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要怎么悄悄离开这么多人守着她,如何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离开
天光大亮。守在沈秀房间门外,一夜未眠的魏朝清视线划过紧闭的房门。掸掉长袖上的凝霜,他离开这里。
见魏朝清离开了,杨氏对其他人道“你们也赶紧回房休憩,别守在这里了。”
谢扶光,月楼迦等人岿然不动。
不多久,魏朝清又折返,手里拎着食盒。杨氏诧异,大人,您没回屋休憩”
“我给秀秀熬了雪梨百合粥。”
急火攻心,食些百合雪梨粥最好。
“大人,您有心了。”杨氏感叹魏朝清对沈秀实在是太好,在这里守了一夜不去休憩,还耐着疲倦去给沈秀熬粥。
敲门声从外面响起,伴随着魏朝清轻柔的声音,“秀秀,你可起了我熬了雪梨百合粥,你喝一碗罢”
沈秀望望房门,“我不饿。”
突然,她应激似的,快速开门。
门猝不及防从里面打开,门外的魏朝清还未反应过来,食盒便被沈秀抢过去。
“夫子,多谢。”
魏朝清回神,眉目更加清隽温润了几分,声音若山林间的泉水,带着清润的安抚性,“若是不够,锅里还有。”
沈秀关上门。打开食盒,她不顾烫,快速往嘴里塞雪梨百合粥,朝门外道“夫子,很好吃,多谢你。”
方才她拒绝魏朝清的雪梨百合粥,忽而想起她之前拒绝卫风给她买的炸鱼兜子的事。她被刺激地有些应激,生怕还没吃到雪梨百合粥,魏朝清就死了。
把整整一碗雪梨百合粥塞进肚子里,她平复情绪,打开门。
一开门,所有人都望过来。她直接锁定谢扶光,“谢扶光,你查到凶手了吗”
“没有这么快。”
“谢扶光,”她走近,抓住谢扶光的手指。
谢扶光微怔。
她握着他的手,“请你一定要帮我查到凶手,杀掉他她。”
他反握住她的手,“好。”
魏朝清,月楼迦,司马烨,叶云川等人见她握住谢扶光的手,仿佛只信赖谢扶光一样,他们面色各异。
他们几乎同时出声。
月楼迦“我会帮你杀掉凶手。”
魏朝清“秀秀,我会尽全力找到凶手,莫要担心。”
司马烨“我一定会将那人千刀万剐”
叶云川脖子上青筋凸起,“我一定要杀了凶手,为阿风报仇。”
七王子“妹妹,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那人敢刺杀高昌公主,我看他她是活腻歪了”
沈秀并不愿除了谢扶光与司马烨以外的人去查凶手,去招惹凶手。她唯恐他们受牵连枉死。
谢扶光,司马烨,这两人品行恶劣,之前差点杀了她,他们若死了,她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她没理其他人,仍
然将眼角放在谢扶光身上,“请你一定要帮我。”
如果凶手不是谢扶光,那么就请他帮她找到凶手,帮她替卫风报仇。她把后面的话吞进肚子里。
她的目光,她的注意力,只在他身上,她似乎只信赖他,这种独一无二的特殊对待,让谢扶光微微翘起嫣红的唇角,“嗯。”
得到谢扶光的保证,沈秀达成目的,“你们都回去休息,别守在这里了。”
他们不动,她道“非要让我担心,非要让我内疚吗算我求你们了,都回去。”
他们终于听劝,沈秀从胸腔里溢出一丝叹息。回到屋子,她靠着门板,静静冥思。
她要如何悄悄离开冥思苦想许久,她的房门又被敲响。
“司马烨,不是让你们别守在这里了”
司马烨抿唇,“沈秀,要杀你的人,不是我。”
“是吗”
目前来说,他的嫌疑很大。他前一日举剑要杀她,第二日就有刺客来杀她,他的嫌疑非常大。
司马烨也深知这一点,他倍觉无比冤屈,“谁知就那么凑巧赶上了但我发誓,绝不是我。”
沈秀不言不语。
司马烨“为何不相信我”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沈秀一条一条罗列他的罪行,“第一次见面时,我向你求救,希望你能救我,可你没有,救不救人,这属于自己的选择,无可厚非,因为也没什么可说的。可你不救我,却还要贬低我,辱骂我是贱民,践踏我的尊严。”
“后来我不小心带走了你的扳指,我并没有偷你的扳指,你非要说是我偷你的,这也无可厚非,毕竟看起来的确像是我偷了你的东西。窃物者,脏满十贯,决杖黥面,流放千里,就算我真的偷了你的扳指,也没有要处以绞刑的那么严重,而你非要处绞刑,非要我死。”
“后来你把我关进柴房,提剑要杀我。”
“你屡次三番要杀我。”她逼视他,“我怎能信你,又凭什么信你”
纵然他之前甚至愿意吃她递过去的毒馒头,她也不信他不会杀她。
“我从前”司马烨牙关都在打颤,痛恨自己从前对沈秀的所作所为,心口里堆积满的后悔,让他无法面对她,“从前是我不对对不起。”
“可这次真的不是我,”他摆了下手,笨拙又委屈地解释,“我就是杀了我自己,也不会杀你。”
沈秀笑了一下,没信他的话。
她的不信任,她的厌恶,她的憎恨,让司马烨的神经濒临崩断,“不是我”
他大声为自己辩驳,可她无动于衷。他的委屈,渐渐变成一股恨意,恨她如此不信他,如此冤枉他。
他的恨意,如巨大的深渊怪兽一样蹲踞在他的眸子里,驱使着他质问她,“要怎样你才能信我”
视线触及她脸上的怀疑与厌恨,他道“你不相信我,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就是凶手你就讨厌我讨厌到了这种地步”
他
的眼睛费力睁了下,不堪重负的液体,拼了命地要从他泪腺里冲出来。他抑制住眼眶里温热的液体,恳求她,“不要这么讨厌我。”
沈秀神色冷漠,只字不言。
他再次重复,以极尽卑微的姿态,“请你不要这么讨厌我。”
她仍然不言语。
“你是不是会一直这样讨厌我,就算我不是要杀你的那个凶手。”
她终于出声,“是,我讨厌你,我再也不想看见你,请你离开这里”
他后退半步,悲伤如水,浸满他的眸子,他像是个刚输了最后一把筹码的赌徒,完全不敢接受现实。
滞在原地良久,他道“不是我派人杀的你。”
知道她不会相信他,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脑袋深埋下去,一步一步离开。
沈秀关上门,继续琢磨如何悄悄离开。
司马烨回到房间,静坐在椅子上。他坐着一动不动,从天亮到天黑,再从天黑到天亮。
他动了下僵硬的四肢,起身。
再次见到司马烨,沈秀不耐烦道“又来做什么我不是说了,再也不想见你,请你离开。”
司马烨“不是我派人杀的你。”他说完,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他所期望的表情。
可是他注定会失望。
他转身离去。
“回京。”司马烨对侍卫道。
“是,殿下。”
上马车之前,司马烨将一封信教给魏朝清,“夫子,请您明日将这封信交给沈秀。”
“明日为何不现在给她”
“请您明日给她,让她在旁边无人的时候打开信纸。”
他信任魏朝清,知道魏朝清不会擅自看别人的信,知道魏朝清一定会按照他说的,明日将信封交与沈秀。
魏朝清“好。”
坐上马车,司马烨掀开车帘,望着逐渐远去的沈家大宅,直到宅子消失在视野里。
马车行驶一日,已经出了燕州地界。夜宿客栈,司马烨远望外面黑下来的天色,最后看了一眼一望无际的黑夜,他取出匕首。
他要以死以证他的清白。她会一直讨厌他,他无法忍受她一辈子讨厌他,憎恨他。于她而言,这样活着没有任何意思。
而且,他若死了,她一定会会高兴,毕竟她那么厌恨他。
是以,他决定以死证明他的清白。
原是打算在她面前自尽,只是,他怕他死在沈家,沈秀一家难逃罪责。尽管是他自尽,沈秀也会遭殃。
因而他决定离开沈家,在路上自尽。
他写了一封信与一封遗书。遗书是留给别人看的,遗书里,他写自己从前高高在上,傲慢恶毒,轻贱平民百姓,品行不端,实在罪孽深重,如今幡然醒悟,愧疚难当,故而以死谢罪。
这封遗书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撇清他的死与沈家的关系。
而他给沈秀的信,在信里告诉她,她看到信的时候他已经
死了。他没有要杀她。她不信,他便以死证明他的清白。他让她看完信后,不要告诉任何人信的内容,销毁信,这样,他的死,不会连累到她。
有他的遗书作证,再加上她有高昌公主的身份,她不会有事,更何况,谢扶光,楼兰王,以及魏夫子,他们也不可能让沈家有事。
他抚摸着冰凉的匕首,面前闪过沈秀的面容。与她在一起的画面一帧一帧在面前掠过,最后停留在初见她时,她狼狈不堪的那一幕。
“救我我乃锦州人氏,被山匪掳到此地,遭遇地龙翻身受了伤,请救我一命,日后必有重谢”
“秦伯,一个贱民而已,别什么脏的臭的都救。”
当初他说过的话,回荡在耳边。他苦笑,滚烫的热泪灼烧着他的面颊。
他轻贱厌恶贱民,最终却愿意为了贱民而死。这仿佛是对他之前轻贱别人的惩罚。
这是他的报应。
从怀里掏出沈秀之前丢下的牵牛花,他轻轻抚摸牵牛花,将牵牛花吃进嘴里。
咀嚼完牵牛花,他举起匕首,毫不犹豫,扎进心口里。
一股一股鲜红的血流淌而下,染红了他金丝滚边的紫色缎袍。
意识弥留之际,他仿佛回到了花灯节那日。
那日,京都长河里漂浮着盏盏河灯,烛光灿灿,汇聚成了一条灿光粼粼的灯河。沈秀观赏着金灿灿的灯河,颊边漾开浅浅的笑意。
而他捧起河灯,以从未有过的虔诚许愿,愿他能与她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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