息,就来你这里过一晚。怎么,不欢迎我”
万氏温婉地笑道“怎么会呢”
李渊伸出手指,摩挲着万氏的眼角道“那你为何抽泣可是夫人对你不好”
万氏赶紧摇头“夫人有多贤惠大度,郎君还不知道吗郎君若说夫人坏话,妾可要生气了。”
李渊微微一怔,哭笑不得道“行,行,你和夫人感情最好,我才是多余的那个。”
他拉着万氏的手,与万氏坐在坐榻上“那你为何难过”
万氏犹豫。
李渊道“怎么,这府中还有我解决不了的事难道是母亲又训斥你了”
万氏摇头“妾不敢往老夫人面前凑,她训斥不到妾。”
李渊叹了口气,拍了拍万氏的手背道“辛苦你了。”
万氏继续摇头“我怎么能叫辛苦回来之后,妾一直受夫人照顾,每日都很悠闲自在,还能逗着二小郎君三小郎君和小五玩,妾可开心了,比操心你的衣食住行开心多了。”
李渊装作震惊道“你这是在嫌弃我”
万氏掩嘴笑道“就嫌弃你。”
李渊道“既然如此开心,你为何忧虑可是小五不亲你”
万氏叹了口气“郎君,你何必追问既然妾没主动告诉你,就是不好告诉你啊。”
李渊坚持道“我必须得听。连家中妻妾的烦恼都解决不了,我还是个男人吗快说”
万氏再次露出犹豫的神情。
仿佛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心理挣扎,万氏小声道“妾说。只是一些任性的话,郎君不要和其他人说,不然传出去,又该被人说妾家教不好了。”
李渊点头“就我知道。”
万氏叹了口气,眼眶又红了。
她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道“今日一大早,老夫人就把夫人叫去,让夫人把二郎和三郎的铺子收回来,给大郎的媵拿着。夫人跪着请求了许久,老夫人才准许只把生意收入公中,让大郎的媵能任意支取钱财。”
李渊惊讶;“这、这是为何”
万氏苦笑“香皂生意入了陛下的眼,又得全京城的权贵喜爱,将来钱财名声都不会少。大郎既然为嫡长,好处自然是大郎拿着。妾知道,妾知道应该如此,但还是”
万氏用手绢捂着脸道“这唐国公府所有的都是大郎的,爵位人脉资产全是大郎的,妾知道。可是看着二郎三郎卖力做成的第一笔事业,哪怕只是商贾之事这点别人看不上的事业,也是付出了心血。”
万氏呜呜呜哭了一会儿,又道“二郎三郎其实应该是不在乎的。他们如此聪慧,小小年纪就在陛下那里扬名。这些东西被收走了就收走了,待他们长大,肯定能自己建功立业。我只是想到了我的小五,我的小五笨笨的,将来可能也就只能拿一些金白俗物傍身”
“郎君,是妾任性了。”她擦了擦眼泪,哽咽着勉强挤出笑容,“其实二郎三郎从古书里琢磨出古方时,就带着小五来找妾,让小五也出了一份钱,说叫入股。郎君就当是妾贪心了,伤心投入的钱没了吧。郎君可要把妾的本钱补给妾啊。”
李渊面沉如水。
他深呼吸了几下,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夫人还跪着求母亲”
万氏苦笑“郎君,早晨夫人送你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李渊起身道“我去看夫人。万娘子,别担心,我唐国公府还没落魄到只能供养一人成才的地步。”
万氏起身拉住李渊的衣角,慌张道“郎君,你可答应妾了,不把妾的话告诉别人。你若这样,妾以后怎敢再向你诉苦”
李渊轻轻拢了拢万氏的肩膀,道“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别难过了,这件事我能解决。”
万氏松开手,满脸眷慕道“好,妾相信郎君。”
李渊离开,万氏站在门口目送李渊,久久不肯离去。
这一幕被人看在眼里,不断感慨万媵真是对唐国公一往情深。
待倚着门站了半刻钟后,万氏回到屋内,让人打来水卸妆。
既要素雅,又要好看,哭了还不能花妆,这脸上的妆画得可不容易。
万氏洗完脸后,愤愤将擦脸的帕子丢到一旁。
女婢道“娘子别气了,国公既然说能解决,就肯定能解决。”
万氏冷哼道“他现在倒是硬气,等见着老夫人就不一定了。他在人后硬气,见了老夫人就唯唯诺诺的时候还少吗”
女婢道“这次不一样。二郎三郎和五郎都是国公的孩子,他还是会心疼孩子的。”
“哼。”万氏又冷哼了一声,然后真切落下泪来,“连同是夫人肚子里出来的二郎三郎尚且被如此磋磨,我家小五将来在李建成手下讨生活,还能落个好”
“看看人家二郎三郎,自己手里都没什么东西,得了赏赐给四郎小五一份,铺子经营起来了也要分四郎小五一份。李建成顶多送东西给四郎,从来没有想过我的小五”万氏又气又难过,不由掩面痛哭起来,“小五怎么摊上这样一个嫡长兄”
女婢拍着万氏的肩膀,也很是难过。
她跟着娘子从江南来到京城,看着娘子从家中千娇百宠活泼伶俐的世家小娘子,一步一步被磋磨成了谨言慎行的模样,现在又在为五郎君未来忧愁,她怎么能不难过
她难过也没用,只能轻声安慰自家娘子“娘子别难过,长兄靠不住,还有二郎君和三郎君。如国公所说,唐国公又不是只能供一人成才。勋贵人家中一门几个国公郡公多常见以陛下对二郎君和三郎君的宠爱,二郎君和三郎君迟早会封爵。他们一定会帮助五郎君也出人头地。”
万氏头倚在陪嫁女婢的肩膀上,闭着眼睛一边流泪一边点头。
李渊离开万氏的小院时,派去看望窦夫人的仆从刚好回来。
仆从答道“夫人说没事,只是今日在庭院里吹了些风,头有些疼,于是早早睡了。”
李渊双手握拳“夫人也不相信我吗”
仆从心里疑惑,道“夫人看着气色不错,应当真的是无事。”
李渊挥了挥手,让仆从离开,大步迈向窦夫人居住的院落。
他进门时,窦夫人卧室的蜡烛已经灭掉。
李渊摸着黑走到窦夫人床榻边,坐到窦夫人身边沉默不语。
窦夫人最先开口“郎君为何不声不响坐在黑暗中是吓唬我吗”
李渊道“我知道你没睡,也知道你能听出我的脚步声。”
窦夫人道“我只是有些头疼,休息一日就好了。郎君不用担心。”
李渊道“你是担心我和母亲起冲突吗”
良久之后,黑暗中才传出幽幽一叹。
窦夫人道“郎君,帮我把蜡烛点上。”
李渊起身点燃蜡烛。
窦夫人坐了起来。
李渊回到榻边,帮窦夫人披上衣服“小心着凉。”
他看着窦夫人的眼角,果然也是红的,泪痕都还未干。
窦夫人道“郎君是国公,国公府的主人,国公府的事自然瞒不过郎君,是我多想了,唉。”
李渊挤出笑容,道“是,瞒不住我。”
窦夫人道“观朝中显贵,若是家中长辈出色,子嗣常常多人封爵;若是子嗣自己出色,该封爵时,陛下也不会看他族中是否已经有人封爵。二郎三郎出色,特别是二郎,去边疆立个功劳应是容易的。我一直想,李家的李安、李哲能一门双郡公,我家二郎三郎应该也是能的。”
窦夫人所说的李安、李哲是李渊七叔的儿子,李渊已经去世的堂兄。
李渊道“不止李安和李哲,我几位叔父也都是高官,唉,哪怕是四叔李毕。”
李渊的大伯和二伯皆早逝,所以是李渊的父亲李昞继承了唐国公的爵位。其余没有继承权的叔叔,皆在当时的北周身居高位,封爵者也不少。
所以哪怕李渊的四叔李毕起兵想要诛杀北周权臣杨坚,失败身死,杨坚建立隋朝后,仍旧重用李家人。
特别是当时站在李毕对立面的李安、李哲颇受杨坚信赖看重,共同掌管京中禁军,一门双郡公。
国公多是开国时就有的,和平年代很难再封国公。但目标指向郡公,李渊也觉得以自家二郎三郎如今的本事,不算好高骛远。
窦夫人道“虽说为了家族好,大郎能继承国公,国公府的资源应该倾向二郎三郎,再为唐国公一脉增加两位郡公,才是最优的选择。但家人之间岂能如此功利兄弟间相互扶持就行了。如之前,二郎三郎在外得了名声,大郎自然而然就享受到了好处,根本不需要让兄弟之间相互争夺什么。”
李渊叹气,难得听进去了夫人谈论朝堂之事“是啊。”
窦夫人道“人心都是肉长的,若偏向一个,打压另一个,兄弟之间岂有不离心的才高之人心气肯定也高,二郎三郎连郎君你都不服气。”
李渊这口气叹不下去了。
他扶额,咬牙切齿道“这两个崽子确实是谁也不服,连对着太子殿下都不够尊重,陛下常常笑话他们。”
窦夫人苦笑“才华横溢者都是如此。郎君你不也只要说起射箭,就谁也不服连长孙将军胜过你一次,不还被你拉着赢了回来。”
李渊略有些得意“这倒是,他二人像我。”
窦夫人道“商贾本来就是小事。从未听过哪个勋贵以商贾持家,都是吃租子。二郎三郎也是年纪小,才拿给他们胡闹。他们做香皂的时候,都没想过自己赚钱,全用的阿姊们的嫁妆,还问我和万娘子要了嫁妆压箱底的钱,说赚钱了就给我们这群女眷拿着玩。”
李渊深吸一口气“嫁妆”
窦夫人苦笑“是啊。他们还说,若是真的能赚很多钱,就把没出嫁的姊妹也拉进去。他们能建功立业,将来家产肯定是陛下赏赐。不说食邑,就是多给他们几个好庄子收租,不也比商贾这末流小道强这做生意之事,本就是女儿家攒些零花钱而已。”
窦夫人拍了拍李渊的手臂,叹着气道“大家曾经独力支撑唐国公府,郎君那时还小,朝堂上的人脉只能靠钱财拉拢,所以大家才重视钱财。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大郎有郎君这个父亲在,哪还需要用钱财讨好人他等着别人讨好他就行。我们唐国公府啊,是靠郎君你才变得如此显赫啊。”
李渊捏了捏眉间,道“母亲或许真的是穷怕了。当时我还没有多少俸禄,逢年过节准备礼物时,母亲就暗自发愁,嫁妆都不知道典当出去多少,还常常进宫向文献皇后借钱,遭了不少白眼。但现在确实是不同了,我还没死呢李建成又不是孤儿”
窦夫人失笑“本来郎君你这么说,我该劝你慎言。但理确实是这个理。郎君你还春秋鼎盛,青云仕途才走没几步,将来前程还大着。等郎君你致仕时,说不定连最年幼的小五都当祖父了。唉,大郎应该想着自己赚个爵位,他当唐国公还早着呢。”
李渊道“夫人的话极有道理,怎么不和母亲说”
窦夫人叹气道“你看我敢说吗我稍稍一教训大郎,大家立刻说我偏心所以我才头疼啊。”
李渊讪讪道“母亲确实过于偏爱大郎。大郎是她亲手养大,她偏爱些也正常。”
窦夫人再次叹气“是啊。只是大郎将来要肩负唐国公府的重担,太娇纵怎么能行郎君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郎君将来的目标肯定也是拜大将军。打仗可苦了。”
李渊安慰窦夫人道“夫人不必担心,大郎虽然被母亲偏爱了些,但他弓马娴熟,打猎的本事相当不错。”
窦夫人心道,打猎和打仗能一样吗但她还是点头道“郎君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郎君,先安寝吧,这些烦心事,明日再说。唉,要不郎君去万娘子那里我头还疼。”
李渊道“不,我就睡这里,我又不吵你,你睡你的。”
说着他就钻进了被子里。
窦夫人哭笑不得,唤人来吹灭蜡烛。
“太子殿下,表兄殿下,你赶紧让皇后殿下加入吧,再不加入,我和弟弟就没法继续做更好的香皂了。”李世民拉着杨昭的衣角耍赖,“让我和弟弟给人打白工,我们才不干。若不是我们自己的作坊,谁没事琢磨这些我们忙于读书习武呢。”
杨昭哭笑不得“什么表兄殿下叫表兄就表兄,别不伦不类。你们就该读书习武,琢磨这些工匠商贾之事干什么”
李世民眨巴着眼睛道“我和弟弟还小,还不能出仕,除了玩一点商贾游戏,还能做什么商贾游戏总比投壶有趣。兄长才不应该琢磨商贾之事,他都当官了”
杨昭皱眉道“这倒是。我听闻他每日来探望你和三郎,还以为他和你们很友悌。”
李世民翻白眼“可别每日来探望我们了。我和三郎急需休息,他却非要每日带着狐朋狗友来折磨我们,烦不烦啊。我和三郎向着祖母哭了一场,他才没有继续打扰我们。否则我和三郎肯定现在还病着。”
杨昭疑惑“探望你还不好了”
李世民道“太子殿下肯定也有生病的时候吧生病时是不是不想说话只想睡觉若有人每日都拉着你说话嗯”
李世民耸肩,摊手,摇摇头,叹气。
杨昭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
特别是感染了风寒,咳得嗓子都哑了,谁耐烦说话
“辛苦了。”杨昭同情道。
李世民道“其实兄长应该也是好意,只是兄长也还未到弱冠,按照祖母的话来说,兄长也还是个孩子,他不懂怎么照顾孩子。所以我和弟弟还是很感激他来看望我们的。能每日来探望我们,足以表明他对我们的关心。只是这香皂铺子,我和弟弟是想把生意做起来后交给姊妹们。”
李世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还有我未来的丈母,嘿嘿。”
杨昭无语“你年纪这么小,就开始讨好丈母了”
李世民挺起胸脯道“对丈母好,怎么能叫讨好”
“行行行,你的歪理很有道理。”杨昭道,“我这就去求母后,你要同去吗”
李世民立刻努力抱住太子殿下那完全抱不住的大胖腰“要去要去我好久没见到表叔了。我现在射箭比以前还厉害,我要和表叔炫耀”
杨昭嘀咕“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怕父皇行,一起去。别挂在我腰上,自己走”
杨昭带着李世民去面圣。杨广正好在萧皇后处抱怨朝堂。
李世民没有向杨广吐苦水,只炫耀自己的射箭本事又有了长进。
杨广笑着让李世民展示了一下射箭技术,然后坏心眼地让李世民骑在马背上射箭。
李世民还没学骑射,所有箭全部落在了靶子外面,把杨广逗得哈哈大笑。
李世民腮帮子鼓鼓道“表叔,等我学会了骑射,再给表叔汇报”
杨广笑着道“好。”
杨广逗弄晚辈逗弄得十分开心,大手一挥又是许多赏赐,并且又要给李渊和李建成赏赐。
杨昭犹豫了一下,在杨广准备又给李渊和李建成赏赐的时候,起身道“唐国公教导有方,理应得赏。但李家大郎已经因二郎三郎得过一次赏,若再因二郎三郎得赏,恐朝中会有非议。”
杨广想了想,道“也罢,就不赏了。”
他很疑惑,这点小赏赐,太子怎么会阻拦
正因为事情出乎常理,所以杨广就很干脆地听了太子的进谏。
杨广派人把李世民送回家,借口许久没有和太子交流父子感情,离开了皇后宫中,与杨昭一同往东宫走。
杨昭累得脚打颤,但不敢露出喘气的模样,只能强忍着。
“我听闻李建成常说他和大雄大德兄弟友悌,但看你今日的表现,似乎不是如此”杨广背着手问道,“他可是仗着自己是嫡长,欺负大雄和大德”
杨昭借着叹气深深喘了口气,道“站在他的角度,倒也不是欺负。勋贵家族,嫡长子继承爵位,好的东西自然是嫡长子先挑,大雄大德年幼,怎能与长兄比”
杨广冷哼“是他怎么与大雄大德比吧这么大岁数,也没见他文采武功上有什么名声。”
杨昭知道父皇一定会生气。
李二郎和李三郎和父皇当初非常相似,都是头顶上有一个庸才兄长。好不容易夺嫡成功,外界却只因父皇不是嫡长而传播许多离谱的谣言。
父皇现在行事急躁,好大喜功,也是想尽快证明自己才适合当皇帝。
不过杨昭虽然是嫡长,听了李世民言语中隐藏着的心酸,也有些生气。
除了同情李世民和李玄霸之外,更重要的是这香皂工坊是父皇赏赐、他亲自跑下来的。唐国公府说收就收了这是拿他和父皇不当回事
杨昭不爱和人告状。且他知道自家父皇小心眼,若自己告状,父皇很容易往重了处罚。
不过唐国公府若是抢了二郎三郎的香皂作坊,这事迟早会传到父皇耳中,到时父皇更加震怒,说不定会牵连唐国公府一家。
唐国公李渊是位贤臣,可不能被后宅之事牵连了。所以杨昭思索之后,还是自己和父皇说了。
“其实这事和唐国公和唐国公夫人没什么关系,只是姨婆她老人家偏疼自己带大的大孙子,所以见大雄和大德琢磨出香皂方子,得了父皇的喜爱,就唉。”杨昭叹气,“老人的偏疼有时候不讲道理。”
杨广白了儿子一眼,道“你是想说你祖父母偏疼你不讲道理,还是想说你父皇我偏疼你家大郎不讲道理”
杨昭立刻抱怨道“父皇,儿子可没想那么多,你也别想太多。”
杨广回头让跟随的宫人把马车带过来,指着旁边道“走不动了一旁休息去。你逞强还能瞒住朕”
杨昭讪讪道“我在减肥了,在减了。”
杨广横了大胖儿子一眼,根本不相信。
杨昭赶紧转移话题“我观姨婆就是看着大雄大德一得赏,李建成就能得赏,就把大雄大德当成为李建成讨赏的工具了。李建成在大雄大德出生前当了九年独子,估计也还没有习惯如何当兄长。大雄大德确实受了一些委屈。不过有唐国公和唐国公夫人护着,他二人还是无事的。”
杨广冷笑“李渊是出了名的大孝子,他哪敢对他母亲呛声”
杨广把大胖儿子送上马车后,就回宫发布诏令训斥李渊,让李渊回家反省,反省够了再官复原职,并把李建成的荫官也免了。
诏令大意是,朕赏赐给你儿子的东西,你也敢乱分配,你是不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接到诏书的时候,李渊难得硬气了一回,虽然没有和老母亲吵架,但把李建成狠狠训斥了一顿。
“你祖母年老昏庸不懂,你还不懂你是未来的唐国公现在已经是五品的官员一点黄白之物就能让你迷了眼睛你居然还宣扬出去了”
李渊气得胸口发疼。
他一大早起来,柴绍就来拜访,委婉告诉他,香皂生意的本钱是李昭的嫁妆,唐国公府怎么能一句“外嫁女”就把李昭赶走李昭不敢忤逆长辈,他却看不下去了。
柴绍刚被他送走,长孙府的高夫人居然亲自来赔罪,说不知道这生意是唐国公府的,还以为是李二郎李三郎闹着玩,所以她为长孙无忌也入了一份,现在问怎么退出。
窦夫人接待的高夫人,李渊在屏风后听着,脸皮都要烧起来了。
很快,大女婿和二女婿也一同登门拜访,说家中娘子已经决定退出香皂生意,请丈人别生气。
李渊“”我对大娘子二娘子生气什么
大女婿和二女婿委婉道,你看香皂生意又赚钱又赚皇帝好感,所以想把生意补贴给李建成的事已经传遍京城了。同时传遍的还有,你家李建成斥责外嫁女插手唐国公府的生意,二郎三郎年幼不懂,外嫁女还不懂吗还不是因为贪婪
李渊“”不行了,要晕过去了李建成你在外面胡说什么
京中风言风语传得极快,三位女婿和未来的亲家都上门了,显然京中宦官贵族估计都知道了。
李渊拿起马鞭就对着李建成一顿抽“你不劝着你祖母就罢了,你还把这件事说出去喝了两口马尿,你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吗”
李建成原本也是后悔得很。他如寻常一样和朋友喝酒,朋友提起香皂什么时候贩卖,他就得意地说了香皂生意已经是他的,并随口多说了几句。
现在被鞭子抽了,李建成心中那点后悔就变成了委屈“这又不是我说的是祖母说的不该外嫁女插手唐国公府的生意怎么能怪在我身上”
李渊气得发抖“你还顶嘴我抽死你”
独孤老夫人拄着拐杖赶来,捶胸顿足地哭道“是我说的你打大郎干什么你有本事就打我啊”
李建成赶紧躲到祖母身后。
李渊无奈道“母亲本来这只是一件小事,但他喝醉酒后乱说话,这事传出去后就从小事变成了大事。母亲你也知道朝堂争斗有多激烈,我得了陛下重用,红着眼睛盯着我的人多的是”
李渊话还未说完,杨广派人来传免官反省的诏令了。
李渊叹了口气,送走了传诏的官员,扬着诏令道“看吧,我就说陛下肯定会生气。”
李建成惧怕不已,情急之下推了独孤老夫人一把“又不是我的错是祖母非要把铺子给我我还拒绝了我才不做那些商贾之事明明是祖母的错”
独孤老夫人一个踉跄,被张婆扶住了身体。
她不敢置信地回头看着那个满脸惊恐,不断说自己没错的大孙儿。
李渊冷眼看着李建成,握着诏令的手几乎要把诏令捏碎,板着脸一言不发。
独孤老夫人本就苍老,现在她好像更苍老了。
李渊被征辟入朝,回到家中与独孤老夫人团聚后,独孤老夫人的精神好了许多,身体也好了一些,都能拄着拐杖走路了。
现在,她感到身体里的精神气好像被谁抽了出来。
独孤老夫人苦笑“是,是我的错。渊儿,是我的错,我连累了你和大郎。我亲自去皇宫请罪,是我糊涂。”
“祖母虽然知道我把香皂工坊建造在皇帝赏赐的土地上,知道太子有帮忙,但她不如我了解皇帝,只以为按照寻常的道理,赏赐给小孩的东西,自然就是赏赐给父母的,所以唐国公府可以任意取用。”
“用阿姊的嫁妆做本钱的事是我故意瞒着,连母亲都不知道。”
李玄霸垂目。
他没有和二哥说话,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话,不过是在四处无人的时候自言自语罢了。
这些话他也不会也不能和二哥说,因为二哥对祖母还是有亲情的,对母亲更是亲近无比。
而他这个后世来的孤魂,连最疼爱自己的母亲也不是全然相信的。
自己所能相信的,大概只有史书中盖棺定论的唐太宗李世民。
那个就算因魏徵推举的人都谋反气得推了魏徵的功德碑,冷静下来后又默默把功德碑给重新竖起来的好脾气二哥。
他更不能说“祖母大概熬不到明年开春了。”
李玄霸叹了口气,捂着嘴又咳了几声,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得赶紧养好病,不然给祖母守灵的时候估计会把身体熬坏。
“啊啊啊啊阿玄耶耶和兄长都被陛下免职反省了怎么会这么严重”
李世民踹门而入。
李玄霸咳着嗽骂道“你没长手吗推门不会吗怎么老踹门咳咳咳”
“哦。”
李世民出门,关门。
然后,推门,大喊。
“啊啊啊啊阿玄耶耶和兄长都被陛下免职反省了怎么会这么严重”
李玄霸“”
他无语极了。我未来的唐太宗文皇帝二哥,现在只是一个逗逼。
唉,没办法,只能自己多操心了。
“其实也不算严重。”李玄霸慢悠悠道,“反省几日就会官复原职。”
“哦,那没事了。”李世民扑到床榻上,高兴地滚来滚去,“哈哈哈兄长挨揍了,我自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兄长挨揍,哈哈哈,畅快”
“你估计记不全从出生以来的事。”李玄霸随口抬杠,“咳咳咳,别扯我被子”
“哦。”李世民帮弟弟掖紧被角,然后继续滚来滚去,“哈哈哈哈真畅快。”
李玄霸嘴角上弯。
是啊,真畅快。,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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